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姬】夏季、请不要终结

炽烈的阳光蒸出土地上的热气，扭曲了眼前的景物。蝉鸣声逐渐拔高，然而并不能像风铃一样让人心静，反而增加了焦躁感。

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西木野真姬的坐位在窗边。她用指尖轻卷发梢，歪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好学生西木野少见的在课上走神。不过是自习课，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吧。她也有这个资本。

夏天啊——她的目光划过似乎冒着热气的操场，黑糊糊的学校铁门，马路对面的居民楼，被蒸腾的空气映得模糊的远方的一切。

虽然是最让人提不起精神的期末，可一想到马上就要放暑假，心情还是会雀跃起来呢。

今年的暑假，也可以去见她。

嘴角不由得翘起了可爱的弧度。小孩子一样——她在心里笑自己。

“哇——小真姬想到了什么好事吗？还是在想心上人？笑得好开心喵~”

隔着一个过道的星空凛一向不是安静的孩子，无聊环视教室中意外发现了真姬的小表情，贼贼地弯了腰伏在课桌上，手背贴在嘴边，小声打趣道。

真姬顿时收了笑意，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瞥了瞥老师，借着手臂修长的优势迅速伸出手在凛脑门上弹了一记——

“喵呜！”

凛猝不及防惨叫了一声，马上被老师剜了个眼刀：“星空同学，上自习请安静些！”

凛摸着后脑勺朝老师调皮地吐了吐舌，老师一脸“拿你没办法”让她坐下了。

“小真姬好过分喵！”

凛一边小声抗议，一边张牙舞爪地用肢体语言表现出不满。

真姬也有些不好意思，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从课桌里掏出上午没吃完的巧克力递了过去，凛立刻埋下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被老师发现偷吃。

好事，心上人……

真姬脸上一热，莫名心虚了起来。讨厌，一定是天气的原因，太热了。

她怔怔地低头，看着许久没有移动的笔尖在草纸上晕开的痕迹。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西木野家乡村别墅前。踩着凉鞋的双足轻快地从车上跳下。真姬抻了抻懒腰，拢起鬓边垂落的碎发，然后顺便扶住了头上大大的草帽。终于从学校解放的少女身着清凉的连衣裙，提着不大的箱子，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唇边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夏天啊——

放下行李，时间还早，真姬便换了身轻快的运动服，与家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出去，到野地里散步。

那边的树林，多久不见，去年的小树已经长大了啊。真姬抚摸着它的树皮，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年的真姬还没有别（ao）扭（jiao）到这个地步，不过好强的性子已经是基本定型了。小学二年级的暑假，真姬与这个乡村土生土长的小朋友起了点小冲突，那边的小伙伴与真姬打赌，量她不敢自己去村子边的树林，真姬一个冲动就答应了下来，硬着头皮转身就往树林走，还要梗着脖子留给他们一个骄傲的背影。

进入了第一棵树的范围真姬就开始心虚。往里走了没几步，外面的声音就已经被隔离，那些孩子们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变得渺远。

真姬咽了咽唾沫，她知道他们一定没走，说不定还在盯着自己的后背，气势不能输！这么想着，她催动自己的双腿艰难向前迈步。

终于彻底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真姬放慢了脚步，抬头张望。

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影影绰绰地照射着林间小路，不明也不暗。夏季的热度被树木挡在了林外，林中的世界十分清凉。没有杂音，只能听见虫鸣鸟叫。这些都让真姬感觉很好。

低矮灌木中沙沙的一阵响，真姬好奇地看过去，一只小狸猫从中探出了头，小豆眼眨呀眨，丝毫不怕真姬，从灌木中溜出来，绕着真姬走了两圈。

真姬先是有些害怕，可小狸猫柔软的被毛蹭着她的小腿，它看起来一点恶意也没有，而且长得憨态可掬，真姬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狸猫往前跑了跑，蹲下来看着真姬。真姬知道它是在跟自己玩，也作势去扑它。一人一狸就这么闹开了。

等真姬和狸猫玩得有些累了，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树林深处。小狸猫钻进了草丛中，草丛前是一间不知修建了多少年的小小的土地庙。真姬没有害怕，反而对这破败的小土地庙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她摸遍了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方小小的手帕放在了土地庙的龛前，双手合十，低下头许愿。

“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没问题吗……”

