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arumnicht 于 2016-11-1 00:11 编辑
声优中之人。内田彩×南条爱乃。
题目来自日本传统色木贼TOKUSA,颜色码#2D6D4,是一种暗绿色。此外木贼还是一种蕨类植物。题目没有什么意义,觉得喜欢就拿来用了。架空。种田灵感来源于小森林,于是地点就叫小森。尽量不OOC。
因为打算写长一点,所以略慢热。
CH16&19有**内容。不适请回避。
有错误还请指正。感谢阅读!
6.12 你们看!!!!!雾森配的画!!!!!看到这张图我嘤嘤嘤就在地上滚一点也不想起来!感受到了全世界的爱!!!
http://www.yamibo.com/data/attachment/album/201606/12/124254jjjrkcjjtzn4ov0o.jpg
我真是太幸运了呜呜呜谢谢你们!
6.9 一张配图于50L。
5.21 更新修改南条哮喘不能坐暖炉的bug,感谢@蘭天使 指正!
以下正文
1
内田彩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遇见了南条爱乃。
那天内田去衣川区古户采购日用品,早晨出发时明明还是晴天,在超市排队听到孩子兴奋的叫声,才发觉窗外雪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等傍晚回到小森,熟悉的田间小路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雪。很多年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边在心里默默诅咒没用的天气预报,一边庆幸没什么风。
可能是过于认真思考到家要吃什么让身体迅速暖起来,内田被突然在前方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雪下得太密集,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抖落睫毛上的雪花,眯起眼睛许久才确认那是个人影,却不知为什么几乎一动不动。随着距离的拉近,黑影开始出现细节,只是颜色没有什么变化。那人宽大的及膝羽绒服,充实的双肩包和毛线帽都是黑色的,唯有藏住大部分脸的围巾是暗红色。是个比内田还要瘦小的女孩子。一动不动是因为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摄影,甚至没有察觉有人接近。小森很少出现外人,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到的这里。雪这么大还在摄影,不是缺钱就是真的热爱这件事吧。不习惯打扰别人,内田没有停留,但是走出几步回过头,看到对方套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还显单薄肩膀上积起的雪。
“喂。”内田折回去,停在离对方几步的地方,声音透过厚厚的围巾听起来闷闷的。
对方一副被从异世界拽回来的样子,转过身看着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还戴了框架眼镜,也是黑色的。内田在心里默默作补充,然后开口说,“要不要帮我提一袋东西?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路尽头。作为谢礼,请你吃烤红薯。”
对方微微皱起眉,表现出礼貌的疏远和不明所以。
“你是游客吧?最近的旅店在大户那边,这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天快黑了你不好回去吧?”看着她有些漠然的眼神,内田又加了一句,“雪这么大,会不会弄坏机器?”
内田觉得一定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对方。她看着那人不舍地抬眼望望刚才沉浸其中的风景,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收起了相机,一边拍掉帽子和肩上的雪,一边向自己走来,熟练地接过自己手中的袋子,就像是专门等在这里接自己回家。
有一瞬间内田想,如果自己不回去叫她,她会不会就那么站成一个雪人,等待真爱之吻来融化?
事实上,南条爱乃来到小森完全是个意外。原本这趟旅行就没有经过什么周密计划,只是有些厌倦了东京,想更换拍摄对象,就跳上了东北新干线,打算去看世界遗产平泉。到一之关换乘东北本线,途中隔壁坐着一位小森出身的男生。听说南条是摄影师后,热情地推荐她去自己的家乡看看。“说不定乡下风景能激发您的灵感哦,摄影师小姐。”男生露出充满活力的笑容。“不过也许冬天的田野没有什么好看的?”男生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南条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平泉的众多寺庙中行走的几天中,南条出于习惯随身背着相机,但几乎没有拿出来,更想静静地感受这种祥和的氛围。决定离开平泉的时候,南条正站在金鸡山上俯瞰周围。还不想回东京,又不知道要去哪里。突然想起那个男生的建议,她决定沿着37号县道往西北的衣川走。
出了平泉后,一路都是大片整齐分割的水稻田,冬天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如果是春夏,满眼的绿色肯定很好看。在衣川区古户一家旅店休息一晚后,南条一大早出发,继续沿着县道走。到达一个岔路口时,左边那条路上山头压着的低低的云替她做了决定。等到雪从云中掉下来,她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跟着云走。然而积雪逐渐掩盖住眼前熟悉的世界,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城市完全无法相比的雪景,她忍不住拿出了相机。
直到背后传来声音。一个女生,比自己高一点点,穿着雪青色的大衣,围着一条银灰色的围巾。亚麻色的头发上已经染上不少白色。隔着围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但还是糯糯的软软的,像团子一样美好。
她好像在问自己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
南条看着女生笑着眯起来的眼睛,有雪花凝在她长长睫毛上。
于是几天之内再次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建议。
2
冰天雪地中异常安静,只有两人踩在雪上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摄影师小姐怎么会到小森来?”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南条却走神到小时候在夏祭的夜晚,跟弟弟一起看着烟花时吃的团子。甜吗?记不清了。
过了好久,久到内田以为自己声音太小,打算重新再问一遍时,南条终于开口了。“是……东北本线上的邻座推荐的。”
“诶?听陌生人推荐就来了吗?”内田的语气中透着惊讶。“不过您来的不是时候,除了冬天这里都很美哦。”
“……冬天也很美的。”这一次回答比上次快了些。
“您是从城市来的吧?其实乡下也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如果是专程来拍雪景,您很走运哦。”内田笑起来,忍不住替对方感到高兴。
“嗯。”南条喉咙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不知道在赞同哪一句,是说她从城市中来,还是说她走运。
岔路口分散着三户人家,她们沿着左边的路往里继续走,两边的田里不时会出现树枝搭起来的架子,可能是用来种什么藤蔓植物。小路的尽头是个缓坡,踏着石阶上去,有一座朝南而建、背靠树林的房子,如果不是冬天一定会被绿色的树包围着。屋顶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雪,只露出朱红色的一角。屋檐下挂着一排冻萝卜,还有一个竹制的风铃。房前被雪盖住的地方,看形状也是一小块田,不知道平时用来种什么。靠里还有一小间仓库,里面堆放着各种工具,靠墙整齐码着大量劈好的木柴,感觉可以烧到下个冬天。
天色逐渐暗下来,内田站上门口的台阶,打开了门廊上的灯。南条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等待她开门内田进门后,南条先把两袋东西放进玄关,退后几步拍打掉身上的雪,又跺了跺脚,才说着打扰了走进去。经过门边时,看到铭牌上刻着“内田”两个字。
穿过玄关右转,是间不大的木制屋子。客厅里充满暖色的光,左手边有一扇窗户,已经拉上了窗帘。窗户两边贴墙放着一排柜子,摆着生活用品和不少书籍。窗下放着一个红白小格子的暖炉桌,桌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一只向日葵。右手有一扇拉起来的隔门。屋子深处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柜子边上有一个窄窄的木质楼梯通向阁楼。角落里是卫生间。屋里简单整洁,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却充满一些意外的小玩意儿,比如窗台上有一只藤编的小鸟。
内田已经脱掉了厚厚的外衣和围巾,换上柔软的白绿色居家服,上面点缀着浅灰小花。亚麻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她正蹲在几步外的炉子旁添柴进去。稍稍伸出头来,对着南条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酒窝。“抱歉,稍等一下就会暖和起来。摄影师小姐,先去暖炉那边坐吧。”又指了指已经用锡纸包起来的红薯,“我把红薯烤上就过来。”
南条把双肩包放在玄关,脱下羽绒服和雪地靴,摘下毛线帽,揉了揉被压扁的散乱短发。暗红色的格子衬衫上外面套着黑色的羊毛衫,衬着她有些惨白的冻僵的脸。像一个清秀的小孩子,内田想。
南条走到暖炉桌前迟疑了一下,没有坐进去,只拿了垫子坐在旁边。“有什么问题吗?”内田有些疑惑。南条低下头,搓了搓有点冻僵的腿:“我有哮喘,不可以用暖炉。”“诶……这样……”内田点点头,稍稍探身拿过一支竹筒,对着炉子吹了好几口气,炉火立刻燃烧得更旺。
一只姜黄色的猫从楼梯上蹦下来,无声又迅速蹭向内田。她只好一只戴上手套手放红薯,一只手抚弄猫。南条不自觉地盯着那双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涂着几乎没有颜色的护甲油,纤细修长,却很有力。等内田关好炉门,猫已经在地上翻出了肚皮,舒服得没了尊严。她起身去厨房,回来时端着两杯热茶,在南条对面坐下。“是去年捡回来的,当时这家伙正试图刨红豆苗,被我抓了个正着,不但没跑反而蹭了上来。觉得这个智商可能不适合流浪吧,就把它带回来了。”
“叫什么名字?”“内田……等等,你是在问猫还是在问我?”
南条显然没有料到会被反问,一时窘迫说不出话。大雪天被好心人收留,自己竟然没有请教对方的名字。被冻僵了的脸上开始出现红晕。
“好啦,不逗摄影师小姐了。”内田真的很喜欢笑。“我叫内田彩。这家伙没有名字,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在我的屋檐下生一窝小猫。”南条眨了眨眼,伸手抱过猫,猫顺从地被翻过来。“是个……”“不不,不要告诉我,”内田作捂耳朵状,“给我留下一窝小猫的惊喜吧。摄影师小姐好像很熟悉猫?”“南条,南条爱乃。家里有两只猫。”
内田笑得眯起眼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酒窝比刚才更深了,就像听见了世界上最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南条屏住了呼吸。
“摄影师南条さん,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吗?”南条点点头,去玄关带了摄影包回来。拿出相机递给内田,包内还有长短大小不一的各种镜头。“南条さん眼里的世界真是美啊,已经完全认不出这是小森了。”内田对着屏幕露出惊叹的表情,南条则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抓后脑,耳朵开始变红。
“啊不好!红薯!”前一秒还沉浸在南条之前为各种杂志拍摄的作品,下一秒内田突然惊叫着起身,几步奔到炉子前,用钳子伸入炉膛把红薯夹出,放到炉子上面。“还好还好,拯救及时。”内田将盛着烤红薯的盘子放在南条面前。“谢礼,谢谢南条さん帮我提东西回来,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美。”南条掰开红薯,热腾腾的甜美气息迎面扑来。穿过缭绕的蒸汽,看到内田像小孩子一样满足的笑脸。
饭后南条去背包那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格一格混装好的不同颗粒。内田看着她喝下,纤细的脖颈可以看到喉结上下翻动。“是什么药吗?”“不,维生素,叶黄素,花青素……”听着南条细数一些拗口的名字,内田忍不住笑起来。“城里流行吃这些吗?”南条的脸又慢慢变红。“身体不太好,不常吃新鲜水果和蔬菜,又有吃泡面的坏习惯,妈妈特地买来叮嘱吃的。”
“水果和蔬菜?”内田露出得意的表情,“你来对地方了哦,南条さん。冬天不像别的季节那么丰盛,不过有我独家秘方果酱,明天来尝尝吧。”
夜里,南条婉拒了跟内田一起去阁楼睡的提议,独自缩在客厅的临时床铺,睁着眼倾听黑暗中落雪的声音。口齿中还萦绕着甘甜,她想,命运让自己绕了一个大弯,艰难跋涉过大雪,是不是就为了这个甜美的烤红薯?
