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LILY将一杯水递给了PIKO。
“谢谢。”
摇摇手后，LILY坐在了四楼办公区的沙发上，她面前端着水杯的就是NAV系统公认的最强搭载者，歌手音PIKO。
“你刚说，你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说服了铃和伊吕波，暂时放下戒备。
PIKO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找到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LILY体味着这句话，“为什么找我？”
“因为只有你的鹰眼系统可以找到她。”PIKO低着头，“我找了她快十年了。是死是活，我也要知道他在哪里。”
LILY玩弄起自己的头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手里有一份资料，可以确定VENGEANCE隔离区的所在地，带你们找到MEIKO。”自信满满。
“我不需要MEIKO。”
LILY的回复却是PIKO始料未及。
“那个……我……”
“……”LILY向左一倒，躺在了沙发上，“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找她？”
PIKO放下了玻璃杯。
“我的父母是因为一场地震丧命的。因此自打我记事起，我和妹妹就是相依为命。但是两个小难民的生活并不是那么轻松，被人欺负被人殴打那都是家常便饭。十年前，我带着妹妹出去觅食的时候，突然冲来了一群黑衣人，对我们一阵拳打脚踢。我本以为不过是城里人的欺负，没想到的是他们把我打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妹妹。要不是神威上校救了我一命，我早都死在十年前了。”
“所以，你想找到你的妹妹？”
PIKO眼神凝重了起来。
“这种恨意，这种思念，你是不会理解的。”
LILY不禁苦笑。也许曾经的她并不理解，但在失去了GUMI和LUKA的现在，恐怕很少有人能理解她的恨意和痛苦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愿意为你使用鹰眼系统，”LILY依旧躺着，不看PIKO，“帮你找到了你的妹妹，你要怎么报答我？”
听到这里，PIKO起身，跪在了LILY面前。
“无论我妹妹生与死，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我妹妹的所在之地，让我心愿得报，我愿意将这条命送给你。”
看来，还得帮他找到那群黑衣人才行。
LILY想着起了身，“你就没想过会是茄子的可能性？”
“不是他。”
PIKO的语气很坚决。
“啊是吗。”LILY站了起来，理了理发型，“你起来吧，我去和他们谈谈。你稍等我一会。啊，对了，”LILY看向跪在地上的PIKO，“你妹妹，叫什么来着？”
PIKO站起身，一字一句的用力说道：
“苍姬LAPIS。”
“你要带她走吗？”
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这影音室的门框上靠着，手里把玩着硬币。
LILY看着面前液灌瓶中的脑袋，轻轻地将其抱入了怀中。
“……看上去真的很诡异呢。”
“你更诡异好吧，”LILY很不服气，“明明年龄都可以和KAITO哥相提并论了，却看上去比我还小。快，把你永驻青春的秘诀交出来，大科学家！”
连讪笑不止，不作回答。
“你要带她走吗？”
出口的，依旧是相同的问句。
那液灌瓶中的，正是LUKA的脑袋。
“嗯，”LILY拿着罐子，“这家伙欠我太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我才不接受。反正，放这里也没什么用。”
突然，LILY玩心大起，将罐子上下抛起，LUKA的脑袋晃来晃去。
“KAITO那边应该已经在准备了，一旦准备好了我就联络你。所以——”
“我知道，保护脑袋对吧？”LILY稳稳的接住了罐子，“嘛，说实话死而复生什么的，几个月前跟我说的话我肯定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不过现在……”
是啊，自己本来也应该死在那次亚种化里了。然而现在自己就连幼时的伤痕都完美愈合了。
“要是能让我年轻几岁就更好了，”LILY将罐子收入一个背包中，起身背起，“啊，‘因为只要有脑袋就够了所以身体给我尸检也没关系吧’什么的，千万别给KAITO哥说啊。”
“万一这事被LUKA姐知道了你的麻烦就大了。”连苦笑。
“开玩笑，死人有什么好神气的。”
LILY说完，故作轻松的笑笑。她向门口走去，路过连的时候，迟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连看向LILY，他发觉LILY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的肃寒。
“你……”
“嗯？”
连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是吗。”
