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百】【中式蒸朋】朔

作者:魂魄妖猫
更新时间:2016-05-28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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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魂魄妖猫 于 2016-6-12 01:02 编辑


北林有月,方晦当朔。适彼高坡,谓众以谣诼。北林有女,其名为朔。月华脉脉,谓我不可说。

夏朔


她姓许名朔,朔望的朔。书院里尽是些方及笄的姑娘,几乎一色是新近流行的式样。素色的襦裙或中单未曾变过,或长或短的褙子也因着暑气,多是鲜亮的浅色,尤以青黄正色为最,只是衣袂与肩背的束带仍多是深色的革子,看起来倒也十分相称,反倒是挂在胸口的皮制短围裙,因为面积大且本就是常换易坏的消耗品,早早换了浅色的革。着满服的旗人也不少,旗袍近年虽已改紧,亦多有流行的皮束带。因为多是贵族的缘故,兼实用与华贵的对襟皮坎肩十分流行。尚有许多姑娘为图便利,仍时时戴着手套,只是已换了露指的短款。着长裤的仍有,只是为暑气所迫,已是寥寥,也多是素色,冬日里流行的皮膝袴更是消失不见。为了携带器具的便利,腰间多是硬革制的西制包,少有外面仍多用的荷包,甚至有姑娘用着官府禁止的绑腿,将一众轻便趁手的尺锯螺锤挂在腿上。不过到底是北林书院,对于女学生的种种出格行为,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此种容许尤以以字相称为甚。原本男子行冠礼方可取字,北林书院里的女子却几乎尽是以字行,就连只长十年半辈的先生,平日里也称字不称名。若非相熟,更是不会知道本名。

可许朔,反倒是其字弥望,鲜有人知。其时我正于书院西厢三层屋顶,远眺天边余晖。尽管那一队飞舟几已缩成墨点,机械运作的轰鸣声仍碎川裂瀑而来。旁边似有脚步声,只是稍有犹豫,来人便就地坐在距我约莫四五步的地方。我瞥了一眼,翩若惊鸿。来人是朔。“应龙舟噪声如此,也实是恼煞人。”“侬竟是与我说么?”北上甚久,吴侬软语已成京华正音,独独一个侬字,竟在她口中留了下来。“若非与你说,”我不动声色地向左挪了半个身位,更靠近她些,不然说话着实不易,“且不是通了此彼两岸?”她未说什么,只是撇了嘴角,以示戏言不足笑。我正尴尬,她却开口:“堂堂钮钴禄氏千金,旗装竟没什么镶边的么?”“你,你竟认识我么?”她似是觉得说错了话,露出一副不欲多谈的神色,冷淡道:“怎得也是同班,郎珞华,如何不识得?”闭门羹虽已端到面前,可也不情愿就此吃下。“镶边刺绣太繁琐,做工时不便利,就把那些个华服全置于箧底了。旗装的开衩也是,为了骑马便利,自己改的。”这话怕是太愣头青,想竟惹得她一阵笑。待笑止了,款款道:“侬倒是与我认识的许多旗人不同,何况是八大姓的子弟。”说这话时,她扭过身子来仔细看我,脸上发出了些明媚的光采,而先前一直隐于背后的左臂,也因支撑而落在了我的视线之内。束带较之他人更密些,青色的衣料透着黄铜的颜色,一片旗形的皮子延伸上去,带着衣袖盖过了掌背,堪堪露出隐没在手套之下的五指,上面的数枚铆钉很是惹眼,似乎像是钉在手背上一般。不消两秒,她便觉察了我的视线,立马抽了手,脸上的光彩更是转瞬即逝。我伸手去够,好容易握住了她冰凉且坚硬的左臂,却已被拉扯在她背后,一个踉跄,只手撑地,身子却不可避地压了上去,与她只留着一个不多远的距离。旁人看来,倒显得我似是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我决意不松手的。“莫要、对不起,但这……实是无妨的,”她的敌意与抗拒实让我不忍卒视,只好转而看向不知有何物的天边,“况且,我也早就知道。”她闭了眼,全无半点动摇的神色,看得着实心疼,可我又岂有心疼的立场?“弥望……”她从前失了左臂,她被称第一巧匠的父亲便给她做了一条几可乱真的金属臂膀,这点,北林书院里几乎无人不晓。可她仍是结结实实地掩着那只黄铜色的手,无时无刻不戴着手套。莫说欺侮她的,就连想与她结友的,也多在那双冷眼前败下阵来。自去年深秋的元冲陈浩一案后,拒人便更甚,眼也俞冷——“……许久无人以字称我,侬还是唤我许朔吧。”我自知她未言明之事,何况她许我称她以名,到底还是没将我远远推开。才松了手,重新坐了回去。“那,朔?”她微微点了头,算是答复。“那,那你叫我佩瑛便是。佩环鸣鸣,玉华琼瑛。”“佩瑛。”她轻声念了一遍,似是便于记住,语气却柔和得一瞬恍惚。

应龙舟已飞远,天光只余细细一抹,墨点也再望不见。只还隐约望得见不远处朱雀舟来来往往,这自是没有什么声音的。甫一觉察这静谧,以及这静谧里间或传来的几声啁啾,未开口便愣了神。“怎么?”“这北林苑,竟还听得到鸟鸣么?”她嗤声笑道:“就算是这铜墙铁壁的北林苑,怎可能毫无生气。”而我此前一向以为,这里是难得见到什么生灵的。北林书院内六院外八院,大小共十八楼,厢房游廊不计其数,尽以军备堡垒规格设计,建成了时谚称作“钢骨木鳞白垩肉”的白虎楼。院内虽有草木,却未见过飞禽走兽。如今本就愈发惧人的生灵,对着如此森森然的庞然大物,恐是避之不及才是。朔月只隐隐挂在天边,露出浅淡的痕,将要落下去了。我只痴看着,未来“每月三四,期年则半百。人非朝菌蟪蛄,早该习以为常,侬还有何哀?”许是自己也未觉察,登时一愣。“许是……见不得皓月淡,见不得玉盘寒。”“只是寒钩一柄,管它作甚。”这话实在悲哀至极,一咬牙横了心,不顾礼数,覆上她手,紧紧握住。“皓月当空,璞玉浑金,晦朔不移。切莫再——”我顿了一瞬,可逾礼便逾礼。“切莫再,以铁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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