第二天早晨,南条消失了。床铺被整齐地收好,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作者碎碎念:
查的资料包括地形图,新干线,衣川区农业生产状况,霓虹农作物分布,日式建筑,还画了一个建筑户型图。
谷歌大法好。)
5.15更新
3
内田拉开隔门,天已经放晴,白茫茫的雪地反射着明亮的阳光,她伸手揉了揉一时有些难以适应的眼睛。雪已经没过脚踝,快到小腿肚。有一串脚印弯弯曲曲延伸到屋后的树林里。内田转身去厨房烧开水,烤吐司。等她在暖炉桌上摆好早餐,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摄影师小姐收拾得那么干净,我还以为就这样不告而别了,正在伤心得落泪呢。”内田站在玄关口看着门外全副武装的南条,调笑道:“至少加个line好友呀。”
南条拼命摇头,整个身体都跟着晃起来:“不好意思,实在想出来看雪景,又怕打扰就没有叫醒你。”伸手拽了一下包,“这么多年在外面,习惯了把包背在身上。”
“早餐好了,来尝尝我的果酱吧。” 内田偏了偏头,示意南条进门。
南条刚扭开小罐就闻到清香,像蜂蜜晶莹剔透。抹上吐司,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一时瞪大了眼睛。软软黏黏的口感,保留了苹果的果香,简单利落的甜味,完全不腻,回味无穷。内田左手托着腮笑,显然对南条的反应很满意。“就是那棵苹果树。”右手指了指窗户外一颗光秃秃挂满冰的树。“小森这里纬度比较高,水果成熟得晚一些。初冬摘下来分给了周围村民,还是太多,就做了些果酱。”说着把装吐司的盘子往南条那边推了推,“多吃点,南条さん。吃完有活要干哦。”
吃完早饭,南条帮着内田收拾好厨房,然后两人穿戴整齐出门。内田去仓库里拿出两把铲子,递给南条一把。“先清出一条小路。”又指了指屋顶,“然后尽量把屋顶的雪减少些,不然屋顶垮了我们晚上就得看星星了。啊不过,星星也很好呀。”说着又笑起来。
如果不算给家里的猫铲屎的话,南条此前并没有多少铲东西的经验,更不用说铲雪。好在内田一直在旁边指点,又亲身示范。内田看起来那么瘦,干起活来却毫不含糊。不多久,一条小路往大路的方向蜿蜒而去。内田满意地将铲子插在旁边的雪地上,看着快直不起腰、刘海粘在额头上的南条,放声嘲笑起来,呵出的白气跳跃着消失。等她终于笑够了,上前拉了南条跑回屋前,然后接过南条手中的铲子,踮起脚在屋顶上毫无章法地拨起来。大块的雪顺着屋檐滑下来掉落,激起一片雪雾,反射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而内田被环绕其中,恣意笑着叫着,成为一切光的中心。就是那时,看到那光的摄影师南条突然意识到,真的存在那一种美,自己穷尽所能也无法捕捉。
午饭她们吃了咖喱。南条殷勤地帮内田洗了菜,然后就只能抱了猫讪讪站在一旁,看着内田耐心地切好土豆、番茄、胡萝卜、洋葱等等蔬菜,放进锅里小火炖,又加进了各种南条叫得出的叫不出的调料。这一餐南条的胃口前所未有的好,从身体到灵魂都得到了满足,不知是因为早晨的劳动、大厨的手艺,还是因为对面吃饭的人。
午后的阳光在屋内切出棱角分明的影子,南条随意披着外套,盘腿坐在走廊上,对着雪地发呆。积雪融化了不少,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土壤。
“不想回去的话,不如在小森多待一阵子吧。”
南条身体震了一下,回过头,内田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什么?”
“小森很少有外人来,更不用说是游客。”内田端给南条一杯,自己捧着另一杯。“南条さん一定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到这里的。”猫看准机会迅速卧在内田的腿上。“多南条さん一个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以前路口南边那户人家的婆婆还在的时候,冬天会多储备一些食物。不过南条さん吃的又不多。”
内田絮絮叨叨讲起她们该怎么分配食物,衣川区大户离这里有多远,什么时候去补充日用品,床铺铺上阁楼,去山上走走……南条有些入神地注视着内田,看着她阳光中近乎透明的眼珠,看着她颤动的睫毛,看着她唇角弯曲的弧线,看着她鼻翼旁一颗浅浅的痣,每一眼都像第一眼一样沉溺其中。
“——可内田小姐几乎不了解我。”南条突然开口打断内田,“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不知道我以什么谋生,不知道我的出身和经历,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收留一个陌生人?”
内田歪着头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让南条仿佛看到了全宇宙的星辰。阳光给她抹上一层温柔的蜜色,在她腿上打盹的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其他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内田: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南条:?
南条:我什么还没干就收一张好人卡?!)
4
积雪融化使得气温骤降,融化的雪水冻结成冰,没有冻结的地方又很泥泞。内田原本打算带南条去山上走走,没走出两步鞋子上沾满厚厚的泥,抬脚都变得困难,只得作罢。“没办法,我们回去吧。”内田叉着腰摇头叹气,看到南条正单腿独立试图踢掉鞋子上的泥,忍不住笑起来。
“回去做甜点慰劳一下自己吧,请南条さん尝尝我的手艺!”
南条一直觉得,喜欢做料理的人,内心一定充满了温柔的魔法,不然怎么可能把毫不起眼的原料,变成美味的食物,变成他人的安慰和力量?像现在,她看着内田从冰箱里拿出锡纸包好的黄油、鸡蛋,又从柜子中拿出薄力粉、糖、抹茶粉等原料,就像看到内田摆出了魔法阵一样,眼神中充满仰慕和敬佩。
内田将黄油切成小块,盛在碗中放进微波炉加热了几十秒。在南条的坚持下,内田把接下来打发黄油的任务交给了她,还特意叮嘱道:“注意不要打进空气进去。”南条一只手举着打蛋器,一只手戳了戳软软的黄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用太卖力。”南条小心翼翼在碗里搅动起来,内田不时转过来往碗里撒一些糖。黄油很快变成粘稠状,有点像奶昔,在南条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练上手时,内田及时拿走了碗,防止她打出沫。
接下来,南条只能在旁边干瞪眼,看着内田施展魔法。
内田在打发好的黄油里加入蛋黄搅拌,又筛入薄力粉,继续搅拌。搅好的面被揉成团,分成两个,其中一个掺入抹茶粉。“内田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料理的呢?”南条问的时候,内田正熟练地将原味面团分成三份,两小团滚成条状,一大团滚成长条椭圆状。
“嗯……我想是初中的时候吧。”抹茶面团被擀成正方形,内田说着把面团们都放进冰箱冷冻,看了眼时钟。“要10分钟取出来。”然后洗了洗手,给自己接了杯水。相处这几天,南条很容易就发现她很喜欢喝水。她有各种各样的杯子分散在屋子的各处,随时都有水可以拿起来喝。南条得到了一个杯柄做成鹿角形状的白色马克杯。
内田靠在柜子旁,一边喝水一边歪头回忆道:“那个时候父母比较忙,有一天竟然只做了一人份的便当。我把那份给了妹妹,自己照记忆试着做了些,反正吃饱了肚子。再后来,妹妹就只肯让我给她做便当了。”
南条想到了自家弟弟,呃,好像自己,一直,都是,带着他,吃泡面,来着?不不不。南条迅速地摇头否认。内田看着南条的样子,笑出声问道:“南条さん,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南条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一个弟弟,前不久在老家静冈成婚了。婚礼上那小子还试图让我当众唱歌,我……”熟悉起来的南条话也慢慢多起来,不像初遇时那样,抿紧嘴唇,礼貌得有些冷淡,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偶尔还会冒出一些冷冷的吐槽,让内田笑得停不下来。
内田取出冷冻室里的面团,从抹茶面团切出三个宽条,放在大原味面团条顶上,包着油纸来回按压,又将两个小原味面团做成的条分别放在抹茶条的两侧,再次包油纸按压。“这是耳朵。”接着切出两细条抹茶条粘上去,包油纸压实。最后将剩下的抹茶面团卷上去,包上油纸压实,放进冰箱冷冻室。
“等到冻硬就可以拿出来切啦。”内田转身收拾有点凌乱的案板,将用完的原料收回去放好。
南条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着开口问道:“内田小姐,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诶?”内田合上柜门,转过身看着南条。“南条さん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像内田小姐这样温柔体贴又能干的女孩子……”南条一时语塞。
“这是家里的老房子,后来父亲工作调动到仙台,妈妈和妹妹一起过去,在那边安了家。在外念书的那几年,去过东京,最南到福冈。小时候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毕业后最终决定回来。
“外面很好,我去看过,就可以回来了。
“我租了一些地,不需要特别累也可以吃饱肚子,偶尔还会有富余的钱。在日本当农民是件很幸福的事。
“在小森有我需要的一切。”
“只是这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内田略带玩味地看着南条,“难道南条さん以为,我是被哪个混蛋伤透了心,才会躲在这里的吗?”
“那么南条さん来这里的理由呢?”
内田没有等待南条的答案,她从冰箱取出面团,仔细切成薄片。南条现在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兔子的脸。内田用黑芝麻粘出鼻子和嘴巴,南条接过放进烤箱烤。
“只是有些厌倦而已。”南条回答,内田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问题。“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她们围在暖炉桌旁,面前摆着新鲜出炉的抹茶饼干,香甜的热气缠绕着消散,一个个圆脸兔子在盘子睁大芝麻眼瞧着她们。
内田突然煞有介事地跪坐,低头行礼:“初次见面,我叫内田彩,请多多指教。”
快要瘫在桌上的南条立刻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低头回礼:“初,初次见面,我叫南条爱乃,请多多指教。”
(作者碎碎念:
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要是从【】消失那里写不下去了,就换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被【】吃掉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随便便跟可爱的女孩子回家,会被吃掉噢【滚)
5.21 更新
(我来撒糖了!)
5
连着几天阳光都很好,虽然温度没有回升,大部分地方的积雪依旧很厚,至少道路不再泥泞难走。
前天邮递大叔送来这个月的水电账单,并告诉内田,今天要在分校举办捣年糕大会。内田觉得一年一度机会难得,当即决定带上南条去体验。“有砂糖酱油的纳豆糯米团吃哦!”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南条看着内田两眼放光直流口水的样子,也不自觉变得期待。
她们并肩走在田间道路上,南条没有背那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大的双肩包,只斜挎了一个相机包。
内田说她自己也有好久没吃过了,所以显得很兴奋。“因为要种糯米和纳豆。以前我也会自己做,用一个方方正正的机器代替手工捣年糕。”她出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机器的大小。“今年的雨有些多,糯米收成不是很好。”
远处有一群穿着鲜艳的小孩子们围在雪地里,走近了看到他们正从雪地里挖出一卷草席,里面包着扎成一捆一捆的稻草。
“稻草里包着纳豆,就是待会的主角。”内田说,“这件活一直是由小孩子来做的。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大孩子们一起,前一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她停下来,歪头想了一下,“不像前几天那场,但还是很大。总之雪很深,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挖出来,大家都累坏了。但是吃到团子的那一刻,觉得什么都值得啦。”内田沉浸在童年的记忆中,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虽然回家后就发烧,好几天才康复,被父母教训得有些惨。”南条在旁点头表示懂,显然童年也没少挨教训的经历。
分校是一栋红顶白墙的单层小楼,有着宽敞明亮的窗户,背靠一个缓坡,被众多挂满冰雪的树簇拥其中。中间有个大门伸出建筑,像在迎接前来的学生。看起来比普通学校小很多,周围没有围墙或者栏杆隔开。楼前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健身器材。
“我的母校。因为孩子太少,早些年就已经停校。现在偶尔会被当作文化馆使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会在这里举办春收祭,卖一些新鲜农产品和各种手工制品,还有特产小吃之类的。对了,还有神乐表演哦。”内田对着南条眨了眨眼,“等一下带你去看我小时候的涂鸦。”
大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正随着捣年糕的大叔和大婶的节奏,和着整齐的口号。南条这几天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大部分人都上了年纪。内田正跟大家逐一打招呼,看起来在小森没有人不认识另一个人。南条想到了自己的公寓,邻居间顶多在电梯里点头示意。不止如此,大家看起来都很喜欢内田。
南条还没回过神,就被内田拉过去,介绍成一位远房亲戚,来小森暂住一段时间。“是一位摄影师。”周围人相互点头称赞,用略带方言的口音问她一些问题。南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征得大家的同意以后,南条拿出相机,投入工作状态。内田在一旁给准备食物的阿姨们打下手,偶尔抬头看见南条略微皱褶眉的认真的侧脸。像所有优秀的观察者,她无声无息,在她的镜头中,人们展现出的都是最真实最生动的表情。
她所记录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内田有些好奇她自己的故事。
“うっちー。”内田闻声回过头,同时听到了快门的声音。
南条放下相机,露出笑脸,鼻子中间出现几条小小的褶皱。“我听他们是这样叫你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没问题哦,南……南ちゃん。”
这个房间以前可能是个礼堂,大到容纳下所有人。阿姨们已经把热腾腾的锅端过来,正在把做好的食物一一分给排队的人。大家围坐在长长的桌子旁相互交谈,非常热闹。
内田端着两个碗过来,找到还在拍摄的南条。“辛苦啦大摄影师,来休息一下吧。”
“不好意思,一拍起来就忘了……”南条迅速收好相机,接过内田手里的碗。
“好啦,不要这么客气!”内田推着南条在桌旁坐下来。
两人说完“我开动了”,拿起筷子。南条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她夹住一个团子,在纳豆配料里滚了滚,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甜糯糯、带着酱香的味道顿时在唇舌间弥漫开来。后面几个就不再吹了,她一连了好几个也不想停下来。旁边的内田,显然已经顾不上说话。南条侧过头,内田正看过来,带着一脸“我没骗你吧”的笑容。吃饭一向不加碗的南条也忍不住去排队加了一次。
饭后收拾时大家分工明确,南条插不进手,就跟着小孩子们在楼里乱逛。大部分教室已经空空荡荡,角落里堆着活动用的杂物。黑板上有这些年来不知谁写上去的各种意义不明的文字和图画,她还在一个教室的墙角找到些涂鸦。不知道哪些是年幼时的内田留下的。
临走前,有个头发稀疏的大叔大力拍着南条的肩膀:“年轻人,让世界看到小森的美吧!拜托你啦!”
