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聲音？……
清澈堅毅，那是與翼さん聲線截然不同的聲音，是清晰得不曾真實的感覺。
自己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聽到過，獨屬於那個人的歌聲。
短暫的失神間，意識似乎再次開始不停喧囂，走馬燈式的斷片後隨之而來，是刺痛神經的嗡鳴席捲全身。
難以忍受的掙扎時，關於那天不堪的記憶再次映入腦海……
‘餵，響？睡不著嗎……’
‘大家都還不能睡著吧’
‘我想也是’
誒，真奇怪呢……那個人應該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纔對。
畢竟，那個人可是在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為拯救自己，離開了。
想來自己恐怕是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好好告訴她
‘我的名字叫立花響’
昏暗沉悶的橙色光線下，並不會使剛剛甦醒過來的少女感覺到不適。渙散思維在視線處交匯，橙黃色瞳孔在燈光下亦顯得空洞無聲。
‘剛纔的，是幻覺吧。恩，肯定是因為最近任務都太過忙碌，完全沒時間好好休整。這麽一點小事就說辛苦了嗎？給我振作起來啊，立花響！’
抬起微涼的手掌用力拍上臉頰，試圖為自己煩躁不安的內心，尋找著平靜的藉口。
挺直腰板借著後背得力量，不曾有一絲拖沓的從病床上翻身坐起，雙手微微用力撐起身軀。
“小事一樁，絕對沒問題。”
“看起來你還挺有精神啊，立花”
黑髮及肩的女性從病房旁邊的觀測室走來，隨意的扶正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本應筆挺平整的西服卻因她過度隨意的性格變得異常邋遢。好在，還有一件外穿的純白研究服為她掩去尷尬。
“啊啊，藤井小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最近在學校，我可是經常被克莉絲醬教訓說，要是再這麽沒頭沒腦熱血下去，總有一天可是會變成笨蛋的。”
“呵呵，笨蛋嗎？其實作為笨蛋的話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不會有那麽多不必要的煩惱。不過，這麽說起來，我是不是可以稱呼你為‘笨蛋英雄’”
“誒……怎麼連藤井小姐也這樣。難道真的要變成笨蛋了嗎”
看著抱頭將金棕色髮絲撓得不成形的少女。如若不是已經認知快有半年的時間，女性應該早已上前去安慰此時‘傷心欲絕’的少女。看著突然停止動作的少女，女性自顧自坐在少女身邊。
“怎麽了”
“突然想起來。以前只有在考試前因為沒有好好複習功課，而被未來教訓的時候纔會這樣耍賴撒嬌的”
“看來你選擇放棄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是真的了”
“恩…”
“為什麼”
極為淡漠的語調，顯然不是真的有多關注少女為什麼會作出這種選擇，到更像是隨口一說罷了。
“大概…嘛…原因什麼的，還需要時間去思考吧”
鉛灰色瞳孔淡淡注視著少女示意她繼續下去。
“讓我成為裝者的那件事，藤井小姐知道吧”
“我知道”
“其實在我住院的那幾天，醫院裏有來了很多人看我，雖然我並不真的認識他們”
“恩”
“但，就算如此在我已經醒來整整一周的時間裏。我爸爸，始終都沒有來過。”
……
“為什麼呢”
……
“之後一下子就沒有了自己還是個孩子這種感覺”
“所以總是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是想讓他人將你放在不一樣的位置上特殊對待，引起對你的注意，成為英雄”
窸窣間少女已經穿上放置在一旁靠椅上的鉛色外套，背過身極為小心的隱藏著為昏暗所掩埋的空洞視線。
“啊，我確實是喜歡能被人注意到。”
……
繼續嚮前走去並不打算轉身的少女，直至來到門前似乎是想起什麼一般低著頭輕聲道
“吶，藤井小姐一直都是反對的吧，關於我選擇繼續成為裝者這件事。”
“並不存在反對這一說辭，對於我個人來說，不過是對你進行較為客觀性的建議而已。”
“呵呵，藤井小姐你誤會我了。覺得我只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纔想要作為裝者存在。”
……
“我想要去並不是想讓人注意我，其實就算沒人知道也好”
“是麽……”
瞬間敞開的室門，讓慘白刺眼的光線一點點吞噬著屋內的黑暗。就像正義終究是會戰勝邪惡般，粉碎著一切灰暗的存在。
少女的身影逆光而立，微微偏過的側臉再次揚起自信的微笑，異常堅毅的神情與先前的空洞形成著強烈的反差。
“我想要成為無名的英雄”
真是像陽光一樣璀璨奪目的女孩
“那麽，藤井小姐我就先告辭了喔。”
……
這似乎已經成為兩人認識之後某種無需言明的習慣，。
立花響每次的到來，都可以隨性而為的說出自己內心中不曾對他人提及過的心思。同時亦不介意藤井近乎冷漠的性格。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能為她守住一部分秘密的人，真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旋转着黑色原子筆，在署名立花響的健康檔案裏，平靜的為心理一欄填寫下
‘無異常’
……
‘啊啦，對於都有這種不正常發言的孩子，竟然還能毫無感情的寫下無異常。你還真的冷漠到冷血了呢，藤井’
‘她的心理本就沒什麽問題’
黑髮女性將資料隨手扔向一邊，右手粗魯的為自己拿下鏡框，一握抓住正在解開自己領帶的手。
“delusional psychosis—妄想性精神病”
金髮的女性瞇起琥珀色的瞳孔，絲縷間危險的氣息在兩人的對視中一觸即發，借著靠向皮質座椅的的姿勢將金髮女性拉下，讓她失去了繼續俯視自己的機會，
‘為什麼？’
渾身赤裸的金髮女性悠悠開口卻並不言明自己詢問的是誰。
