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空虚风暴 于 2016-2-28 20:43 编辑

篇幅意料外地拉长了…（沉着脸因为怕把本来就不多的梗抖干净，搞到没看头，所以不敢回复（。不过瓶中人鱼放在河里也不会怎么样啦谢谢大家支持！开学了好难过（拭泪

03.受害人A子的证词

流年不利，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处境。

童年的噩梦得到证实这种事情先放到一边，本应作为我的避难所的学校也开始变得不再平静，这才是最让我感到抓狂的。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站在讲台上讲解着刚结束的小考，注意到我的视线，还轻轻笑了一下。

……这家伙。

其他同学大概会不明所以地把这个笑容当做是东条老师温柔的证明，不过我才不会上当呢！

我忍不住回想起这个学期开学第一天时所看到的“那个东西”。

本来只是给作为班主任的东条老师递送一份文件，却不争气地被桌子上摆放的一件饰品夺走了注意力。

礼品店里出售的随处可见的玻璃沙瓶，里面盛装的本应是同样随处可见的彩砂，但我看到的，却是“人鱼”。

没错，人鱼。赤裸的人类上半身和曲线流畅的鱼尾，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和我在小池塘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除了“人鱼”这个名词所代表的生物之外不作他想。

如果后半身不是鱼尾而是人类的双脚，此时正靠在瓶底角落的人鱼大概可以算作是抱膝而坐的姿势吧。仿佛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一般，人鱼抬起空洞的双眼，茫然地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浅褐色，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乳白色薄膜。

“……濑同学，绚濑同学？”东条老师好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觉自己居然在老师面前胡思乱想了起来，愧疚让我有些慌张地深深鞠躬致歉，然后迅速离开了教职工室。

东条老师好像一直注视着我的背影，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绚濑绘里看上去非常狼狈，但我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没错，要冷静啊，绘里同学。

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

已经放学了，接下来没什么事情，我带着书包朝图书馆走去，在路上整理着思绪。

那个东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也太说不过去了。我很想骗自己那只是个新出品的高级观赏玩具之类的东西，但是那双空洞而缺乏表情的覆盖着薄膜的眼睛一直在我心头萦绕不去，让我做不到自欺欺人。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我想起东条老师当时的反应，不由停下了脚步，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要么，包括东条老师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沙瓶里的那个东西。也就是说，只有我看到了那玩意儿。

说到底，那真的是人鱼吗？

今年暑假中再次见到的那双金色眼睛，又一次浮上我不安的心头。

“绚濑同学？”一只手自身后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差点惊叫出声，还好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不至于太过于失礼。

被这么一惊，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杵在走廊中央不知道有多久了，不由有些歉意地转过头。

“抱歉，南同学，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注意到你。”

南同学是今天刚刚来到我们班的转学生，是个十分文静的女孩子。

“我才是要抱歉呢，冒冒失失地就伸手来打招呼。”南同学双手在身前交握着，提着书包的把手，微微一笑。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我看着她的笑脸，心烦意乱的感觉多少消退了一点，便也回以一个微笑。

不过，被自己吓了这么一跳，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看书了，和南同学道别之后，直接就回了家。

爸爸妈妈今晚都不回家，亚里沙也去了朋友家玩，晚饭之后才会回来。我没有什么胃口，回到房间后直接拉上窗帘，制服也不换就倒在了床边。

虽然开学头一天一向让人不愉快，但今天真是格外叫人疲惫。

我在昏暗的室内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双金色的眼睛。

很害怕，但无法否认的是，那的确是一双美丽的眼睛。而且冷静下来想一想，虽然因为极度的震惊又一次昏过去了，没能看清对方的脸，不过确实是个年轻女孩的模样没错，鱼尾上部的人类身体还穿着一件光之○少女的T恤……

穿着宅衫的人鱼。

我呻吟着用枕头闷住脑袋。如果这是我的幻觉的话，那么我一定是疯了；如果这是现实的话，那么整个世界都疯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东条老师叼着乌贼干，披着应援服，举着两个发光的玻璃罐子在一处河堤上打CALL，仔细一看，老师的头巾和衣服上是南同学的名字，背后还有南同学微笑着的大头照。

真是让人头痛到不行的梦境。第二天上到第三节课，忧心不已的数学老师第三次劝我去保健室休息，我也差不多坚持到了极限，顺从地接受了老师的好意。

保健室的消毒水味道意外得让人安心，我挣扎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是意料外的沉睡。醒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为这高质量的睡眠满足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绚濑同学，醒了吗？”身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迅速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南同学温和的笑脸。

“绚濑同学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同学们都很担心你。”看到我困惑的眼神，她解释一般地说道。

我不禁有点赧然。

真是不像样。

经历了昨晚那个稀奇古怪的梦，我现在还不太能面对南同学的脸，再加上此刻膨胀的羞惭，让我一直低头盯着盖住腿部的雪白被单。

不过也许是刚睡醒的人格外脆弱的缘故，在感受到身边的人准备起身的动作时，我突然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南同学。

“……绚濑同学？”南同学的声音有些惊讶，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说点什么，绘里！

我被心中的自己鼓动着，像溺水的鱼一样开合着嘴巴，一句话没有经过思考地冲了出来。

“南同学，你喜欢人鱼吗？”

南同学没有回答。

真蠢啊，我感到无地自容，涨红了面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尴尬时，南同学却轻轻用手掌盖住了我攥着她衣袖的手，温柔的热度和声音一起向我传达了过来。

“喜欢哦，绚濑同学。”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眯起眼睛温柔地笑了。

“最喜欢了。”

南同学美丽的金色眼睛闪闪发光，倒映着她眼前唯一的身影。

04.当事人M子的证词

小鸟这个名字，是父亲取的。

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很向往人类、向往海之外的生活，然而男性的身份却注定永远也无法走出海平面；给我取了这么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名字，大概也是因为想要补偿这种情怀吧。