南条满脸惶恐地忙点头,内田在旁边笑弯了腰。
6
趁着午后的阳光好,内田在屋檐下的走廊铺开一袋红豆。她盘腿坐在旁边,仔细从中挑出一些个比较大的,装进一个透明敞口玻璃瓶。一些不太好的豆子和混进去的杂物都被捡出来扔掉。
“挑出的这些用来做种子,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种。在小森,每年播种的时间都是固定的。这段时间之前或者之后播种,都得不到好豆子。*”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下来,内田抬手别回耳后。“发芽的时候天太不能太冷,需要光照的时候不能有太多雨。如果生长和天气配合得不好的话,就容易招虫子或生病。*”
南条坐在一旁摆弄相机,偶尔举起来拍一张内田。过了一阵子,她放下相机,托着下巴专心看内田干活。突然间她起身进屋,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素描本,耳朵上别着一支铅笔,站在内田旁边。
“うっちー,我可以画你吗?”
内田抬头,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诶,南ちゃん会画画?好厉害!可是,我有什么好画的?”看着南条不依不饶地站在那里,无奈地笑笑,低头继续捡豆子,“好吧好吧,可是画丑了不饶你哦。”
南条靠着门框坐下,把素描本竖起放在腿上,一只手扶着顶端。内田转头看见她煞有介事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不,不需要。请继续做事,不必在意我。”南条顿了顿,又加了一句,“うっちー只要是うっちー就好。”
内田抿起嘴对着南条笑,看着她的手迅速在纸上来来回回地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ちゃん,介意我问一些问题吗?”内田抬手把一颗豆子扔进玻璃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南条点点头。
“南条爱乃是真名吗?”
南条停下正在打稿的手,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内田,却看到对方一脸恶作剧的笑容,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うっちー……”语气中带着一点责怪。
“好啦,”内田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放轻松嘛。那就从这个开始吧,南ちゃん怎么会画画?”
“从小就喜欢。高中的时候,每天回家都要练习。后来去东京上了动画学校。”
“那怎么……?”内田的视线转向相机。
“摄影吗?”南条随着内田的视线,偏头看了看身边的相机。“一开始只是随便玩玩,结果发现自己很擅长,能用来养活自己,还可以借机会到处走。没有经济压力以后,画画也自由了很多。就这样一直拍下来了。”她谈起自己喜欢的事物,笑得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诶——真好啊!有天赋什么的。”内田带着羡慕的口气。
南条迅速地接道:“うっちー也很让人羡慕啊,比如料理这样的事情,我就做不来,这是很厉害的天赋。”
内田听完,表情显示出她对某些事更加确信。“南ちゃん真会说话,这样的性格,还有这么多技能,一定很受欢迎吧!”她突然想到什么,坐直了身体:“出来这么久,恋人不会担心吗?”
“没有,没有这样的人……”
“诶——”内田一脸不相信。“不过南ちゃん比我小,也不用着急啦,毕竟真爱不是那么——”
“うっちー今年多大?”南条一般不会轻易打断别人讲话,只是……
“小妹妹,不可以随便问女人的年龄哦。”内田眯起眼睛,露出猫一样略带威胁的表情。
“南条爱乃,昭和五十九年出生,今年三——”南条背书般地说道,排线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本子上的作品已经开始出现轮廓。
“——等,等等?昭和多少?三?”内田手一抖把本应该入瓶的豆子扔到了院里。“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好多,平成什么的,结果竟然是昭和?!”
内田扔下豆子爬到南条面前,盯着南条的眼睛再三重复:“真的吗?真的吗?”南条默默地点头,内田猛地一个土下座,吓得南条差点没抓稳手上的本子和笔。
“请务必传授我保养诀窍!拜托了!”
在接受了基因论以后,内田不甘心地坐回去,发泄般地把豆子中的杂物用力丢到很远的地方,嘴里嘀咕着“真好啊”或者“不公平”之类的话。
南条谈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比如不留长发是因为家里的猫会咬她的头发,比如吃海鲜味泡面时会加超多蛋黄酱,比如不怎么喜欢体育,尤其是游泳。
南条提到幼儿园一个叫牙酱的男孩子,曾经想给牙酱巧克力送巧克力。内田仿佛可以看到年幼的南条迈着小腿在走廊里奔跑,努力想追上朋友。啊,现场版一定可爱得要命。
内田没有再问南条到小森来的理由。理由从来都不重要,而真正重要的事正在发生。
南条落下最后一笔,在页脚签上名字和日期,然后递给内田。
“哇……”内田微微张开嘴。
画面中是她的侧脸,垂下眼帘,容纳万千思绪而依然清澈真诚的目光,嘴角含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头发柔顺地散在肩膀上。是她,却不是为她自己熟知的一面。黑白线条中隐隐散发着囊括所有颜色的光。
内田爱不释手地抱着画,眼珠一转,准是想到什么了。她严肃认真地看着南条的眼睛:“那么,大画家,下次要不要试试裸体画?”
南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红到了耳根。她睁大眼睛显得有些慌乱,一句话都说不出。
内田带着调戏成功的坏笑,拿起玻璃罐得意地转身进屋。“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加了一句:“明天我们去大户吧。”
*来自电影《小森林·冬春篇》
(作者碎碎念:
我这样没耐性的人竟然写满了万字_(:3」∠)_想想总觉得不可思议……感谢大家支持!)
6.1更新(儿童节快乐!)
7
平常的日子,内田骑车去大户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早晨,她先一步出门,到路口南边的邻居家借自行车。南条推着内田的自行车过去时,看见路口停了一辆白色的丰田普锐斯,内田正坐在里面向她招手。
“大叔太热情了,说冬天骑车不方便。自行车放在那边就好。”
南条把自行车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下,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うっちー会开车?”
“我可是有金牌驾照的噢。”内田熟练地拉上手闸,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驶上小路。
“诶——?”南条原本正扭着身子拉安全带,听到这句猛地转过来,安全带差点脱手。“那不是要八年以上的驾龄吗?”
内田笑而不语。
通往大户的路,与其说南条是走过,不如说是漫游而过,只顾着看风景,忽略了路本身。车子开上县道后,路况变得好起来。
南条歪头靠在车窗上,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出小小一块白雾。车内很安静,只有单调的引擎声,南条好像有些太放松了。
现在窗外掠过的景色开始变得不同。
“前几天刚采购过的,今天再去补充些,好够两个人用。啊,给南ちゃん买套睡衣吧,我的果然还是有些大呀……”内田柔软的声音像落雪一样在南条的梦里飘散。
从未见过这样白茫茫的雪原。
南条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内田往车位上倒车。
“你醒啦。”内田关掉引擎,解开安全带。“刚好,我们到了。”
超市只有两层,不是常见的连锁大品牌。不过内田说,她们需要的都可以找得到。“而且会便宜一些哦。”
可能因为是冬天,生意有些冷淡,偶尔有一两个客人安静地走过。她们并肩推着一辆购物车,不紧不慢,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看。
走过日化用品区,她们讨论惯用的洗衣液,一起吐槽起某著名品牌徒具虚名,不容易清干净并且味道过于香甜。
走过某特定食品区——“不,不许买泡面!”
她们在宠物区讨论了一小阵子该不该给猫换一种猫粮,因为“不能让那家伙再胖下去了”。讨论的结果是她们买了几个玩具,“还是加强运动更重要。”
南条蹲下去看苏打水的时候,内田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了一小段。当南条拿着一瓶站起身,内田正往车里搬一扎罐装啤酒,惊得南条差点忘记上前帮忙。“想着难得有车,干脆多买些回去。”内田拍拍手,叉着腰眯起眼睛,俨然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南条微微瞪大眼睛:“还有什么是うっちー你不会的?!”“嘛啊……”内田笑着歪了歪头,作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内田在冰柜区停了下来。南条不明所以地拉住购物车,回身看她。内田低下头去仔细研究肉,一边说:“冬天还是要吃火锅啊!”南条凑过去,内田拿起一盒混装的牛内脏向她扬了扬。
“回去煮内脏火锅吧!”
出了超市,她们把东西放回车上,内田带南条去她常去买衣服的小店。老板娘大概跟她们同岁,看见内田推门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南条自己的居家服,按朋友小鹿的说法是“中老年风”,基本都是暗色系,恰恰是内田带她去的店基本没有的风格。南条挑了一套浅灰色,没有任何装饰,摸起来软绵绵很舒适。
老板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赚钱,只想跟内田多说说话。南条安静地站在旁边,想起年糕大会上给内田多盛团子的阿姨,热情借车的大叔,所有跟内田接触的人,一定都感受到了内田散发出的热情。她总是在笑,他们总是在期待她的笑,他们喜欢看她笑。
南条高中毕业后就离开老家,独自前往东京,最困难的时候连便利店的便当也买不起。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背着巨大的双肩包到处走,习惯了对着家里的猫们说“我回来了”,习惯了躺在床上等待病痛过去,习惯了加蛋黄酱的泡面和各类维生素片,习惯了午夜寂静的便利店和空荡荡的街道。她从没忘记过带钥匙。
更多的时候是被动地接受,而不再去期待。
她看着内田,从她们一起购物起就开始产生一种感觉,内心像购物车一样一点一点被填满。那感觉充盈着她的胸膛,温柔包裹着她的心脏。
一种安定下来的感觉。
她从未敢期待过。
回到小森时,天色已经变暗,她们两个人分了三次才把东西搬完。
内田进门先架上了锅,把骨头放进去煮汤。然后她们坐下休息,等肉汤煮得差不多,才开始着手准备火锅。南条洗好菜,内田接过来切,就像已经这样做了一生似的默契。切好的菜都装进一个大盘子,花花绿绿看起来十分可口,还有一碗乌冬面。内田从柜子下面拿出砂锅和小燃气灶,南条把小燃气灶摆上暖炉桌,回来时内田正把内脏往锅里摆。
“接下来把汤倒进去……”内田拿着汤勺在锅里搅了几下,把香气四溢的肉汤舀进砂锅。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罐子,炫耀似地向南条晃了晃。“独家秘制的味噌!”
