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6-04-13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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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cieNL 于 2016-5-2 22:3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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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st(不再是单箭头),背叛之吻,啃咬,分手,种种感情。事情变得有点暧昧。


第三章 踌躇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得简单多了。艾莎不再藏着秘密,不再担心她会把安娜吓跑,由此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她当然还是艾莎——安娜的姐姐,阿伦戴尔的女王,两人中较安静的一个,但如今她眼中的宁静却是安娜多年未见的。她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轻松感,笑容也多了起来,甚至她头顶王冠身穿礼服披风端坐在王座上时也是如此。彼时安娜就站在她身旁,随她接见来自米德海姆的骑手——正如艾莎所料,骑手在几天后抵达,天公不作美,其间还下了一天半的瓢泼大雨。


骑手只是个身材瘦削的女孩,面容比安娜还要小上几岁,晒得棕褐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翠绿的眼眸,满身泥泞,看样子一路上除了换马没有片刻停留。她似乎对自己的模样颇为尴尬,但当她开口道歉时,艾莎阻止了她。


“请别担心那点泥泞。你赶到这里不是为了参加舞会,而是因为有人需要帮助。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于是女孩带着微笑——因为她那身泥怕是不下六七磅,可女王并不介意——照办了。她说话时,安娜边听边看边想,最后俯身到姐姐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又为自己赢得了一道那样的目光。


显然,艾莎说安娜就是喘口气都让她想吻她并不是说笑,因为自从她不再费心掩饰,那种眼神就渐渐成了家常便饭。有时甚至有点不切实际——比如此刻,在王座厅里履行公务,对面是个十五岁的女孩。感觉那双眼睛那样看着她,总能让安娜脸红,所以她在艾莎肩膀上戳了一下,换来一抹腼腆的微笑,同时从眼角瞥见格尔达面带慈爱的笑容摇了摇头。


格尔达自然是一如既往地高效,很快为女孩安排好一间空房——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和一身新衣服,因为看她肩上那包裹鼓鼓囊囊的样子,艾莎和顾问团要看完她带来的东西得花不少时间,在此期间最好先让她洗个澡睡一觉。这事安排妥当后,安娜派信使去城里通知顾问们立刻到城堡集中,又派人去各处马厩、库房和兵营通知所有人开始准备另一支补给车队和随行护卫。


不久,安娜看见艾莎胳膊底下夹着几卷羊皮纸走在走廊里,当她追上去时,姐姐一下就从里面抽出一卷递给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来人是谁。安娜有点惊讶地展开羊皮纸,发现自己确实是收件人,因为这是克里斯托夫寄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走进女王书房时,她问道。


“这么长时间我也该认得你的脚步声了吧。”对方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安娜哎呀一声,对自己转了转眼珠,于是又从眼角瞥见了那样的眼神。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可安娜并不介意。一开始,她多少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自在,但她很高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她猜那可能是因为艾莎如此尊重她的感受,举止简直近乎骑士。诚然,安娜常常被那种“我现在就想吻你”的眼神注视,但艾莎从没有过更多动作。或者说,即使有更多动作,那吻也只是落在她额头或脸颊上,感觉再完美不过。


此刻吻印在了她额头上,她只是轻哼一声,把艾莎拉进怀里。她们拥抱了一会儿,轻轻摇晃,艾莎抚摸着她的后背,在她耳旁柔声哼着小调。简单、轻松、温暖,安娜感觉自己勾起了嘴角,因为她想到了雪宝。


“你好!我是雪宝,喜欢热情的拥抱。”艾莎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在她耳旁喃喃低语,安娜埋在她肩头窃笑,这些天来她们简直默契得有点吓人。“说到这个,他到哪去了?我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他昨天说过要去看棉花糖。”两人分开时,安娜解释道,“他担心棉花糖自己在上面太孤单,他说他有责任确保他安好,因为他是他的——”一个念头闪过,她瞪大了眼睛,“——大哥哥。哦,我的天。”她语调肯定是惊讶过头了,因为艾莎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艾莎……你有儿子呢。而且是两个雪人。”


蓝色的眼眸睁大了,同时露出一口白牙——因为艾莎几乎合不拢下巴。“天哪。”她嘟囔一声,拼命眨着眼,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住了嘴。然后她挑起一边眉毛。“雪宝会取代你成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吗?”


“哈哈哈哈……”安娜大笑不已,扑通一声坐进长沙发里。“阿伦戴尔国王雪宝一世——愿他健康长湿。”一个魔法雪球突然打在她脸上,但她成功躲过了下一个雪球——或者说,用手里的羊皮纸卷把它打得粉碎——然后朝她笑嘻嘻的姐姐大摇其头。“当心点,小女王。”她一边擦掉脸上的雪一边警告,见艾莎吃吃直笑,她也微笑起来。“不过说真的,艾莎——老天爷啊,你是雪人的妈妈呢。”


艾莎只是看着她。“实际上,我们俩可能都是。”她纠正道,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正强忍笑意。“毕竟,如果没有你,他们俩都不会存在。”


“哈。”安娜想了想,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你是说我当爸爸了?”


此后无事。


xXxXx


现在情况好多了。我想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安娜在给克里斯托夫的信上写下这最后一句,把信交给一名护送补给车队去米德海姆的卫兵。她还有很多事想告诉他,但她感觉不该把女王爱上了她妹妹这种事写下来。尤其在她所写的羊皮纸离开她视线后可能被任何人截获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倒不是说这个认知让安娜感觉困扰或羞愧。实际上,她发觉这整件事比任何恭维都更令她受用——那可是艾莎,可以拥有任何人的艾莎——但是……她多少还是希望在这件事上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她姐姐以外的肩膀,因为尽管艾莎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自从她们恢复交流以后,就再没下过雪),但安娜还是担心自己的处理方式有问题。她们像现在这样亲密是好是坏?当她拥抱艾莎或者亲吻她脸颊的时候,是否在某种程度上误导了艾莎?她希望不是,因为现在她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了,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一切。然而,如果必须在眼下让自己伤心和将来让艾莎伤心之间作出选择,安娜知道她会怎么做。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和某个旁观者谈谈这整件事——但愿没什么问题,这样她就不必再担心了。


所以,克里斯托夫没能按原计划返回让她有些失望,但考虑到这是因为他想留在米德海姆帮助重建,她并不打算对此苛责。易地而处,她肯定会做同样的决定。


“你确定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吗?”


