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llase 于 2016-5-11 23:07 编辑
这边三人对望,底下琴音相击,缥缈仙音悦耳,震石碎山之声震心。
前音未绝,新弦再拨,弦鸣指飞间,两名琴者再提真元,道入虚无之境,琴入癫狂之音,两人之间的仇恨,誓要用这七弦绝响在此了断。
轻尘雪看着,不由感叹道:“好一场绝世难逢的琴上争锋。”
墨残香听了一笑:“非如此,吾也不会邀你来此。”
香扇合拢,轻尘雪收起笑意,“有人来了。”
话音未绝,只见两道红影如光似电,窜入底下对决的两人当中,手持兵刃同时杀向御清绝。
御清绝不动声色,拨弦之手不停,琴音激昂,轻转身子,一声叱喝:“退下!”一道气劲扫向那二人,待二人慌忙躲过,不及站定,便是一声怒喝:“琴绝无响”七弦拨动,气劲未消,再起猛力,磅礴之力横扫,一招败双敌。
如此绝顶清逸之姿,让站于峰顶的几人不由侧目相看,方才聚于掌心的冰珠化散消去,轻尘雪一笑:“看样子,是吾多管闲事了。”
轻摇羽扇,墨残香看向御清绝的目光带着欣赏之意,“吾亦许久不见如此飘逸潇洒之人了。”
再度响起的对决之音震动天地,惊裂寰宇。
墨残香一惊:“不好,夺命之声!”羽扇一扬,转化乾坤,“天地任三才,一气化三清...............”
阴阳八卦之形自峰顶迅速甫落,荡涤震天之力。
灰尘飞雪散落消定之后,只见两峰当中,对决两人中间,一佛者手持佛珠,口颂佛号,一派宝相庄严。
“干戈到此为止吧..........”
琴音奏停,如梦忽醒,皓雪失色,香茗失味,缥缈月看向阻止的墨残香愠怒顿生,“……扫兴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又看底下打断琴斗的赮毕钵罗,“这人,吾将你记牢了。”
轻尘雪皱眉:“秃驴?!”看样子刚才少殷的一气三清并不能完全化解琴招,而是那名佛门和尚相助转换才得以化解那嗜血夺命之声。
有和尚在,这场琴斗是划下终止符的时候了。
听底下几人的恩怨情仇,轻尘雪勾唇一笑:“有几分意思!”又见缥缈月即将离去,逐抬指凝冰轻扬。
冰珠似箭飞驰,眨眼便到缥缈月身前,袍袖轻挥,裆下冰珠“嗯.............吾知晓了。”
看她化光离去,轻尘雪转身向墨残香告辞“琴声悦耳,吾多谢好友此番邀约,时辰不早,我该回流书天阙了。”
“清明踏青之日,再会。”
“到那日再会吧,我先走一步。”
煮茶焚香静候那人的来临,轻尘雪坐于灯下,不知因何心中慌乱不休,她从房中书架上取了本《岭南.地方志》下来翻阅,可掀开书面,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轻叹口气,她放下书,心乱如麻,她原本以为十年过去,那份情丝就算不断,但至少也不会再让她心生波澜,但方才在八狱峰尖看见缥缈月的那刻,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饶是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似洪湖之水翻滚不息。
小时,她爹对她说过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这份不被世人所认可,甚至不能被人所知晓的情,会有回应吗?她不知,亦不敢想。
“你沏的茶依旧如此清香甘甜,我想想,水是无根之水,茶是云顶之花,吾可有说错?”不知何时进来的缥缈月,斜倚在软塌上,轻转白玉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轻尘雪。
轻尘雪神色不变,低头倒茶,水汽弥漫,遮住了面颊,让人看不清她是何神情,只淡淡道:“水是翠竹朝露,茶是仙岩石花,皓月你全说对了。”
缥缈月最讨厌的便是她这幅从容不迫的神情,好像一切都被她掌握在手,又好像什么都不能引起她丝毫慌乱,就像是镜中花般让人难以琢磨。“十年未见,我还以为你早已不记得我这个人,要不是你邀约前来,我可能也要忘记了世上还有你这么个人。”
将桌上的糕点推到缥缈月面前,轻尘雪浅笑道:“怎么会忘记?你我是好友啊。”
无趣,可看着面前全是自己喜欢的糕点,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那份委屈,“世间有十年未见的好友?”