南条被香气诱惑得只知道点头,恐怕现在内田让她去干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火锅咕嘟咕嘟翻滚着冒泡,此时世界上再也没有更动听的声音。内田“啪”地一声拉开啤酒,南条也拉开自己的。
“辛苦啦,干杯!”
她们举起啤酒,在火锅泛出的热气中碰杯。
(作者碎碎念:
最近很忙,还会越来越忙,但是多忙我都会努力完成这篇,肯定不会坑。没意外的话这周应该还会有一小更。)
6.5更新
8
南条发现,自己再也拍不好内田了。
睡前南条习惯性地翻看白天拍摄的照片,一半照片中都有内田,而让她满意的竟然一张也挑不出来。不只是今天的,前几天拍的她也一定是没有仔细看。为什么会这样,南条有些烦躁地按着按钮,明明其他的照片都很好,自认不负“资深摄影师”的名号。
内田放下书,打了个哈欠,把枕头拍成一个舒服的形状才躺下去,微笑着对南条小声呢喃一句“晚安”。南条轻声回了“晚安”,放好相机,关掉灯,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毫无睡意。
是相机故障了吗?不,其他的照片都很好。
是自己丧失了摄影技能吗?不,其他的照片都很好。
是……?不,明明……
她听着内田浅浅的呼吸声,开始涌现不安和焦虑,又夹着一丝兴奋。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好摄影师,知道如何通过作品表达自己的感情,更懂得如何去做一个旁观者。什么时候该流露感情,什么时候只真实还原,她从来都是拿捏得当、灵活自如。而现在她的“作品”,就像个业余的路人,拿着手机,对着心爱的人,手停不下颤抖。在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前,她的作品里就已经有了对她的感情。
她太在乎她在自己作品里的样子。
关心则乱。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南条背对内田蜷起身体,夜安静得她生怕被察觉到轰鸣的心跳。
人们都说发觉喜欢上一个人的瞬间是多么幸福。那个瞬间如夏日夜空中迸发千千万万的烟火,划出纷繁炫目的轨迹,永不停歇。而南条缩紧身体,久久地凝视着黑暗,就像凝视着永恒的日落。一切独自经历过的岁月变得荒诞虚无,那些开心与不开心的事轮番上演,前所未有的欢喜和悲伤,沉重得让她快不能呼吸。
初遇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内田笑着问她要不要跟她回家。
她对着她笑。
她对着她笑。
她可以拥有这样的美好吗?
清晨光线透过窗帘,一点一点充满阁楼,照亮内田的书架,内田的小花,内田的玩偶,内田的内田的内田的。
南条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过身面对内田。她看着她熟睡的脸。
她一个人走了太久,从未怀抱与她相见的希望,却终于抵达她。她想在她旁边坐下来休息,她想跟她看相同的风景。
她终于下定决心。
内田睡醒的时候,旁边的床铺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她在迷茫中揉着眼睛下楼,先闻到了早饭的香味。惊讶醒了三分,剩下的七分是被南条的黑眼圈惊吓醒的。
“南ちゃん昨晚被人打了?!肯定不是我,我睡觉很老实的!”
南条无奈地微笑点头,向内田道了早安,示意她先去洗漱。内田回到客厅时,桌上摆好了三明治,牛奶正冒着热气。
内田觉得有些不对。南条坐得比平时直,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里却充满神采。内田习惯性地打住,不去想太多。
“谢谢南ちゃん,我开动啦。”内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嗯,南ちゃん手艺见长哦!好吃!”她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沙拉酱。南条也跟着笑起来,一扫脸上的疲惫。她没有吃,只是坐在对面认真看着。
平时内田吃饭并不慢,这一次却有意无意拉长了时间。她心中隐隐有预感,可能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等她吃完时,南条的手心里已经攥满了汗水。
南条挺直身体,有些严肃:“うっちー,我有事想要跟你说。”
内田点点头,坐直身体。她想,她终于要走了。原本还期待能够一起过圣诞,甚至一起跨年。兴奋的心情跌落谷底。她想说,猫已经开始黏你了,冬天还很漫长,之类的。她想说,你自己走路去大户吧,我才不会想念你,之类的。最终还是决定说,欢迎再来小森。
“这段时间麻烦うっちー了……”
【教科书般的告辞开场,南ちゃん太没有创意了。】
“我是个自由摄影师,在哪工作都一样……”
【知道啦,南ちゃん有工作。到小森其实也是工作。】
“所以……”
【再见。】
“我想留在小森。”
【……好走不送。等等……她在说什么……?】
“我想留下来生活。”
【留下……?】
“和你一起。”
【……和我……?】
南条小心翼翼地覆上内田放在桌上的手,感觉到内田微微抖了一下,但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看着她。于是南条起身靠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うっちー,我……”
她们实在是太近了。内田鼻腔里充盈着南条的气息,让她想起夏日的雨夜。她从南条的瞳孔中看见她自己,脸上泛起红晕,微微颤抖着,就快要闭上眼睛,等待温柔的吻。
——可是。可是她怎么知道,南条不是因为一时新鲜而留下?她怎么知道,南条不会因为厌倦而再次离开?在这个一切都不确定的世界里,她如何确定,她爱她?
“太近了,太近了。”内田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笑得一脸敷衍。“啊,猫在叫了,我去喂它。”
南条僵在原地久久未动。然后她抱紧腿,缩成一团,把脸埋起来。
她们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相处。
内田还是会在她们不经意对视的时候笑着眯起眼睛,露出好看的酒窝。南条还是会在帮不上忙的时候,抱着猫在一旁看内田认真干活的侧脸,有时会有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流下,绕过凸起的锁骨,消失不见。南条出门在小森摄影时,内田在家里做饭等她回来。睡前她们在床铺间滚成一团,没心没肺地相互嘲笑。她们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起那件事。
圣诞节前一周的火曜日,南条像她们相遇后的第一个早晨一样消失了。
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收好,早餐在桌上冒着热气,甚至猫碗里装满食物和清水。一切都在该在的位置,唯独不见了南条。这一次,内田拉开门,外面没有雪,也没有蜿蜒的足迹。
内田像往常一样做好两人份的午饭,然而到了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南条。内田吃掉了中午剩下的那份饭,继续做日常的事,跟前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开始,饭菜恢复了一人份。
6.25更新
9
距年末还有几天,内田离开小森,去仙台跟家人团聚。
高中时,内田全家要跟着父亲的工作搬迁。在此之前,每一天都平静得似前一天,每一年似前一年,生活中从来没有重大的转折需要内田自己做决定。她需要考虑的仅仅是今天吃什么,穿什么,梳什么发型。搬迁这件大事,突然发生且不容商议。她想要留下一直念完高中,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外地”加“乡下”来的内田,在新学校的第二天就陷入或明或暗的排挤中,这种情况在她拒绝了一个上一级的学长之后变得愈发严重。唯一参加过的文艺部,没过多久就以“唱歌太麻烦了”为理由而退出。
距离感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人在顶层的楼梯上吃了两年便当,内田学会在心中划出清晰的界限,微笑着跟一切保持安全的距离。与人维系关系,需要投入大量的心思,时间和精力,如果把同等的,甚至只是几分的心思用在土地上,它会回报以甜美的丰收。而你却永远无法知道左手挽着你的人,右手是不是在给他人发信息嘲笑你。
她不再那么轻信,只想保护好自己。
大学毕业时前,实习早已让她疲惫不堪,车轮战的面试更是耗尽她的心力。结束最后的面试时,她终于意识到,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被动接受各种人的决定。父亲的,老师的,同学的,上司的,同事的。
这一次,她选择回小森。
电视里发出喧闹的欢笑声,一家四口人围坐在饭桌旁,准备迎接新年。妹妹在跟父亲讲红白歌会的明星和曲目,父亲平时一定也没少听,看起来大部分内容都很熟悉。母亲絮絮叨叨起生活琐事,内田托着腮认真听,偶尔插进去一两句询问或点头赞同。
妹妹那边的话题结束后,父亲看了看内田,又看向母亲。母亲的话题立刻转变:“あや,不要待在乡下了。女孩子一个人种地,太辛苦了。”
内田轻轻摆了摆手:“妈妈,没问题啦。您的女儿很能干的。”
母亲的眼神中增加了些愧疚:“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那些年里,你替我们把妹妹照顾得很好。”妹妹在旁边点头。“现在家里情况好了,你可以依赖我们,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来这边找份工作,住下来吧。”父亲接着说:“你要是不想住在家里,就租一套公寓。我们只希望你在我们身边。我们都很挂念你。”
内田面对三个人关切到有些严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妈妈,你还记得我们屋后的那棵苹果树吗?是妹妹三岁时爸爸种下去的,现在稍不注意修剪就会遮过窗户。每年入冬,它的果实都沉甸甸地垂在窗口,伸手出去就能碰到。我把它们摘下来,寄给你们,分给邻居,还做了很多果酱。我收养了一只流浪猫,那家伙现在长得圆滚滚的。我能养活自己,也能负担起生命。
“当我在水田里播种、除草、施肥时,看到的都是夏末金色的海洋。想到你们跟我一起分享这种喜悦,劳累也不算什么了。妈妈,我自己选择这样的生活,我很满足。”内田捂住心口,“你们一直在这里,让我收获的果实更加甜蜜。”
内田正要关灯,妹妹抱着枕头敲门进来。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聊天,像一下回到小时候。
“我知道爸妈没法说服你。在哪里都好,我只希望你幸福。”妹妹握住内田的手,“……姐姐,你有遇到什么人吗?”
“嗯……倒不如说是捡回去了一个人吧。一起生活过一阵子,然后突然消失了。”黑暗中,妹妹看不清姐姐的表情,但她听出了玩笑般语气中的犹豫。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游荡到小森的摄影师。明明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眼里却藏着疲惫和厌倦。后来熟悉了发现她其实……”
“……她?姐姐,你是说……?!”妹妹突然略微提高的声音,在黑夜中有些突兀。
“嗯。”内田只是平静地继续:“很多时候我们都能享受彼此带来的宁静,从不会尴尬;我做饭时她会在旁边团团转,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她讲一些很冷的笑话逗我笑;她还会画画,她画了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每遇到一个人她都会用那样的眼神去注视……”
“后来呢?”
“她说,想留在小森跟我一起生活。可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声音消散在黑暗中。
妹妹伸手抱紧姐姐,轻轻出声:“姐姐,我只希望你幸福。”
回到小森,熟悉的房间突然显得冷清。
内田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那天返回去向南条提出邀请,多半出于好奇和恶作剧的心理。对方看起来重重防备,她没想到真的会答应。
她想起南条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小森,她还记得自己的答案是“在小森有我需要的一切。”
现在她几乎不那么确定了。
10
南条推开公寓的门,背后走廊的灯光将她的身影在漆黑的屋内拉得很长。关门将最后一丝光线阻绝在外,她放下背包,没有费心去开灯。黑暗中隐隐传来猫的叫声,她循声走过去。
むぎ和チビ正蹭着她的腿,她俯下身抱起他们,躺进沙发。黑暗中她分不清谁是谁,他们只是在她怀中温柔地叫,舔她的手指,没有谁试图去抓她的头发。
“我回来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听到门锁的响动时,南条有些恍惚,嘴里小声嘀咕着“うっちー你为什么要锁门”,直到小鹿惊喜的声音传过来:“よしの,你回来啦!”
