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太阳与风 于 2016-6-10 23:07 编辑

（2）

我天生蠢顿。莫名奇妙想给同学封份子钱。

也不是莫名的！开学当天，我忘记带钱到食堂吃饭了，正在桌边饥肠辘辘哭哭清点少得可怜的纸钱时，回锅肉与花卷干饭自个摊到我面前。啊不，是有人将它们摊到我眼前。“食堂不及外头零嘴好吃，我去外面了，给妳吃吧。”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同学说罢便转头跑掉。对！就这刻我冒出甚大念头——好想给她封份子钱来报答啊！我真奇怪，应不会是蠢得傻了？

自从初见后，这位同学时常会塞予我多一份伙食，不管我是否已有一份在吃。对于时时未能饱食的我，简直是仙女撒福啊。只是吃多了未免不好意思，我试过推卸，却被她一句“妳不吃我就倒掉”逼得我乖乖就范全部吃完。我与她就是这般莫名关系下，结成友人。要说莫名的话，不知何解我总想唤她一声“小姐”，当真是傻了。

我们有时一同在国文系上课，听闻讲课人是鲁迅先生，相较于我寻周公的咸鱼眼，她那散发浓厚兴致的神采，真是生机勃勃，美妙动人呢。“妳很尊敬鲁迅先生？”“那是当然，鲁先生敢于弃医从文，用笔抨击时政，他描写的人物很是艺术鲜活，影射封建社会人们的劣恨性。时下正如先生所望，广大青年已被唤醒，五四新思潮除了学院外还融入了工商各界是最好证明。”看来她真的很崇拜先生，所以“我不太喜欢他”这话咽回去了。先生的确足以影响思想风潮的伟人，可惜字里行间过于锋利，我不甚喜欢。接着鲁迅先生下课后邀请我们吃点心，一人一杯牛奶几块面包。先生真是大好人呢！“啊哈，怎么一杯牛奶与面包就收卖妳啦，我经常分吃给妳，不见妳以身相许了？”她只吃一块面包后，边调侃边把剩余的放到我碟面上。我喃喃数言反驳却因嘴里嚼着面包，只发出“唔唔唔”的音节。“好了好了，慢点吃，没人抢妳的。”不是，我是想说为了报答饭恩，份子钱一定在妳出嫁前奉上。

春意乍到，两嫂日本军舰于大沽口炮击国民军造成死伤十余名。八大帝国主义国家联合引用《辛丑和约》里的，海口不得设防之条款，向政府外交部提出拆除大沽口国防设施，否则武力解决的“最后通牒”。当下，如同数年前五四运动前夕，北洋政府打算在“对德和约”上签字一般，激起了人民强烈反对。大学气氛空前激昂，女生们议论纷纷。前天已有学生群众集会，组织者率众冲击国务院，守门卫兵的国民军没有开门。纵使发生翻墙抓人与口角，人们相持五、六小时后还是散去了。现在她们都在议论，一定要有更大的集会，请愿才能被接受。相比于爱国情意高亢的她们，我只懂在一旁震颤不止。她则是满身气概，准备为民主思想请命一般。“李先生领导组织活动了，大家快来！”“妳也去？这事不可吧？”“怎么不可，以五四大义为监，我们纵然只是学生，都应该表达出政治心声，让政府知道必须拒绝此方列强要求！”喊罢，她便率先冲出去了。我虽然害怕可始终不放心她，只好跟上来到天安门前。

人群汹涌，平常宏伟的天安门竟然被人塞得水泄不通。大会上人们异常激动，唤叫与响应彼此起伏。好不容易大会结束了，我本以为就此完结而偷偷松一口气，然而队伍并没有消散，反而游行至铁狮子胡同执政府前请愿示威。“拒绝帝国主义无理要求！”拉起白布黑色，学生们大声呐喊。我倒没跟着一起喊，而是紧紧拉着她畏缩地站于前段。众人要求国务总理出来见面，可等候多时，未见任何人出来。我慌乱的心算是安稳些许，没人出来的话大家等久了也会散去——“啊！总理从侧门跑了！！”哪一方突然传来叫喊，随即全体陷入疯狂的怒涛中。“这样便是政府应有作为吗？！”“捉他回来！捉回来！！”木棒铁揪等不断敲击国务院的铁门上，加上讨伐声浪越来越巨大，人潮似往前方压来，大有冲破铁门之感。好可怕、好可怕！我死命环抱着她的手，并不是因为自身颤抖不已，而是我不希望她首当其冲。她收紧手臂包裹起我的手，“别怕，国民军警不敢对学生做什么的——”

“砰、砰、砰！”墙内枪声骤起！

一时，众人到处逃窜，秩序大乱！！惨叫四起，哭骂不减，数十数百人于我们之间冲撞，即使我试图顺着逃命人流往外走，她仍想立于猛流之前。“怎么会？！军警不是不敢出手的吗？他们应当以‘不作为’来支持我们的！”“不行啊，不能前去！”始料不及，我们成为了最前一排，一个军警毫无道理地，对准她的头敲下警棒！刹时，害怕断然转成愤怒。可背上，袭来钻心之痛。“咳！咳咳！！”活像捶击的霸道力量将我推倒在地，猛烈咳嗽后吐出的却是血丝。好痛，什么打在背上了？是枪吗？跪趴到地上，背不能弯，不可以，我喘着气，手脚并行。终于爬至她身上。收紧手臂，我没能耐带走她了，至少，不能让她有事……背痛很快遭汹涌的击打践踏淹没，好痛、好痛。

求求谁快来，快来救救她啊。

“喂喂，妳们两个！醒醒！”眼前可见的缝隙中，那一身是学生服呢。心松了，手脚没力再支撑，也没力再移开。有一股力量推开我，从我双手间拖出了她。“等，等，救上她啊……不要丢下她了……”“她没救了！不要浪费时间，要快逃！”“有、有救的，她还拉着，我的手啊。”“放手吧，妳头破了必须马上去医院。”“不要！”她挣扎得激烈，“我不要、我不要再弄丢她了！”“放手！”男生强硬扯开了她拼命拉着我的手，然后护着她，逃出包围，逃往我看不见的地方了。谢谢，谢谢啊。小姐，莫慌，莫慌弄丢我，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