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静淌着，嗡鸣的声响将翼从工作中拉回 。平日里可以凑合着解决中餐，但今天就不行了，家里还有个孩子呢。
这也许是个好机会。关于玛利亚的事翼要是说自己完全不在意，那必然是假话了。
五六岁的孩子应该挺好搞定的……吧？
提着两份外卖，翼打开了家门，她很快就发现了克里斯的所在，刚刚克里斯发出了老大的声响，现下正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呢。
翼瞄了眼客厅一角摆放着的立式钢琴，克里斯就是从那的椅子上摔下来的，怕是被突然回来的她惊吓到了。
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克里斯注意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以及那向自己伸来的手，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大概会被骂一顿或者揍一顿吧，这钢琴一定不便宜。
她得来的却是轻柔的抚摸。和母亲同样宽大的手掌，带来的是不一样的触感。
“没事吧？”
推开翼的手，克里斯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装作没事人一样，也不去看翼。
对她这样的态度，翼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多在意。所以说习惯真可怕。
“我买了午餐，虽然不比你母亲做的，还是凑合着吃吧。”
翼将午餐袋子放到了桌上，性情高傲的孩子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是你妈妈拜托我带回来的，克里斯也不希望母亲担心吧？”
经过昨天的接触，翼感觉自己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果然，在听到翼的话后，克里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餐桌旁。
标准化制作出来的饭食也有着标准的味道，不会给人太大的惊喜，也不至于难吃到难以下咽，作为午间的工作餐而言已不错了。但在试过玛利亚的手艺后，咬在口里的食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瞧了瞧桌子对面的克里斯，她的吃相依然一塌糊涂，但即使面露不满，她还是把饭菜都吃光了——嗯，除了那些撒在桌上，和黏在脸上的。看着她这副模样，翼笑出了声。
她挺想帮这小花猫擦擦脸的，不过嘛。
她不自主的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手腕，还是别招惹这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小鬼了。
克里斯满足的摸了摸肚子，接着敏锐的注意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味道怎么样？”
视线的主人问她，她没有答话。
“在我面前不用再伪装了吧？”翼决心要撬开这小鬼的嘴。
“难吃。”
咦？竟然这么干脆就回答了？做好长期抗战准备的翼真感觉积攒的力气落了个空。
稚嫩的童声，却有老气的感觉，这种反差真是要命呢。纵使不是第一次听了，她还是颇感不适。
“为什么不在妈妈面前说话呢？”
依然是沉默。过了好久以后，翼才听到回答。
“你别多管闲事。”
“我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但你不说话，影响最大的是你的母亲吧？”
“都说了你别管！！！”小白猫彻底炸毛了。过去积攒的不满爆发了出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表里一套背里一套？”
“那个笨蛋……很容易就上当了。”
克里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翼想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克里斯嘴里的笨蛋是指谁——竟然叫自己的妈妈笨蛋？
“上什么当？”
“你们接近她都是别有目的的吧？就像昨天遇到的那个花衬衫白痴一样……所以我才要在暗地里保护她啊……”那个混蛋家伙，竟然还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一脸傻笑地对她说什么“能当你爸爸就好了呢”，简直妈的智障——他叫她妈她都嫌他智障呢。
但这个家伙还算好的，比这个恶劣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在面对不能言语的幼小哑女之时，人似乎很容易就会放下戒备。
而她这次，真不应该一时冲动就暴露了自己啊，现在好了，原来敌在明我在暗的优势没有了，隐藏也没有意义了。这也促成克里斯在翼面前这么直接地暴露了真实自我，话匣子一旦打开，那积累许久的怨念仿若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看着一边吐槽着“可恶的大人”一边毛越炸越乱的克里斯，翼真的觉得这样的克里斯太可爱了。果然表现得再怎么异样，她也还是个孩子啊。像《孤X怨》的故事情节看起来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看来克里斯很喜欢妈妈啊，是怕她被抢走么？”
被人直接戳爆心事后，克里斯这回彻底慌了。翼看见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点也和玛利亚很像，脸皮薄，连手忙脚乱起来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啊啊啊烦死了总之大人都不可信！！”克里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做了总结。
“克里斯也有一天会变成大人的吧？”
听到翼的话，克里斯竟然“啧”了一声。“就算长大了，虽然不愿意，但我也依然是那个笨蛋母亲的女儿啊……”
真是口是心非呢。翼很怀疑说着“不愿意”的克里斯如果没有母亲做的饭食，会不会因挑食而营养不良而死呢？
“即使是长大了，我也会保护她的，这点不需要怀疑。”
克里斯看着翼的眼神，让翼想起了这孩子的母亲。她也曾经这么注视着她——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真是太像了。
“这份心意，不表达出来真的可以么？”翼收起了逗弄之心，以最真诚的姿态问着眼前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是在质疑我和妈妈的感情么？”
“没什么意思，就当作是我自言自语吧。”
“真是个怪人。”
“怪人吗？也许吧。”翼很坦然了接受了这个评价，换来克里斯的白眼。她没有往心里去，反而问出了无关的问题。“克里斯有去过水族馆么？”
在昨天，电视里就有放关于水族馆的纪录片。克里斯虽然在画画的样子，可是翼也注意到她的视线时不时会转移到电视上。
克里斯摇了摇头，才说道：“但是在电视上见过。”
“漂亮么？”
“看着挺漂亮的。”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在电视上看过的场景。
“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事？很可疑啊……”难不成又是对她母亲有非分之想？比如想先买通她什么的？克里斯的小脑袋里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一个了。这样的遭遇太多了呢。
“因为那样的地方不亲眼去看看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么？”
“没什么可惜的。”克里斯鼓着嘴扭过头，一副绝不动摇的模样，可对面没有丝毫的动静。她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对面，结果她腾空了？！！！没有着落的感觉，让她回想起不太好的记忆。她挣扎着，想要挣脱这个困境。翼这次学乖了，从腋下的位置举起了这只会咬人的小猫咪，这个做法堪称完美，就是这小家伙的力道真是大得出奇呢。
挣扎了一会后，克里斯终于落在了实处。有点硬的地面和靠背让安心感充斥……并没有充斥她的心理，因为下一秒钟，克里斯反应过来了，这种硬硬软软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己可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她扭过头，看到了翼的下巴——她现在就坐在翼的腿上，靠在翼的怀里。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啊！！”
“别乱动，不然又要摔了。”
克里斯怎么可能那么乖的就投降了呢？不可能的啊，她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可恶的家伙，却听到很好听的声音。那声音的来源如此之近，也如此熟悉，她呆了呆，才发觉翼竟然把她抱到钢琴这来了。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之间跳跃着。如果克里斯昨天晚上也在酒吧的话，或许会觉得这曲调似曾相识。
翼弹奏着陪伴了她一整个夜晚的旋律，用自己的想象填补着空白或者模糊的地方，旋律越来越顺畅，心情也越来越明了，她忘记了周围，她忘记了回忆，忘记了思考，就连怀中的孩子也感受不到，现在的她只有音乐。
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翼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缓缓回到了现实中来。
已经有多久了呢？与音乐彻底绝缘。
翼温柔地抚了抚琴键。即使过了那么久，这钢琴的音调竟然还那么准确，想必是绪川平日里一直有打理，否则这个大家伙身上已落满了灰尘吧。
他还是没有放弃呢，在连她都已经放弃的时候。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翼低头问了问怀中的孩子。“想学么？”
从这个角度翼只能大概看见克里斯没有表情的脸。
克里斯张了张嘴，未能出声。
可是翼已经知道答案了呢。
克里斯抿紧了嘴唇，最后松了开来。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