南条猛然从沙发上惊醒。她从腿上抱下むぎ,揉着酸痛的脖子和肩膀,向小鹿迎过去。
“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只带了猫粮。你先去洗漱,等下我们——”看到南条的瞬间,小鹿停滞下来。南条扯了扯嘴角,表示知道自己现在大概有多糟糕。小鹿略带嫌弃又心疼地轻声说:“就算大家都说你逆生长,也不能这样不在意呀。”她伸手帮南条揉肩膀,一边把她推向浴室。“洗完我们出去吃饭。”
南条坐在浴缸边缘,花了很长时间注视水流,一动不动。
从一到十,怎么描述你的疼痛?她想起心理医生的询问。她觉得自己很好,什么也感觉不到。疼痛就像毒素,一点一点蔓延,麻痹她的心脏。
水漫出来滴在地板上,她才毫无意识地伸手去关笼头。为什么还是有水不断砸在地板上?南条张开嘴喘气,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缩进温水中,水渐渐漫过她的头顶。
小鹿敲门问询了一次,南条哑着嗓子发出含糊的回应。
东京还是老样子。眩目,急促,拥挤。在小森的日子就像爱丽丝不小心闯进奇境,而南条甚至不用去追逐穿背心的兔子。
她们去了附近常去的拉面店。
南条在新干线上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显得有些急。小鹿看着她,又加了一份蔬菜天妇罗。
“让你出门去散心,没想到离开了这么久。”南条嘴里塞满食物,只能点点头。小鹿继续说:“你那时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我应该建议你去心理咨询。我知道你经常失眠,”南条抬起头,要提出异议,小鹿打断她:“打游戏只是借口而已。”
南条看起来像是被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继续吃。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更糟糕了……”
南条咽下嘴里的食物,摆了个“我超帅”的表情:“我很好!”
小鹿默不作声。
凌晨,南条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费力地思考什么是爱,以及她为什么会爱上内田。
如果只是喜欢,只是觉得安心,那么收获这样一份友谊也是弥足珍贵,她应该满意。
可是那天她看着内田晨光中熟睡的脸,就知道自己不想以朋友的身份来祝福她。她想到内田会不会有恋人,她会多么嫉妒,她想要推进与她的关系,想要跟她在一起。
她再也没法忍受独自生活。
她如此渴望成为那个幸运的人,甘愿冒着毁掉她们之间关系的风险去尝试,为此受到了惩罚。
几天后,小鹿发信息告诉南条,她要来拜访。小鹿到达时,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和各种泡面,结果屋内出乎意料的整洁让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南条瞪着眼睛对她夸张的反应表示抗议。
小鹿接过南条端来的红茶,有些严肃地看着南条。“这些,”她指了指异常整洁的屋子,“还有编辑说你提前交稿了。你这几天合过眼吗?よしの,你到底怎么了?”
南条轻描淡写笑着地说:“我失恋了。”
小鹿难以置信地瞪大鹿眼,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直接且意外的答复。
南条没有再说话,进房间拿出笔记本,递给小鹿。
小鹿皱起眉头:“很少见你拍得这么不好,这种感觉……”
“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是我想太多,误会她的意思了。”南条的声音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你就逃回来了?”小鹿从屏幕上收回目光,望向南条。
“也许你真的误会了她的意思,可是你绝不能弄错自己的感受。如果你爱她,真的爱她,那就不要再逃避。回去,认认真真把话说清楚,堂堂正正地全力争取。”小鹿把笔记本翻转过来,南条看到内田在屏幕上温柔地注视着她。
“用一生时间练习,把她拍好。”
南条用一整个春天去计划重逢。
(作者碎碎念:
从来没有这样,卡了快一个月……一直没时间仔细思考,试写过好几个版本都不满意,焦急的我去开了好大一段车(……)果然不适合虐只适合开车(……)。感谢大家等待!比心!)
7.10更新
11
南条在准备离开东京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迫不及待。
原本就不擅于应对纷繁的情绪,突然陷入孤独、失落、不安、消沉、犹豫、焦虑等混乱中无法自拔。等到她从中恢复过来,已经耽误过了大半个春天。下定决心只发生在一瞬间。需要明确的,其实从头到尾只有一件事,而答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接下来的事就变得很简单。
南条回到静冈,跟父母说明她要搬到岩手生活一阵子。听到这个消息,父母面面相觑,看她认真严肃的表情不像在开什么玩笑。
母亲迷惑地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计划好几个月了。”
父亲显得更加不理解:“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让你去了一趟就不想回来了?”南条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很坚定。
父母皱着眉头,虽然不理解,但是他们也没有再反对。母亲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吧。我们不想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如果待得不开心,回来就是了。”
父亲在旁边点头,又问:“要去多久?”
“幸运的话,可能就是一生吧。”
送南条离开时,母亲抱她的时间比往常久了些。南条拍着母亲的背安慰她说:“日本这么小,我会经常回来的。”母亲放开南条,点点头,然后开玩笑地嘱咐道:“要是不幸运的话……记得带些特产回来。”
连续几天,南条见了编辑和一些朋友,跟他们道别。公寓的合约到年底,钥匙交给小鹿保管。需要带的东西更少,她的摄影器材和电脑,日常用品,以及她的猫们。
临行前,南条约小鹿出来。
“已经准备好了?”
“嗯,明天早晨的新干线。”
南条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显得有些紧张和兴奋,小鹿觉得她像是要出门春游的小学生。
几个月没有动静,让她以为南条只是一时冲动,结果突然有一天南条告诉她,已经跟家人说了去小森的事。如果不是合约到年底,恐怕连公寓都会直接退掉。小鹿已经不记得上次南条爆发出如此多热情和行动力是什么时候了。在这件事上,小鹿明确知道自己的支持对南条意味着什么。她有多希望她幸福,就有多怕她受到伤害。所以在最初的那番鼓励之后,她都只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不去做影响南条决定的事。显然南条已经自己得出了结论。
不过,就算是现在都定下来的时候,也还是需要——“よしの,你有没有想过……”
南条点点头,显然设想过各种情况:“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离开再长的时间只会让我意识到,有多么想回到她身边。现在出发,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无论要去面对什么。”
小鹿探过身,紧紧握住南条的手。
分开前,小鹿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你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她要是生气,不想见你怎么办?”
“这样的话……”南条摸着后脑想了想,“我大概只能睡在她家门口一个月强行感动她了。”
小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不是想吓唬你,要是内田小姐报警了呢?”
“……”显然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结果。
红豆播种下的隔天,南条顶着发绿的头发回到了小森。
已经接近傍晚,内田低头在水田里走动,做最后的检查,正准备结束今天的劳作。
“うっちー,我回来了。”
内田抬起头,看见南条站在眼前路边。南条背着一个包,一手提着一只猫箱,两个小家伙隔着化纤网洞,三双眼睛一起盯着内田看。她笑着举起手中的猫箱,介绍说这是むぎ和チビ。语气显得那么轻松,好像她只是去趟了镇上的便利店,从来没错过春天。内田没有说话。她微微眯起眼睛,显得有些冷漠,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她们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相互对视良久。远处的天空逐渐变成紫色,星星接连着出现。一缕一缕云铺散在墨绿的山头,夕阳将它们晕染成红色。风从山上吹来,掀动树木发出如下雨般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充满不知名花的气息。两只猫小声叫着。夏天要到了。
——直到一只黑色的不明物体从南条面前飞过,打破了沉默。南条反应非常剧烈,手中的猫箱差点飞出去,两只猫发出尖利的惊叫。内田还没反应过来,南条已经乱跳着弹出好几米远。内田下意识迈步上前,却不小心绊了一下,眼看要摔倒。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内田迈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溅起一些大水花。南条看见内田的动作,一时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向内田奔过去。“うっちー你没事吧?”
内田想,我才是那个要问问题的人。她摆了摆手,从水田里走上来,只看了南条一眼,就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南条心虚地跟在后面,一时间很生自己的气。她设想过重逢的种种场景,甚至有单膝跪下吻手之类的夸张剧本,却万万没想到是现在这样。很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搅了,她就这样浪费了请求她原谅自己不辞而别的机会。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见自己?现在她甚至不跟她讲话了。南条只期望自己能得到一次机会,她想跟她好好谈谈,即使什么都不能改变。
南条支支吾吾地试图说些什么,内田始终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条路,南条在脑海中不知走过了多少遍,她甚至能清楚分辨出每一块石头。她看着内田的背影,即使演练了几个月,见到她还是这样束手无策,只是本能地紧跟着她。她不敢去想,如果她回到家,把她关在门外,她怎么办?
踏着石阶爬上缓坡,最后一缕夕阳照正射着屋檐下一排盛开的向日葵。
内田转过身,直直看着南条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7.12 更新
小南条生日快乐!愿你所期望的全部都能实现。
12
诶……?
——等等?
她刚才是不是被表白了?!
南条睁大双眼,微微张开嘴巴,脸上的表情大概像上一刻目睹了内田原地转体三百四十二度侧后空翻。如果脑中真的存在五个小人,那么此时,一个尖叫爆炸,两个相互撕扯,剩下两个不省人事,场面一片血红色,操控台冒着滚滚浓烟,警报声突破天际。
内田现在很想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南条,你迟钝得像只呆河马?
南条没有反应的反应,让内田有些后悔不该一冲动就说出了最想说的话。她应该说,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种了这么多向日葵的也显得傻得要死。要她理解怕是又要一阵子吧?难道自己说的是什么N32星云语言?反正她已经花了那么久时间,不差这么一会儿。内田完全不打算陪南条傻站在屋外等她重启,跺脚转身就走。
“うっちー,等等——”南条来不及放下猫箱就伸手去拉内田,挥舞着猫箱碰到她的手臂,尴尬地悬在空中,南条一时不知道手该怎么放。倒霉的チビ感到晃动,大声发出不满的呼噜,用爪子扒着猫箱上的网洞。南条对着内田讪讪地笑。
内田警告般地回头瞪了南条一眼,根本不想看见这人一脸痴相,又回身要走。
这一次,南条从背后抱住内田。她将脸埋在内田的脖颈里,贴上她微凉的皮肤,沉浸在她的味道中。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她突出的肩胛骨,她柔软的身体,她的心跳。她紧紧抱住她,直到她不再挣扎,不再试图从她眼前消失。
南条的呼吸洒在内田的耳畔,让她有些失神。南条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种感觉就像是不小心偏离了既定的航线,却收获了意外的惊喜,而南条对她来说,远胜于惊喜。但是在她还没意识到这条路往何处去,在她还没意识到南条对自己的感情,以及自己对南条的感情之前,南条就擅自消失了,不留给她任何挽回的机会。种下那些向日葵时,内田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南条能看到。内田也不知道自己再次见到南条时,是会冲上去抱她,还是冲上去抽她,或者两件事都做,又或者干脆装作不认识。
如果当时不打断她,她是想说她爱她吗?在她说要留下的时候,她不相信。现在她确实是回来了,可是谁能保证她不会再次离开?
