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習慣潛水的小比 于 2016-5-28 01:4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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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顆心各自漂流於
陰暗而無光的深海
濕冷黑暗,微微閃爍,
四張嘴如魚一般的開闔。
人說心就該跳動:
那這就是理所當然的吧,這顆心
會持續著,這抵抗溺斃的掙扎。
那是揮之不去的苦痛
使我耳鳴的飛蛾、鼓聲,
孩童揮舞著的拳頭
敲打晃搖床墊
我想要這個,我不想要那個。
擁有這樣的心,我該如何活下去?
-瑪格麗特·愛特伍 ‘無法與她醜陋的心共存的女子’(*1)
站在門邊,視線穿過起霧的玻璃,耳裡的樂聲像是隔著水或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般模糊。這感覺與她想像中的溺斃相當接近;夾雜著不可抗力,有什麼抓著她的腳踝拉扯,將她拉進黑暗、深不見底、缺乏形體的遠古空洞之中。久美子原本並不打算參加北宇治的樂團,然而她還是來了。現在她觀望著她的新朋友們,指尖摳著陰涼的窗簷。那就像是封閉的潛水裝上的面罩,她們這一小群的外來者充滿好奇心的從窗口眺望。
久美子不介意就留在外頭。她已經習慣在邊緣遊蕩…其實,各方面來說她更喜歡這種生活。畢竟,所有的問題都是在她們被邀請加入後才一一浮現的。
明日香先是將葉月一口氣嚇掉三條命,接著馬上被部長趕走,然後她們三人才在眾人的檢視下緩緩進入教室。看著明日香詭異的舉止在樂團調音的過程中也未曾停歇,久美子想著這一切或許不會如她想像的那麼糟。她不是不喜歡在樂團裡演奏,但她之所以會選擇北宇治高中就是為了要逃離她過去的嗜好,她以前的人際關係,她的…
但就連讓她放鬆甚至是結束這句子的時間都沒有,社團教室的門就被拉開了。轉過頭去確認來者身分,久美子又一次地感覺到了如大浪衝擊海岸般的震撼。就在那裡,那無比熟悉,濕潤而烏黑(*2),隨著步伐飄散的髮絲。她目瞪口呆,倒抽一口氣而張開的嘴迫切的爭取被拉入陰險暗流之前的最後一口氣。
在這麼多學校裡頭,久美子不曾想過高坂麗奈會出現在北宇志高中。但她還是出現了,對著興致勃勃的隊伍宣布她要加入校隊。
祈禱著自己不會被發現,久美子往門邊靠近,距離足夠後便使出全力落荒而逃。
那個久美子千方百計試著迴避的人,因命運的指使而出現,如同遠古神話的海女(*3)一般脫下魚鱗與皮囊,轉化成人。
在久美子和麗奈第一次交談之前,她們就已經知道彼此的存在了。久美子知道她的名字和她演奏的樂器,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比如說,麗奈一直都是有些冷酷保守的類型,與久美子離遠遠的,坐在寬闊教室兩端的她們僅在偶然之間才會對上視線。也因為如此,在大會即將結束,其他位置都被占據的情況下,她們居然會一同蹲在前排,實在是反常。
期待在空氣中擦出火花,禮堂裡的所有人在同時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們的審判結果被高高的抬起,如同那懸疑感一般的被帶上了最高點。布條猶如海上大船的帆布那樣落下,然後久美子的視線就被爆發的歡呼聲填滿了。
金獎。
是無用的金獎,但仍是金獎。
身邊的人們互相擁抱著,臉頰指尖相貼,勝利的喜悅洗刷所有人。久美子聽見了從身旁傳來的抽氣聲,轉過頭去便發現麗奈蜷縮著。交叉的腳踝收在膝蓋之下,手抱著手肘,臉埋在臂膀之間的模樣讓她想起海上的浮標。
輕輕地笑了,久美子向她開口,那些字句宛如淺藏在四周勝利的怒吼之下的暗流。
「高坂同學,妳高興到都哭了嗎?」
