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內田彩走進空無一人的展演廳，往觀眾席的中央走去。

直到走到能看見舞台的整體時，她才坐了下來，然後看著空蕩蕩的舞台，揚起一股無奈的笑。

尚未關閉的幾盞燈光，將舞台照的昏黃，淺褐色的木質地板乾淨到有些反光。

真正的公演早已結束，而此刻，只剩獨自一人的寂靜。最後的場景，伴隨著這三個月的記憶，落幕了。

然而自己，其實並沒有參與今天公演的幕後工作，也沒有坐在台下看演出。

因為剛好遇到去辦離校手續的事情，接著，得找時間處理一些出國留學前的準備。

不過這些都是藉口。

內田露出了輕蔑的笑，對著自己。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在看完了三森的演出後，還能一如往常的帶著自我的態度，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明明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在幫忙演劇部的服裝製作，却很奇怪的連一次彩排也沒看過。

就連正式要公演的前一刻，服裝組的夥伴也邀請了自己，希望能以觀眾的身分來好好欣賞這次的演出。

然而內田終究還是拒絕了。

不想讓自己的心在此有所停留。

對於三森這個人的記憶，想就這樣維持在不近也不遠的距離就好。

內田站了起來，盯著舞台那幾盞尚未熄滅的燈光看。

光線太強烈了，照在舞台上的人身上，肯定很熾熱的吧。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站在舞台中央。內田盯著自己剛剛坐的位置，莫名的感到有些暈眩。

她從來都不知道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覺是什麼。那種被人們注視著的感覺，究竟是好是壞。

她想著三森，鐵定是喜歡站在舞台的中心，受人注目的那類型吧。

而自己，偏偏是喜歡隱藏在眾人背後，當個默默無聞的角色。

相反的存在，所以那個人，鐵定是自己所無法觸及的目標。

就連朋友，都不可能成為。

「咦，原來還有人在展演廳啊……」

內田順著聲音的方向回過頭，就看到有個帶著毛帽和黑框眼睛的短髮女生，開門走了進來。

「抱歉，擅自就走上來了，我趕緊離開。」

「等一下。」

正當要走下舞台時，那個人叫住了內田。

「咦……？」

「妳是服裝組的……呃、內田同學嗎？我應該沒記錯吧……」

內田看著對方有些害羞的搔弄著耳邊的短髮，接著揚起淺淺的笑容，看著自己。「我是負責道具和劇本的南條，請多指教。」

「啊、原來是南條前輩……真是不好意思。」

內田向對方鞠躬後，迅速的走下了舞台。

「舞台上的感覺，很不一樣對吧？」

「呃、是呢……」

南條笑了下，接著走到了旁邊的座席，坐了下來。

「不過比起站在成為眾人聚焦的要點，果然還是當個支援他人的角色要輕鬆的多吧。」

南條看著舞台的方向，露出了有些飄渺的神情，接著又苦笑似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上握著的那一杯外帶咖啡。「總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麼，到底能為了支援對方而努力到什麼程度。然而到最後，却發現自己固執在某一個點，沒能看清楚事情的大方向。」

「唔……。」

內田有些困惑，看著自己面前，這位被社員稱為演劇部裡厲害的南條大前輩，此刻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感到相當的不可思議。

「那個、內田同學似乎沒有參與過排演對吧。」

南條抬起頭，表情平靜的看著內田。「不好奇嗎？自己所做的服裝，在台上的樣子。」

「這個嘛……」

低下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指尖，有些無奈。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

雖然說自己一直以來都因為還要打工的關係，總是忙到很晚後才又回到學校忙著服裝的事情。

結果導致必須看夥伴拍的排練影片，才能確認服裝所呈現出的效果。

然而當自己看見了三森排演的樣子時，內田就察覺了心底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受。

並非是想要接近對方，相反的，是覺得那是無法靠近的存在。

也許是一種，近乎完美的距離感吧。

「因為下課基本上都去打工了，所以遇不到排練的時間呢……」

內田微笑的看著南條，雙手垂放在身前交握著。

「是嗎？真是可惜。」

南條又越過了內田的視線，望著舞台的那個方向，抑或是別處，接著，用著像是在和自己說話般的音量，小聲呢喃。「已經大四了啊……轉眼間就迎來最後了呢……」

內田跟著回望了舞台一眼後，接著又看著南條的指尖搓著咖啡的杯身，上面的空白處畫了隻貓咪，旁邊似乎寫了幾個字，但是被遮住了沒能看清楚。

「南條前輩，喜歡喝咖啡嗎？」

「欸……？」

對方似乎被這個突然的問題有些驚訝，接著才意會過來般的，看了下手中的杯子。「啊、也不算是啦……這個不是我要喝的，是幫別人買的。」

「是……三森さん？」

「呃……是的，她最近常喝黑咖啡。」

「這樣啊。」

只見南條突然站了起來，接著，將手上的咖啡交給了內田。

「妳等一下應該還會去服裝室吧，如果可以的話幫我轉交給みもちゃん吧。」

拿著咖啡，走往社團教室的途中，內田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她不明白，剛剛自己為何不假思索的就說了三森的名字。但或許又是因為，本來就知道南條和三森是好朋友的事情吧……

