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從前慢 于 2016-7-21 03:08 编辑

〈存在證明〉

開始發現有點不太一樣的感覺、是從那一次開始──

「有點 ……不太能確定呢」

放下手中的筆，南蓋上了自己擅長的現代文講義，蜜糖色的眼眸蒙上一層憂慮。

「怎麼了呢？ことり」

發覺眼前的青梅竹馬的異狀，園田也放下手中的功課，出聲問道。

「ことり只是覺得，這次的考試有點壓力吧」

勉強的擠出一點微笑，那是南慣有的溫柔。

「是因為下一次 LIVE的服裝所以讓課業進度有些落後的關係嗎？」

「是呢 ……」

「嗯，ことり，這陣子辛苦了，我會好好期待下一次的服裝的，當然，功課方面我也會盡全力應援的！」

「海未ちゃん~謝謝妳」

看著眼前的青梅竹馬微笑著說著有力的應援，心裡更多了種踏實的感覺。

南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拉長身子「嗯──」的伸了一個懶腰，將自己細長的手臂伸展在圓桌上，臉頰貼著微涼的桌面，用著慵懶的聲音抱怨：

「有時候，ことり也想要像穗乃果ちゃん一樣直接準備補考呢」

帶著些戲謔的口氣，偷偷的拿另一位外出逍遙的青梅竹馬當抱怨的對象。

聽到眼前的人這般說道，園田不禁「噗哧」笑出聲來。

「真是的，很久沒看到ことり這樣開穗乃果的玩笑了呢」

「嗚……ことり有時候也是很羨慕穗乃果ちゃん的呦」

下巴抵著桌面，南嘟著嘴抬眼看著眼前笑得十分開心的那人。

「嗯，但是我是知道的」

「海未ちゃん知道什麼呢？」

微微歪著頭看著眼前的青梅竹馬。下一秒，頭頂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輕輕地順著髮絲撫摸著。

「就算ことり這樣子說，我還是知道妳會好好的完成工作和學業的」

琥珀色的眼眸直視著蜜糖色的雙眼，溫暖柔和的視線毫無保留的傳達對那對雙眼中。

「因為我相信ことり的、一直都是」

──撲通。

第一次感覺到心臟漏拍，是在琥珀色的眼眸下感受的。

-

第二次的心悸感來自將近一萬公里的距離。

日本和法國的時差是七個小時。

每日的午夜十二點整，總是能夠收到來自日本的那句簡單的問候：「早安，ことり」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南，不管設計學院的課程再如何忙碌、堆積成山的作品讓自己快要累得喘不過氣、眼皮再重，也總是會等到二日交替的那個時間，說出那句晚安：

「那ことり這邊就先睡了，晚安海未ちゃん」

說完之後，沉重的眼皮終於獲得釋放，入眠。

說完晚安之後，南ことり的一天才算是結束；說完早安之後，園田海未的一天才算是開始。

這是高中畢業那年後兩個人的默契。

因為距離的關係，或許多少都會覺得孤單吧？可能甚至還會因此失去聯繫。

為了解除遺失好友的恐懼，園田提出了每日用「早安」、「晚安」作為每日的約定，彷彿像是上班打卡一般。

聽到園田提議的南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露出輕輕的微笑。

「海未ちゃん真是像小孩子呢」

「才沒有、我只是擔心ことり去了國外之後是不是就會忘記我這個朋友而已」

「ことり像是那麼薄情的人嗎？」

「不、只是我認為聯絡是友情維持的一種非常重要的方法而已」

武士一般毫無二心的純真眼神，南從園田的眼神出知道她的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的說出口。

——是發自內心在意「朋友」的。

「好的，那麼ことり會遵守約定的」

「嗯，我會等妳回來的，ことり」

伸出小指勾住彼此，機場班機的廣播聲響起，南將額頭往前貼上：

「吶，海未ちゃん會先比ことり更早談戀愛嗎？」

「突、突然說這什麼破廉恥的話題呢！」

「噗呼~ことり只是想看海未ちゃん害羞的表情而已」

「真是的……ことり就是喜歡捉弄人」

看著近在眼前的人兒稍稍生氣嘟起嘴來鼓起臉頰的逗趣模樣，南的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有趣感。