真姬听到了有人说话，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吓得真姬猛转身，脚下一滑摔得坐到了地上。看清了说话者的面貌，她突然就不怕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未满二十的少女站在树后，身上是古人穿的那样的衣服，见她摔倒作势要迈步伸手去扶，不知为何又停住了，显而易见的心疼浮现在她脸上。她很漂亮，在小真姬眼里第一的美人是妈妈，这个姐姐的出现有些动摇了她的认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小真姬站起来拍拍裙子，抬头看着她。

少女扭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然后她转回头，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啊。”小真姬奇怪地看着她。

少女局促地扯了扯衣角，紧张得不敢看这个比自己小太多的孩子。

“你能看到我……你不会害怕吗？”少女迟疑地说道。

真姬抱臂，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怕你？”

“如你所见……我，不是人类……”少女张开双臂，展示自己这一身不符时代的古装，然后苦笑。“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类。”

“你是，亡灵吗？”真姬没有怕，她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害怕。

少女看起来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真姬，“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一个人跑进树林的，很危险。”

“也、也不是我想的！”真姬略微红了脸，她知道少女说的是正确的，可她讨厌被说教。“我是……那个……”

“迷路了吗？”少女困惑地歪歪头。

“……对，我只是迷路了！”真姬赶快顺着台阶下。

“让我带你出去吧，”少女走近，向真姬伸出了手，唇角微笑的弧度十分柔和，琥珀般温润的眸子消除了真姬所有的不安。真姬不由得握住了少女伸来的手——非常，温暖呢。

对于真姬愿意相信自己的举动，少女坦率地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我叫园田海未。”

“……西木野真姬。”真姬红着脸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裙角说。

路上那只小狸猫又出现了。它跟海未十分熟稔的样子，亲昵地在她脚下蹭来蹭去。

“希，不要撒娇了，我还要送这孩子回去呢。”海未被小狸猫绊得迈不开步子，只得蹲下来抚摸它的头。

“它叫希吗？”真姬好奇地探头看，“我就是追着它才来到这里的。”

“嗯，我就知道。希她很爱恶作剧的，不过她并没有恶意。”海未说着，托着小狸猫的两只前爪把它抱起来举到好奇的真姬面前。小狸猫一点都没有排斥，鼻子嗅嗅，友好地眯起了眼，像是在笑，它伸出小爪子，用软软的肉垫碰了碰真姬的鼻尖。

真姬咯咯地笑了起来，清澈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海未，“海未和这里的动物们都是朋友吗？”

海未放下小狸猫，它便钻进草丛不见了。

“是啊。毕竟，我也算是自然的产物。”海未淡淡的说。真姬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她。

“到这里，真姬可以自己走回去吧？”海未把真姬带回了树林边缘，转头问道。

“嗯。”真姬简单应了一声，抬头看着海未，“来我家坐坐吗？”

“不，我没办法离开树林呢。”海未轻轻摇头，低头认真地对真姬说，“以后不可以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哦，虽然大家都没有恶意，可难保有些不分轻重的家伙伤到你。”

真姬撇撇嘴：“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

“事关安全不可以任性。”海未耐心地劝她，“如果有……”

“海未不可以吗。”真姬截断了海未的唠叨，听到这，海未又一次困惑地歪歪头。真姬一只手被海未牵着，另一只手卷着发梢，圆圆的脸颊泛红：“我说，海未不会保护我吗。”

“当然会，可……”

“那我明天来，海未不会不答应吧？”

“唔……”海未无奈地松下了肩膀，轻轻呜咽了一声。

“好不好嘛？”小真姬索性放弃了自己的骄（ao）傲（jiao），轻轻晃着海未的手，撒娇一样问。

“那……记得不要走远，就来这里，叫我就好。”海未叮嘱道，“只可以来这里哦。”

“嗯。”真姬重重点了点头，伸出了左手小指，“拉勾勾！”

海未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温柔，伸出小指勾住了真姬的小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真姬跪坐在小溪边光滑的大石上，慢慢撩拨清凉的溪水。小溪底部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只有真姬手指长、几乎全身都是透明的小鱼倏忽往来，偶尔还会碰到真姬的手。

真姬专注地盯着那些小鱼，小手极为小心的一点点、一点点凑过去，眼看就可以碰到——

“呜……”真姬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还没等真姬的手移动到它们周围，那些小鱼就飞速游开了。

