本帖最后由 Natsu97 于 2016-3-19 22:20 编辑

四

「笃。」

园田道场里，响起箭矢入靶的沉闷声音。

绘里坐在边上，悠闲惬意地欣赏着海未射箭的姿态。

周末的两人都有充裕的空闲时间。但念及即将来临的地区弓道大会，海未还是放弃了休息日的约会，来到道场进行训练。

绘里倒是很喜欢练习弓道时的海未。在大学时代，即使学生会的工作十分繁重，她也会经常来到弓道部的场地，远远看着海未专注于挽弓射箭的样子。海未眼力很好，训练时却从未注意过道场外的自己，总是在部活结束后走出场地时，才发觉等候在外的恋人。

——对海未的喜欢，大概就是从她的认真努力开始的吧。

绘里不自觉低头笑了笑。

抬起头时，看到海未一箭射毕后，俯身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再次搭在弓弦上。

洁白的襦袢在柔和光线下呈现清澈的色泽，衬出海未利落的肩胛骨线条，束着半袖而露出的一截手臂由于微微用力，使得腕部和手指关节处隐约泛起漂亮的青白色。

——唔，『身体』这一点也很喜欢就是了……

绘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道场周围栽植了许多枫树。此时正值晚秋，绘里抬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热烈而深沉的红叶，枝头簇拥成群，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

古朴庄严的道场被极富感染力的赤色烘托着，竟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寂然。

——这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绘里不由得有些怔神。

心里蓦然涌上莫名的不安感。绘里揉了揉眉心，感到不适稍许缓解后，将视线由枫叶移回至道场中央。

不远处的海未正拉起弓箭，微昂着头直视前方，望向标靶的目光专注而认真。

明明一切正常。

那股不安却再度袭来，并且较之刚才的更强烈。

绘里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口处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

突然间，眼前的景象毫无预兆地扭曲起来。

与现实的分离如此迅速，以致身体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残留在意识中的最后一幕，是海未射出的箭又一次正中靶心后，她琥珀色眼眸盈满的、亮晶晶的光芒——那是如同星星般、令人难忘的光芒。

再次恢复清醒时，从体内每一个细胞传来的不可置信感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绘里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甚至没有留意到此时自己身处的是海未的房间。

「绘里。」

是海未的轻声呼唤。

手被另一双熟悉的温暖覆盖，视野中多了一副关切的面容，脖颈处痒痒的——是海未落下的长发末梢拂过的感觉吧。

「绘里……？」

意识终于完全回复过来。

定了定神，摸索着触到海未指腹因常年练弓而留下的薄茧，绘里转过头，对着恋人、扬起再熟练不过的温和笑容。

「别担心，我没事的哦。」

「绘里……」海未的眸子里依旧盛满担忧。

「没关系啦，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海未快去练习吧。」

「请不要勉强自己。」海未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是可以被绘里依赖的。」

心里淌过温暖的水流，脑海中却又浮现起另一幅冰冷的场景，绘里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坐起身，双手扶住海未的肩膀，用同样坚定的眼神望回去。

「海未，我真的没事，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

「弓道的练习比较要紧吧。别忘了，海未可是舍弃了我们的约会来到这里的哦。」

绘里朝海未眨了眨眼，满意地看到面前的人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和害羞，有些慌乱地站起，略微整了整身上的弓道服。

「那、我先告辞了，绘里请好好休息。」

「知道了，海未也请加油哦。」

望着海未的身影走出房门后，绘里敛起笑意，重重呼出一口气，再次躺倒在床上。

年代久远的木制天花板上，镌刻着交错复杂的花纹。

它们沉默地盘旋，仿佛逐渐形成了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绘里闭上眼，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

伴随秋日一同消失的，是曾经落满地面的残叶。

伫立路边的行道树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其上盛着小山丘般的雪堆，时不时倾倒些许，或窸窸窣窣砸向坚硬的石板，或巧妙滑入行人的衣领，引来一阵惊呼。

绘里抬头看了看天空，临近冬至，阳光稀薄，淡金色氤氲在云气里，轮廓显得格外不分明。

行走间，脚踩在尚未及时扫去的薄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绘里收回目光，小心躲避着冷不丁落下的积雪，猝不及防地、还是被其中一团击中头顶。

感到有些懊恼，绘里伸出手轻轻拍落头发上的碎雪。还有一部分却顽固地陷在发隙间，怎么也不肯出来。被体温融化的雪水将发丝粘连成一块，方才拍打的动作反倒使头发显得更凌乱。

发觉自己模样的狼狈，绘里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索性不再试图拂掉头上的残雪，只是抚平了扬起的发丝，专心致志地走着，尽量让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完整的一格上。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了吧。

绘里抬眼望向前方，日光曚昽不明，远处公寓熟悉的影子依稀可见。

冬夜的窗户外侧，由于室内外温差而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透过这晶莹却不甚剔透的屏障，原本就暗淡的星光此刻也无法抵达肉眼了。

绘里将被海未枕在头下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抽出，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绘里向客厅走去。

视线越过不久前搬动了位置的餐桌、因花瓶被无意间摔碎而空缺一格的壁柜，以及墙上刚更换的崭新时钟，最后落在暖炉旁的沙发上。

走到沙发边，绘里找到了藏在底层的背包。换好事先准备的衣服，把脱下的睡衣仔细折叠，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想了想，又走回卧室，将信笺和睡衣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转身看向床上仍在熟睡中的恋人。

深蓝色的长发柔顺地垂下，遮住了海未大部分侧脸，只露出挺直鼻梁的上半、安详闭着的双目、以及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绘里俯下身，想要拨开发丝印上一个吻。

伸至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还是收了回来。

「……再见，海未。」

只是做出口型，无声说着对方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告别。

泪腺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绘里直起身，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屋内光线越来越暗。

那一方淡青色的月光，终于也被乌云侵蚀了。

又是一个无言之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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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上一章说了不会虐，但还是写虐了{:4_361:}

之后我会写两个结局，一个是Good End，一个是True End。

TE是我一开始就设想的结局，为了使它更自然更完整，我想了很久还是加上了这段情节…

再次对不喜欢被虐到的读者表示非常抱歉！

然后关于这章，细心的人应该可以猜出绘里离开的原因吧？（如果猜不到是我笔力不足的锅{:4_361:}

虽然写虐了（其实我没有觉得很虐，希望你们也这么觉得…），但还是祝食用愉快w

下一章的更新时间不确定，但至少会在3.15前写出来（原谅一个开学了的工科森…

总之我会继续写下去的w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