畢竟是每晚三森在舞蹈教室練舞時，能陪伴對方的存在。

可是既然如此，那為何要讓一個和三森幾乎沒說過話的人轉交咖啡呢？

內田感到匪夷所思。

走到服裝室的門口時，內田好奇的看了咖啡杯身，在上面的貓咪圖案旁，寫了「辛苦了」三個字。

莫非，這是給對方的留言嗎……？

「喀啦——」

正當內田的視線還停留在杯子邊緣時，就聽見了門把被轉開的聲音。

「欸……？」

「唉呀、抱歉，嚇到妳了嗎？」

內田看著眼前一位比自己還高的長髮女生，脖子上還背了一個相機，對著自己眨了下眼。「妳是演劇部負責服裝的社員嗎？」

「呃、是的。」

「欸——好巧，妳叫什麼名字呀？」

「我是內田。」

「哦！我是攝影部的——」

結果對方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人給拉了開來。

「真是的，不要隨便搭訕我們家的社員啦。」

「……哎呀，すーちゃん太認真了。」

結果內田就站在門口，一愣一愣的看著眼前的兩人打鬧似的互相糾纏……

看著一旁三森露出的各種奇怪表情和反抗動作，內田感到相當的意外。

沒想到這個人似乎，意外地孩子氣……？

「好啦、我要先走了，等等還要去劍道部幫忙拍比賽的照片呢。」

「快去吧，遲到就不好了。」

「那すーちゃん和內田さん再見囉！」

回望著離去的那位攝影部的人，內田回過頭來，才發現三森有些好奇地盯著自己看。

「呃、怎麼了……？」

內田感到有些尷尬，眼神瞬間不知道該看哪裡，只好繞過對方，走進了服裝室裡面。

「哦，沒什麼，只是之前好像沒看過妳。」

「我比較少來社團。」

「這樣啊……」

內田把手上的咖啡放在桌上後，發現靠三森的那側的桌面，放了外面買的小蛋糕盒子。

「哇！抱歉、抱歉！」

對方似乎察覺了自己盯著盒子看的視線，趕緊將盒子裝進一旁的紙袋，有些失措的看著內田。「我是知道服裝室禁止吃東西的，所以沒有打開……」

「沒關係，反正我無所謂的。」

「這樣啊……」

「想吃可以吃，不用忍耐。」

「唔、那就……」

只見三森一臉開心的拿出了盒子，打了開來。內田仔細的看了一下蛋糕的樣子，深褐色的布朗尼中間包著奶油夾心，頂層還塗抹了一層巧克力，而三森用叉子切了一小口後放進口中，接著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嗯！好吃！」

三森滿足的用舌頭舔了下沾在唇上的鮮奶油，然後有些感嘆的看了眼蛋糕。「如果能加上一些草莓的話，就更棒了呢。」

「三森さん喜歡草莓？」

「嗯！非常喜歡呢。」

三森再度用叉子切了一小口蛋糕，然後用叉子插好，遞到內田嘴邊。「吃吃看？這家蛋糕很有名的。」

「欸……？」

盯著叉子上的蛋糕猶豫了幾秒後，望著對方充滿期待的眼神後，只好張開嘴，把蛋糕含進口中。

布朗尼的口感有些鬆軟、奶油的部份似乎還可以再綿密一些、而且巧克力的甜度還算適中。

內田心想著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有辦法做的更扎實。

「怎麼樣？」

「嗯……還可以。」

看著對方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著蛋糕，內田於是將手邊的咖啡，推到了三森的面前。

「那個……這是南條前輩，請我轉交給妳的。」

「欸……是喔，那真是謝謝妳了。」

只見三森笑了一下後，接過了咖啡，放到了一旁。

吃完蛋糕後，三森邀請自己參加社團的慶功宴，內田卻以必須先回家處理事情而拒絕邀約。但沒想到，對方說了要陪自己走到校門口的提議。本想拒絕，但看到對方和善誠懇的眼神，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想想，還真是不死心的人呢。

通往目的地的路上，兩個人基本上都沒說話，彼此也沒有對眼，直到走到校門口前，內田才主動打破了這段寂靜。

「不好意思還麻煩妳陪我走這段路。」

「這沒什麼的……只不過沒來慶功宴的話，多可惜。」

三森微笑著看著自己。「對了，我要怎麼稱呼妳呢？」

「呃，我……」

正當內田猶豫的同時，天空就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惹得兩個人衝進了旁邊的亭子站著。

「天啊……怎麼這麼突然。」

三森撥了撥包包上的雨水，然後拿出了一把雨傘。

「就是啊……」

內田低著頭，翻著自己的包包，卻發現，忘記帶傘了。

「忘記帶傘了嗎？」

對方似乎察覺了自己的窘境，湊了過來。

「嗯……是的。不過沒關係，我打電話請我朋友送傘過來好了。」

內田拿出了手機正準備要撥給楠田的時候，三森把傘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的傘借妳吧。」

「欸……？」

抬起頭，迎上了三森大大的笑容。

「我們等等在前面那棟樓的大廳集合，很近，所以沒關係的。」

「可是……」

內田看著三森比的方向，只見那棟樓就在自己正前方而已。

「所以請用。」

「那就……謝謝。」

在接過傘的瞬間，內田就看到三森拿起包包遮著頭，走到了亭子邊後，回頭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後，就衝到了對面的大樓裡面，然後滿臉笑容的和內田揮手了一下，就走進去了。

而內田就這樣靜靜的，盯著那消失在對面大樓門口的身影，呆滯了幾分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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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題外話。

這裡是參加了6/11午場的人，然後終於讓我感受到什麼是歐洲人感覺……（扶心臟）

不過很可惜晚場的Live沒有參加。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