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翱翔青空 于 2016-7-2 03:35 编辑

──09.

燦金房內的空氣就這樣凝滯在亞麻伸出手的那一刻。

「還是那麼貪玩呢。」

直到混血兒的笑聲打破這片沉默。

「ことり只對絵里ちゃん這麼撒嬌嘛。」

「我的榮幸。」

「不想起來…」

「是、是。」

臥房的主人太過清楚亞麻撒嬌背後的真意，而她習慣性的接受對方提出的所有要求。燦金一邊艱難的在理事長千金不鬆手的狀況下起身下床，一邊將人公主抱了起來，移動到洗手間。

「這個味道，是昨天借宿的朋友的？」

「嗯？」

「不是絵里ちゃん一直以來習慣用和會喜歡的呢。」

「沒有考慮過改變喜好的可能？」

學生會長愣了半秒，回以一語雙關。

「…妳會嗎？」

「不知道呢，但ことり卻始終如一啊。」

「我…」

四分之一的俄國混血兒搖了搖頭。

「好了，快點刷牙洗臉，我買了午餐，熱一下就能吃了。」

「唔…」

「甜點是起司蛋糕喔？」

「咦？」

「是妳最喜歡，要排隊兩個小時的蛋糕店喔？不過最近開放了預約制就…」

出國深造的留學生一陣風似的閃進了洗手間盥洗。

站在門外的燦金失笑，卻悄悄的嘆了一口氣，一面轉過身離開房間，至廚房熱過飯菜，一面卻覺得不出所料…她能預期ことり的反駁。

一直以來，她都比亞麻更懂得她自己。她不會否定對方喜歡自己的事實，但那不是愛，只是習慣與依賴。

她看過ことり怎麼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因海藍颯爽的英姿微笑；她看過一直以來對製作點心堪稱達人的ことり，惟獨在準備那個人的甜品時慌了手腳；她看過她談起道場繼承人的模樣，那無法被稱做單純的崇拜或憧憬，而是更加純粹的戀心。

所以即使她只是亞麻能穿越重重險阻，只是理事長的千金更加親進對方的障眼法和擋箭牌，只要亞麻開心，那就無所謂。她曾經…或許，直到如今這樣的念頭都不曾消失過，可這樣的狀況繼續一天，ことり離真正想要的幸福就永遠隔了一步之遙。

在愛與被愛之間，絢瀨繪里很清楚，不論外表看起來如何，ことり肯定都是前者。何況，小鳥，本該是翱翔在天空，不該被限制在籠中，所以……

「絵里ちゃん？」

「抱歉。」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盥洗完畢，回到燦金眼前。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在想上次這樣和ことり吃飯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繪里隨口回答，一面想著所有的習慣不過都是時間的戲法。

「可妳沒忘記ことり喜歡什麼呢。」

ことり的語音上揚著，隱隱有些得意。

「就不怕我忘的是討厭的東西？」

琥珀色的眸在入座前回過身睨了一眼天藍。

幾乎在同一刻，異口同聲──

「大蒜喔？」

「大蒜吧。」

相視而笑，了然於心。

「妳看，絵里ちゃん果然好好記著呢。」

「好了，吃飯吧？」

將午飯放在餐桌上，遞過餐具給對坐的人，繪里顯然沒有繼續話題的打算。

「妳不問嗎？」

「……」

燦金才要動作的筷子因這句對白又再度停下，擱在桌上。

「是該問呢，這些年，好嗎？妳瘦了。」

「絵里ちゃん。」

「我認輸，但…至少，希望妳能吃過東西之後再談。就像我說的，妳瘦了，我很心疼。」

「……唔，犯規。」

「是、是，我犯規，所以快吃吧？吃過蛋糕之後，什麼都聽妳說，好嗎？」

「不會逃跑？」

「我會一直在您面前的，南大人。」

「那首先，要交代昨天去了哪裡喔？」

「…啊，從那裡開始啊……」

「不行嗎…？」

「對象是ことり的話，只好知無不言了。」

「那，絵里ちゃん也快吃。」

亞麻催促著撐著面容、對著自己露出微笑的燦金重新拾起筷子。

時光彷彿回到那個一切仍完好的從前。

一切都還、單純的沒有變質的，從前。

※

──10.