轻尘雪看她吃着糕点,放松下来的面容,气好像也消了几分的样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经常惹人生气,也好像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生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轻尘雪最怕缥缈月生气“怎么没有,不光有,现在就坐在你我的面前。”
“贫嘴。”
一时气氛融洽,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好似这十年间的嫌隙并未存在。
临别前,缥缈月回头看轻尘雪“其实,吾终究想不明白,当年你为何突然冷淡与我,我不止一次的来文昭苑见你,可你都将我拒之门外,若不是今夜你那三颗冰珠,我以为,我们要此生不复相见了。”对于当年的事,如何不让她介怀,如何不让她伤心难过,本是相知相惜的好友,却一朝翻脸,十年不见。
放在膝间的手攥紧了衣料,她从来不是善于隐忍的人,向来谁惹她不高兴,她必也要让对方不快活,十年隐忍,于她早已是极限。“因为吾倾心于你,吾也深知你不可能接受这份心意,所以吾也只能独自消解这份欢喜,可今夜八狱峰尖见你,方知这十年岁月,不过是个笑话,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对你的情意。”
轻尘雪背对着她,所以缥缈月不知她是何神情,只是传过来的话语里那份凄楚哀凉让她也忍不住跟着心酸。“阿浅,你...........吾从不知,从不知...........你..........哎.........”口中安慰的话,说出亦是没用,她是无办法回应这份感情的。
即便是早已知缥缈月的答案,但真正听到的时候,所承受的痛楚远非她预料的,她向来不愿将自己的伤处置于人前,此刻自然也是故作轻松“你不用对吾感到抱歉,感情的事情无法强求,这么简单的小小道理,吾还是明了的,你不欠吾。”
缥缈月低头,她从不知轻尘雪会对她存有私情,她从来只当她是好友“何时的事?“
轻尘雪看向窗外,似是又看见当年两个对世物都还不太了解的小丫头,坐在桃荫树下探讨未来种种,向往着无限可能。“那年,我们同入流书天阙,吾初见你,便觉你分外可爱,后来,你因理念与流书天阙不合,愤而出走,吾在担忧之余,也隐约察觉对你的感情或许已与寻常好友不同。”
缥缈月不想再听,她的确被这份感情惊到了“吾想走了。”
轻尘雪笑道:“想走便走吧。”
缥缈月有些纠结,轻尘雪脸上带着浅笑,神色仍是淡然,她甚至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那吾还能来找你吗?”
轻尘雪回道:“文昭苑从来都是欢迎你的。”
“那吾真的走了。”
“走吧。”
无人知道在缥缈月化光而去时的那一声叹息是谁发出的,也无人知晓那热茶被翻,烫人入髓的痛意是如何忍下的。
负责文昭苑财务的佑万年看着苑主房里报销物品的数额时,他忍不住头疼的扶额,咆哮道:“又是哪个天杀的惹苑主生气啊!!!”
作为主记的浮梦生听见他的话,埋首账务中连头都懒得抬,语气欠扁的道:“苑主常常生气,谁知道今次又是何人让她大发雷霆。”
苑主最近心情不好,极差,这是文昭苑众人在观察数日之后得到的情报。
文昭苑上下陷入一级警报,谁都不敢在这当口去招惹轻尘雪。
所以当千机百鬼鼻青脸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众人直接安排他去养伤,连早间的会议,都没敢让他参加。
坐在席上,轻尘雪看了底下众人一圈,发现了异常,末席少了一人“千机百鬼因何没来?”
