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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海未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片昏暗，无数人围在一起，发出令人战栗的吼叫声，一边叫着，一边往前走。海未踉踉跄跄的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他们去哪，也无法走近。

“喂——”试着喊了一声，喉咙却好似堵了一团湿棉花，只发出意义不明的沙哑声音。

罢了。海未心想，得醒来才是。她知道她在做梦，但不知如何才能醒来。茫然望了望四周，人群忽然全都站定，齐刷刷转过头，让开一条道，透过通道看去，中间立着一根柱子，上面似乎有个人。海未眯起眼睛，心脏瞬间剧烈鼓动起来。

柱子上的人是小鸟。

“……ちゃん。”

住手……

“……未ちゃん？”

住手……！

“海未ちゃん！”熟悉的声音瞬间把海未拉回现实。海未喘着粗气，看向四周。天微亮，模模糊糊能看到眼前小鸟担忧的脸。

“小……鸟？“艰难的吐出字句，意识恢复之时背后感到一阵冰凉，右肩隐隐作痛。手上传来一阵温度，将她拉了起来，回床上坐好。海未筋疲力尽的靠在墙上，任小鸟拿过床头柜的纸巾帮她拭去额头的冷汗，等她坐回她身边。

“做恶梦了？”小鸟挨紧海未，拉过被子盖好，伸手轻轻覆上她的脸。

“恩。”海未闷哼一声，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蹭了蹭。刚一放松，那画面立刻又回到脑海。透过人群，看到她被绑于柱子之上，四肢脱离身体，牵扯出一堆电线，闪着火花，那具无法称为身体的主人看向她，脖子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海未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极不舒服的咳嗽了两声，小鸟拍了拍她的背，打算起身。

“别走。”海未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我没事。”

“真的？”

“恩。”

“那再睡一会吧。”小鸟说着，让海未躺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离起床还有些许时间，海未握紧小鸟的手，闭上眼睛。

到达本部走进电梯时，海未才有点后悔睡了回笼觉。刚进入深层睡眠就被小鸟叫醒，精神反而更加疲累。只喝了味增汤暖了暖胃就出门去，觉得有些对不起小鸟，但实在没胃口。靠着电梯墙壁，到达办公室门口时一口喝完手里的罐装咖啡，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与同事们打过招呼，来到自己的位置前，打开电脑，没有任务通知。海未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放松肩膀，打开通讯器后，开始查看电脑端上的区内电子信息地图。没有任务时相对轻松，只需随时注意各个街区的情况，留意出勤人员发来的消息。

毕业后被分配到机器人管理本部，与穗乃果隶属执行组，上司是绚濑。工作范围比想象来的广，小到处理区内大大小小的异常机器人，大到潜入邻国实验室窃取信息情报，当然后者以她们的资历无法触及，也不是公开在台面上的事情。海未揉揉太阳穴，强忍倦意，一遍遍的看着地图，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

「K区10-23，危险指数B级机器人，请求支援。重复，K区——」

海未瞬间坐直身子，与其他同组人交换信息，联系上来源地后准备起身，却被人一把按了回去。

“穗乃果，你去。” 海未看向身后，肩膀正被绚濑死死的按住。

“可是——”

“记得去技术部请求技术支援，不要一个人。”绚濑打断了海未的反驳，特地强调了一句，坐得发闷的穗乃果闻言立刻抓过椅背上的外套奔向电梯，想阻止也来不及。待她走后，海未才闷闷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状态不行，去了也是添乱。”绚濑说着，放开了手，“和穗乃果保持联系，实在不行再过去。”

“是。”海未无奈点点头，连接上穗乃果的通讯器，重新面对电脑屏幕。标志着穗乃果所在的小红点保持着正常频率一闪一闪，不快不慢的接近目的地，停留了几分钟。确定地点，海未拿过通讯器准备打开交谈，只一眨眼功夫，红点突然消失不见。

