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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红与黑的日常 下

这一晚之后，神官开始和夫人保持距离。但忽然痊愈可以自由行动的夫人并未在意到这件事，直到某天她在花园修剪玫瑰抱怨天气太热，却没有人给她施加一个什么神术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很多天没有见过神官了。

“你……”不知自己为何生气的夫人气冲冲闯进书房，看见神官以后忽然没了气势，“您在干什么？”

浮在半空的神官睁开眼，“冥想。”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很快会成为大神官。”

冥想是神官晋级的重要课程，难怪从实验室爆炸的那天起，神官的双脚就再也没有落过地，随时随地施放神术使精神和身体都维持一种极限的状态里，直到能突破这个极限。

大神官，意味着这位神官的信仰和对教义的理解都得到了上帝的认同，一万个正式神官里才会出现一个的大神官，连国王也要礼让三分的大神官。夫人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清秀端正，某种意义上只像个刚长大的孩子，天真可爱，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但她甚至没法像过去那样伸出手随意触碰对方，她们永远也不可能是一种人。

她后退一步，非常有礼貌地拉了裙摆致意，“抱歉打扰了您。”

神官盯着关上的门，还能听到对方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和抽泣声，默念了一段祈祷文，这才闭上眼继续冥想。

神官的饮食都安排有仆人在固定时间送去书房，夫人再也没有去找过她，整天呆在已经毁坏的实验室里，忙碌于各种实验，想借此逃避现实。管家发现小姐再次失去了笑容，上一次是少爷在安排完她的订婚仪式以后告知她自己要去参军，小姐自那以后就再也不笑了。神官来了以后，小姐虽然表现得很不乐意，但事实上却很开心随时准备机关想要整蛊对方，虽然每一次都失败。管家站在书房门口犹豫很久，还是没敢打扰神官的冥想。

整栋房子都变得异常安静而沉闷。

事情在贵族到来的时候发生了转变。他要求夫人忘记那些愚蠢的实验，并要求对方为自己偿还新欠下一笔债务。

“你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独角马。”贵族得意洋洋，他已经提前预定下来了，反正他的这位未婚妻有的是钱。

一辆新马车？夫人眼里满是蔑视，“不，这不是约定好的内容。上一次拿走的那两张支票已经是您这一年可以得到的所有钱了。”

“您恐怕还不知道吧？”未婚夫英俊的脸笑得几乎变形，“您的哥哥已经在安哥拉一战中光荣牺牲了。如今您还想见过他的话，恐怕只有深深呼吸一口气，才能在这宇宙之中寻找到他留下的微尘。”

夫人抓住栏杆，脸色苍白，“这是真的？”

未婚夫两步走上台阶，靠近这个试图玷污贵族荣光的女人，低声道：“是的，下个月你就会收到他的阵亡通知书的。你这个痴心妄想的女人！”

夫人一言不发，叫来管家，签下了支票。对方晃了晃支票，得意洋洋上了马车，临走还不忘冲着屋子大声喊道：“愚蠢的女人，让那什么炼金术和你哥哥一起见鬼去吧，我永远不可能给你写推荐信的。”

夫人咬着下唇，转身上楼，走了两步，看见一角白色衣袍，抬起头，神官正站在楼梯口。

“……你听见了？”

神官点头。

夫人盯着神官，希望对方说点什么，然而神官只是转过身又返回了书房。夫人坐在台阶上，觉得这样也好，什么都不要说，安慰或者同情，都不是她想要的，尤其是来自神官的安慰或者同情。

这一天之后，夫人似乎完全放下了所有爱好，专心学习一名贵族夫人应有的学问和礼仪，甚至连门外的玫瑰也没有心思再去打理。反而是神官对这些玫瑰产生了兴趣，每天的晨祷结束之后，都会去打理花园，然后才返回书房继续冥想。

唯一改变的，恐怕是来得越来越频繁的某位贵族，甚至狮子大开口想要走一座磨坊。管家试图拦住他，却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以前我我还担心有人会不小心成为出色的军人，所以小心翼翼照顾你们的感受，现在再也不需要了。别忘了，你们现在是靠着谁的名字得以保全的，没有人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去霸占一位没有背景地位的女人的家产。”

未婚夫的贪得无厌也没能让夫人再多一点别的表情，她冷冷道：“但您不懂经营，磨坊在我手里每年至少会有五万个金币的收入。至于您？别忘了，您是怎么跟我订婚的。”

作为贵族，未婚夫自然也继承过一部分的产业，然而他只懂得一个贵族该懂的东西，很快亏得一无所有，不得不答应了她哥哥的条件与她订婚。他想起来了这件事，同样也想起了那种不得不与一个下等人订婚的屈辱，但是金钱，能让他拥有贵族该有的生活水准的金钱，贵族也必须为之妥协的金钱。

“好吧，我同意你说的话，但是我要获得我应该有的那部分，每年收入的一半。”

“不可能。经营是需要投入和预支的，顶多给你四分之一。”