底下坐着的众人面色复杂,谁都不敢做回她,难道要告诉苑主,千机百鬼在外面受了欺负,被人揍了不成,谁敢说!谁敢提!说了,苑主不发飚那真是有鬼。
深受轻尘雪信任的风裳感受到背后一道道火辣辣的视线,内心叫苦连天,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苑主,千机百鬼任务时受了伤,吾看他伤的重,便让他这几日好生修养。”
不过是探访情报这样的小任务也会受伤,轻尘雪很怀疑“受伤了?受伤也要来见吾,溟剑峰你去叫他过来。”
被叫起来的溟剑峰与千机百鬼是好友,他顶着压力,应了声,便离席去叫人。
不一会儿,溟剑峰便领着千机百鬼过来,轻尘雪看着跪坐在席上的千机百鬼,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何人?千机百鬼?”不怪她迟疑,那千机百鬼被人揍的脸上青一块肿一块,都快赶上猪头大了,脖子上还吊着绷带,右手臂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轻尘雪瞪大眼,看着自己的下属被伤到她都认不出的样子,震惊不已:“吾不过是让你收集六王的情报,并也交代过,遇敌就逃,无须迎战,怎么还会伤成这幅德行。”虽然她一向嫌弃千机百鬼的办事能力,但也不至于事情办不好,人还伤成这样。
千机百鬼脸上肿的连话都讲不利索,“属下路上在一茶馆遇到了佛门弟子,那几个和尚很是嚣张,讽刺吾儒门子弟,吾听不下去,便忍不住刺了对方几句,谁成想那几个和尚一言不和便对属下拳脚相向,他们人多势众,吾敌不过他们,属下无能,属下给流书天阙丢脸了!”
轻尘雪听了千机百鬼的话,气的肝疼,她流书天阙的人被几个秃驴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那几个秃驴分属佛门那个宗派,又居于何处,你知不知。”
千机百鬼当然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如何能不报“属下知道!“
她压住火气,指着千机百鬼,沉声道:“很好,去穿鞋!“
风裳等人一听轻尘雪这话,当即就拦住她道:“苑主万万不可,便是顾及吾流书天阙与一际云川的脸面,也不可找上门去啊。“
轻尘雪冷眼看他们,语气中透着彻骨的寒气“脸面?脸面是相互的,他一际云川的人把我流书天阙的人打成这样,吾给他脸面,谁给吾脸面,吾不知什么是脸面,吾只知一报还一报,天不报,吾来报!千机百鬼,跟我走!“
看两人化光往一际云川而去,风裳等人急的一头汗“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见众人团团乱转,浮梦生摇头轻笑:“急什么,苑主行事有自己的分寸,若是实在不放心苑主会闯下大祸,你们大可去找儒令,让他处理,这样即便苑主做了什么血洗一际云川的事,好歹也有个谈交易的人不是。”
风裳见他一副事不关己一身轻的样子,轻斥他道:“胡言乱语,汝讲话须知轻重才是。“
不过浮梦生的话,也提醒了她,她交代众人一声,便赶往隐春秋住所去。
眼前便是一际云川,轻尘雪停下脚步“那几个秃驴是三法印之一即身佛诸行无常的弟子是吗?”
千机百鬼攥紧拳头,愤恨的看着一际云川守门的僧众。“回苑主,是。”
掸了掸衣袖,轻尘雪冷笑“很好。”她转身对着身后的千机百鬼下令“哭吧.........”
千机百鬼不解的看着她“哭?”
轻尘雪懒得跟他解释“没错,给我哭......”
千机百鬼皱紧了眉“苑主,吾.....哭不出。”自幼,他就被家人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便是流血断骨,他都未曾在人前哭过。
轻尘雪冷冷看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千机百鬼耳鸣目眩,头晕脑花,直接倒在地上。“现在,你可以哭了........”
捂着脸颊,千机百鬼不敢置信的看着轻尘雪”苑主?!“
“将你的不甘,你的羞辱,你的愤恨,通通哭出来。“
看着千机百鬼跟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样用衣袖抹眼泪,轻尘雪满意的点点头,抬脚向一际云川的门口走去“跟我走吧。”
“晚辈轻尘雪特来拜会诸行无常大师!”