「況且……」

「嗯？」

「我對那種感情，從出生至今是從未體會過的，我想、我是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

堅定的眼神搭配簡單的口語，簡直讓人無法懷疑的語氣。

「這樣啊，真不愧是海未ちゃん呢，有種新時代女性的感覺，真是帥氣~」

壓抑著些許哀傷的情緒，南淺笑著。

「而且，就算單身一輩子什麼的也沒關係的，只要擁有家人和妳們這些重要的朋友，此生就夠了」

牽起南的手，閉上眼睛，園田像是祈禱一般的對著南說道：

「因為ことり是重要的朋友，所以會一直支持妳的夢想的」

………………太溫柔了呢，海未ちゃん。

「那麼，ことり就出發了」

「好的，路上小心」

轉身之後不再回頭，拖著裝滿夢想的行李箱，地板上「喀噠喀噠」的滾輪聲正證明了這份夢想實質的重量。

只是，內心彷彿有股空缺。

而那份空缺的存在，正是南夢想的拼圖，被奪走的那一塊。

-

南ことり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在園田海未心目中到底是怎麼樣子的存在。

對她而言，園田海未就像是個孩子一般，外表成熟卻擁有一顆孩子般溫柔的心，偶爾會有像小孩般的脾氣，或許可以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樣子的園田只會在自己面前展現吧。

有著單純純潔的心、堅韌不拔的意志、武士般挺拔的體魄，和在自己面前偶爾流露出的幼稚與可愛。

如此耀眼的存在，南ことり心目中的園田海未。

而南ことり，又是以什麼樣子的形象存在在園田海未的心目中呢？

約定見面的日期是南修業結束後回國的第一個假日。

徒步走向約定的咖啡廳，明亮的落地窗是那間店的特色，從窗外就能夠看見店家樸質的木色風格，角落的座位上坐著的是樣貌別緻如和風娃娃的大和撫子。

琥珀色的眼眸平靜如止水，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精裝書，時間在她身邊彷彿過得特別緩慢，完全沒有什麼改變的樣貌，大概也只有氣質變得更加成熟吧。

明明一直都有保持聯絡的，五年的期間裡卻連對方的照片都沒有見過，或許是默契也不一定，只想保持最單純的想念。

「啊，ことり，好久不見了」

走向角落的那個座位時，腳步聲引起了閱讀中的園田的注意，抬起頭來依舊是那樣沉靜的典雅笑容。

「明明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半個小時來了，還是讓海未ちゃん等了呢」

「嗯嗯，」園田輕笑著搖了搖頭。

「是因為我想要早點見到ことり才會先來的喔」

——還是一樣狡猾呢，海未ちゃん。

隱藏起再次鼓動的那份心情，面帶微笑的坐在園田對面的空位，正準備揮手請服務生過來時，卻被園田的手壓下：

「已經幫ことり點好餐了，等一下就會請他送過來的」

「咦？」

看著南帶著些許驚訝的疑惑神情，園田輕輕地攪拌了手中的拿鐵，手撐著臉頰露出微笑，不像平常那樣嚴謹的儀態。

「是伯爵紅茶和起司蛋糕，以前ことり每次都會點的，我有請他少冰半糖了，口味這樣沒錯吧？」

「……是的」

低下頭來，不想讓眼前的人發現自己逐漸赤紅的雙頰，默默地從包包中拿出水瓶咬著吸管攝取水分。

「怎麼了，太久沒見面所以緊張了嗎？」

「……只是突然覺得海未ちゃん的溫柔太久沒體會，有點不習慣而已」

「噗…也是呢，畢竟是1925天來的第一次見面嘛」啜了一口微苦的拿鐵，若無其事的說著。

反而是坐在對面的人兒，颯然抬頭，淺褐的長髮因此晃動。

「海未ちゃん……連我們分開的日期都記得嗎？」

眼眶有點濕熱、心跳忽然急劇加速著，開心的、恐懼的、焦慮的那些心情湧上。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記錄的呢？

是記錄著最要好的朋友？還是出自於自己的細心溫柔？還是……和自己看待她一樣的——

「因為是ことり，所以我會記得的、關於所有ことり的事情。」

………………太狡猾、真的太狡猾了。

「海未ちゃん不是說過，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嗎？」

雙手交疊、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聲線格外明顯，過度用力的力道使得自己白皙的手握出紅跡。