话音刚落,一双熟悉的手搭上她肩膀,安娜回头就见艾莎站在她身后,正目送车马和人员的队伍离开城镇——她们身处城堡最大的露台,视野非常清晰。


“我确定。”安娜覆上她一只手,微笑道,“我是说,我挺想他的,但克里斯托夫和我本来就不是整天腻在一起的类型。”这是事实,而且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克里斯托夫的职业免不了常年东奔西走。“再说,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安娜。”艾莎蹙眉看着她,神色异常严肃,“你该待在你想待的地方。”


安娜当即转身抱住了她,因为她情不自禁,天哪,如果艾莎一直这么体贴下去,她怕是要着迷了。“遵命,我的女王。”她嘴上调侃着,但也吻了吻艾莎的脸以示感谢。“那我重申一遍:我就想待在这里。和你在一起。行吗?”


艾莎的回应是一抹微笑,一抹安娜从没见过的微笑。如此轻浅,如此柔和,却在她眼里注入了一种近乎梦幻的光芒,当她轻笑出声时,双眸更是闪闪发亮。“要是我说不行,你大可以叫大夫来检查我的精神状况。”


“谨记在心。”安娜咧嘴一笑,再次拥抱了她。


xXxXx


待在一个以世间所有可能的方式爱着你的人身边,有一种固有的温暖,安娜心想。那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却又不是,因为感情本身是种情绪上的东西,却又让她全身感觉暖洋洋的,比原本应该的慵懒了许多。但艾莎毫无怨言,既然她这个当枕头的都没意见,安娜自然乐得有样学样。


“大的名叫泰缇,小的叫莫迪罗。”艾莎温柔的嗓音盖过了窗外远远的鸟鸣,还有她手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泰缇……”读到这里,她停下来吃吃笑了。


“怎么了?”安娜问道,听上去半梦半醒。这是事实,谁叫艾莎的肩膀这么舒服,她们身后窗口流淌进来的阳光又这么催人欲睡呢?


“泰缇比弟弟英俊,”艾莎回答,“但国王和王后都受不了他,因为他会把给他的东西全都分给和他一起玩的孩子。”停顿,嘴唇轻轻印在安娜头顶。“是不是挺耳熟的,泰缇?”


她闻言低声呻吟,把脸埋在姐姐肩头。“你说得我好像某种……人类楷模似的。”她窘迫地说,“你真的不需要这样。”


“对,”艾莎表示同意,冰凉的手指在她发间掠过,触感舒适,“我不需要这样。”


如此简单的回答,却带着如此深长的意味,自从那天晚上她发现艾莎对她的真情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有这类回答对安娜都有相同效果——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喘不上气来,害羞到了极点,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她缩进艾莎怀里,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直到能听见姐姐平稳的心跳,听见她的声音在胸腔中回荡。


“要是没有行善的自由,他说,那我身为王子还有什么意义?”艾莎边读边舒臂从身后搂住安娜,摸了摸她的脑袋。“身处高位的唯一乐趣,就是能够且愿意去帮助贫苦之人。”


安娜努力不去想总有一天艾莎会放下她继续自己的生活,因为一想到失去这份爱,就令她伤心。非常伤心。


但她也知道,这很自私。


xXxXx


夏去秋来,安娜越来越迷茫,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艾莎如此安适于她的陪伴,不再对感情有所掩饰,每当看到姐姐是如此深爱着她的时候,安娜心底就冒出一个孩子气的念头,越来越想留住这份爱——把它全部据为己有——而自己竟会有这种想法又让她愧疚不已。尤其想到艾莎对她的爱是如此无私。


艾莎爱她爱到把信鸽巴尔德送给克里斯托夫,好让安娜和他分隔两地时也能书信往来——好让安娜不必担心那个男人,哪怕他在安娜生活中占据着艾莎想要的位置。她爱她爱到完全不介意安娜只是接受这份感情,却并不回应。爱到甘愿躲在重垣迭锁之后,远离所有人,年复一年地忍受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是为了保证安娜的安全。爱到每当米德海姆的信使抵达时,她总会确保克里斯托夫的书信立刻送到安娜手上,常常还是亲手转交。


爱到永远、永远将安娜的快乐放在首位——远远高于她自己的快乐——哪怕这有时肯定让她很伤心,而安娜所能回报的,却只是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享用巧克力一样,享用着艾莎的爱。


该死。安娜在卧室里停下脚步,额头重重抵在窗户上,长叹一声。她从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自私,用贪婪来回报这样无私的感情,感觉真的很卑鄙。卑鄙,还有点丢脸——如果她能诚实地面对自己(她通常会努力做到这一点)——因为她本以为自己比这要好,不会只想着将艾莎的爱全部据为己有,因为这样对艾莎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除非安娜能完全回报这份爱。


哦……也许她正开始这么做?也许这才是一切的关键所在?她真的不知道。


她手指紧攥窗沿,眉头紧蹙地望着城外秋叶泛黄的树林。这念头不是第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却是第一次驻留了这么久,让她能真正抓住它反复思量。于是她尽可能简化了思考方式,努力不去想这对克里斯托夫意味着什么,又对艾莎意味着什么,而是集中精神专心思考一件事——她是否有可能爱上她的姐姐。


令她懊恼的是,思考彻底失败了。这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经验,除了艾莎能让她呼吸停滞,而单凭这点真的不足以作出任何决定,哪怕这多少是个积极的信号。而肖像厅里那个吻,她边想边推开窗户探出身去,呼吸着夜晚清新的空气……哦,那也许可以向她提供一些信息。要是她当时没有被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好了。


可恶。安娜叹了口气,俯下身双手托住脑袋,满脸愤懑地对着外面的世界——反正她站得这么高,没人能看到她。肯定没人能看到,太阳落山,阴影渐渐延伸,街灯明了,远方和桥那边的窗户也次第点亮。


