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4-24 11:26 编辑
92.滅神之陣
「這是──?」
已抵達白神山地上空的相馬,眼前除了一片蔥鬱樹林之外,樹林的中央突兀地穿出一株由紫水晶構成的枝幹,肢幹被圓柱形的光幕所包圍,
剔透高聳的主體略高於周遭樹木而持續逐漸往上結晶延伸。
相馬行至光幕的附近落地,將白龍化為劍刃收起,發現原來光幕來自於地面金黃色光芒的圈形魔法陣,而紫水晶就長在魔法陣的中間,
越靠近地面晶體便越形纖細,光線透過晶體的折射照耀出璀璨亮麗的光芒。魔法陣頂端正對著自己的方向有一中年女子閉目盤腿坐於地上,
後方似乎有個白色人影躺在地面。相馬走向前定神一看──
「翼哥哥?!」
翼彷如陷入沈睡般平躺於地,早該乾涸的胸腹血跡鮮紅依舊,像是餵養著左胸口長出的水晶之樹,看起來就像是一根尖刺穿入翼的心臟,
正吸取著翼的生命往上滋長。
「你來了,白神相馬。」
「妳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在教堂曾經見過一面,看來你已經忘記我了。」
「教堂…」相馬回想起陷入瘋狂時的模糊印象。「我想起來了,那一天妳也在現場!但是…」
相馬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禁皺起眉頭在修女臉上來回審視。
「好像又有些不一樣…,那時在教堂看到的女子似乎比妳年輕一些…。無論如何,妳是來執行滅神之陣的大蛇眾吧?!」
修女聽了微微一笑。
「是的。你眼前看到的是紫晶之樹,它以翼的能量為養分逐步往上生長,當它連到天際會與回歸世界的眾神接軌,
用來建造通道的靈力將反過來透過紫晶之樹被翼的身體所吸收。失去了連接的橋樑,眾神將繼續滯留天界無法回歸世間,滅神之陣也因此完成。」
相馬聽了一驚,舉起白龍指向修女怒喊:
「什麼?!那我一定要毀了這棵爛樹帶翼哥哥回來,讓開!」
修女看著激動的相馬將劍尖指向自己,不為所動平靜地說:
「如果我讓開讓你毀了這棵樹,你的翼哥哥就真的永遠也回不來了。」
「什麼?」
「你哥是怎麼死的你應該還記得吧?你認為只是為了要報復姬宮千歌音,有必要在你面前自伐,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相馬一愣,不禁結巴。「不、不是這樣嗎?不是為了讓我永遠活在愧疚之下才這麼做的嗎…?」
修女帶著無奈自嘲的笑,低下頸子搖了搖頭。
「雖然你們是親兄弟,但你一點也不了解你哥哥。他知道你已經被大蛇盯上,也知道你一定會為了日之巫女選擇和大蛇對抗,
這樣的你若沒有白龍的力量,只會被自身的惡念吞沒失去自我。因此,他下定決心不計一切代價也要讓你擁有白龍的力量,
可是具有白龍之力的人只能有一個,下一個繼任者需要等到掌管者死去才能夠繼承,加上你不是先天具有繼承人資質的白髮者,
要覺醒得到駕馭白龍的力量必須經歷極度的痛苦才能獲得。你哥…利用替他報復姬宮千歌音為引線,讓你與你所愛的來栖川姬子為敵,
逼迫你入魔,再藉由巫女以及大神和樹之手將你從絕望的地獄中拉回。他知道自己無法擔任救贖的手,所以選擇當那將你推落山谷的惡魔。
白神相馬,你雖然不了解翼但翼卻了解你;他知道他只有自己一個人,但你身邊有許多人關心著你。
生來掙扎在痛苦與罪惡之中是他的命運,姬宮千歌音讓他掉入絕望,然而真正讓他選擇拋棄性命的──是你。」
相馬不敢置信頹然地放下手中劍刃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
「怎麼會…怎麼會…」
「你既然已經繼承了白龍,對於內心那股強大到能將所有理智都淹沒的痛苦應該有印象吧?」
相馬不禁想起翼滿是鮮血倒在自己懷裡時,所有痛苦瞬間在胸口炸開,自己只能使盡力氣哭嚎喊叫直到氣力用盡的時刻,身體不禁為之顫抖。
「那就是你哥哥一直在承受的痛苦。身為上天所選的白龍繼承人,他也曾經想要洗去大蛇加諸於白神家的詛咒,
但是生命中太多的痛苦讓他打從心底對這個世界充滿質疑。孤獨一人,沒有能夠說服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堅定信念,
沒有理解自己能夠讓自己不顧一切也要守護的人,對於傷害自己的親人既憤怒又無法割捨的衝突矛盾,深深怨恨著自己...。
姬宮千歌音曾經是他最後一絲希望,以為自己終於遇到一個能夠理解他的內心、陪伴他走出困境的救贖,然而結局終究是絕望。
所以當他知道大蛇已盯上你時,他便決定捨棄自己不堪的生命,將希望以及僅有的一切交託給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犧牲自己保護我?我什麼都不曾為他付出啊!」相馬茫然看著躺在地面上的翼,吶喊質問著修女也質問著自己。
「…因為,你是他的親弟弟;更因為你代表著那個早已被埋葬、深藏在他心底的那個純真的自己,他唯一覺得自己還值得留存在世上的東西。
白神相馬,現在你明白你哥哥為你做出的犧牲,難道這一切不值得你為他的性命而努力嗎?當你哥哥接收完眾神的力量,
他會以白神的身分復活,這將是讓他存活的唯一方法,否則只有死去。」
相馬握緊拳頭思考了一會兒,隨即正視修女的雙眼嚴厲地說:
「…妳告訴我這些,是為了讓我打消阻止滅神之陣的念頭吧?翼哥哥早就已經在我面前死去,我不會輕易相信妳的!
