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下君 于 2016-5-7 11:59 编辑

Yukari坐在木凳上，微皱眉发愁，看着眼前的少女——准确地说，是个机器少女。

似乎是救下了一个落水的小孩，自己却故障了的样子——既然是机器人就不要随便下水了吧？就算是有部分防水材料也好。还真是难办。虽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捣腾了一下，只不过是机械爱好者的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

倒是已经仔细地烘干了，试着开机看看也没关系吧……？

她将机器少女的银发撩开，在她的后颈摸到了一个触感近似于塑胶的圆形部分。

“就是这个了……”

Yukari长按开关，手上明显感觉到了一阵振动，紧接着响起了Doors XP开机时会有的声音。

“发明者的兴趣……意外地复古啊……”

这时机器人的眼睛睁开了。她的瞳孔中有绿色的荧光亮起数秒，又变回了原本的暗红。

“成功了呢……”成就感让Yukari的面上浮现一瞬微笑。

“你名字是？”

机器少女转过头凝视她一会儿，终于回答：

“IA。”

很适合流行的轻音乐和电音的声音。Yukari在心里想。毕竟是机器人嘛。

正在思考时，IA坐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突然开口：

“这里就是人们所说的天国吗，意外地简陋呢。”

“不是。是我家的仓库。”

“原来如此。”

“先不谈机器人和天国的问题——只不过是掉进了水里，也不至于让你坏掉的，再说你的主要部分都有纳米材料护着所以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一点小问题而已……顺便说我还帮你充了电，你这个型号的插孔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找起来还颇费了我一些功夫呢。”Yukari说着将沾了污渍的手套脱下。

“哦……这样。”

Yukari抬头看看她，撑着头轻舒口气，没再说话。

微垂的眼睑显示出她工作后一点软绵绵的倦意。

夕阳从半开的大门照进来，给点着白炽灯的仓库带来一抹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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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只向她说了一句“非常感谢”便告辞了。

本以为大概不会再见到了，结果却在一周后，IA又来了。

当时Yukari正盘坐着地上专注地按着手上游戏机，离她一米远的小屏幕里有许多箭头图案在飘动，腿边放着融化了一半的冰糕，嘴里低声念叨着：“右边、右边、右边……左边、向上、向上……向下、向下……”

仓库的卷帘门被拉的很低，IA只好趴下来，通过留出的一分米左右的缝隙，静静地看着她。

Yukari感觉在余光里有个影子，偏过头时看见了一个有白发的少女的头在门口，而且凝视着自己。她抬了抬眼，又将视线转回屏幕，

“啊、Miss……难得有2567的Combo。”她抬手用遥控器关掉了屏幕。

“又是你啊——怎么了？又出现问题了？”Yukari对自己修理过后的结果表示关心。她走到门口拉动把手，将卷帘门收了上去，嘎吱嘎吱的、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在仓库里引起了回音。

“……本来不想打扰你工作。”IA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

Yukari摆摆手，“不不，我没在工作……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趴在那里不吭声吗……”

IA点点头。

“所以、出什么问题了？”

“我是唱歌机器人。”

“所以？”

“声带、一直坏着。”

“唉？说话没问题不是吗？”

“唱歌、不行。”

Yukari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拜托了。”

IA低下头，好似白犬一般。

先推脱一下，不要太干脆。这样想着，Yukari说：“我也不能白帮你……”

“我能打工。”

“那么……先说好……”

IA歪起头等她的下文。

“报酬就是每天给我带一份外卖过来”

“嗯。”

“还有，修好了的话……唱歌给我听。”

那孩子的睫毛动了动，直看着Yukari，微笑起来，轻轻点头。

微表情的设计真是精细而恰好……

Yukari在心里暗暗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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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下这件事之后，IA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过来。Yukari自觉是个精力有限的人，不想消耗太多卡路里，所以每天只打算研究两个钟头。这样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呢……果然只是个爱好者做起来比较吃力，她花了好几天才搞明白怎么把IA的头拆开再安回去，又费了一个多月搞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剩下的两个月她就在想着怎么才能修好；期间有整整一个星期都在找一个型号久远以至于四处都买不到的零件，最后终于在爷爷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试了一下，居然能用。

除了轻小说和漫画以外已经很久没有碰书的Yukar，难得地为了这件事而从书房里搬出布满灰尘的大部头，有时候IA会看见她叼着手电筒坐在工具箱旁边看书，不时用铅笔头圈画。

虽然还不能唱歌，但真想好好感谢她。

怀着这样的想法的IA，想凑过去坐在她旁边，因为仓库里太暗，被脚边散乱的电线绊倒了。

啊、不好，声响惊动她了。

IA开始为难怎么才能在不牵动到电线的前提下好好爬起来，Yukari见状，脱下脏手套便伸手去拉她。

“抱歉……”

“不，是我这里太暗了。我把门打开一点吧。”

“……谢谢。”

“不用……这些杂物好像是该整理一下了。”Yukari若有所思。

我并不想只是为这件事道谢……IA歪起头。

嘛，最后总会说的吧……毕竟我不擅长这种事。所以她仍旧安静。

两个人之间，显然是Yukari的话更多一点。

她有时候会一面做事，一面说起一些关于她自己的琐碎。好像是她本来就有的自言自语的习惯，也像是为了不让难得有了两个人的仓库中太过寂静。

“……我最开始学这个是因为爷爷……我爷爷就是，白胡子很长，头发很少，衣服很邋遢，总是穿人字拖，戴着单片眼镜，看时间用怀表，鼻子上有颗痣，痣上有一根毛的老头子。因为他经常带我一起玩所以……不过我也没有学得很好，才入门而已，比起很多玩得好，有排名的人还差得很远……”