这是一番美景,但安娜视而不见。她眼睛只是朝里看,指尖在脸颊上敲着漫无规律的节拍,思绪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要怎么才能弄清真相呢?她现在真的没有足够情报可用,而要收集更多资料,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她眨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亲吻艾莎,而这……哦,只是想想都让她胃里一阵纠结,她也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又或者是期待。也许三者皆有。又可能都不是。这本不该成为一个选项,但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因为她真的太想弄清自己是怎么了,甚至有几分孤注一掷。所以,在漫长得仿佛十三年的几分钟后,她终于站在了艾莎卧室门口,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在她胸腔里狂跳),让她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悄悄走进女王屋里,用最轻的动作关上了身后的门。缓慢而近乎无声地迈了几步——她进屋后没有立刻看到姐姐的身影——她来到通往真正卧室的第二道门边,然后看见了艾莎。现在安娜感觉自己像个小贼,一方面是因为艾莎显然正准备上床(她坐在梳妆台,穿着刚刚及膝的睡袍,正忙着解辫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怔怔地看着。


因为……她以前从没这样注意过艾莎。可能有过,只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也可能她真的没注意,现在有所注意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紧张得除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无论如何,她开始注意了。她注意到一切,从金色灯光下艾莎完美的侧脸,到包裹着她躯体的紫色珠光睡袍的褶皱和色泽。她注意到艾莎用手指梳理散开的长发时,手起起落落间,那被丝绸遮掩的柔美的肩膀轮廓,她小腿和脚踝纤长舒缓的曲线,还有那雪白无瑕的肌肤如何与地面浓重的暖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是的,她简直看得目不转睛。她必须停下,因为这越来越鬼鬼祟祟了。


她必须冷静对待,这一点她心知肚明,但说来容易做起来难。现在她想试着找一个不会让人看穿她有多紧张的姿势。她一边肩膀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又换到身前。立正站好,在胸前抱起胳膊。把头发别到耳后,哪怕她本就没有什么发丝散落。她告诉自己要控制情绪,因为那不过就是艾莎,告诉自己只管开口说话。


她终于开口时,出声回应的是艾莎的椅子——她的姐姐一下跳起来,瞪大了蓝眼睛看着她。天杀的她就不能不在艾莎面前出丑吗?


“安娜,”艾莎舒了口气,一手按在自己胸口,朝她笑笑,“你吓了我一跳。”然后,几乎是转瞬之间,她眯起了眼睛,不出半秒就把安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嘴顿时抿成了一条直线。“出什么事了?”


是“出什么事了”。不是“有要紧事吗”,也不是“你还好吗”。直截了当,切中要害,充分显示了艾莎对她的信任。安娜真希望自己能找到正确的开场白,因为实在有太多处理方式可能对姐姐造成伤害了。


“安娜?”那双凝视她的蓝眼睛里带上了明显的担心,当安娜不再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而是抬起头时,见那双眼睛在震惊中睁得老大,她才意识到自己眼里盈满了泪水。艾莎立刻站起身,安娜感觉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不!”她大叫一声,下意识退了一步,看到艾莎脸上的触痛,她心里对自己咒骂起来。“不……艾莎,我保证我不是——”安娜抬手抹了把脸,呻吟道,“天哪,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小声说着,又提高了一点嗓音,“我不是害怕你。”她保证道,她能看出姐姐眼角的紧张有所缓解,于是她继续保持着嗓音平稳,“我从没怕过,以后也永远不会。只是……你就待在原地,好吗?我、我想如果你抱着我,我要说的话恐怕就说不出口了。”她这么说。


她的意思是,“如果你抱着我,我恐怕会临阵退缩。我真的不想那样”。


艾莎喉头滚了滚,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但她点点头,有些僵硬地坐回原位——两腿并拢,腰杆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近乎郑重地扭过脖颈,眼睛死盯面前的木制梳妆台。真是姿势别扭的完美典范。安娜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好减轻一些负罪感,镇定心神,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怕你有魔法。”她重申道,也许这样开始会好些,既能帮艾莎放松,也方便安娜开口。“我也不怕你爱上我,不管那是不是姐妹情。只是——我太自私、太贪心了,现在我真的、真的很迷茫,艾莎。所以、所以我需要你帮帮我。”


艾莎明显肩膀一紧——几乎耸到了耳朵边上——但她最终放松下来,叹息着抬手扶住额头。“怎么帮?”她嗓音平静得近乎痛楚。


“吻我。”安娜恳求道,因为她必须说出来,免得又把话咽回去。


艾莎猛地回过头来,她没有移开视线,承受了那双湛蓝眼眸长久、无声、探询的目光。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看艾莎终于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向她走来,只听丝绸窸窸窣窣地蹭着肌肤,直到紫罗兰色的身影在她眼前立定。但是当冰凉的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就像那一天),当拇指温柔地描摹她的嘴唇(又不像那一天),她颤抖起来。她的手略带犹豫地扶在睡袍覆盖的腰上,艾莎的视线转向她的嘴唇,安娜闭上了眼睛,任温暖的呼吸拂过她双唇。她努力(却没能成功)控制自己的呼吸不变成紧张短促的喘息,只觉姐姐俯身靠近,靠近,靠近,直到安娜能品出她呼吸里的薄荷气味,能闻到她衣服上的鼠尾草香和蜂蜜皂的馨甜。


但那个吻最后也没有落下。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时,她睁开了眼睛。艾莎靠得这么近,双眼闭起,眉头紧蹙。她能感觉到拇指向下拨动她的下唇又松开,周而复始,安娜难以理解,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不。”艾莎嗓音沙哑地向后退开,仿佛这个动作都让她痛苦,她摇了摇头,转而把手按在安娜肩上。“我——不能。”


“可——”要求艾莎再次亲吻她时,安娜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艾莎真的这么做。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被她拒绝时,会感觉如此挫败乃至失落。“为什——难道你不想——”不想吻我?不想要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但是当艾莎再次触碰她的嘴唇——这次用的是食指,还有中指——她顿时没了声音。


“我想。”艾莎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到她眼中的灼热,安娜狂跳的心忽地一滞。“非常想。可我不能再占你便宜了。我也不会。”


安娜试图理清思绪,可艾莎手指微凉的触碰刺激着她的嘴唇,让她难以思考,所以她抓住那只手,把它拢在双掌间。“艾莎,是我要求你吻我的。”她轻声说,因为这气氛让她高声不得。“怎么会是你占我便宜呢?”


