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弦紫湘 于 2016-6-14 18:17 编辑
-3.
二月,新家的夜晚
像是為了報復徳井在情人節當天傳送的那則生疏訊息,三森在回覆的短訊裡頭用語艱深生澀,刻意的用上了各式敬語讓語意變得奇怪。唯一比較好讀懂的是最後一句話,直白的指定了如果想要見面就約在白色情人節當天。
白色情人節啊……苦笑著快速翻了下行事曆,徳井很快確認工作安排之後,簡短的回覆了那天沒問題。把手機握進手心,一面翻閱工作上的文件時不時拿起來查看,直到屏幕上與她的聊天室,自己方才送出的那條短訊息旁邊跳出既讀字樣,徳井才鬆了一口氣地整個人向後倒在地板上。
並不是對她毫不掩飾的賭氣全不在意。
只是在三森試圖使壞的時候,不想跟著起哄或上鉤。和三森相處了這麼久,徳井對她實在了解到可以出一本名為耍賴三森鈴子對策全集的書了。
但能夠氣定神閒地冷處理,不代表不會感到不安。雖然很短暫,徳井也是好好的擔心了自己被討厭的可能性後,才跑去翻行事曆的。
她不會討厭我的──沒來由的就是打從心底的自信著。
躺在新家空蕩蕩的客廳地板上,背後沒有鋪上地毯的木地板生硬冰冷,僅以衣服相隔仍能感覺到寒意竄上腦門。徳井不舒服的移動著身體,試著找到一個讓自己的脊椎不會疼痛的姿勢。
最後以半側身的姿態縮著身體,決定姿勢後就不打算再移動,像是被地板吸住了一樣死死的躺著。抬頭往四周看去,打包起來並不多但還是有辦法充滿整個客廳的生活用品紙箱,讓徳井有一種身處在堡壘裡面的感覺。
堅硬,強壯,但是冰冷。
和只要閉上雙眼就能好好的完整回想起,好像自己從未離開的,記憶中那個柔軟溫馨的地方完全不同。想起從前的住所讓徳井心情複雜起來,那個空間太過美好,只是稍微想起都讓人安心得昏昏欲睡。
和地板接觸的肌膚竄起一絲涼意,及時趕跑了方才盤踞腦中的美好回憶。懶懶的睜開雙眼,看著手機上顯示著的,方才並未退出的對話頁面。
在變得生疏拘謹的訊息之前,沒有刪除掉的訊息紀錄正把過去的點點滴滴一字不漏攤開來展示著。以半好奇的心情稍微往上讀了一些,很快覺得後悔。帶著變得混亂難以整理的思緒,徳井用輕拋的力道把手機丟開。
手機殼的硬塑膠和地板碰撞的清脆聲音有點刺耳。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感覺只是稍重的喘息都能造成很大回音。
愣愣地盯著漆成純白色的天花板看。讓徳井決定租下這裡的原因,曖昧的隱藏式照明在天花板上留下淺淺的暖色印子,努力地想要營造出溫馨舒適的氣氛。明明是讓人感覺溫暖舒適的裝潢配置,卻因為整個房子一片空蕩而顯得孤單。
世界上沒有哪件事是絕對好或絕對壞的。對某些事情已經看得很開的徳井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很少去後悔哪個決定。因為與其後悔,不如正面看待這個決定帶來的正面影響,雖然感覺片面了,但至少可以過得比較開心。
所以即使難以否認,會在某些被思念蠶食的夜晚輾轉難眠。也許在獨自用餐的時候突然想起以往坐在桌子對面的那人的笑容,也許是身體虛弱卻獨自一人難忍脆弱的時候。無論多麼心煩意亂,她都沒有想過要復合。
不能說。不管心裡有多煎熬都不能說。在兩人都還處在原地的時候分開又復合沒有意義。
就因為是那個人,就因為她們在某種程度上的合拍,多年相處的默契。就像提出分手那時候一樣,無論有多少無法忍受的難過痛苦,在兩人中的其中一人說出那個詞之前,一切都不會成真。
相反的,只要有誰先說出來了,所有努力著掙來的幸福就都會像是虛幻的泡泡那樣,被那個詞輕輕吹開,然後飄到遠處獨自破裂崩解。
別的什麼事都不敢說,就像是對三森不會討厭自己的莫名自信一樣。徳井可以很篤定的說,要是她們兩人中有人提了復合,對方都會一口答應。
像是處在零摩擦力的真空中,只要輕輕推動,就只有愈來愈靠近而無法停止。反之,缺少了動力及契機的兩人,也只會安靜地矗立在原處,誰都難以踏出那一步。
愈來愈靠近,按照宇宙的原理來說,結局是被引力吸引而永恆以其為中心運動。或者,相碰撞,然後爆炸。
