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ydie0611 于 2016-5-15 19:17 编辑
18.蘇芳華 「嗨、小秘書,好久不見了~」
週二下午,毫無預警的一場大雷雨,滂沱淋漓。蘇的辦公室後方就是一大面落地玻璃,雨勢正酣的時候,連這牆面似的強化玻璃都要聚少成多的撼動推倒似的發出細微的聲響。肉眼可見的雨點把整座城市下成一片灰濛鏡子,像水銀底的鏡面終究斑駁出的水漬和銅鏽,有點叫人喘不過氣來的心煩意亂。
終究是隔著玻璃,連雷閃都過濾得只剩下了悶聲輕響的哼哼,蘇經理皺起眉頭-蓓蓓最怕雷聲了。
這時間應該還在小學裡,兩個孩子都有他的溫柔和她的逞強,在同學的面前,蓓蓓不曉得正怎麼樣的強忍著,又也許愛出鋒頭的毛病又犯了,忙著舉手搶答累計得分,好在學期末跟班導師換一個冰雪奇緣的鉛筆盒,其實蘇也不是不能直接買給她的,但她就是喜歡自己拿到獎品的感覺,這一點倒是像他又像她。
雨勢來得快,走得也急,漫不經心的那種隨意,還處處殘留著雨絲的那種不乾淨,陽光卻不介意,同時從雲的那端探出千百隻手來,把玩著雨後的天藍色,蘇經理注意到了什麼,也難得的站到窗前遠眺。公司租借的商務大樓鄰近市政府,不遠處就有一小片國父紀念館廣場旁的綠蔭。蘇站在那裡看了一會,拿起手機悄悄的對天空拍了一張照片。
劉欣照往常那樣走進來給她送咖啡的時候,她抬起頭對她笑了笑:「妳看,是彩虹耶。」她指了指窗外,劉欣順著她的食指指尖看去,看見一弧不明顯的模糊得好像只有六色的彩虹。
「真的耶,好漂亮喔。」劉欣打從心底發出讚嘆似的瞪大了眼,「應該是因為今天很熱又有下雨的關係吧」天氣熱得連彩虹都要融化了,她想,但據說那畢竟是一種倏忽即逝的好運象徵,就像她能站在這裡和蘇分享同一道風景本身就是一種,出乎意料的幸運。
她又站在那裏端詳了一會,蘇則把頭低下去,專心的忙著在手機螢幕上指指點點,她想把彩虹的照片傳到她和兩個女兒的專屬群組裡面。
而蘇芳華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她用指節略顯輕佻的敲了敲根本敞開的門板,對最靠近門邊的劉欣笑得很燦爛:「小秘書,好久不見了。啊、我也要咖啡,麻煩妳,我要加鮮奶、兩包糖。」
劉欣一下揪起了肩膀,非常拘謹的對她彎了個腰打招呼:「廠長好。」
「好好好、妳真的好可愛喔,到底開始考慮來工廠上班了沒有?我可以給妳加薪妳覺得怎麼樣?」蘇芳華笑著湊近了劉欣,她有一頭及腰的挑染成亞麻色的捲髮,劉欣在她身上聞到了一種非常好聞的香味,是香水吧,某種十分透澈的好聞的味道,但劉欣卻古怪的只覺得了那是昂貴的味道,她偷偷瞥了蘇經理一眼,那一眼看上去竟然有點求救似的慌亂,蘇經理清了清喉嚨,出手相助。
「欣欣,妳先去泡咖啡吧。」蘇對劉欣點點頭,露出有點歉疚的神情,劉欣捕捉了那神情,再次對蘇芳華淺淺行禮,轉身飛快的出去了。
「小秘書妳還沒回答我耶~」廠長笑彎了眼睛,後半句的話卻只來得及跑進蘇的耳朵裡。
「妳不要老是跟她開這種玩笑。」蘇看到她,臉上的什麼表情都先打了折扣,「找我有什麼事?」
「我不是開玩笑的啊,我工廠那邊真的很缺人。現在的年輕人、一代不如一代,一來就跟我漫天喊價,這個不做那個不要,肯做肯學的又都太笨了,沒有一個滿意的,我不如從妳手裡搶妳用過覺得好用的比較快。」廠長轉過臉來,她的眼型是那種杏型往上收尾的柔媚,罵人的話配上她的口吻她的五官聽起來就跟稱讚人一樣。