“你为什么会提出要求?”艾莎柔声反问,拇指在安娜手背上轻轻画着小圈。“你在迷茫什么?”


她嗓音里——她眼神里——有某种情愫,让安娜再次觉得喘不上气来。某种语调——某种光彩让她感觉发自内心的温暖,仿佛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她的心。“因为——”她叹息着合上双眼,以免自己看着姐姐的眼睛分了神。“因为我——当你说——当你那样——我……”一声轻叹,安娜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感情,也许这样它们就会清晰起来,不再是一团乱麻。


“你让我有种感觉。”在鼠尾草、薄荷和蜂蜜的气味包围中,她终于拼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可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以为吻你会是找到真相的办法。”


“可你认为那感觉可能有爱情因素?”这问题问得异常平静,算不上好奇,但安娜能听出艾莎的心跳在她点头时加速了。“……好吧,可是——安娜,当我们——假如我们接吻,”艾莎纠正自己,“我希望那是因为你想吻我。不是因为你很迷茫,也不是因为你想向我或者任何人证明你能对我抱有同样的感觉。我希望你吻我是因为你觉得你能够爱我,安娜。”一只温柔的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轻触温暖柔软的唇。“不是因为你觉得你必须这么做。”


安娜想了想,叹口气,挨近了把头枕在艾莎肩上,让滚烫的额头贴着姐姐脖颈处光滑微凉的肌肤,感觉纤细的胳膊回应似的搂住了她。


“你真是理智得可怕。”安娜小声嘟囔,却不能否认心头那一丝轻松,还有随之而来的一阵失望。


一声令人惊讶的轻笑震动着透过肌肤传到她耳旁,艾莎的手指在她背上缓缓抚摸。“别有压力,安娜,记得吗?我向来很有自制力。”她喃喃道,口吻中带着自嘲。“而你向来擅长考验它。很高兴知道有些事从没改变。”


安娜叹息着,忍住了咬艾莎一口的念头。她不太相信那会有用。


“好吧。”她小声说,“我收回那句话。你才不是理智呢——你就是坏心眼。”


结果又是一阵笑声,只是这次笑得更厉害了。“这位女士用残忍的字眼伤了我的心。”艾莎打趣道,安娜埋在她颈窝里咯咯直笑,也不知道这是否正常——竟有人能让她的情绪跌到谷底,又立刻把它拉回来。


也许这真是艾莎的天赋。


xXxXx


在那以后,艾莎对她愈发亲密——这让安娜松了口气,因为她多少担心过会出现相反情形。但拥抱还是敞开供应,然后被欣然接受,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持久。艾莎为她读书——有时是安娜读给艾莎——成了她们每晚必修的功课,安娜则致力于找到让姐姐放松的最快方法,乐此不疲。


现在用的是迄今为止的最佳方案。那天晚上在炉火旁,艾莎直接把头枕在她心口上,几乎马上就睡着了。这或许并不奇怪,安娜惊讶的是她们这样过夜,醒来时居然没腰酸背痛,但两人都睡眠良好、精力充沛,所以她并未提出太多质疑——既然没有坏处,又为什么要改呢?


安娜也说不清自己在读什么,她沉浸在全然的宁静中,只是不假思索地把铅字译成语音,根本无心关注内容之类的细节。艾莎蜷在她身旁,被淡紫色绸料包裹的手臂轻轻环着安娜的腰,两膝挤在安娜腿弯下的空隙里(安娜曲起腿支撑书本,腿弯下正好形成了足够空间)。


艾莎似乎并不在意安娜为她朗读的内容。她总是那么开心地听她读童话、小说乃至克里斯托夫的来信——后者通常对米德海姆的情况进行了枯燥至极的评论,让她们没读到一半,就笑得像孩子一样。


此时此刻,她相当确定艾莎睡着了,而且是睡着好一会儿了。均匀的呼吸温暖着安娜的胸口,她稍稍集中精神,就能感觉到平缓有力的心跳从腰侧传来。然而,她继续压低了嗓音朗读着,继续用手指拨弄着那柔软的发丝,它们散落在枕头上,还有她轻轻揽在艾莎肩头的胳膊上,如星光般闪亮。


因为她不想离开。她不想回到自己屋里,回到自己床上——在那里,哪怕壁炉里的火烧得劈啪作响,似乎也无法让她感觉像此刻躺在姐姐身边时这样温暖。她并非无法抽身离去,她知道她能做到,她过去就曾从同一个位置抽身而逃。


但这次她留了下来。


xXxXx


城堡墙外秋意渐浓,安娜和艾莎几乎形影不离。她们一起工作,一起用餐,还有许多时候一起玩耍。她们俩一个18岁,一个21岁——再过几个月就是艾莎22岁生日——多数人可能会以为“玩耍”是指那类成年人的游戏,比如下棋、读书或者其他适合王室女性的活动。


会有上述想法的人显然对她俩都不够了解。


“呀!”安娜尖叫一声跳到柱子后面,哇哇叫着抬手护住脸,一个雪球在几英寸外炸开。“这不公平!”她大叫,但很明智地没有探出头来。“你把我从弹药库边上赶开了!”


“屋里到处都是雪堆。”艾莎揶揄道,接着就见安娜吸了口气冲向下一根柱子。“啊啊——你往哪儿跑?”


“哪儿都好,只要远离火线——或者冰线!”安娜喊了回去,这次她从新掩体边上探身吐了吐舌头。“呸!”一口雪啐到地上,她瞪着眼,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剩下的雪末。只见她姐姐正站在六身开外,一脸洋洋自得。“我管这叫不公平竞争。”安娜抱怨道。


“所以我得命中你三次,而你只要命中一次就行。”艾莎腰胯扭向一旁,挑起一边眉毛。“刚才只是第二次。”


“哦,好极了。”安娜翻了个白眼,“那你再砸我一次吧。”


“要是你再撅着嘴,我就要砸你脑袋了。”艾莎故作愤怒地回答。安娜在掩体后面窃笑,观察着哪个雪堆更近一些。


贼耗子。不管她选哪个雪堆都得穿过空地,最近的雪堆在她正对面,舞厅另一头。所以她要么躲在一根根柱子后面绕过去,让艾莎越撵越近,要么直接跑过去,但愿自己躲闪够灵活不被砸中。听艾莎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她必须当机立断,否则怎么跑都没用了。


贼耗子。贼耗子,贼耗子,贼耗子和糖耗子。


安娜撒腿就跑,跑到半路,一个雪球砸在脚边吓了她一跳。“喂!”又一个险些命中的雪球砸起一片雪雾,她左躲右闪地跳着,嘴里小声咒骂,因为她能听见姐姐边扔雪球边咯咯笑个不停,这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讨厌鬼。


但这个念头同样带着甜蜜。安娜绕了一圈,当艾莎出现在视野中时,她咧嘴一笑。猛扑上去。


“什么——哇!”那双湛蓝的眼睛瞪大了,艾莎向后退去,但动作不够快,大叫一声被安娜一把抱住,两人一起安全地——也冷飕飕地——摔进一个大雪堆里。“安娜!”