“……”

“Gumi那样子的性格也不是不好吧……不过她那种闹腾的样子我可学不来……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却意外地可以在某种方面上契合，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中奇怪的地方吧。要说的话，我还是更喜欢跟……自己和电脑打交道。轻松就好……我不想在多余的事情上耗费卡路里啊。”

“嗯。”IA似乎在表示认同。

“……如果Gumi、对了、你可能不记得，就是绿色短发的那个女生。假如她什么时候路过这里，远远地冲我喊什么——啊呀小兔子你什么时候拐到机器女朋友了——这种胡话，你无视就好。”

“女朋友……是什么？”

“……对这种词汇很陌生的话，你很难当流行歌手的哦。”

“为什么？”

“……嘛，没什么。反正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再给你输入进去的。”

“哦。”

明明没懂却说“哦”吗。Yukari轻叹了口气。

IA则在心里想——之前似乎丢失了一些数据，总是遇到常识欠缺的问题呢。不过Yukari这么说，意思是不要问比较好吗，那就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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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ari好像比我更像机器人。

有时候IA会这么想。因为她总是见不到Yukari脸上有什么表情变化。

Game Over的时候也不会难过或生气，一直没有进展的关卡终于突破的时候也不会开心得跳起来。有朋友来找她时也不会摆出笑脸，别人在说笑的时候她也只是平淡回应，语调总是平平的没什么起伏，语速也很快。只有在……

“对了……还可以这样啊。”Yukari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好像顿悟了什么，面上浮现一丝微笑，拿起了工具箱，熟练将IA的头拆了下来，倒过来拿在手里，继续声带的修理。IA银色的长发一直落到地面，她眨眨眼，看着仓库颠倒过来的样子，还跟地上的老鼠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今天的Yukari干劲比较好呢。她这么感觉到。自己也觉得心情很好。

并不总是能进展顺利。

有一天Yukari只是帮她做了下检查和护理，就开始啃书。自己念叨着：“现在再去问老师也太没面了……也没办法呢……算了，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IA坐在一旁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Yukari打了个哈欠，放下书本，用毛巾盖住自己的眼睛，躺到了地铺上，口里说着：“十分钟后叫醒我。”

IA点了点头。

不过Yukari醒来以后发现已经黄昏了。

她坐起来还有点睡眼朦胧，盯着门外看了一会，说道：“晚霞……明天天气会不错……太阳又会很晒了。”说完又躺了下去，一想不对，问IA：“不是说十分钟后叫我吗？”

“忘了。”

“……是吗。算了，今天就这样吧。”

“辛苦了。我最近已经攒了好些工钱，一定付给你。”

“哇，难得说了这么多字呢，IA。”

“……”

生锈的风扇还在顽强地运作着，尽管并没有带来凉意。

Yukari躺在竹席上，看着乌黑的天花，说：“……唱歌，我也很喜欢。只不过，在学校的乐团已经解散了。真麻烦。”

IA没有去问怎么回事。知道她总是倾听，这也是Yukari会对她说这些的原因吧。

她趴在一个纸箱上，看着Yukari，突然就听见了悠长的歌声。

没有想着怎么去形容、描述自己接收到的声音，她只是在那里听着而已。冷淡而纤细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迷人呢？

嗯？唱完了？

“Encore。”IA对她鼓掌。

“……没有啦。”Yukari偏过头，翻身背向IA，好像是要继续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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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应该快结束了才对，但还是好热啊。

仓库里那个叶片歪曲的风扇转得比蜗牛还慢。马达里面传出让人担忧的滋滋的声响。

Yukari将湿毛巾往肩上一搭，将一箱子的冰棍包装袋和棍棒抱出门，丢到了附近的垃圾场。回来的时候看见IA在门口等她。

来了啊。今天就能结束了吧。

压抑着某种与期待混杂的心情，稍微加快了一点步伐，Yukari向IA走过去。

最后的焊接和安装，检查，再检查，上润滑油，发现润滑油用完了，又去买了一管，最后再检查一次，好像已经没有可以做的事了。

“试试看吧。应该可以了。”

Yukari将手放在IA的锁骨前，摸到发声的部位。

“如果有问题我再想办法。”

IA点头，吸了口气。

Yukari感觉到指尖的规律的振动。不过听起来似乎还有点杂音，大概适应一会儿的话就能好吧……

外面的蝉鸣恰巧停止了。微风吹了进来。

那歌嗓逐渐变得清亮起来。

就像烧耳机似的。Yukari想。

她将耳朵贴近IA的脖颈。一切正常。没什么问题。

终于恢复她本来的歌声了。

而且她还听出来IA唱得很开心。

在那美妙旋律的末尾，她亲吻了一下自己这一个夏天的成果——落在IA的脖颈上。唇间感觉到IA发声时的微振。

这样就好了。

Yukari快速地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箱。

“谢谢你……”

听见了机器少女比以前更有感情的声音。

这样就好了。其实不用谢我，每天的外卖就很好了。Yukari埋头于清理杂物之中，顺手用毛巾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明明已经到夏末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最后脱掉了手套，回过头时，本以为应该只剩下自己的仓库里，IA居然还站在那里。

该说什么好呢……

把那样的心情传达出去、还是不呢？

这么犹豫着，真不像自己……

“我想……跟Yukari合唱。”

最后还是，因为你的声音，才从这种为难的处境之中得救呢。

完

机器的部分完全是胡扯请不要在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