一年多以前的LILY，眼神里还全部都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梦想的热枕渴望。没想到，一个人成熟起来是这样的快速。
是啊，挫折。挫折带给人成长。对于LILY来说，恋人GUMI的背叛，挚友LUKA的死亡，再加上亲父OLIVER的殉职，如果这些都压不垮她的话，那么她要么心如止水，要么……
“LILY。”
已经走远的LILY停下脚步。
连转过身，将手里的硬币扔向了LILY，对方没回头就接住了它。
“好好活下去。”
LILY看了看手里的硬币，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没想到这种重要的情报，居然一直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吗？
“我尽量吧。”
真是的，给我这种东西，不是明摆着要我踏入修罗场吗？还说什么叫我活下去，真是从头到尾都一直令人厌烦的科学家啊。
不过，修罗场吗。
LILY的眼神里绽放了火一般的意志。
巧了，我也正有闯一闯的意图呢。
给我等着吧，UDC总会长，IA上将。
或许LILY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因为发布了特殊命令，因此这座大厦已是人去楼空，这座位于东京最繁华地带的昔日盛景已然消失不见，物是人非，不由得给人带去一股色彩浓重的伤悲感。
LILY没有选择电梯，而是扶着楼梯，一层一层的下降。每一层都曾经充满了自己的回忆，不管是自己建设初期的心酸，还是LUKA、GUMI造访后的喧闹，就连观测者墨清弦和言和此刻都显得那样可亲。
四层会议室里自己的大桌子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果然，没有自己工作之后，这表面的商业组织就彻底维持不住了。不过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人在意这个，自己似乎一直在做着无用功呢。
“再见。”
LILY轻轻撂下这样一句话，扭头看向了全落地的窗外。
已经是晚霞当空的时间了。
LILY沉默了许久。
终于，不带犹豫的果断离开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竖起的红绿灯信号。
LILY带着PIKO来到了自己建造的秘密基地。目前知道这个地方的除了自己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毕竟GUMI和OLIVER都死了。
在那扇满是面具的墙面前，LILY突然很感兴趣：“呐，PIKO。你试试看，你打不打得开这门？”
“门？”PIKO懵了，“这里哪有门？”
“试试嘛，用你的NAV装置。”
“哈……”PIKO驱动N系统，分析读取各个面具的讯号后，伸手拿下了一个面具。
LILY吹了个口哨：“厉害，找对了呢。那你能打开吗？”
然而，无论PIKO怎样使力，或是怎样操作，都不见有变动分毫。
“不知道。”PIKO摇摇头。
“这个啊，是这样用的呢。”
LILY拿过面具，戴在脸上，没过几下墙下方就出现了一道暗门，门应声而开。
“这怎么……啊，心脏检测啊。”
“BINGO。”
LILY拉开门，“那么，欢迎来到VIGILANTE日本分支的第三秘密基地，原VENGEANCE的PIKO先生。”
“打扰了。”
LILY走进大厅后，放下手里的背包，然后转过身来。
“行了，我也不废话了。YUI。”
“是的，主人！”
空气中投影出现了小天使。
“这是？”PIKO没见过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我家的人工智能，YUI。结月老师那里也有一个，也就是CUI，”LILY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把细长的铁质镀银长条，“至于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东西，你猜猜看？”
PIKO想了想，“难道说——”
“是的呢，估计你猜得没错，这所谓的人工智能实际上就是打开鹰眼系统的唯一门径。”LILY举起手里的长条，YUI随机发出光芒特异性的探测这长条的结构，“而这个，就是钥匙。”
“那玩意那么多铁成分导电性能很差吧。”因为还没有退出N系统，PIKO对于眼前所有物质都能在瞬间分析的清清楚楚。
LILY看小孩似的笑了：“这钥匙根本不用导电。通过特异的混合比例和夹杂方式，在人工智能的作用下转表达为二进制序列，这就是所谓的‘钥匙’。”
PIKO眯了眯眼睛，果然自己读不出那个序列。
“好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LILY收起钥匙，她知道YUI已经读取完毕了。鹰眼系统的三把钥匙，GUMI那边自己交给了徵羽摩柯，自己的那把放在旧金山LUKA老家，而这里的这把，就是当初GUMI来日本这边结月老师给自己的那把，鹰眼系统最高指令的钥匙。
YUI化作一道光芒闪过，空间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界面。
“申请使用者，LILY。”