蘇把手不動聲色的支在頭上,也不曉得是什麼毛病,一跟她說話就會頭痛胃痛全身痛,「說認真的,找我什麼事。今天沒有兩廠會議不是嗎?」
「妳還敢問我,應該是我問妳就沒有什麼事找我嗎?」廠長一屁股坐到辦公室裡的客人沙發上,「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我竟然是從別人嘴巴裏聽來的,我居然比別人還要晚知道!」
蘇對她的指控了然於心,只是沈默,他的表弟在工廠的物管單位上班,蘇早知道只是包不住火的,廠長死盯著她看,又忽然喊了一聲:「連戒指都拔了?妳真的是認真的啊?」
「這種事,能有不認真的嗎。」
這次換劉欣得站在敞開的門邊用指節敲門了,她一臉尷尬的端著咖啡,廠長剛好指著她問:「所以小秘書也知道了嗎?」蘇不說話,「連她也知道、就我一個不知道,蘇芳瑾妳朋友這樣當的」蘇覺得頭好像更痛了,她對劉欣點點頭,請她放下咖啡,劉欣眨眨眼照做了,只能又尷尬的跑走,臨走前她不忘幫蘇帶上門,沒來得及看到蘇有多感激她這個小動作的眼神。
劉欣第一次見到廠長的那天就被騙了,她同樣的坐在蘇辦公室裏的那張沙發椅上,興致勃勃的跟她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只和蘇名字差一個字的蘇芳華,平常都叫她泰瑞廠長就好,那是英文名字泰瑞莎的縮寫的意思,她說,她是蘇芳瑾蘇經理的妹妹。
後來她才知道,蘇芳華,只是一個和蘇芳瑾毫無血緣關係的過於相似的名字,還因此被蘇經理投以了十分歉疚兼且關愛的眼神。
「所以到底是怎樣,Ricky說你們倆問題早就有了。不過我看是女人吧?」泰瑞廠長換了姿勢,用手支著下巴,蘇則嘆了一口氣,「反正就是走不下去了,提早分開對我們都好。」
「問題是有沒有女人差很多,有女人,妳才能正大光明的把錯推給他,不然蓓蓓跟蕾蕾妳打算怎麼辦?妳以為好聲好氣的他就會同情妳嗎?同情跟讓步是兩件事啊,蘇芳瑾,你們會協議離婚嗎?」
同樣的問題,給不同的人一問,就有這麼極端的效果蘇芳瑾算是見識到了。反向思考一下,至少,她原本以為蘇芳華也是來勸她低頭的,這麼一想,又發現了自己的糊塗,蘇芳華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她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也不是刻意不講的,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們自己會處理的,謝謝妳的關心,芳華。」蘇想就此打住這個問題,她抿了一口咖啡,「倒是妳自己最近還好嗎?」
「少來了,少在那邊轉移話題。」泰瑞廠長嗤的一聲,也開始喝自己的那杯咖啡,「妳就是太心軟,要是我就狠狠鬧開了,看誰有臉上法院去要撫養權。」
「妳沒有資格說我,妳也就是嘴巴厲害。」蘇又嘆了一口氣,她發現她遇到這個女人除了到處痛,還很容易嘆氣,「幾年了,還要繼續等嗎?」
「等,為什麼不等。她有本事逃,我就有本事等。」女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注意到口氣裡面一下子曝露了太多的不甘心和寂寞。
六年了,蘇芳華一直在持續著一場豪賭,賭注是人生賭本是青春。她在賭一個女人會回心轉意的從婚姻裡逃脫出來,或者等,等自己放棄的那一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