“別用那種眼神著看我，菲尼”
執起一縷金髮在手中把玩起來，若說此時的菲尼並不是魂体狀態的話，那麽場面應該算是相當詭異了。
‘喔…，那麽我可愛的複製体，你希望我用什麼眼神看你’
不著痕跡躲開藤井的觸碰，微怒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黑髮女性挑眉間只得無奈擺了擺手，全當自己已經選擇妥協。
“一年前，那時的我雖然還未正式接觸立花響。但對於她的身體報告還是有過一定關注。你知道的菲尼，對你的命令，我可從來沒有違抗過。”
金髮女性不曾看她，只是繼續翻弄著手中的文件，不時皺起眉頭。
“你猜我發現了什麼？呵呵，那個讓你如此上心的孩子，立花響，可是有兩份體檢報告呢。”
‘兩份？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種預計。’
突然轉變的視線如被激怒的毒蛇般，身為菲尼怎麼可能允許一個復制體對她下達的命令有所忤逆。
“嘖嘖，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所以呢’
“在我正式接觸立花響的時候，她就已經會有短暫性的幻聽產生。介紹她過來的二科人員也大多認為她是因為心理問題纔會產生幻聽，況且作為裝者偶爾聽到歌聲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
“然而這並非理性之中所帶有的感知。立花響並不能以
本能的反應出她到底是真實聽到了聲音還是她幻想出來的聲音。她所產生的現象也是因腦部機組織的流失。”
‘……’
“在她產生幻覺與妄想的那一刻，腦中的組織就已經同時產生了流逝，只短短一年，立花響已經失去百分之五的腦組織”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至於之後嘛，雖說病症大多是從侵蝕後部的腦組織開始，不出五年分裂症對腦組織的侵蝕就會延伸至前部擴散到前額葉，她也會因此喪失四分之一的腦組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那你，為什麽不阻止那些人。’
“呵呵…菲尼，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們？”
‘……’
“我，並沒有那種義務不是嗎”
……
“再說。我可是相當好奇，身負Gungnir卻扭曲感知的裝者究竟能堅持到何种境地。”
‘瘋子’
“呵呵，那麽將我這种瘋子創造出來的你，又算是什麼？菲尼”
少女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從藤井小姐那裏走回來的。雖說這是师傅給予自己難得的休假日，然而面對這樣的休假少女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其稱之為放鬆。
並沒有選擇同往日一樣去找友人外出吃飯，也不想繼續留在學校複習功課。
怎麽說呢，可能比起去埋頭學習，立花響就個人來說更願意去找师傅進行一番修行，或者去大嬸家蹭飯也是好的。
不過，那都不是自己能夠停留的地方。能夠供自己溫暖的家，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嗎？
說不上來。
‘響不進去嗎？’
赤色的幻影從身邊閃過，混洗不清的聲道令少女恍惚的扣上家門扶手。
到底是什麼時候，一直在心裏最為重要的家……
變得那麽，無趣？
‘為什麼會這麽想？’
“不知道呢奏さん”
垂下頭，明明知道身邊應該不會有人存在纔是。
逐漸沒落的餘輝卻將那人的身影映襯得如此真實。
‘響快進去吧’
那人伸出手連帶著自己的力道，緩緩打開了房門，微暖的觸感自手背傳上臂膀。
就像，每一次的揮拳都會被這個人引導一樣有力。
不自覺間笑意再次在嘴角蔓延起來，剛想開口道謝卻再次發現自己身後，空無一人
“小響？你……今天有帶朋友回來嗎？”
年邁卻又透著無盡慈愛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看著奶奶也疑惑的同自己一起向外張望。本想開口解釋的想法被積壓在胸膛，自喉嚨中傳出的卻是
“沒有什麼啦，奶奶真是”
微微鼓起臉頰，似是在撒嬌般的語氣讓老人稍稍放心了些。
“我還以為小響今天又帶小未來回來吃飯了呢”
走在前的奶奶一邊為孫女添上滿滿一碗白飯，一邊打趣著不按常理出牌的孫女。
“我難道不能有除了未來之外的朋友嗎？”
少女木然盯著眼前的白飯，想想看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提及關於朋友的話題，家人第一時間會想到的人，只會是未來。
“小響？……”
“不，我的意思是我在學校人緣還是挺不錯啦。奶奶就不要瞎操心了嘛。”
抬著飯碗用力的扒了幾口，借機掩飾過自己一閃而過的煩躁。
“吶，奶奶，媽媽和爸爸呢？”
放下吃飯一半的飯碗，突然發現今天竟然沒有了往常媽媽教訓自己要好好吃飯的聲音，就連應該一直在家的爸爸都不知所蹤。
“你爸爸今天因為在工地上班，幹活時不小心扭傷了手，你媽媽現在應該陪他去醫院了吧”
年邁的老人靜靜坐在少女身旁，微微嘆了口氣，撫上少女金棕色的髮絲，慈愛眼神中閃爍著盡是無奈的神情。
明明說過會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為什麼還總是會給家裏人添麻煩。就因為我在二科的薪水完全能支持家裏的開支，所以只會去找一些零散的工作嗎？！騙子
示意奶奶自己沒事后，繼續扒著碗裏溫熱的白飯……
“奶奶，今天的白飯……好甜”
幫奶奶收拾過晚餐的餐具後，沒有和往常一樣陪奶奶看搞笑的脫口秀節目。
關上燈，坐在自己許久沒有回到的房間，用溫暖的被褥將自己包裹起來。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呆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