随着LILY的语言，系统界面上传过一个又一个特殊序列，之后停滞下来，出现了可视化的操作界面。
“PIKO，你妹妹是叫什么来着？”
PIKO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苍姬LAPIS！”
“好，苍姬LAPIS，”LILY敲下名字，在几个选项上确定后，视界再次开始变化，无数大小不一的画面闪过，“好了。快则几秒钟，最多十几分钟，目前世界上关于你妹妹苍姬LAPIS的所有情报都会显示在这里。稍等片刻即可。”
“是……吗？”
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只在这几分钟内了吗？
PIKO脸上浮出了一层汗滴。
PIKO喝着咖啡，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居然喜欢喝咖啡，难以理解。”
看着对面金发碧眼的坐姿妖娆的LILY，PIKO只能笑笑。
“我觉得红酒不好喝。”
“小屁孩，你懂什么。”
LILY转着高脚杯，细细端详着红色液体不同角度的流动。
几句调侃过后，两人便又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
“你不怪我吗？”
“嗯？”他抬起头，发现对方正注视着他，于是他又低下头，用小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一圈又一圈的掀起牛奶打出的泡沫，“我不知道。”
她喝着红酒，依旧保持着靠倒在沙发上的姿势。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怀疑鹰眼系统的结论，但能证明它错误的手段已不复存在。因为我使用的是最高等级的命令，所以你才能看到那么多看上去匪夷所思触目惊心的情报。”
果然，他妹妹和UDC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抓捕命令下达的人是MAYU，参与者有MOKO和结月缘，而执行者——
“没有更确切的情报了吗？”
LILY摇摇头，“恐怕被更高位的人封锁了，再怎么说鹰眼系统也属于三三计划的一部分，链接三台卫星的三台超级电脑一台在UDC，剩下两台分别由CIA和FBI处理。况且，她也已经死了。”
就是GUMI。
“是吗。”
最后一张确切的照片是GUMI将装着苍姬的黑色袋子交给了MAYU，在之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呐，LILY。”
“怎么了，小屁孩。”
“你和GUMI，是什么样的关系？”
“怎么，因为GUMI死了，想在我这里复仇吗？”
他摇摇头，放下了一直搅弄的勺子。
“只是，很感兴趣。”
“诶……”LILY往喝完的空酒杯中又倒了一些，“没那么复杂吧。曾经是恋人，就这样。哦呀，对小男生来说大人的世界还是太早了吗？”
“我已经十七岁了！”PIKO涨红了脸，“别老一口一个小男生小男生的！”
LILY妖艳的笑着，换上了一副风流场所挑逗男孩的嘴脸。
“是吗。我看看。”
然后伸出光滑洁白的长腿，用脚尖戳向PIKO的腹部，渐渐向下。
“你……”
就在马上下滑的时候，PIKO脸噪红着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看吧，小孩子。”
LILY完全不在意的收回腿，继续喝自己的红酒。
“……”PIKO叹口气，这算怎么回事。随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个硕大的液体罐。“那她呢？”
“她？”
LILY顺着目光望去，眼底有一刹那的刺痛。
“错过的，爱情？”立刻收回目光，“这边的世界里，友情爱情很难区分开来呢。倒是你……咦？”
LILY看到了自己曾经比较中意的一个红色手提包，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突如其来的联想。她连忙下了沙发，翻开了那个手提包。
“果然呐……”
当时开那辆红色敞篷宝马时，用的就是这个包。之后LUKA强行借走的车里也有这个包，那么LUKA留下的死亡讯息，那个墨镜就只能在这里了。
“LILY？”
此时的LILY早已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墨镜。既然是LUKA给定的东西，那这里面已经有猫腻。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YUI。帮我拆分这个东西。”
“是的主人！”
光芒扫射后，有关的讯息浮现在了空气中。
……MOKO给的特殊装备吗，有意思。
LILY拔下了左眼镜腿，将剩余的部分当手机放在耳边，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又带在眼前，这下出现了扫面窗口。
——“虹膜扫描，权限确定，申请使用者，LILY。”
眼镜尾部，立刻显示出一个USB的接口。
“抱歉，PIKO，我暂时失陪一下。”
PIKO看着被LILY撞翻的红酒瓶，里面倾洒出来的红色液体弥漫在着客厅的地板上。
“看来，你的执念也不比我浅啊。”