“怎~么~啦?”安娜在仰面朝天的姐姐旁边跪坐起来,满意得直哼哼。她确信她笑得脸都快咧成两半了。


“这个,”艾莎气鼓鼓地对她说,“可不是雪球。”


安娜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突然被扑倒在地,只得抬手去抹脸上的雪花。又一次。艾莎俯在她上方,眼里闪着明白无误的促狭光芒。她们靠得那么近,近得能感觉到吹拂在她脸上的温暖呼吸,让她脊背上激起一丝期待的战栗。


我真希望她吻我,她突然明白了,感觉呼吸一滞。漫长的沉默中,艾莎保持着那个姿势,当她的手在安娜腰侧拂过时,她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但艾莎终于别开脸,坐直了身子。安娜忍住一声叹息,心里想着有些时候,她真希望她的姐姐不是这样一位自我克制的高手。


xXxXx


一个同样带着凉意的秋日夜晚,两人一起待在安娜卧室里。安娜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只穿着连衣裙,裹了一领孔雀绿的长袍抵御那跳动的炉火都未能完全驱散的寒意。她正处于一股莫名的情绪中,原因有两个——一方面,又能和艾莎窝在一起,让她有种超乎常理的幸福感;另一方面,再过几天,克里斯托夫就要回来了。


她期待着与他重逢。但她又真的、真的需要和他面对面谈谈,而这一点,她并不期待。


“我们需要更方便的叫法。”安娜下完结论,把头发拢到一边肩头上,继续梳理起来,刻意把那些念头抛到脑后。重复的动作让她胳膊有些酸,但她知道她现在梳得越彻底,明早就越不必费事,所以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梳着。


“两个词还不够方便?”艾莎有点难以置信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安娜从眼角瞥见她在沙发上向前倾着身,皱起眉头。今晚轮到艾莎读书,所以安娜准备上床时,她的姐姐还衣装整齐,手边放着本书耐心等待着。“叫‘正能量冰’和‘负能量冰’怎么了?”


安娜咧嘴一笑,站起身,低头一甩让头发垂在脸前——她在梳妆台上撞过好几次头,知道不能坐着做这个动作。“哦,”她声音有点含糊,因为她下巴正抵在自己胸口上。“据我们所知,这是只有你能创造的特别事物,对吧?用这么普通的词岂不是有点掉价?特别是想到有些词要合适得多。”


“那随你好了。”她的姐姐让步了,安娜听声音就知道姐姐只是在迁就她,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只是闹着玩。多半是。


“就叫……加号霜冻怎么样,代替‘正能量冰’?”安娜直起腰,把头发甩回脑后,正好看见艾莎单手捂着眼睛强忍笑意。“良性冰霜?”沙发那边传来低低的嘟囔,像是在说“哦我的天”,安娜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那双蓝眸子眯眼瞪了过来。


“你在消遣我。”艾莎指控她。


安娜边笑着吐舌头,边用手指梳理头发检查还有没有打结。“阳极冰。”她一本正经地说,接着惊叫一声跳上梳妆台,因为她光脚踩着的地板突然覆上了一层坚冰。她盯住它看了好一阵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艾莎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脆响,只顾欣赏那遍布地面的完美花纹。


艾莎能用冰创造出这样的东西,简直就是艺术品——正如安娜所知。不幸的是,这并不是那种会自动避免与她发生接触的冰,所以艾莎学会了用它来对付她,而且用起来毫不害臊。


那双鞋走进了她视野,脚下冰层消散。安娜抬头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喜欢你的阳极冰。”她懒洋洋地晃着脚对姐姐说,考虑到她所处的位置,这恐怕是个错误决定,因为当艾莎开始挠她痒痒的时候,她根本无处可逃。


“我这就让你看看阳极冰。”艾莎挠着她的腰,在她耳旁说。安娜只能边笑边扭,希望自己不会踢倒什么贵重物品。


“大爷!”她叫道,“大爷饶命!”


“你为什么要喊大爷?”艾莎问道,她那好奇语气装得那么完美,要不是正努力不笑得满地打滚,安娜一定会揍她一顿。


“这应该能让你停下的!”


“为什么?”她的姐姐实事求是地问,“我们又没有大爷。”


“嗷——艾莎!”她试图以牙还牙,但是她的姐姐,真见鬼,显然一点都不怕痒。“饶命!我错了!”听到这话,艾莎终于停了手,只是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安娜笑过头直抽抽的样子,吃吃笑个不停——真是坏心眼。


“你别太得意。”安娜发着牢骚,手撑在在屁股两边的桌上试图稳住身形。她责备似的用头撞了那赤裸的肩膀一下,抬起头时,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因为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艾莎靠得有多近。她就在那里,站在安娜分开的两腿中间,双手轻扶着安娜的腰胯,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抹得意的笑容。


安娜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想吻她,她不等这个念头溜走就抓住了它,因为她必须更仔细地审视它。如果她要吻艾莎,决不能是因为她知道艾莎希望或者认为她会这么做。那只能是因为安娜自己想这么做……看艾莎满脸通红避开视线的模样,她应该想着同样的念头。这样很好,因为这就意味着安娜能看到变化的到来,在事情真正发生前,有时间决定该作何反应。