“喂——海未ちゃん——听得见吗？喂——”另一头的穗乃果握着通讯器，指望得到一点回音，却眼看着屏幕啪的一声断了电源。徒劳的晃了晃，毫无反应。

“糟了…果然还是得听翼的话定期拿去修理才是。”穗乃果叹口气，从墙后探出脑袋向后看了看。身后的小型工厂因爆炸正在燃烧着，所幸是几近废弃的工业区，并无人烟的模样。对机器人进行例行检查时察觉不对，在爆炸瞬间躲到墙后，伤了左腿，通讯器也摔坏。本应与翼一起，得知她临时出差，便只身前往目的地。再次环顾四周，除了地上掉落着的些许机器残片，没有所谓求援人员的迹象，假情报无误。穗乃果重新靠回墙上，将通讯器放到一边，拿出绷带开始紧急处理。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左后方，离的更近了些。

确认了身后情况，加快包扎速度，扶着墙咬牙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见任何消防车亦或警车的声音。体力渐渐透支，穗乃果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稍事休息。看了看左脚，绷带尽是红色。

真的大意了，穗乃果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程序不明无法探测的危险机器人越来越多，远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只希望海未能早点发现异常找到她。正这样想着，街角处忽然闪现一个人影。穗乃果立刻坐直了身子。

“……海未ちゃん？”抱着希望喊了一声，没有回应。“是你吗，海未ちゃん？”人影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走向前来。穗乃果眯起眼睛，看清来人，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是小鸟。穗乃果晃晃脑袋，再三确认，没有看错。她手里提着超市用塑料袋，看起来应该是去买东西。

“小鸟？”穗乃果喊了她一声。先不考虑其他，得先联系到海未才是。“你记得我吗？我是穗乃果！”

小鸟走到她跟前，偏着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穗乃果松了口气，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帮我联系一下海未好不好？我通讯器坏了，脚受了伤，没法到处走。”穗乃果说完看向小鸟，没有回应。她看了穗乃果几秒，转身就要走。

“诶？等、等等！”见她真的要走，穗乃果不顾脚伤赶紧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不料却被用力甩开。

“请不要碰我。”语气冰冷，不带感情。

“对，对不起。”看她忽然变了表情，穗乃果有些害怕，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说到底自始至终也不知道她的来头，若进入暴走状态，以现在的身体状况，穗乃果没信心能制伏她。

“我没有恶意，”穗乃果做出笑容，“只是，你能联系到海未ちゃん吧？可以麻烦你联系一下她，告诉她我在这里吗？拜托了！”穗乃果双手合十，低着头说道。

“不行。”

“为什么？”穗乃果焦急起来。

“你不是我的主人。”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也不见神采，穗乃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得走了。”小鸟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等！小鸟！”穗乃果喊着，眼前人却无动于衷，越走越远，直到走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待海未找到穗乃果将她送往医院时，已接近下午。简单交换情况后，将她交给匆忙赶来的翼。还未到下班时间，一同前来的绚濑还是让海未提前回了家。走出医院，在街边站了许久，才慢慢往家走去。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打开门时，小鸟一如既往站在玄关笑着迎接她。

“欢迎回来，海未ちゃん。今天好早。”小鸟说着，走上前想帮她脱下外套，却被海未一把握住双手。

“小鸟，我有事要问你。”

“恩？”海未看着她，表情并无一点变化，依旧是那样可爱的笑容。

“你今天遇到了穗乃果？”

“恩？”难得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随即又恢复正常，点了点头。

“当时她让你联系我，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还是说，你希望她就那样死在那里？”握着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海未ちゃん，疼……”小鸟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啊、对不起！”意识到失态，海未赶紧松开手，见眼前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了几分，放低了声音问道：“当时为什么不帮她？”

“因为……”小鸟低下头去，“我属于海未ちゃん。我不会，也不能对别人做出反应。”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而且，万一你在外执行任务，分心受伤了怎么办？不告诉你才是对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告诉你，对不起。”哭腔愈发明显，海未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搂紧怀里。

“没关系，”海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是小鸟的错，不要哭了。”将她搂得更紧，不敢松开手去看她。

她知道，正发出哭泣声的她，是没有眼泪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