“放开。”内田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提着两只猫箱还能抱得这么紧。
“不要。”南条在她耳边磨蹭着,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内田的身上,一时半会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饿了。你要是不饿,那边有树,自己去抱。”内田的声音中充满了认真的威胁。
南条不舍地松开,扁起嘴巴亦步亦趋跟在内田身后进了屋子,看上去很委屈。
内田嫌弃南条碍手碍脚,不许在她做饭时靠近——“要是跨过这条线,就没有你的晚饭了。”南条只好全程趴在旁边的柜子上,捧脸盯着内田,一动不动。内田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吃饭。”终于等到内田宣布开饭,南条迅速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内田炖了蔬菜咖喱,跟冬天吃到的不同,加入了一些当季的蔬菜,比如花椰菜和豌豆。南条觉得很可能是不久从屋前的地里摘来的。
吃饭的时候,内田看起来有些疲惫,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南条就自顾自地讲着一些冷笑话。她知道她给自己留了太多时间,却没有给内田。所以她不着急。现在她们有所有的时间。
等内田察觉到冷笑话停下来了好久,南条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变了。那么深情,又充满哀伤,内田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只在你这里找到了想要的小花。
“听说在一些动物园,规定是不能给动物起昵称的,因为担心一旦有了名字,饲养员就会跟动物产生过于亲密的关系。”南条抱起内田的猫,握住他的爪子向内田挥了挥。“给这个家伙起个名字吧,うっちー。他不会离开的。
“我也是。”
南条笑起来,全世界的水在她的眼中温柔漾开。
7.23(+1)更新
彩彩生日快乐!祝有喝不完的好酒~
我们装作今天还是723好不好,楼主在这里打滚卖萌了(喂
13
内田看到大片大片的樱花,随风沿着河堤飘落,被清澈的水流带向远方的山。河滩上裸露的石子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南条站在旁边对她笑,伸出手指了指,说:“这是静冈的河津樱花,每年都有很多游人慕名而来。是不是很美!”她点了点头,仰头闭起眼睛,缓慢地深呼吸,风里尽是春日的气息。她从樱花,草地,水流和泥土中,分辨出了南条的味道。
散步有点累了,她们去路边一个亭子休息,里面有温泉可以泡脚。她说了句“别动”,就向南条凑过去。南条看到她突然靠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捏着花瓣说:“有花瓣落在你头发里啦。”
南条睁开眼睛,她不知为什么南条红着脸看上去有些失落。南条垂着眼睛不看她,指向远处一块半空中弥漫着大量雾气的地方说:“那里是号称亚洲第一喷发温泉,百年前能喷五十多米高。现在喷起来也有三十多米,小时候很喜欢吃那里的温泉蛋。”
午饭时,南条带她去了一家茶屋。“这家店的猪肉火锅登上了国外的美食杂志,用的是自家秘传的味增,特别美味。”她们还点了一份山药汁荞麦面和一份草莓巴菲。虽然南条说过了有多好,不过味增汤入口还是好喝到让她抿嘴露出满足的笑容。荞麦面和山药汁浓厚的口感搭配,让她停不下筷子。等到草莓巴菲上来,她被震惊得只会能发出些感叹词,第一次见跟宣传海报上一样的商品,便宜量足,那个草莓……真的好甜的。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了。“所以说,甜食都是进另一个胃的。”南条笑眯眯地总结道,“下次带你去吃芥末盖饭,是新鲜山葵磨出的芥末哦。”她仿佛已经闻到辛辣的味道。
结账的窗口旁放着个纸盒,南条从里面拿出一张写着“参拜七滝(即瀑布)七福神”卡片,对她晃了晃:“要不要去看瀑布?”
还没下阶梯就听见喧哗的水流声,一块棕色的指示牌指向下方,上面写着“出合(即邂逅)滝”。几分钟的路程越往下,越能感受到森林特有的冷和潮湿,好在她们穿得还算厚。底端是一个大约两米高的小瀑布,河水冲进一个幽绿色的潭中,翻腾起白色的水花。“因为是两条河汇合成的,所以叫做‘邂逅’。”南条揉了揉后脑的头发。
河津七瀑布,分别是出合滝、大黑天滝、蟹滝、虾滝、蛇滝、初景滝和釜滝。她们像小孩子一样,一路收集各个瀑布的盖章。釜滝是最后一个瀑布,有二十多米高,釜滝的观景台距离瀑布很近,单是爬上去,两个人就已经累得不行。终于盖下最后一个章,她快要趴在盖章台上:“简直像是去登记结婚的心情啊!”
靠里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对着瀑布大声喊出你的愿望吧”。南条突然拉起她的手跑到观景台的尽头,她看见南条对着瀑布喊了什么,但是瀑布的水声猛然间咆哮着充斥了她的大脑,她只能看到南条的嘴上下合动,嘴唇透出粉嫩的色彩。
南条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光,脸有些红,兴奋又带着羞涩,嘴唇贴近她的耳朵。
“うっちー,你有什么愿望吗——”
内田睁开眼睛,听见屋外轰鸣的雨声。她捂住脸深深吸气,还没有从梦中湿冷的空气和炽热吐息中缓过神来。天色暗得判断不出时间,她扭头看了眼时钟,还不到七点。
南条正在内田旁边熟睡,胸膛随呼吸缓缓地起伏,头发凌乱地撒在额头上。
她在梦里跟着她走了那么长的路,而她就在她身边熟睡。内田坐起身,垂头看着南条好一阵子,伸手帮南条盖好毯子,然后下楼。
南条醒过来,看见内田的空床铺,瞬间清醒了一半。她三步并做两步奔下楼,闻到早餐的味道时,她觉得自己大概终于知道当初不告而别时内田的感受了。
好在,内田哪里也没去。
她坐在屋檐下,面对着全宇宙的雨水。
南条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来,缓慢却毫不迟疑地伸过手,附在她手上。她反转手回握住她的,就这样紧紧相扣,再也不放开。
9.12 更新
世界上最温柔可爱的小鸟生日快乐!
14
“为什么会想要逃走呢?”
“大概是没有办法吧?”
南条洗完澡上楼,内田正靠着垫子蜷起腿,读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有风带着泥土的气息从窗户吹进来,轻轻晃动着窗帘。有隐隐的钢琴声在屋内浮动。南条在内田身边盘腿坐下,甩了甩头发。内田没有从书里抬起头,只是拿书的手举高了些,防止水溅上去。她伸出手翻动一页,又去揉了揉南条湿漉漉的头发。
“为什么会想要逃走呢?”内田像是喃喃自语般地忽然出声。
“诶?”南条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一下。
“这个主角,突然间从自己的人生中逃走了。扔下了一切,工作、妻子、朋友,就那样消失了。*”内田垂着眼睛,沉浸在思绪之中。
“唔,小说里的人,总是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吧。”南条起身把毛巾挂在架子上,拿着柜子旁的靠垫,在内田旁边放下。“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想做一直想做的事,想毁灭世界,什么的……啊,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中二反派……”
“但是这样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吗?”内田扭过头,南条摊开手脚斜靠在她的身边。
“大概是没有办法的吧?”南条侧身,伸手去拿躺在旁边的圆滚滚软绵绵的灰色玩偶,发现上面还带着一对白色的小翅膀。内田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信服,她重新回到书里,想在后面的故事中寻找答案。
南条若有所思地看着内田,突然说:“我常常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很疲惫,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那种时候,就会希望自己可以任性一点。任性一点,或者说,自私。随心去做事,而不去考虑这样的做法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那是你之前逃走的原因吗?”内田垂着眼睛看书本上的字句,淡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的晚饭怎么样。
南条拽着小翅膀的手停滞在空中。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渐渐消失,胶着的沉默充满房间。南条缓慢地坐起身,面向内田。
“我离开是因为我退缩了……我……那时候你拒绝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南条揉了揉额头,“うっちー这么好,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太难了,我做不到……我怕会毁掉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失去你……”声音越来越小。内田抬起头看她,她顿了顿,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认错:“我不该不把话说清楚就擅自逃走。可是,うっちー,那绝不是因为自私……”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内田的眼睛。
内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合起书放到一旁,对南条说:“也许自私的是我吧……那时候我不相信你。对我来说,南ちゃん就像一只突然出现的流浪猫,我可以带你回家,收留你,但我没法知道你会不会离开。我没有做好拥有再失去的准备。我只想保护好自己。何况,你确实离开了。”
南条倾身上去抱住内田:“对不起……”内田闻到南条身上属于自己的沐浴露的气息,感受着水滴从她湿漉漉的头发划过自己的脸颊,这些微小得真实的感觉带给内田无法言喻安心。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她知道她拥有了她,并且不打算失去。
内田把下巴放在南条的肩膀上,轻轻在南条的耳边吹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接受你呢?”
南条收紧了圈着内田的手:“其实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是做好了上社会新闻的觉悟才回来的——【痴情女子锲而不舍强行示爱,冷漠女主不堪骚扰十动然拒】。”
内田笑得花枝乱颤:“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不过,我没在问这件事,我是说去年冬天,你从东京逃到小森。”
“嘛啊……”南条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手轻轻抚摸着内田的长发。“那时候看起来漫无目的的逃跑,现在看来……与其说是从东京逃走,不如说是奔向有你的方向呀。”
“うっちー。”
“嗯?”
“我喜欢你。”
“南ちゃん……我也喜欢你。” *这里讲的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15
大雨带来的降温没有持续多久,太阳出来以后立刻将凉爽带着水汽一起蒸发殆尽。
内田从田间的例常巡视回来后就没有再出门,带着南条一起将阁楼的收拾得适合两个人睡,把南条带来的几件衣服放进自己的衣柜里。南条找了柜子放下自己的摄影器材,又拿出笔记本和游戏手柄,选了半天才放到自认合适(方便玩)的位置。内田在旁边默默无语。
太阳开始西斜,温度不再咄咄逼人,她们去菜地摘晚饭的食材。出门前,内田拿起一顶浅色的渔夫帽扣在南条头上,自己戴上了一顶深色的:“防晒。”
两个人在缠绕着番茄藤木架前蹲下。她们不需要摘很多,所以南条就撑着脸,看内田挑拣成熟的番茄摘下来,放进一个藤条编制的篮子。
“番茄,美味又营养。”内田掌心托着一颗饱满红润的番茄,向南条展示。南条撇了撇嘴,好笑地说:“这样的口气,听起来很像妈妈,每种水果和蔬菜,都能说出很多的好处。”内田偏着头抬起下巴,眯起眼睛不满地说:“对食材不敬,它会变得不好吃来报复你哦。”南条立刻双手合十举到额前:“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好吃!”
内田满意地转身,把番茄放进篮子,继续在藤上翻拣:“番茄是种很好养的植物。吃完剩下的果核部分,扔在土里,来年就会发芽。”“诶……你说,它会不会嫉妒呢?”南条伸出手去摸绿色的叶子,捏起嗓子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蔬菜了!我明明这么好吃,你却要去照顾隔壁那个矫情的小贱人——”
内田笑得抬不起头。南条总是知道怎么让她开心。自从南条进入她的生活,她笑的次数比起从前多了太多。要是长了皱纹,那都要怪南条。她扭过头去看南条,南条也看着她,满面笑容像个纯真的小孩子。夕阳给南条的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内田突然有些鼻酸。她发现自己只记得漫长的几个月中焦虑不安的等待和带来无尽折磨的希望,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这样看似稀疏平常的对话,南条究竟舍弃了什么。她有多少勇气、要下多大的决心,才会跟以前的生活决裂,来到自己的身边,来小森跟自己一起生活?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她来的时候孤注一掷,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她。然而她还是来了。她只带了两只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现在只有自己。
内田向南条靠了靠,伸出一只手,摸上南条的脸。南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内田就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她渔夫帽软软的帽檐,吻住了她的嘴唇。南条瞪大眼睛僵在原地。她的大脑显然无法同时处理内田甜美的唇瓣、温柔萦绕的体香和近在眼前微微颤动的睫毛,瞬间死机。内田的帽檐抵着她的额头,随着内田轻微的动作摩擦着她额前的碎发。南条终于回过神,她闭上眼睛,伸出刚才无力地悬在空中的双手,抱住内田微微颤动的身体,回吻过去。
生疏的试探随着两人全身心的投入和磨合逐渐加深。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两颗心脏搏动的声音响彻耳畔。唇齿的缠绵间再也没有宇宙万物。只有她们彼此,只有最浓郁的感情,迫不及待地传达给对方。她们沉溺在这个吻中无法自拔。
天知道她们为这一刻,走了多远的距离。时间终于在此刻驻足旁观。
真想就这样永远吻下去啊。她们不舍地分开,看着彼此染上红晕的脸。
“呀,这个也熟透了呢。”内田轻笑着,摸了摸南条的脸。
南条眨眨眼睛,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舌尖满是甜蜜的味道。
所有动人的故事都发生在夏天。
不在夏天发生,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警告:本章节有**内容!不适请右上角红叉!