感觉到最初的微妙变化时,她用脚踝勾住了艾莎的腿。这动作既不粗暴也不唐突,但艾莎的呼吸依然急促得清晰可闻,虽然她小心克制着不让脸上露出一点表情,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可她手指攥住了安娜的长袍,双眼紧闭着(渴望,隐藏,不给压力)。在那一刻,安娜抬手细细描摹那泛红的脸颊和高挺的额头,看到艾莎是如此美丽如此不安,如此显而易见地深爱着她,让她阵阵揪心。当一根手指拂过那丰满的嘴唇时,平静的伪装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艾莎在那触摸下呜咽起来。声音不大,也不尖锐——只是个轻柔得几不可闻的的声音,却仍表明她等待这一刻的时间或许比安娜所知的还要长,安娜越来越高兴自己同样想吻她,因为如果她这次再让艾莎失望,就要同时伤透两颗心。


正相反,她要做的就是略微直起身子,用手指抚平艾莎下巴上恼人的紧绷线条,穿过丝一般柔滑的头发,搂住她后脑勺,向前一拽。也有点引导的意思,因为艾莎仍紧闭着眼睛,她的呼吸——在她还记得呼吸的时候——吹在安娜嘴唇上,急促而散乱。梳妆台很低,艾莎比她高了近一个头,所以先碰上的是她们的额头。接着是鼻子。艾莎双手把安娜身上那层布料攥得那么紧,她几乎有些担心她的长袍是不是要毁了。


然后她们的嘴唇相触了,长袍的命运被安娜彻底抛到了脑后。她试图保持科学理性——试图分清艾莎的唇抵在她唇上的柔软,散乱的呼吸拂过她脸颊的温暖,还有艾莎的手指在她腰侧收紧时的感觉。然而,她愈发感觉到艾莎简直……冻僵了,因为她实在找不到更恰当的词。僵硬得近乎雕像,哪怕安娜能感觉到她努力自我克制时的悸动。


“别这么拘束。”她低声絮语着,用拇指轻轻抚摸姐姐的鬓角。“放松点,艾莎。来吧。”


她得到的回应如同间歇泉喷发——这是安娜能想到的最佳比喻。既不剧烈,也不突然,始于艾莎喉底一阵低低的震颤,向上向外扩展,战栗从她的肩膀传到双手。随之而来的呻吟让安娜背后打了个激灵,当那对唇突然带着热切吻住她时,更是如此。它们是那样柔软温润,顺滑得有如她身上的丝绸,当一条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双唇,加深了这个吻时,她听见自己啜泣般的吸了口气,感觉艾莎的手挪到她后胯,紧紧扣住。


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安娜意识到这正是艾莎一直以来向她隐瞒的感情——她显然为了安娜而苦苦压抑着它,几周前的那一天,安娜自己也把她的爱跟它混淆了。


欲望。


如今它清晰得近乎痛楚,艾莎在压过来的同时抱紧了她,双掌摩挲着安娜的腰胯和大腿,欲望如潮水般呼啸而来将她席卷,安娜却毫不在意。她搂住艾莎的后脑勺,指尖都深深陷了进去,感觉自己的手臂在更加靠近的渴望中颤抖。她舔舐着艾莎的口腔内侧,一次次唇舌交缠中努力记住是什么让她反应最大,但这实在太难了,因为她同时渴望拱起身子迎接那双手,它们抚上她肋骨下缘,而她只希望它们更高。


突然之间,一只手滑进她发丝里向后一拽,艾莎在安娜咽喉下方印下一个个湿热的吻,吮吸着那里肌肤,流连许久,虽然没有久到足以留下吻痕,但她似乎很想这么做。她一路吻下去,用嘴唇感受着那一小片敏感肌肤下安娜飞快跳动的脉搏。感觉到牙齿的摩擦,然后是轻轻啃咬的刺痛,安娜战栗起来——发出呻吟——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艾莎回应的低吟在她咽喉处震动,安娜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当她们终于分开时,艾莎眼睑半开地注视着安娜,那双眼睛如炭火般灼热,初时微弱的火光渐渐燃烧成宝石般最纯最深的蓝。她脸颊上漾起潮红,泛红的嘴唇微微分开吐着短促的呼吸,这一切传达出如此强烈的意图,让安娜脊背上激起一丝期待的战栗,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艾莎想要她。


但与此同时,艾莎深爱着她。当艾莎面容变得柔和,俯身再次亲吻她时,这一点变得显而易见。这一次不过是嘴唇轻触嘴唇,却仍足以让安娜在回应时闭上眼睛,因为相较于片刻前的热烈和力度,这是如此甜蜜而轻盈。如果说第一个吻是香浓醇厚的黑巧克力,那这个吻就带着草莓的夏日清新和奶油的细腻柔滑。两个吻都在唇舌上驻留,让她回味无穷,两个吻都让她想要——渴求——更多。


当艾莎向后退开时,安娜紧追不舍。她蜷起陷在那柔软金发间的手指向前拉拽,直到艾莎停止移动。她舔舐、吮吸、轻咬着那对嘴唇,直到艾莎贴着她的嘴发出呜咽——直到艾莎收紧双手握住安娜的腰,透过两层纤薄的衣物抚摸着她的肌肤,几不可察的触碰向上再向上,向下再向下,无处不在。这再次点燃了她全身的火焰,却又轻柔温暖、微微刺痛。


这就是一切,安娜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看见那双蓝眸子就在一息之间凝视着她,目光中有惊讶有渴望更有挚爱。


“我想你得和克里斯托夫谈谈。”艾莎叹息着闭上眼睛,有意打破了浪漫气氛。


安娜把额头抵在姐姐颈窝里,努力克制着反胃的感觉。不是对于她们的所作所为(虽然她是对不起克里斯托夫,这也让她有点不舒服),而是想到他刚回来她就要跟他谈这种事。因为她确实必须和他谈谈,而这谈话最终会走向何方,如今她心中已是确信无疑。


亲吻克里斯托夫时,她总能感觉到安全、温暖和爱恋——她也在艾莎的嘴唇上品到了这些。可亲吻艾莎时,激情的味道是如此浓烈,几乎令她沉醉,她的心到现在还砰砰乱跳。不仅如此,她敢说她还在那双蓝色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永恒的意味。


她不能放手让它溜走。哪怕代价是失去她与克里斯托夫之间的一切。哪怕她还没有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爱上艾莎。