“三分之一，不能再少了。”未婚夫弹了一下刚刚拿到的支票，“还有，你以后最好改一下对我的态度，否则我一点儿不介意做出一点不太礼貌的事情来。虽然对你这种下等人来说，礼貌是根本毫无必要的。”

夫人提起裙摆，“慢走。”

未婚夫冷笑一声，上了马车，那匹价值高昂的独角马昂着高贵的头颅，四蹄踏地拉着马车腾空而起。一匹有着角马王的血统的独角马，难怪得花一万金币才买了下来。

夫人不想再看那辆总是带来不幸消息的马车，转过身，却发现神官正站在她身后，表情一如既往，平静，温和，还有一点圣洁的意味。

她礼貌地低下头，让开一旁，“您好。”

神官说道：“因而记忆也是危险的。落入水中的石子慢慢沉底，涟漪却一直扩散，守着涟漪就会忘记落下的石子。”

神官好像引用了某段经文，但夫人一时间没有听懂神官的意思，“什么？”

“您愿意与我一起离开吗？”

夫人愣住，“……一起离开？”

神官说道：“我可以推荐您就读坎恩星的巴拉塞尔士炼金学院。”

“坎恩星？”夫人睁大了眼睛，“那是联盟的星球，哦天哪你是联……”

一个神官，帝国的星球上有一个心向联盟的神官，她甚至能想到自己那位未婚夫在得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大惊失色然后欣喜若狂。夫人扶着栏杆坐到台阶上，也顾不上失态，“你是说真的吗？你不是为了什么……就开个玩笑什么的？”

神官微笑，十分镇定，“这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怎么去？前往联盟星的飞船只售给贵……”夫人看着神官，忽然反应过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接受我未婚夫的邀请来到这里的吗？”

神官点头，“本来是。”

夫人摇了摇头，眼泪砸在地板上，忍不住带上质问的语气，“本来是？那现在是什么？”

神官叹息，单膝跪在夫人面前，“我对人类没有喜爱之情，但你例外。”

夫人愣住。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听到的意思。”

神官亲吻对方的手，“我喜欢你。”

被亲吻过的地方还在发烫，夫人盯着自己的手还在发呆，神官又说道：“但是去了联邦星球，您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财富、地位和仆人了。虽然政治同样的肮脏，但毕竟在表面意义下，是人人平等的。”

夫人忽地一笑，展示自己被亲吻过的手背，眨眨眼，“但你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神官微笑，“是的。我是巴拉塞尔士炼金学院的神学导师。”

“……哦师生恋？”夫人偏头看她。

神官不置可否，耳根却红透了。

为了离家出走，需要准备很多事，首先是船票。夫人想了很多理由，但都觉得不太能说服对方为自己提供证明好购买船票。神官轻描淡写，“我会给他一份教会的推荐信作为交换。”

信仰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然而贵族的信仰则是可以用于交易的。皇家骑兵虽然是名誉上的头衔，同时也是皇室表示亲近的荣耀，以及每年五千金币的收入。成为皇家骑兵三年并无其他过失，就可以经由其他贵族的推荐进入贵族学院，从而拥有成为上议院议员的机会。

这一系列的好处说服了那位未婚夫，“但是为什么她也要跟您一起走？”

神官微笑，无声无息展示了一个神圣神术，全身为白色圣光照耀，“在此居住的期间，我正式成为了大神官。她很适合作为神的仆人。”

未婚夫立刻收回所有不满，恭恭敬敬道：“一切将如您所愿。”

一个带来可预计的金钱的未婚妻，和一个即将成为神的仆人的未婚妻，哦已经不再是未婚妻了。成为神的仆人之后，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立即解除，但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夫人大方地同意过去的条件依然作数，他仍然会有每年三分之一的收入。

当然变现或者转让了一部分财产之后，收入当然不会再有从前那么多。被迫接受了财产的管家信誓旦旦绝对会照顾好老爷留下来的产业，只希望神官能照顾好小姐。

登上飞船之时，未婚夫还是忍不住露了一下脸，他并不希望某人忘记自己的身份，“上帝保佑，你永远没有机会生下一个贵族血统的孩子。”

神官非常刚好地经过，微笑着说道：“以阁下浅薄的基因遗传下去，也不过是加速了帝国毁灭的进程而已。”

说完，神官先走上了登船通道。

夫人立即跟上去，“我没想到您会说这样的话。”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神官自己也很惊讶，登上舷梯一时没有拿住伞，掉到了地上。

跟在后面的夫人捡起雨伞，“看来您只好嫁给我了。”

神官回头看一眼站在舷梯下的夫人，“您想求婚的话，只能等到明年了。”

在神官身边坐下以后，夫人看一眼窗外的帝国机场，“指导您的那位大神官可能正在痛心疾首。”

“但在我出发之前，他说过，信仰就是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神官说道：“也正因为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我才能成为大神官。”

夫人没有说话，握住了神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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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的梗的解释：

弄掉雨伞是不吉利的事，除非别人可以帮忙捡起来。

走过梯子之下是不吉利的事，未婚女士这一年都没有结婚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