那薄薄的肩膀忽然的緊繃,然後麗奈緩緩的抬起頭來,顯示出那張被苦澀、憤怒的情緒,還有眼淚洗刷的臉龐。她不屑的瞪著久美子,回覆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被眼淚嗆到,像是通風管被黑煙和飛灰塞住一般。
她的手握成拳頭,緊繃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到快死掉了。」
久美子盯著她,感覺到一陣恐慌。隨著那字句逐漸被消化,她能夠感覺到自己背後的灼燒感,就像是一整塊皮膚被忽然的扒下,烙在那裏的字跡猶如沸水中的熨斗般滾燙。
大家一再的告訴她,與靈魂伴侶的第一次對話會如青天霹靂一樣突然,但她從未想過那對話可能帶來的疼痛。
她十一歲的那一年,那些字跡烙在她的背上,像是細針一樣的刺痛將她從睡夢中吵醒了。因為有個姐姐的關係,久美子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但這並沒有阻止她笨拙的奔到另一個房間,緊張夾雜尷尬的硬是把她母親吵醒。
意識到當時的情況,她的母親起身尋找檯燈的開關;房間被溫暖的琥珀燈光籠罩,她們不清醒的臉龐和相似的捲髮也染上了光暈。
「印在哪了?」
她母親問道,伸手撫平久美子亂蓬蓬的頭髮,從中猜到了情況。
久美子一邊轉身一邊指著背後,她母親將棉質睡衣拉起來瞧瞧下面的景象。就在那裡,一行整齊的文字沿著脊椎右側往下。久美子能夠感覺到刻在皮膚上的每個符號,像是象牙雕(*4)一般精雕細琢而恆久。
她母親眨眨眼,然後笑出聲來。
「真是個不幸的標記呢!」
轉過身來,睜大的雙眼中帶著恐慌,久美子嗚咽著。
「什麼意思?它寫了什麼?很糟糕嗎?」
用一個擁抱將她環在懷裡,她母親在頭頂留下一個吻。
「也不是糟…只是非常的…直接。尋找那個特別的人總是這樣的。」
用母親的睡袍擦去差點就要掉下來的眼淚,久美子能夠聽見身後有些疲懶的腳步聲。
「發生什麼事了?」正在打哈欠的麻美子站在陰暗的門口;揉揉眼睛,她瞇眼瞧著房間另一頭的妹妹和母親。「久美子又尿床了嗎?」
久美子的耳根因為憤怒而紅了起來;她從六歲之後就沒有尿過床了。
「閉嘴!我才沒尿床!」
「夠了。」黃前明子叫住了兩個人。嘆口氣,她瞄了一眼夜燈顯示的時間。
揉揉小女兒的後頸,她發下命令。
「現在要吵架也太早了。你們兩個人,回房睡覺。久美子,我們早上再來談這件事。」
有些不服氣,久美子拖拖拉拉的回到房間,和姐姐在走廊上擦身而過的時候對她吐吐舌頭。她乖乖地回到床上,將自己包裹在被子裡頭,盯著天花板,看向外頭城市的燈光夾帶著些許春天的溫暖氣息穿過敞開的窗戶。但是,睡意從未到來。若有的話,那睡眠也是伴隨著噩夢;水灌入她的嘴,穿過喉嚨,直達空洞無底的肺。然後她就會又一次的驚醒。
隨著第一抹晨光終於將城市的屋頂染上淺黃,久美子踢開被子,偷偷摸摸的跑到還有些昏暗的廁所裡頭。把燈打開,她脫下上衣。在過強的燈光之下,她伸長脖子,側過身來,藉著鏡子裡的倒影看見自己的背脊。那刻印在一夜間沉澱了不少,墨黑的文字深入骨髓。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到快死掉了。
(Part 1)
*1: 第一次翻詩,翻得亂七八糟的別打我
*2: 這邊作者用了wetblack
*3: 原文是"selkie",有興趣可以去查一下...總之我是不會翻成海豹女的
*4: 原文是"scrimshaw",貝雕感覺很奇怪就沒採用得自己想了一個...別打我別打我
當初看的時候以為這只會是另一篇把原作重寫一次的文章,然後就...被驚艷到了ww
現在功課有點煩但是自從跟作者問權限也有點時間了...目前就只有翻譯到這邊,如果有人看的話應該會更得快一些。
嗯、希望大家會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