那年四月，撫面的春風仍帶點寒意，但櫻花卻已大片大片的盛放。

從校門前的坡道，至校內的林景，都映著滿滿的櫻色。街上真真正正呈現一派落英繽紛。

「又能和絵里ちゃん一起走到學校了，真好。」

早晨的街道上，學生們身著制服，走在康莊的大道上。

在熙攘的人潮中，亞麻長髮的少女提著書包，與稍微高她幾分，將一頭天生的金髮梳成馬尾的同伴並肩走著。

「是呢…時間過的真快，嗯…？」

「？」

兩人僅因燦金困惑的尾音而雙雙停住腳步，駐足於櫻花樹下。

繪里伸手替情梅竹馬調整了稍微歪掉的水藍領結，一面揮手掃掉落在對方髮上的櫻花花瓣。動作珍重，而輕盈。

「啊，剛剛忘了說…ことり穿起來很可愛喔，這套制服很適合妳，還有今天換上的緞帶。」

「欸嘿嘿，謝謝，這樣和母親的打賭又是ことり贏了。」　

「和理事長？」

「嗯，關於絵里ちゃん會不會注意到ことり換了新的緞帶。」

一邊進行著話題，倆人再一次向學校方向前進。

「這樣啊…這次的獎品是什麼呢？」

「起司蛋糕和巧克力聖代，所以絵里ちゃん不能不來喲？」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囉？…不過今天應該早早就放學了吧。」

「畢竟只是入學典禮…不知道今年的新生代表會是什麼樣的人？」

「好像是叫做園田…海未吧。理事長沒和ことり提起？」

「…是『那個』園田家嗎？」

亞麻搖了搖頭，對繪里的提問給了否定的答案。

「雖然我也這麼猜測…但既然理事長沒特別點破，不如就等典禮上揭曉謎底ことり在告訴我囉？」

「唔…這麼說來，去年絵里ちゃん在台上英姿煥發的模樣，ことり沒能看到呢…」

「啊…都麻煩妳和亞里沙聽了那麼多次練習，如果最後辜負妳們，我會過意不去的。」

日俄混血兒淺笑，滿是拿對方沒轍卻又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膀。

而不知不覺，她們已穿過校門。

「那我就先去二年級的教室了，結束了就去一年級的教室找妳。」

「晚點見，絵里ちゃん。」

燦金雖然那樣交代，但轉過身的卻是亞麻。

而繪里在原地目送ことり走上樓梯，才前往自己該待的教室。

「にこ就單刀直入的問了，那孩子是誰？」

燦金才走入教室，矢澤にこ就來勢洶洶，用力放下草莓牛奶，沒好氣地問。

「ことり？」

「…大概吧，一早上為了這消息不知道多少人來問にこ！妳倒還是這般清閒！」

「難怪呢，我還在困惑にこ怎麼會來問這個…不過…」

「嗯？」

「很可愛吧？我的青梅竹馬。」

繪里笑得無比自豪。

與之相對，黑髮紅瞳的同年生用無奈的按著自己的腦袋，無力地垂下肩膀。

「沒救了。」

替金髮藍眼的朋友下了結論。

「所以，要是誰對那孩子做了什麼……」

先前始終笑著的人突然神色凝重，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令にこ幾乎產生室內溫度下降了幾度的錯覺，連帶周圍的其他人面色也有幾分慘白。

「……妳這種地方果然和獅子一樣恐怖。」

「嗯？什麼？」

燦金已回復慣常不讓人近，卻又不過分疏遠，用來抵禦一切的笑容望向友人。

「沒什麼。」

にこ沒好氣的拿回了放在對方桌上的草莓牛奶，坐回自己的位置，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而在新生入學典禮結束的同時，二、三年級則是在導師們交代完簡單的注意事項，重新分配了座位，以及大家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最後上繳完作業，便早早被宣布了放課。可沒有人離開。

同一時間，各種風聲傳入她們耳中。最為人關注的，便是在入學典禮上，今年的新生代表，是『那個』園田家的人。

她們說，她氣質典雅、舉止端莊。

她們說，她柔美中帶有一絲英氣，卻與去年作為代表的繪里不同類型，滿是大和撫子氛圍。

她們說，她叫做『園田海未』。

但當燦金真正在意起園田道場的繼承人，卻與園田家沒有半分關聯。

而是當她忙完一切，推估一年級也差不多結束，走到一年級教室，卻看見亞麻笑得那樣燦爛，幾乎比和自己在一起還要好看的，對著園田海未微笑。事過境遷後，她不得不想，自那一剎開始，便已種下日後必然迎來的改變。

※

「昨天借宿的友人ことり不認識喔…那麼，從哪裡開始說才好呢？」

燦金望著亞麻放下筷子，遞上紙巾與裝著礦泉水的水杯。

維持著ことり素日最熟悉的弧度，眼神卻是對方從未見過的寂寥。

「為什麼…放ことり走了？」

「……因為，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燦金搖了搖頭，她想，『因為，這是不被妳選擇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

──11.