八咫鏡,現出她真實的面貌吧!!」
語畢相馬拿出身上的八咫鏡往修女一照!神器瞬間放射出強烈的光芒,穿透修女的身體在修女身後形成一層薄幕,薄幕上映照出一幅影像,
卻是修女跪地於十字架前淚流滿面為懷裡滿是鮮血的翼不斷祈禱的畫面。畫面中的修女神態快速地由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老化為四十多歲的年紀,
眼中並無被大蛇蠱惑後的瘋狂與邪魅,而僅是一名普通女子為了重要之人逝去而哀痛莫名的神情。
「妳…?!」
修女淡淡一笑,眼神中有著某種寧靜的悲悽。
「八咫鏡,能夠反映出事物真相的上古神器…。你看到了我內在的真實了吧?在我的信仰被徹底摧毀時,你哥哥來到了我身邊,
帶給了我新的希望。在他冷酷的外表之下,我能夠感受到他的痛苦煎熬,也知道他所唾棄的人性與善良其實仍潛藏在他的心裡;
即使清楚他對我毫不在意,卻仍在不知不覺中深深被他吸引、無法離去,然後在每一次傷害之後自甘墮落地接受任何條件,
只為了能夠留在他身邊。當神捨棄我之後,我把我的信仰獻給了大蛇,把我的性命感情交給了翼,我...早已一無所有...」
「妳說妳把性命也交給了哥哥是什麼意思?」
「呵…大蛇不僅僅善於利用人內心的黑暗,他也善於利用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在這最後一戰祂沒有留下任何力量給我,
除了祂必須保留全力和巫女作戰之外,也因為祂清楚祂不需要對我提出任何要求,我便願意付出我的性命完成滅神之陣。」
說完,修女緩緩將手腕往上翻轉,相馬仔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修女兩手手腕上各有一道鮮紅的切口正汩汩不斷地流出血液,鮮血沿著既定的軌道重複畫成地上的魔法陣,
原該凝結的鮮血卻絲毫沒有開始凝固的傾向。
「妳這樣下去會失血過多而死的啊!」
看著相馬為自己擔憂的神情,修女不覺感到一陣溫馨,露出平和的笑容。
果然是你不惜一切也要保住的可愛弟弟啊!
「不會的。我的血脈已經和滅神之陣相連,在陣式完成之前我的血液都不會凝結,也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滅神之陣一旦開始,
就如同紫晶之樹一般有了它自己的生命,會吸取我們的生命力不斷滋長,只不過…最後翼能夠接管眾神的力量復活,
而我則會跟著滅神之陣的完成而終結。」
「我不能讓妳這麼做,快住手停止這個陣!如果翼哥哥真的像妳說的那樣,不顧一切的守護我是為了保有他心裡的純真、
讓他還願意相信這世界還有希望,那我就更不能讓他成為毀滅這個世界的兇手,更不能再讓妳為了他犧牲。
我要斬斷這一切,讓翼哥哥能夠得到安息!!」
語畢相馬舉劍唸咒,劍刃之上頓時浮現白龍身形的刻印,劍氣漸漸聚集於劍刃的周圍。
他使劍用力朝光幕砍去,沒想到白龍劍氣碰到光幕之後便瞬間消散化為烏有,光幕文風不動,紫晶之樹卻在兩者相觸的瞬間加速往上生長。
原本端坐於地的修女雖然未被劍氣波及卻顯得痛苦不堪而前傾伏身,嘴角流下了鮮血。
相馬看到這樣的景象不敢置信地呆望著前方,口中喃喃:「怎麼會…?」
修女撫著胸口坐起身,緩緩說道:
「我剛剛說了…滅神之陣已經和我血脈相連,所以當你破壞滅神之陣時等於是直接攻擊我的軀體,而這些受創將反過來加速破壞我的自我界線,
讓我的生命能量更快速地流到陣式之中,讓紫晶之樹取得更多的能量生長。白神相馬,如果有人願意為了白龍繼承人做出捨棄性命的犧牲,
一旦啟動滅神之陣──」
修女虛弱卻眼神篤定地看向相馬。
「它是無法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