因为——当艾莎舒展胳膊把她圈进温柔的怀抱时,安娜就明白了——后者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xXxXx


当一名侍卫来报克里斯托夫不久就将进城时,已是第二天的晚餐时间。安娜手指陡然一松,手里的汤匙直接掉进了汤里。她知道艾莎正担心地望着她,于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姐姐微蹙的眉头告诉安娜她并不信服。


她感觉像胃里突然填了一堆石头似的,完全没了胃口,所以她只低头盯着碗看了一阵子,就起身小声告退。她不想做这件事——实际上,她胃里翻腾得厉害,她简直担心自己会把刚吃的晚餐吐出来——但她知道她必须去,继续拖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离开桌旁。感觉手被人拽住时,她眨了眨眼。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艾莎的语调那么平静那么真挚,安娜真想当场靠过去吻她。如果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她恐怕已经这么做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所以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会没事的。”她柔声保证道,暗自希望大声说出来也能让自己感觉好点。“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艾莎点点头,松开了安娜的手,手指却恋恋不舍地追随着安娜,肌肤滑过肌肤,直到指尖终于分开。


她能感觉到那双蓝眼睛一瞬不瞬地目送她离开,甚至在她走出视野、过桥进城后,仍给她一种慰籍感。她裹着一袭温暖的连帽斗篷,既是为了抵御空气中的寒意,也是为了遮住脸以免被人认出来,因为现在她真的没有精力跟其他人寒暄。


离克里斯托夫家越近,心就跳得越厉害,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呼吸。克里斯托夫不会恨她的。真的。


他不会的。


此时天色已晚,但他窗口仍没有灯光透出,安娜蹙起眉头,接着就对自己的迟钝翻了个白眼,再走二十来步转过墙角,远远望见那间小马厩的门。她能听见他的声音(还有斯万),接着就看到他们晃动的影子拉长了投在门口,她不得不在视线外停下脚步,自我调整片刻才继续前行。


但是当她敲响那扇已经打开的房门时,她的手仍在颤抖。


“安娜!”克里斯托夫转身看见她,顿时笑容满面,他身后的斯万也兴奋地哞哞叫着表示欢迎。但转眼之间,他俩就同时停下,歪过脑袋看着她,她差点就笑出声来,因为他们的动作如此同步,看起来无比滑稽。


但她实在太紧张了,根本笑不出来,所以……


“出什么事了?”克里斯托夫突然站到她身前,柔声问着。安娜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她能感觉到他已经知道了。他或许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已经知道不管她要说什么,他恐怕都不会喜欢。她真心痛恨这个事实,他是这么了解她,又这么善解人意,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是真的爱他。可她终究要让他伤心。


“喂,喂……”他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肘,拉着她走进马厩,在身后带上了门。“好了……好了,小呛椒。”这个绰号只是让她发出一声哽咽。“不管是什么事,告诉我吧,好吗?我能承受——我保证。”


于是她告诉了他。每一件事。从艾莎吻她的那一天,到她如何发现艾莎深爱着她,从她感觉迷茫,到她亲吻艾莎。克里斯托夫只是倾听。只是点头。只是看着她,然后——在她抽泣着断断续续讲到一半的时候——领她到干草垛上坐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最后,他仰面靠在温暖的草垛上,张开一只胳膊看着她,安娜只犹豫片刻,就蜷到他身旁,把头枕在了他肩膀上。这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她能看出他很受伤,看他的眼神,看他微笑时嘴角不同往日的弧度就知道了。但他确实在微笑,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安娜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因为她自己都没料到。所以她问了他。


“安娜。”克里斯托夫低低的笑声透过他宽厚的胸膛传进她耳朵里。“你愿意为她而死,而她爱你爱到能把冬天变回夏天。的确,这可以是深深的姐妹亲情,但也可能更进一步,你说呢?事实摆在眼前。”


她注视了他许久,因为他是如此……如此冷静,而这……


“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她终于问道。


克里斯托夫咧嘴一笑——仍不是他平常的笑容,但很接近了。“我不擅长对我在意的人生气,小呛椒。”他对她说,“再说了,至少你救了我一命,没让我把自己变成浑球。你能想象假如我们结婚了,我突然成为王室成员吗?不出一个礼拜,我就会毁了阿伦戴尔王室的高贵名声。”


安娜捂着嘴嗤笑一声,然后拍了他一巴掌。“你肯定会是个出色的亲王的,克里斯托夫。”她柔声安慰道,感觉他揽在她肩头的胳膊回应似的微微收紧。甚至斯万都没生她的气——它待在克里斯托夫另一边的干草堆里,把硕大的脑袋靠在朋友胸口上,舔着安娜的袖子,直到她伸手摸了摸它两眼之间的鬃毛。


然后安娜又一次泪流满面,因为伤害这样一个好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大错特错的事——尤其是对她。


“我很抱歉。”她埋在他胸前低语,但克里斯托夫用两根手指托起她下巴,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要抱歉,安娜。要幸福。”


当然,这只能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xXxXx


返回城堡时,安娜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筋疲力尽过,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她进了城堡依然戴着兜帽,因为她确信她现在两眼都哭得又红又肿。但与此同时,她又感觉无比轻松,哪怕心里仍对伤害克里斯托夫存有愧疚。


他们会没事的——她和他。他俩都很受伤,需要时间平复伤口,但他们都没事,以后只会更好。从现在起,她可以一心一意对待艾莎,再也不用担心要瞒着那些她最爱的人。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女王卧室门前时,她并不是那么惊讶。她已经明白,她的心永远都会指引她回到艾莎身旁。


她刚一敲门就打开了,显然,艾莎一直在等着她。四目相对,艾莎立刻露出同情的表情,安娜几乎来不及吸气就被拽进屋里,然后门关上了。有条胳膊滑进斗篷下面环住了她的腰,她埋在艾莎颈窝里抽泣着,感觉一只温柔的手拉下她的兜帽,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没事了,安娜。”艾莎低声絮语,嗓音里也带着点哭腔。“有我在。没事了。”


她说得对——没事了。只是还让人伤心。


“今晚我能留下吗?”等嗓音恢复平稳后,她这么问道,“不、不是为了,呃……”她抬起眼,发现很难说她们俩谁的脸更红。“只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艾莎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她用手指小心拭去安娜眼角残留的泪水,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其实,之前我差点就跟你去了。”