但是……就和對前面幾個想法的肯定一樣,徳井很清楚她們並不會走到那一步。無論是哪一步,都不會。為了貫徹這樣沒來由的確信,她下了決心絕對不開口。
扶著地板慢慢坐起身,像是剛睡醒那樣思緒緩慢轉動著,愣愣地環顧了周圍一圈後,像是終於發現了什麼,徳井皺起眉頭。
感覺,太空曠了。
空蕩到讓人不舒服。那種讓人焦急的心情用一種可以形容的姿態,就像是明確到可以捕捉的氣味一樣,從皮膚吸收然後浸潤脾肺,以令人難安的孤單溫度刺入胸腔。
多久沒有過寂寞的感覺了。就算是和三森同居之前,自己在外面住的時代也從未感覺過。
久違的回想起那個曾經只屬於自己的小窩,不管往哪個方向看都被自己的收藏品、手辦、電動或漫畫書圍繞,因為單純的喜歡和單純的擁有而感到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的感覺。那是一種只有自己一人能夠享受到的,少年時期非常非常清楚的只屬於宅女的幸福。
和三森相識之後至今幾年,已經許久沒有嚐過那樣的感覺了。
想起剛決定同居時,三森以很快的速度決定和行動,特別把客房改造成徳井的收藏品房間。對那人所給予不加掩飾的寵愛,徳井淡淡的勾起嘴角。
雖然有專屬自己收藏品的房間,但那和僅有自己獨享的感覺不同。顯然不是孰好孰壞的問題,只是簡單的學會享受三森給予的另一種,像是午後斜陽那種有點溫暖又不扎人,和別人共享空間卻也很自在的感覺。
光只是想起來,就覺得舒服得讓人想要瞇起眼睛。
真想要快點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啊……偏偏那人一口就指定了下個月。
不好意思提早過去拿東西,若另外提早約時間就喪失這次溝通的意義了。徳井盤起腿又糾結了好一陣子,然後像是放棄思考那樣,起身去拿包包裡工作的台本和上回被退回的原稿。
把原稿翻到上次被編輯退回,說明了畫得太過粗糙的頁數。因為太忙碌總是忘了拿出來,明明補正的版本已經交回編輯部了,這份退件卻像是留作紀念那樣一直放在包包裡,自然到有點刻意。
摩娑著紙面的手指輕輕滑過當初畫得亂七八糟的地方,突然起了自己或許能夠做到什麼的想法。感覺像是回到青春期相信自己也擁有魔法的年紀,加重了壓在畫面上指尖的力道。
雙眼緊緊盯著被自己手指擋住的部分,模樣有點像某個香港電影裡男主角屏氣凝神捏著撲克牌的場景。深吸一口氣之後,因為用力維持同個動作太久而僵硬的手指慢慢移開。
盯著沒有絲毫變化的畫面看了一會,她長舒一口氣再一次向後躺倒在地板上。
在一起那麼久,又是那麼好的人,說沒有不捨畢竟是不可能的事呢。
因為知道要是陷入猶豫就會想要選擇放棄。那天硬逼著自己不能多想就發了的訊息,依她的個性大概又會琢磨很久吧?如果是她的話,會往哪裡去猜呢。
一邊罵自己狡猾,一邊細細的努力想要搞懂每一個字的涵義。想像著三森那副小心翼翼又絞盡腦汁的模樣,徳井不禁笑了出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惡趣味,從幾年前兩人關係曖昧,發現三森習慣性去猜測自己想法時,徳井就喜歡上反過來猜測那人想法的感覺。
說不定是自己潛意識性的,想要對方在那個節日想起自己呢。
「好,整理下東西,今天早點睡吧!」
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相當有精神的喊著,徳井在搬家之後第一次露出,不必照鏡子也知道的,過分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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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學生也準備要放暑假了吧
目前暑期連載,進度零{:4_3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