海未一直站在真姬身后，见状走到真姬身边蹲下，挽起宽大的袖子，也把手伸进了水中。真姬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她侧头，安抚一般对真姬温柔地笑笑。

很快，那些小鱼就不再躲避，凑了过来在真姬和海未的手指间穿梭，光滑的表皮蹭过手心。真姬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

海未抬手，抖了抖上面的水珠。真姬仍在专注地逗弄那些小鱼，海未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海未？”真姬终于注意到海未的目光，分神问了一句。

“……真姬每天都来我这里……会，感觉无聊么？”

真姬怔了怔，手一动，吓跑了小鱼。转头去看海未，只见她垂眸抿唇，盯着水面，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真姬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海未的顾虑。

“我喜欢。”

“嗯？”

“我说，我喜欢待在这里。”真姬甩了甩手，随便在裙子上蹭蹭，抬头对海未说。

喜欢和海未待在一起。

海未也会害怕孤单吗？没有别的人能看到你，没关系，还有我呢。

与海未一起远足，与海未一起逗弄小动物，与海未一起发呆，与海未一起躺在地上细数漫天繁星。

从那一年开始，夏日的记忆变得无比清晰——一点一滴，真姬舍不得忘。

“海未，你变矮了哦。”初中生真姬比了比海未的身高，调笑道。海未也不回嘴，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真姬，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虽然又是一年未见，她们却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长得比海未高了，真姬有点小得意。

不过在短短的打量之后，真姬像以前一样迫不及待地看着海未。

“海未，我们去河边吗？”

“好呀。”海未沉静地回道，含笑向她伸出了手。

整个下午真姬都在小溪边消磨时光。顺着溪流溯源，到达了一片开阔的草地。柔软的草叶生长得茂密，躺上去会很舒服的样子——这么想的真姬，事实上也这么做了。双手惬意地枕在脑后，半眯着眼，随意哼唱着自己灵光一现想出的断断续续的旋律。海未躺在自己身边，听着海未偶然兴起轻唱的歌谣，感受清风拂过，看着天边浩荡的晚霞缓缓缩回群山，深蓝夜空点亮星光。好舒服——真姬放缓了大脑的思考，仿佛这样就能让此刻延续为永恒。

“海未，世间是有神明的吧。”真姬忽然问。

“为什么这样想？”海未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地面歪头去看她。

“就只是突然想到而已。”真姬也坐了起来，抱住了膝盖。“想到神明可以不被任何事所困扰，可以拥有现在这一切——很羡慕呢。就像海未这样。”

“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以人类的定义而言，那种不必付出代价就可以拥有那么多的‘神明’，是不会存在的。”海未淡淡说道。

真姬察觉到了海未语气的变化，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种话。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想了一会儿，才踌躇地开口。

“对不起……海未，我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海未会觉得寂寞吗？”

“不，为什么要道歉？”海未疑惑地歪歪头，然后笑了。“能和真姬相遇，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幸运——这也算是，神明赐予我的小小奇迹吧。”

真姬的脸色从耳根就开始泛红。她不说话，默默把脑袋埋在了环住膝盖的双臂间。海未仍是那副认真正直的样子，不解地低头看着她，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了。

故……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也许海未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也许这句话本身也什么深意也没有，但不知为何真姬感到一阵心悸。

多年以后回想起，她才明白这叫做“情窦初开”。

“呐，真姬长大后想做什么呢？”海未转移了话题。

真姬终于肯抬起头。一边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真姬脱口而出：“音乐——不，作曲。”

“是吗。”海未稍稍睁大了眼，“很棒的理想，真姬作的曲子真的很好听，我相信真姬可以的。”

“谢、谢谢。”真姬有些不习惯别人直白的夸奖，虽然被夸过，真姬也只当是客气恭维，但海未的感觉不一样。她又一次脸颊微热，不太自然地道了谢。可是想到自己的家庭，真姬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实现吧……

“没关系的，想做就努力的去做吧，无论结果，但求无悔。”海未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用乐观的语气为真姬打气道。

真姬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海未，良久。

“海未，谢谢你。”