16
夏天最后的高温迫不及待地想带走所有水分,空气厚重黏稠地包裹着皮肤。
她们坐在屋檐下喝自己酿的米酒,酒温被很好地控制,能驱散盛夏的酷热又不至于让寒气带给身体负担。院子里有很多虫子,猫的眼睛在夜里发光,头顶的灯光吸引来很多虫子,投下不断晃动的小黑影。深蓝色的天空中洒满耀眼的繁星,南条指着头顶教内田辨认夏季大三角:“最亮的那一颗是织女星,离得最远的那颗是牛郎星,剩下的就是天津四。顺着大三角,我们就可以找到……”南条看起来很熟悉这些星星,内田不知道南条从前在城市里是怎么做到的。
内田跟南条讲了白天村会议上的事,因为旧水源接近干涸,需要从山上引一条新水源下来。一轮明亮的满月升起来,月光洒下的阴影笼罩在内田的脸上,让南条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据说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满月啊……新闻里好像是这样讲的。”南条有点走神。
也许是米酒中糖加多了,内田讲话时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舔嘴唇,在旁边搭腔的南条突然就不再出声,而是凑上去辗转着舔过内田的嘴唇,像是想帮忙,却只增加了糖分。
在南条想拉开两人的距离结束这个突如其来的浅啄时,内田伸手拉住南条,一只手插进她脑后的短发,一只手缠上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南条瞬间被点燃了热情,她微微张开嘴,伸出舌头去舔内田的牙关,得到了内田的强烈回应。她毫不费力地长驱直入,纠缠着内田的舌头,一寸一寸舔舐过内田的口腔,不给内田喘息的机会。内田很想嘲笑南条心急,就好像自己没有期待很久似的。
这个吻异常炽热,她们抵着额头,感受彼此激烈的吐息。南条温柔地抚摸内田的脸,拇指不舍地磨蹭她的嘴唇,内田张开嘴轻轻咬住,南条感到她的舌头滑过指尖。内田凝视着南条,嘴角带着弧度,发出含糊又暧昧的声音:“去阁楼吧。”
内田拉南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全身贴上南条,从她敏感的耳朵开始,经过微微凸起的喉结,一路辗转亲吻到锁骨,在上面留下星星点点的齿痕。南条的手一边在内田身上抚摸,一边拉开内田裙子的拉链。她们之间终于再没有妨碍。南条动作轻柔,把内田压倒在床铺上,撑着手臂将内田包围。内田在南条身下对着她笑,亚麻色的长发在月光中缠绵铺散开来,衬着她洁白的肌肤。南条目不转睛地注视内田,无法从这样的美中回过神来,目光中已经带上强烈的渴望。她用有些发哑的声音喃喃说道:“你真美。”内田伸出手环住南条的背,摩挲她漂亮的肩胛骨。
南条的吻温柔又热烈,耐心地散落在内田的身体的各个角落。她有全世界的时间来探索只属于内田的秘密。她喜欢被触碰哪里,用什么方式能给她快乐,如何让她按捺不住喉咙中的呜咽。南条的牙齿坏心地轻咬内田的乳尖,满意地得到她难以抑制的颤栗。炽热的双唇吻经过内田柔软的小腹,直到……
她徘徊在她的大腿根,那里还因为生理反应和羞涩而紧闭着。南条迟迟没有别的动作,而是抬起头看向内田:“可以吗?”内田微微张开双腿,作出了回答。然后她尝到了她。她的舌头打着转从外舔向小核,内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刺激着她的神经。那里已经足够湿润,已经有花蜜流了出来。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插进去。内田瞬间绷紧了身体,她的内壁随之收紧,阻碍异物的前进。南条上去吻住内田的嘴唇,抚慰她放松下来,而不去理会内田“不用那么小心……啊啊……”“我……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之类的有些破碎的话语。等内田适应了,南条才开始抽动,并且加入一根指头。抽插变得越来越激烈,内田的意识随着南条的动作开始涣散,嘴里不断念着南条的名字。“要——呜嗯——”内田没说出口的话被南条吞下,她在南条的怀中攀上了高潮。南条感到的手指被内田紧紧包裹起来。她喜欢这种感觉,高潮过了一阵子才退出来,也感觉到内田的不舍,带出的汁水沾湿了床单。
对于人类来说,和真正值得爱的人做爱,是献给他们的少数几项无条件奖赏之一,它平衡着人类的其余状态:痛苦、失落、尴尬、孤独、愚蠢、妥协、笨拙。和正确的人做爱,会弥补他们犯过的许许多多错误。*
南条伏在内田的肩膀处无声哭起来,内田温柔轻拍着她的背。捧起她的脸,细细地将眼泪吻掉。
*来自《安迪密恩的觉醒》
作者碎碎念:抱歉拖了这么久,实在是因为太废了所有的事都积攒在一起,结果是什么都没做好……嘤。感谢你们的支持,鞠躬。
11.01更新
17浅灰色的云团缭绕在山头,没有出太阳。三只猫吃饱了,甩着尾巴摆出各种姿势躺在屋檐下,偶尔因为远处传来的鸟叫警觉地竖起耳朵。最后声嘶力竭的蝉鸣随着酷热一起在风中消散,夏天要结束了。“我回来了。”临近中午,内田从田里收工,带回两包邻居送的馒头。南条蜷着腿坐在桌前对着笔记本,听到响动,转过身对内田笑。“辛苦啦,うっちー,欢迎回来。碗里有水果,快来吃吧。”内田上楼换了件柔软的衣服,下来坐在南条对面,随手翻开一本甜品食谱。南条撑着一张苦脸,迅速滑动鼠标滚轮,睡帽下露出来的头发已经从之前的绿色掉成了亚麻色。在去年的旅行中拍摄的作品,发表后立刻为她赢得了不少圈内外的赞誉。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工作上邀请。“啊,有家东京的企业要拍公关照,难道我忘记更新资料上的所在地了吗……可以给这家杂志投一些稿件,唔。为什么会有人想让我去做新西兰风光专题……?飞过去不是要12个小时吗,会出人命的……等等,三个月?”屏幕上还有大堆的邮件显示黑体加粗,还有些带着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南条忍不住捂脸瘫在了桌上。内田微微眯眼仔细确认了糖粉和黄油的用量,才对被某种黑暗能量包围的南条说:“工作比较重要。如果需要出远门,那就去吧。没关系,南ちゃん不用太担心我。”南条猛地抬起头,从遮住脸的手指中间露出一只眼睛:“这样吗?那うっちー你来担心一下我呀。”内田正想要习惯性在心中翻白眼,南条放下手撑在桌上,换上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说:“你放心我三个月不幸♀福吗?”内田的两颊迅速变红,忍不住笑:“说得也是,不如……”她跪起身,向南条靠了靠,伸出手慢慢地摩挲过南条的脸,从眉稍,划过颧骨,到唇角,又顺着下颌漂亮的线条抚摸到耳垂。南条像猫一样眯起眼睛,贴近内田的手,感受微凉的温度从她的指尖漾开。“不要哭丧着脸啦。”内田托住南条的脸,“天气好了一起去山上吧,说不定已经有心急的果子开始掉下来了。好吗?”南条摆着头蹭内田的手,闭上眼睛点点头。“啊,对了。”南条突然睁开眼睛,按在内田的手摸了摸,才放开。她起身上楼,下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本存折。她郑重其事地给双手捧到内田眼前。“内田彩小姐,你愿不愿——”“不愿意。”“——意——诶?等等,你还不知道我要问什么?”这本存折看上去保存得很好。内田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就转移到了南条不时抠着封皮边缘的拇指。内田问:“这是什么?”“……我的一些积蓄。攒了不少呢,去年的作品得到了可观的一笔。うっちー你先听我说完……”南条不依不饶,试图一口气说下去。“噢。”内田一言不发地看着南条举在空中的双手,不伸手去接。南条只好悻悻地撤回手,把存折放在了桌上。她抓了抓后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果然うっちー不会要啊。”“钱不重要……”南条闻言立刻微皱眉毛,动了动嘴巴,像是想问“那么多也?”。内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继续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南条一时有点支支吾吾,眼神慌乱:“为什么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共同财产之类……一直都在白吃白喝……我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给你……想给你所有的好东西,最好的……”她的脸透出一丝红晕。内田笑着眯起眼睛,唇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南条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内田这样笑的时候,她眼中的光芒让自己仿佛被包裹于群星之中。她是不是在那时就已经爱上了她?内田伸手环住南条,把头埋进她柔软的睡衣里,被她的温度和气息温柔地包裹起来。“南ちゃん就是我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礼物。生活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会跟你一起承担,就是全交给我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养着你的,南ちゃん吃得又不多。”“喂喂……”南条小声假装抗议着。内田轻揉南条耳后的头发,随手摘下了她歪斜的睡帽。抚开凌乱的刘海,她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是我的,这就够了呀。”
18南条住在小森后,改掉了不少坏习惯。从前她的生物钟在十点左右开始兴奋,一直随着游戏亢奋到凌晨两三点。现在她线上的队友再也没法在午夜后找到她了。(当然不是因为她现在有了更加有♀趣的事做,也不是因为她被【】到筋疲力尽。)她也不再需要吃各种颜色和大小的小药片来保证营养摄入。内田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她暗暗觉得南条变得更加有手感了。要是问南条本人,她肯定打死不承认。不过在内田看来,她承不承认并不重要。入秋后,天空呈现出透彻深邃的蓝,早晨和傍晚的空气中开始萦绕一丝凉意。她们今天要上山去。在玄关换好鞋,南条双手插在兜里,踮着脚尖绕着内田打转,视觉上比平时“缩小”了很多。内田直起身,背上一个米色的帆布袋,里面装着些食物。南条晃完最后一个步伐,内田问她:“今天不背摄影器材吗?”伸手比划了一下南条巨大的背包。“今天是属于うっちー的。”话音还没落,南条就凑近内田,轻啄她的唇角。内田抬起眉毛,有些好笑地看着不知为了什么雀跃得有些得意忘形的南条:“所以,有哪一天不是吗?”“嗯……”南条故意拖长了尾音,内田伸手就要捏她的脸。南条躲闪着夺门而出,屋外传来她的喊声:“当然没有,每天都是属于うっちー的!” 通往山顶的是一条村民们踩出的弯曲小路,从内田家的屋后一直延伸致树林深处。墨绿的山坡上分布着一些黄褐色,前夜的大风带低了不少温度,显然也刮下了很多来不及变黄的树叶。她们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经常来这里。”内田抬起头,张开双臂深呼吸,仿佛要把整片树林揽进怀中。“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有时候带着妹妹一起,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她回过身,停在南条面前。“这里就是属于我自己的奇境。哪里可以采到野生菌,哪棵树的果子比较好吃。”她指了指森林的各个方向,“那时候啊,觉得自己知道关于树林所有的秘密。”内田摊开手,托住一小块金色的阳光。南条伸出食指触碰内田掌心的那小块阳光。它摸起来很暖,像内田一样。“小时候总是被这些光吸引,可以这样一直这样看着,直到太阳落山,饿着肚子回家吃晚饭。”“家人不会担心吗?”这片山头不算大,不过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依然很容易迷路。南条不知道年幼的内田是如何记住了回家的路。“嗯……”内田歪头想了想,“七岁的时候走丢过一次。那次是看到了一只羽毛特别漂亮的鸟,不知不觉地就跟着走了,等回过神来,已经没有光线了。只好坐在原地。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夜晚的森林中是很热闹的。并不像我以前想的,大家都回去睡觉了。好在家人很快就找来了。”南条紧了紧握住内田的手:“按照言情小说的剧本,我应该在此处说,真希望找到童年的你的那个人是我。”内田翘起嘴角笑,眼睛弯出新月的弧度。南条拉近内田,用嘴唇轻触她的酒窝。她们在林中无声地亲吻,风掠过树梢发出落雨般的声音,叶缝间投下的光斑,星星点点地洒在她们的发梢。到达山头需要先爬一个比较陡的坡。内田给南条示范,南条在下面仰着头,看她熟练地找到落脚处,毫不费力维持着平衡。内田在山头上面挥手,背后是无限透彻的天空。她就像是在天空中行走,南条一时有些恍惚,内田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看内田爬是一回事,南条自己上是另一回事。好在她平时经常扛着各种器材跑来跑去,这个坡还难不倒她。内田伸手拉住她,爬完最后一段。小森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们眼前。这片土地被连绵起伏的山丘温柔地环抱其中。道路和田埂把土地分割成深浅不同的绿色色块,让人想起蒙德里安的那些抽象画。褐色的屋顶三三两两地点缀在绿色中,学校红色的屋顶则格外显眼。“我听村里的人说,还有几天才开始收水稻。这里的收割期比我印象中老家那边要晚呢。”南条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远一些。内田点点头:“小森的纬度高,所以成熟期会晚一些。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叮嘱,什么时候种什么东西,都要配合山上的花和鸟的习性。*”她顺着南条的视线看过去。两个人在山头找到一块比较平的地,从包里拿出防水布铺好,并肩坐下。南条拿起内田做好的三明治,张大嘴咬了下去,发出满意的哼唧。内田吃的是包裹着抹茶馅的馒头。她们不时小声交谈,眼前的世界显得如此广阔,而她们能听见彼此。内田靠上南条的肩膀上,偏转脑袋,看到南条下颌柔软的线条,随着她说话时不断变换。“我的头发现在已经从绿色掉成了亚麻色……在想,要不要换个发型之类的……”内田伸出手去揉那些头发,它们现在是一副朝各个方向逃离南条的脑袋的姿势。内田又助长了这个趋势,才环住南条的肩膀,说:“既然到了秋天,南ちゃん要不要试试金发?”“诶?”南条脸上瞬间写满了问号。“秋天是南条さん成熟的季节,小心采摘,晒干后碾碎,温水送服,有利于于……”“诶——?” *来自电影《小森林·冬春篇》