她这边刚跟着引路僧人踏入一际云川,那边风裳就已经赶到隐春秋住所之地。
听了事情来龙去脉,隐春秋满不在乎的一笑“吾知道了,你下去吧。”
风裳不解,难道不该立马动身赶往一际云川阻止苑主。“儒令?!”
将思索好的棋子放在棋盘纹路上,“该好友咯。”
冲隐无为见他不慌不乱,笑问道:“你不怕那丫头冲动闯祸?”
隐春秋一笑“吾对小浅从来都放心,该正面杠的时候,她不会畏缩,该使计谋的时候,她不会做笨人,再说了,我流书天阙何时怕过打架,不就是打架,打就打呗.........”
带着千机百鬼在佛堂等了片刻,便见一僧出来“轻苑主光临,诸行无常失迎了!”
轻尘雪起身回礼:“是轻尘雪不请自来,叨唠大师了才是。”
诸行无常看了看轻尘雪身后还在抽噎着哭泣的千机百鬼,有些奇怪:“这位是?”
轻尘雪解释道:“这是吾之下属神机莫测千机百鬼,前日,吾之下属与大师之弟子发生冲突,吾今日方得知此事,便特意带他上门道歉,给几位大师赔礼。”
诸行无常皱眉,他弟子众多,品行良莠不齐,对方说是过来道歉,只怕多是上门讨个说法来的。“敢问是吾哪几位弟子?”
“千机百鬼,你自己闯下的祸,应该知道苦主是谁吧?”
“是惠字辈几位大师。”
诸行无常收徒,一个字辈只收四名弟子。“将惠文,惠礼,惠仁,惠义叫出来。“
轻尘雪听了那几个和尚的名字笑道:“圣人提出仁义礼智信五常,知书遵礼,待人仁义,通世明智,守信重诺,又警醒众门生,君子修身修德,有德方有行。大师为弟子取法号,偏偏忘了德与信,当真是可惜。“
这话明摆着讽刺他诸行无常的弟子缺德无信,不守当初说好儒佛井水不犯河水之诺。
憋着一肚子火,诸行无常打哈哈,“是可惜了,贫僧记下了。”
等那几个和尚一头雾水被叫上来,轻尘雪问千机百鬼“就是这几个秃驴?”
用来客套的礼节被丢却,她目冷似寒冰,盯着那几个和尚,只等千机百鬼回话。
“是。”
手中香扇化为冷冽长剑,剑芒锋利,剑光如电,根本就不给众僧反应的时间,出手只是一瞬。
众人只知当长剑化为香扇之后,被叫上来的四名僧人双臂削骨分肉,只剩两堆软肉悬挂臂上,而被剑剔除的白骨血淋淋落在地上染出一片血域,四僧嚎叫哀鸣,他们的舌头也被割下,摆在一旁的桌上,除了嘶哑痛呼,再也吐不出任何话语。
门下弟子当着他面被人削骨断臂,割舌封口,诸行无常手持佛珠,怒道:“你.............轻尘雪,欺人太盛。”
”他们断吾之下属一臂,吾便削他两臂,他们喜欢说是非,吾便割下他们的舌头,让他们知道,乱嚼舌根是要付出代价的,大师摆出如此架势,是想与轻尘雪相杀吗?“
儒门竟有如此高手,眨眼便能削去他门下弟子双臂,他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诸行无常迟疑了。
“千机百鬼,事情已了,随吾离去。”
走至门口。轻尘雪回头嗤笑一声“秃驴,你们该庆幸吾从不取人性命,不然吾今日必要斩下你们的秃头盛酒喝。”
门外阳光照在轻尘雪森冷阴沉的脸上,惊得众僧倒退,那女子仿佛是从阴诡地狱里爬出的嗜血修罗,让人可怕可怖,心生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