和你在夏天的结尾约定将来的梦想

不会忘记这份大大的希望

十年后的八月

相信还会再相遇

怀着最棒的回忆

“凛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我都快操心死了。”高中生真姬一边抱怨着，一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海未安安静静地听着，听真姬讲她上了高中之后遇见的这个朋友闹出的糗事，唇边擒着笑意。

“为什么这个眼神看我嘛……”真姬唠叨了半天海未却一声不出，她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想到真姬终于有了朋友，很为真姬开心。”海未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要说得像是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一样啊！”真姬立刻炸了毛，然后小声自言自语：“虽然是事实……”

海未学了聪明装作没听到真姬小声说的话。真姬尴尬的眼神飘移了一阵，最后又落在了海未脸上。

“海未？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怎么了？”真姬有些紧张。

“嗯？没什么啊。”海未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真姬，“很差吗？”

真姬点了点头，向村子的方向张望过去，微皱了眉：“是不是被这些伐木的声音吵的？”

村子要扩大，要赚钱，现在开始打这片树林的主意了。外围伐木的声音在这密林深处都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也许吧。”海未放下了手，出神地看向那边。

“如果这片树林不在的话，海未怎么办？”真姬担忧地说。

海未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小土地庙。“它在我就在。到时还拜托真姬保护我了哦。”

真姬稍微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海未，今天去哪里？”

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真姬的身形越发成熟，海未却十年未变，现在两人看起来一般大了。

“真姬，有喜欢的人了吗？”海未忽然问。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真姬直接呛住了，脸不知是害羞还是被呛得通红。

“我看到书上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对异性产生好感，真姬有吗？”海未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谁规定一定要有了，也没规定一定是异性吧……”真姬越说越小声，心虚一般别开了目光。

“唔？……可是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奇妙的过程……虽然很令人害羞。”海未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如果真姬会害羞我就不问了，对不起。”

“……”真姬抿了抿嘴唇，闷闷地吐出了一句：“笨蛋。”

“？”海未十分无辜地看着她。

还是避免不了这一刻的到来。

那天是小雨，就像真姬的心情，

光秃秃的土地上，只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此，生气全无。

真姬眼中失去了色彩，一步步慢慢走近它。

从曾经的树林边缘一直呼喊海未的名字，现在嗓子已经哑了。

呐，海未，不是说要我保护好它吗

我做到了呀，你看呀

为什么不回答我

真姬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

答应我一声，好不好

青筋浮现的手抚上了土地庙的顶。真姬呆呆地看着这双手。依旧修长、白皙，可指尖掌缘已布满老茧。手背青筋凸起，显出了一种病态。

再低头，真姬看见了被雨点激起水花的水坑里的倒影。

成熟而精致的容貌，已经长过肩头的微卷红发，颈上似乎价值不菲的丝巾，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

二十七岁的西木野医生忽然清醒了。

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想？

海未无法离开这片土地，凭依在这小小的土地庙，因为她是这片土地的神啊。

一个失去了信仰的，变得透明的神，依赖这片土地上其他自然的生灵而存在。

十七岁的真姬只有能力保住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可森林都不在了，这片土地上失去了所有对海未的“信仰”。

于是她消失了。不同于死亡，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怀着侥幸的心理真姬一直在骗自己，催眠了自己又一个十年。现在，梦该醒了。

西木野医生从不哭泣。但这一次，请让我任性一点吧。

为了无果的情感，为了逝去的时光，为了错过的人。

雨停了。

真姬茫然地抬起头，头顶是一片淡紫色的天空。紫发女人为她撑着伞，笑得温柔，恍惚间像是海未的笑容。

“十年，辛苦小真姬了。”

紫发女人开口，软糯的声音带有魔力一般安抚了真姬。她抬手，真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惊得身体僵直，瞳孔震颤。

海未在那里。她一袭古风长衫，眉目如画，琥珀瞳仁中是似水柔情，一如初见。她的身形单薄了不少，不至形销骨立也是弱不禁风。可她在那里，她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

真姬冲出了伞下，海未像是早有预料，张开了手臂，让真姬填了自己满怀。

真姬用力抱紧，更紧。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确认这不是梦。海未轻拍她的后背，有些宠溺有些无奈。

“真姬，我喘不过气了。”

“呐，海未。”

真姬没有抬头，声音从海未的肩窝处闷闷地传出。

“跟我回家吧。”

海未怔了怔，随即微笑，眉眼弯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