**注意,不适绕行!19她感觉到她湿润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脖颈上缓慢地移动,太慢了,她甚至觉得能数清她唇上细微的汗毛。她感受到她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每一寸皮肤,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被烫伤,还是在那之前就先剧烈燃烧。她感受到她的乳头划过自己的小腹,她很想用嘴把她们含住,但那里正被她的手指搅得无法合拢。她感觉到她在外围徘徊,却迟迟止步不前。她只好更加卖力地扭动身体,用下身蹭向她,好让她明白自己的欲望。她感觉到她的手指进入自己。终于,她想。她不紧不慢地撩拨着,勾起手指变换角度,在下一波刺激来之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她感觉到每一次手指插向深处,自己的内壁都在努力把它们纠缠比上一次更紧一些。她有些好奇,到底是她先摸清自己内壁上的凸起,还是自己先描绘出她手指上的纹路?她感觉到液体随着手指的动作流出来,还有声音,自己那里现在一定黏得一塌糊涂。她感觉到自己阴蒂的肿胀,而她明明知道,却总是刻意无视了那里,手指进出时偶尔,只是偶尔会带着照顾,还按住了自己不安分的手。她感觉到不够,容纳了两根却还是觉得不够。她想大声叫嚣着更多。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同时发生的一切。她如何按照她的节奏,而自己又是如何呜咽着贴近她,渴望着……她听见她说:“耐心。”她柔软甜腻的声音,让毒药像糖果一样让人发疯似地吞下。可是她—— 失落和空虚迅速蔓延到南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瞪大双眼,不断喘着气,剧烈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她伸手捂住脸,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缓过神。内裤黏稠地贴紧她的下身,不用摸也知道她湿得有多厉害。已经连续两天做这样的梦了。明明只是出差几天。在她意识到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反复清楚地表达了对内田的思念。不知道内田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开她的玩笑。南条起身去卫生间。液体顺着她的大腿留下几道印迹,乳头早已硬挺耸立。她扶着洗手池才勉强站稳,然后在镜子中看见自己金色的刘海已经汗湿,凌乱地黏在额头上。她们从山上下来以后没几天,就去了镇上的理发店。内田说她很适合这个颜色。南条第一次尝试画内田身体的过程中,一直有酥麻的感觉从下身传至握笔的指尖。她那时脸一定很红,不断地为自己的不专业感到羞愧,直到内田看不下去,笑着上前吻她。脑中不断闪现她们在一起时的片段,她一只手撑住洗手池,一只手伸下去。就像有时兴致来了,内田会把她压在洗手池上做的那样。她加快手上的速度,想象着内田从背后抱紧自己,在自己的身体上随心所欲地留下她的痕迹。高潮来得迅速而激烈。她蜷起身体也没法抑制颤抖,只好紧紧抓住洗手池边缘,小声呼唤着内田的名字,脖子上的血管随之起伏。内田要是看到,肯定会恶作剧般地咬上去。阴蒂没有完全缩回去,她又借着余韵小小地高潮了几次,从鼻腔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镜子中,她的身体泛出淡淡的粉色,闪烁着暧昧的光。结束后,她双眼失神地坐在马桶上,蠕动着嘴唇默念内田,不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南条迅速冲完澡,换上干净的内裤,重新躺下。表盘上的数字刚刚跳至两点,夜还很长。她望着天花板上的奇怪装饰,毫无睡意。电话拨通后,听见内田睡意朦胧的声音。“……喂?”“……”“喂?南ちゃん?”声音听起来稍微清醒了。“抱歉,突然这么晚打电话,我……”在电波嘈杂的沉默中,南条听见内田说:“我也很想你。”
20同居这件事,就像盒子里的猫一样吸引人。但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情况,直到它真正发生。对长期独居的人来说,同居不仅仅反映在日用品的迅速消耗中,它意味着偶尔的喃喃自语终于得到了回应。她们不是什么形状奇怪的拼图,她们只是两个极其平凡的人,在千万人中看到了彼此,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契合得愈加完美。 就像很早前南条就告诉内田的那样,她在哪里工作都一样。要是让她自己来说,小森给了她更多的灵感。还没有习惯早起的南条,有时候会一大早出门,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那时,习惯早起的内田会在出门前,做好早饭和便当放在桌上。不外出时,南条跟内田一起干活。她有太多的常识需要重头学起(还要克服对各种昆虫的恐惧)。不过植物常常需求很少,而回报丰厚,南条觉得这点有些像内田。所以她一早就在心里默默地认定,除了内田这个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需要特别关照的,就像认定了地球绕着太阳转这个公理一样。忙过水稻的收获期后,一整年的劳作就基本结束。剩下要照看的只是家门口的那片菜地。她们有更多的时间一起做事,或者什么都不做。深秋去镇上超市采购的时候,内田顺手买回了几卷毛线,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兴致勃勃地织围巾,还要时时提防三只猫,免得他们玩过火把自己缠进去。南条来小森的时候只背了一个包,没有带绘画的器材。所以她从网上买来了很多纸、笔和水彩颜料,画架就立在拉门边,打开门就可以画小森。她画得最多的还是内田和三只猫。她们会挑出些喜欢的,挂在家里的各个地方。南条再没有试着把存折给内田,只是放在一个她们都知道的地方。平日里的开支,她们会在睡前凑在一起记下来,大的开销,她们都会先跟对方商量。即使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怡然自在。她们已经在计划来年的旅行,她们都很知足。 平安夜下了一场雪,凌冽的寒风在天地间呼啸,她们在彼此的怀抱中感受到生命最初的温暖。南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内田还蜷缩在她怀中熟睡。南条轻手轻脚地给内田塞好枕头,又不放心地裹了好几次被角,才下楼去烧了一杯热水。她回到楼上,捧着冒白汽的水杯站在窗前。刚拉开窗帘,就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南条想起第一次遇见内田的那天,也下了一场大雪。内田告诉她,小森很少下那么大的雪。她们只一起住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却从此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她给她烤红薯,做饼干,煮火锅,而她一直看着她,通过镜头,通过纸笔。她不知道是哪个瞬间爱上了她,但那一定是很早,在她意识到之前很早就已经……在她心灰意冷离开的时候,太阳异常很刺眼,她只好不断地揉眼睛。已经过去一年了吗……“南ちゃん?你的眼睛怎么了?”内田刚睡醒,发现南条不在,坐起身就发现靠在窗边的南条在揉眼睛。“没什么,一时被阳光刺激到了。”南条雀跃着拉住内田的手,“うっちー快起床,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出去合影。”内田笑她太心急:“还有很多个圣诞节可以慢慢拍呀。”南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认真地晃了晃,头上的呆毛也随之摆动:“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这是跟うっちー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它跟我从前过的所有圣诞节都不一样。”“这样吗,那么明年呢?是跟我一起的第二个圣诞节吗?”“不愧是うっちー!是更爱うっちー的第二个圣诞节!” 南条调整好相机,三步并做两步回到内田身边。她们并肩站在雪地中,头靠在一起,背后是她们的房子,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下挂着一排晶莹剔透的冰柱。烟囱中的白烟袅袅升腾,消散于天际。她们把三只猫圈在怀里,对着镜头微笑,幸福就像古老的星光,穿越过无限空间中的亿万光年,照亮她们的眉眼。 “来年还请多多指教。”“这一生也是。”
尾声有时候,南条的脑中会出现两条关于过去的时间线。当南条一边吃泡面,一边随着电视里的综艺发出几声干笑时,内田坐在一团暖黄色的灯光中,对着面前简单可口的饭菜双手合十,小声说“我开动了”。南条盯着虚拟世界中爆开的炫目魔法,内田安静翻过一页书,然后她伸个懒腰,关灯睡下。南条眯眼看了看时间继续睡去,内田走过沾满露水的田埂。南条指导着模特下一步该怎么做,内田在田边请教村里的老人自制酱油。南条背着沉重的器材匆匆赶往外景地,内田蹲着拨开卷心菜的叶子仔细除去里面的小虫。也许在某个夏日,她们同时眯眼望着无云的晴空,抬手抹了抹额头,也许曾经有两颗汗珠同时落在大地上。如果时间再往前倒退呢?内田在高三的课堂上,百无聊赖地偏过头看着窗外,那天,南条是唯二的穿西装参加成人礼的女生。内田发现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南条被隔壁班的男生告白。内田抱着几个月大的妹妹轻轻摇晃,南条带弟弟在夏祭上捞金鱼。内田咿咿呀呀念着妈妈教她的童谣,南条在幼儿园的走廊上奔跑。南条出生的那天,世界上还没有内田。来自过去如此多的琐碎的片段,终于化成相遇那天时的大雪,无穷无尽遮蔽了天地,飘落在她们的睫毛上,在她们的现在和未来中。哪怕一个微小的细节出了错,她都不可能再跟她相遇。也许存在着无数个宇宙,其中有无数个她们,在不同的地方,以各种各样的身份,一遍又一遍地重逢。也许她们是歌手,是声优,是偶像,也许她们还在同一个舞台上一起面对万人歌唱。 再也不是一只猫迎接内田回家了,现在是三只猫。还有那个人。
END
最后一段碎碎念:首先要感谢每一次阅读,每一条评论。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没有各位的支持,我一定无法完成这篇文。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一个比较长的故事,但自己感觉还是有些支离破碎,也许怪我思维太跳脱……再加上接近半年的跨度,这期间,三次元事务纠缠,也经常有“写的这是什么鬼东西”的挫败……好在终于完成了,希望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我会尽快重新修改整理排版后发一个word和电子版发在帖子中,如果大家需要可以来下载。Final Live出的时候,微博首页瞬间又回到了一起刷μ’s的那些日子。我也记得曾经抑郁过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在听她们的歌。我一直觉得,她们早就深深刻进了我们的岁月,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能遇见她们,爱上她们,真是太好了。今が最高。感谢雾森小妹妹的配图,我知道她比我小,但是没有料到……【老阿姨迎风流泪感谢贵狗群的大家愿意带我一起玩,我不怎么会说话,大部分时间感觉看着大家就很开心。再次鞠躬感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