我对人类和陆地没有特殊的感情，但是父亲说的没错，人类真的很有趣。

小学的时候，一节阅读课上，我们读了小美人鱼这个故事。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悲剧性的问题先放在一边，小美人鱼她甚至连人鱼都不是啊。

之后我自己也有查阅过一些人类的人鱼故事，让我惊讶的是，基本上所有故事里的人鱼，都是“那种东西”。

父亲和母亲说这样是好的，至少对人鱼来说是一件安全的事。对一个处处处于弱势的种族来说，外界的无知是再好不过的保护层了。因为人类是那么、那么具有侵略性的强欲种族啊。

不过，我想我还是喜欢人类的。别的不说，人类的食物和服装就十分深奥又有趣。

家里的饮食虽然也很合胃口，但我意外得更中意那种喧软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温热的香气在口腔扩散开来，被带走的水分让舌腔微微发紧，是海底绝对体会不到的美味。

还有人类织造的布料，各不相同的手感，充满了想象力的花纹，光是布料就如此繁多，更不要说可以用这些材料搭建出怎样难以想象的世界了。

就像父亲所说的，人类真的好有趣。

即使，这种创造力是建立在许多人类之外的生命的痛苦上的。

在我开始去人类社会念书之后，父亲想办法把家搬到了离人类村落很近的一处海湾。人烟稀少，但我喜欢这种宁静的氛围。

不过人烟稀少这个特点的坏处是，由于无法妥善地解释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会独自出现在这种偏僻的乡下，并且来去无踪，我并不能出现在这些互相熟识的村民面前。

不过，靠近海滩的地方有一处低矮的植被茂密的土丘，里面还有一汪连通着海水的池塘。我常常独自在那里散步，借着茂密繁杂的枝叶的掩护，有时候还能在池塘里放松一下。

毕竟我年纪还不大，无法像母亲她们那样长时间离开大海，多在海水中待一会儿对我有好处。

那件事发生在我读过小美人鱼这个故事的第一个夏天。

那天的天气出奇得热，连树影掩映下的池水都微微有了些温度，我在池中心不在焉地看着隔了一层水纹的天空，水波轻柔地碰撞着我的身体，渐渐竟就这么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和地上的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有人。

要逃开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游到池底，努力掩盖起自己的身影。

来的人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看到池塘时就停止了啜泣，让我蓦然生起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也很喜欢这里，是吗？我心中涌现出一点说不清的自豪感。

隔着波光粼粼的池面，我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头束成马尾的璀璨金发。

女孩子吗？不是日本人吗？为什么会到这种乡下地方的偏僻小山包来？

好奇心紧紧揪住了我的全部思绪。

那个女孩脱下脚上的凉鞋，在池中游了起来。她凫水的姿势很好看，这可是来自人鱼的专业判断。

皮肤也很白皙，即使还是个孩子，也看得出四肢匀称修长，有着适合穿着长裙的美丽身体。

我忍不住向上游了游，想要看清那个漂亮的孩子的面孔。

如果这时候我仔细思考一下的话，我会回想起来山里的确有个人家。虽然家里只有一位独居的老奶奶，但现在正值学校的假期，老奶奶的孙辈来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看清楚这个和我同样喜爱这里的金发女孩的面孔，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靠得太近了。

那个女孩仿佛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般，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和我对上了视线。

她有着晴空一般的蔚蓝双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眼珠一翻，整个人向水底沉了下去。

这个女孩拥有和匀称的身体相衬的漂亮面孔，虽然和她的初遇有点不够体面，不过我第一次对某个特定的人类生出了期待。

要是，还能够再见面就好了。

我偷偷把女孩送到老奶奶的家中，相框里温馨的合照证实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她的确是住在这个家里的孩子，遗憾的是没有余力搞清楚她的名字。

要再见面呀。

我把女孩放在院子的走廊上，看着她湿漉漉的脸庞，默默想到。

走廊外悬挂着一串风铃，但今天炎热的空气没有一丝微风可以吹动它。我心情很好地踮起脚尖点了点风铃，清脆的微响让那个金发的女孩咕哝着微微动弹了一下，我以为她要醒过来了，但她只是颤动了一下眼皮。

真想再看看那双眼睛。

我回想着隔着水面看到的那双湛蓝的眼珠，在被人类发现之前，跑回了家中。

重遇来得比我希望的要晚一些。

我们在岸边的家因为捕鱼业的发展变得不太安全，我开始念高中的时候，父亲终于不得不忍痛做出决定，搬回老家。

这几年间我也时常有去池塘那边，但再也没见过那个漂亮的金发女孩。是因为吓到她了吗？这样也很可爱，但因此不再能见面就让人有些沮丧了。

无论如何，这个夏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虽然遗憾，但如果这次还是无法遇到她，我就只能等到可以在人类社会赚取金钱之后，不太低调地来寻找她了。

我呆呆地坐在池塘边，鱼尾垂在水里。我现在有些长大了，虽然不至于挤不进这个小小的水池，但是想甩动尾巴自由地游水已经不太方便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停留的最后一天，天气很热，让我想起了初遇的那个夏天。

太阳开始落山了，失望像落霞一般逐渐笼罩起我的心头，直到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突然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一定是她。

我高兴地坐直身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是鱼尾，一不小心就滑入了水中，急急忙忙地从水面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和那个人打了个照面。

那双眼睛和记忆中一样美丽。

不，也许更好看了也说不定……

我不由自主地向她的方向游过去，那个女孩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漂亮的蓝眼睛透露出被告知噩梦成真的绝望光芒，向上一翻便晕了过去。

怀念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终于，终于，又再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