發覺南的壓抑，園田頓了一下像是思考些什麼，接著才緩緩開口：

「……我的確是這樣講過」

「那為什麼還——」

「ことり聽過《小王子》的故事嗎？」

突然的打岔，讓南忽然間有些愣住。

「有、有的」

「當初和ことり約定每日都要說早安、晚安，原本是因為出自於我自己的自私而已。

因為很在乎ことり這樣的朋友、不想要讓彼此失去聯繫，所以才會和ことり這樣約定的。

但我想，或許我只是想要被馴養吧。」

「……馴養？」

聽見南的問題，園田露出了帶有某種意涵的微笑，但那意涵是為何，南並不清楚。

「小王子遇見狐狸的時候，也問過狐狸相同的問題：『什麼是豢養呢？』狐狸回答：『馴養就是建立關係』小王子疑惑的問：『建立關係？』 」

提起手上的拿鐵啜了一口，稍微潤了有些乾澀的嘴唇，園田繼續說道：

「狐狸回答：『不錯。對我來說，你只不過是個小孩，跟其他成千成萬的小孩沒有分別，我不需要你，你也一樣不需要我。我對於你也只不過是一隻狐狸，跟成千成萬其他的狐狸一模一樣。但是，假如你馴養我，我們就彼此互相需要。你對於我將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對於你也將是世界上唯一的......』」

「唯一……」

重複著園田話語中的那兩個字，南的心裡充斥著一種無法言語的情緒。

「是的，就是唯一的存在。」

──撲通，這是第三次的心跳漏拍。

「我的確是說過，對於戀愛或是喜歡他人這種事情，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活到現在，我也從未體會過什麼是『喜歡』的感覺」

「那為什麼……」

「但是，」

「……？」

「我自己是知道的，我已經習慣了擁有ことり在身邊的生活，當我發現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妳所馴養了，儘管感覺自私，我還是無法放棄妳，ことり」

「海未ちゃん……」

「我並不清楚，自己對於ことり的這份感情到底能不能稱的上是『喜歡』，但是，我還是想要請妳陪在我的身邊。」

琥珀色的眼神傳達出那人堅定的信念，毫無保留的熱情與機動全都投射在南蜜糖色甜美的眼眸中，不知不覺，一道溫暖的痕跡從臉龐落下。

「怎、怎麼突然哭了呢？」

看見眼前的人兒睜大了眼睛忽然地落下淚水，園田一時慌了手腳，卻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抹去南的淚痕。

「ことり、ことり只是……啊！海未ちゃん真是太狡猾了！！」

南瞬間起身抓住撫在自己臉頰上的那隻手，整個人傾身往對面的園田撲過去，緊緊地環繞著園田的身子，臉頰埋在頸窩中。

不知道是自己臉頰的熱度太過明顯，還是園田的體溫是否和自己一樣也開始上升了呢？

完全不顧店內旁人的眼光，園田儘管害羞得面紅耳赤，卻也還是伸出手來回抱著不發一語的南。

一直等到了服務生送來點心和紅茶，因為桌面空間完全被佔據讓服務生尷尬的站在一旁，兩人才趕緊分開，低著頭向服務生道歉。

回去的路上，兩人牽著手走在以前高中時都會走過的河堤旁。

夕陽西下，河面被橘紅的光線照耀著，波光粼粼宛若繁星，倒影中的兩人就像走在星橋般、閃閃動人。

「吶、海未ちゃん」

「是的？」

「海未ちゃん現在，是喜歡ことり的嗎？」

相互牽著的手，一方傳來加重的力道。了解到是一股不安所造成，園田停下腳步：

「我想、我是喜歡ことり的。只是還沒體驗過何謂『戀愛』，所以一直都沒有把握說出『喜歡妳』這種話」

「海未ちゃん……」

「所以，ことり。」

緩緩地靠近，額頭貼著額頭，眼睛在最靠近的距離相互直視著，甚至感覺得到彼此的呼吸。

「海、海未ちゃん！！」

「到底什麼是『戀愛的感覺』呢？請好好教導我吧，ことり。」

「──嗚！海未ちゃん！！太狡猾了！！！」

就是現在的心跳啦！笨蛋海未ちゃ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