她承认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安娜决心从她脸上抹掉这表情,于是抬头吻住了她。时间并不长——只是稍事停留,感觉到艾莎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时,她微微一笑。


“谢谢。”她小声说,见金发姑娘疑惑地抬起头,她用指背蹭了蹭艾莎的脸。“谢谢你相信我能自己处理问题。”


艾莎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拉着她走进卧室。“要我派人去取你的睡衣吗?”她问。


“不用。”安娜摇摇头。两人停下脚步时,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艾莎的手指帮她解开扣子脱下斗篷。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皮肤微微发麻,她相信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因为她现在累得要命,本该什么都感觉不到才对。“我想跟你借一件,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一阵细细的窸窣声,然后艾莎把一件柔软的——真是出人意料——蓝色睡衣塞进她手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门。“你到浴室换一下。”她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她一下。“我就在这里。”


于是安娜迈开脚步,微笑着在身后关上了门,因为艾莎现在就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她是那么富有耐心、善解人意,又那么、那么饱含深情,安娜甚至不在乎这些话她只大声说过一次,因为她不需要说出来。艾莎给了她空间,让她到这里来,如果需要可以关上门独处,但又无声地告诉安娜,她随时可以向她寻求安慰,她可以信任她——艾莎允许她睡在这里,允许她用艾莎自己的东西,既在身边陪伴着她,又在她想要、需要独处时尊重她的愿望。


这都是些小事,却对安娜意义非凡。当她穿上那件样式简洁的深蓝色无袖睡衣时,感觉就像在艾莎怀抱里一样。


“安娜?”艾莎的声音模糊传来,接着是一记轻轻的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我也不知道,”她一边揶揄(因为她放松下来,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一边把毛巾搭上胳膊。“你能吗?”


艾莎推门进来时还转着眼珠子,她显然也换好了衣服——安娜甚至不必转身,就能在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显然,你是——”她顿住了。眨着眼。呼吸有些起伏。“——很好。”她声音至少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仍握在门把上的手指攥得那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安娜觉得这是对她最大的恭维,因为她甚至不必朝镜子里看,就感觉那双蓝眼睛烧得她皮肤发烫。于是她忍住一声傻笑,完成了手臂的擦拭。


“蓝色很适合你。”片刻之后,艾莎喃喃道,一阵光脚踩在地面的轻响,她冰凉柔软的手拂过安娜后背,小心翼翼解开一条辫子,然后是另一条。安娜只是微笑,低头望向地面,因为蓝色一直都是艾莎的专属,所以她觉得她多少明白艾莎为什么喜欢看她穿蓝色。


对艾莎来说,看到安娜穿上蓝色,或许就像一份最终宣言,确定安娜是属于她的。从现在起,完全属于她。她真该什么时候劝艾莎穿穿绿色,有来有往才公平嘛。


感觉到艾莎的手指从头到尾梳过她的发丝,安娜转身靠在了洗手台上。艾莎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因为她眼里有种异常脆弱的神情来不及消散,在安娜一手托住她下巴直视她眼睛时,又流露出来。那是种柔软的眼神,带着惊讶和难以置信,安娜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想要理解。


于是她思考着。回忆起艾莎昨晚如何像是想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却又及时止住。她是如何守在门边等着安娜回家。她又是如何喜欢看到她穿上蓝色衣服。


她恍然大悟。


“你卸下了一副重担。”她如此推断,见艾莎点头,她蹙起眉头努力思索原因。然后她记起在餐厅时,艾莎是如何目送她离开,又是如何在不拉住她的前提下尽可能保持着和她的接触。安娜暂时闭上眼睛。


“你并不完全指望我会和克里斯托夫分手,对吗?”金发姑娘摇头——犹豫,迟疑,但确实摇了摇。“你担心我会回来告诉你那个吻是错的。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可能什么都不会说,你会就此放手。”点头——就一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始终凝视着她。


“艾莎……”安娜叹了口气,曲起手指在姐姐额头弹了一下,换来一声轻笑。“为什么你总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因为当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时,我总会很惊喜。”艾莎自嘲地回答,把她的手捧在双掌间,在她指节上印下一个眷恋的吻。“我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快乐。哪怕不是和我在一起。”


安娜用尽全力抱住她,感觉有手指抚过她的头发,然后有亲吻落在她鬓角上,她强忍着才没流泪。因为艾莎太贴心了。太无私了。好得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配不上艾莎,但是上帝啊,她希望自己配得上她。


她不太确定她们是怎么挪上床的——她身心俱疲,实在没精力去关注这一点——但她们确实办到了,艾莎翻身侧卧,让安娜把脑袋抵在她颌下。现在她们是不折不扣地从头到脚贴在一起——躺在彼此怀抱里,腿脚交缠着,只有两层柔滑的丝绸将她们的肌肤隔开。


不过,这其中并无欲望色彩,没有触摸和品尝的迫切需求。只有艾莎的胳膊环抱着她,艾莎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艾莎的手指缓缓梳过她的发丝,直到安娜所知的只剩下宁静、安全和挚爱。直到她所能感觉的只剩下被窝里令人安慰的温暖,她所能听到的只剩下两人轻柔的呼吸,炉火的噼啪作响,还有艾莎轻声哼唱的摇篮曲——从她唇间传出,伴着心跳在安娜耳边回荡。


“玫瑰艳又红,开在荆棘丛。”艾莎轻轻哼着,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她的嘴唇蜻蜓点水般贴在安娜头顶。“荆棘刺儿留我手。玫瑰赠你长余香。玫瑰艳又红……”


很久以后——几星期,甚至几个月以后——当安娜回顾过往,试图确认她是何时真正意识到自己已深陷其中的时候,她总会选择这一刻。


xXxXx


作者按语:

艾莎唱的摇篮曲真实存在,我放在Tumblr上了,有兴趣的人可以点击有关本文的贴子查看。

但愿本章能治愈一些前两章带来的伤痛,嗯?还剩一章——可能(哦愿上帝保佑)比这一章短——我先提醒诸位,会有暗示性内容和床戏。或者说,有肉,还有糖!接吻场景应该足以指示后续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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