LILY走进别间后，二话不说的开启了电脑，插入了眼镜的USB端，很快的，电脑屏幕上就显示出了画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女子在调试着摄像头。
“不知道有没有正确的拍摄到呢，我看看。……啊，这下好了。”
说完，女子向后走了几步，坐在了一把木制的椅子上。
那一头鲜艳的樱粉色秀发，LILY一生都不可能看错。
“嗯，我是LUKA，哈想必你肯定是知道的。坐在视频那一端的你，应该是LILY吧？很抱歉我偷偷进入了你的房间，还动用了你的摄像头，你要知道我的房间里到处是你的监视器材，而你对自己就不会太在意，没发现吧？”
这的确是我在东京的那所房子，不过是七所房产之一罢了。
“我在眼镜里给你设置了权限，当然希望你不是被强迫的。”
废话。
我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遭人强迫。
“LILY，说实话我不希望你看到这个视频。因为只有当我这个第一权限消失之后，你才会有资格看到这个。换句话说，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恐怕我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吧。”
是啊，你可是被我玩到只剩下一个脑袋了呢。
这个笨蛋。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嗯……感觉似乎有很多想说，但到了嘴边就……呵。我一直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这个你是理解的吧。”
岂止不善于表达啊，你根本就不爱说话吧。
一直以来都是无口沉默着，总是让人去猜。
“那就，随便说说吧。啊，首先，我现在于此刻——即你看到视频的时间点给你的YUI上传了一份文件，是本已经消失于这个世界上的文件，IA的《关于人类灵魂力量的研究报告》。长期钻研三三计划忽视世纪方案的你，看完这报告后应该什么都明白了吧。”
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么？
你死于非命的原因？还是GUMI死于非命的原因？
这种事情用一份报告就能让我理解？
“其次，如果GUMI也来到了日本，我希望你不要和她吵架。因为她是一定会通过各种方式渠道来激怒你的。不过，以你的脾气，估计听到我这样的话也为时已晚了吧，啊哈哈。”
笨蛋。
“GUMI知道自己做下了太多错事，多到你根本就无法想象。在遇见你之前，她一直活在巨大的黑暗之中，别看她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实际上她的心思比我们谁都要深。或许她一直很自卑吧，自卑到不敢正视宝石的光辉，不敢走到金色的光芒身边。所以她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当然，我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真敢说啊。
“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哪怕我死掉也没有关系。毕竟我欠你的太多，所谓的巡音LUKA早在七年前那个破屋里就已经消失了。这条命是你给的，你不必在意什么。”
这个笨蛋……
真是不会说话……
“哈，感觉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呢。对了，本来想着让GUMI也录一段的，很遗憾在特工方面我的水平和她差太多，万一被她发现我这边也很尴尬呢。果然，能配上绿色宝石的只有黄金的你了。那就这样。”
画面里的LUKA站起身，走近屏幕，大概是想要关闭吧。然而看不见脸庞之后却沉默了几秒。
“LILY。我想，我可能并不是爱你。……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很开心你曾经许下过愿意守护我一生的话，不过当我来到V组织这边，看见你和GUMI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追求的，并不是那样的感情。……唔我也不会表达，总之——”
LUKA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会带你去吃蜂蜜味的黑黄相间的冰淇淋的！”
画面截止。
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
听到响动，PIKO冲进门来，却发现LILY跪在地上，身体一颤一颤的在发抖。
“LILY？你怎么了？”
他发现LILY的脸上满是泪痕。
“对不起，PIKO。”
她闭上眼睛，轻轻抵在PIKO的左肩上。
“拜托，一会就可以了。只需要一小会。”
伸手抱住了对方。
“稍微，借我用一下肩膀……”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了N系统。
“啊。”
然后，承受住她最为无力和软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