燦金與亞麻的對話持續進行著，思緒卻始終交錯。

「這就是妳沒有挽留ことり的理由？」

「…因為，ことり一直都太溫柔了。顧慮著我，最後放棄這樣的機會……那不是我希望的。」

混血兒彎起了嘴角。

笑得太過好看，不由得讓人覺得遙遠，並透著淡淡的苦澀。

「現在這樣就……唔？」

繪里沒有讓ことり繼續說下去，僅僅是搖了搖頭，伸長了手，越過餐桌遮蔽了亞麻的視線。

「我不會說這是為了妳好，這僅僅是我希望妳能走的決絕的自我滿足喔？」

亞麻看不見燦金臉上的表情。

「…至於另外一個問題，吶…當ことり閉上眼睛，回想起走在那裏的街道上，在妳的想像裡，我在哪裡呢？」

「嗯……ことり肯定往後倒，就會被絵里ちゃん接住呢。」

亞麻有些困惑，卻給出了含著笑意的答案。

「呵呵，謝謝…那，走在妳身旁的人呢？」

「……」

ことり一僵，而混血兒鬆開了手。

「…妳的答案，即使隔了這麼久，也沒有任何改變呢。」

「我…！」

「這是最後一次喔？」

繪里撐著面頰，似笑非笑。

「咦…？」

「再這樣毫無防備的飛回來，我就不會這麼輕易放手囉？」

天空藍的眼眸垂下眸子，一手輕輕攪動起飲品。

「絵里ちゃん總是這樣呢。」

「嗯？」

「為什麼不考慮不放ことり走？」

而燦金的動作因這句話而停滯不動好半晌。

「這一點，ことり也一樣吧。我不想成為妳的藉口，所以……我不會搪塞妳。」

繪里嘆了一口氣，再一次迎上亞麻的視線，那樣無懼而無所保留。

「我啊，是個膽小鬼喔。」

但大學生口中的台詞卻與氣勢全然不相符。

「咦？」

「啊，不是說怕黑那個層面，不要偷笑喔？但我不是妳所追逐的天空，也沒能給妳走在設計的路上任何支持，更沒有被妳恨的勇氣，所……」

「可以了！」

但繪里的話語沒能吐盡，就遭到甜美可人的鳥兒難得厲聲的截斷。

ことり以雙手摀住了繪里的嘴。

「明明是ことり的錯，是ことり太貪心，一邊抱有那樣的心情，一邊卻又不想失去絵里ちゃん、明明是我得到了機會，卻把做決定的重擔推給妳，為什麼…為什麼不怪我呢？」

「……」

「吶，為什麼，絵里ちゃん一邊說著不再對我溫柔，一邊卻又各種遷就我呢？」

南家的千金一面垂下頭，一面垂下了雙手。

絢瀨家的主人再度嘆了一口氣，站了起身，抽起桌上的面紙，走到對方的身邊，微微捧起亞麻的臉，擦去那奪眶的淚串。

「我始終做得不夠好，分明是為了不讓妳這麼想，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不讓妳逃。」

而ことり在繪里替她擦拭掉眼淚後，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但四分之一的混血兒僅僅是將以空著的手拍了拍亞麻的頭。

「…因為，我喜歡ことり啊，我希望妳幸福。」

「可是絵里ちゃん一次又一次的放ことり走。」

「映在妳眼中的倒影，我看得很清楚喔？ことり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很清楚……即使繼續勉強在一起，最後都會走向破局吧。而妳幸福的可能，就會因為我的自私而減少機會……」

繪里再度搖了搖頭。

「所以難過，即使難過，我也要放妳走。」

「……大笨蛋。」

「嗯，我是啊。但遲早有一天，要比ことり還幸福，幸福到讓妳後悔當初沒有選擇我。」

「真的可以嗎？」

「我也沒那麼善良喔？所以，再飛回來就不放妳走囉？…就算和期望的不同，我仍然珍視妳…我不必是世上最牽掛ことり的人，但…我最牽掛的人──」

亞麻突然站了起來，衝進了燦金的懷中。

給了一個紮實的擁抱。

「所以，換件衣服就到園田家吧。把蛋糕也帶去，和海未兩個人吃吧…啊，還有，替我和海未說聲抱歉，我今天就不過去討論報告了，好嗎？」

繪里任五指滑過ことり如絲的亞麻長髮，直到最後一縷也從手中溜走、直到鳥兒不再哭泣，才推開了南家的留學千金，說出了如刃的台詞，一刀一刀劃在自己身上。

然後，她目送著對方揚長而去，消失在自家的玄關。

很久、很久，燦金才蹲下身，抱著頭發出一聲長嘆。

『…稍微，有些逞強過頭了。』

這個念頭，從那天以來，持續了好一陣子，幾乎霸佔了絢瀨繪里腦海的全部。盤旋不去。

TBC.

碎碎念：　　月底大爆炸……怎麼說呢，我現在覺得，做事溫吞不是錯，但人笨又逞能一定是罪過。

不Murmur現實層面的不愉快樂，談談這次的更新…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對繪里這麼殘忍。可話雖如此，初衷卻並非想要虐誰……僅僅是時光流轉，然後在各種情緒和情狀中錯過。有時候會想，錯過錯過，到底是因錯而過？還是因過而錯？放在這篇的繪里與ことり身上來看的話，大概……只能說是命運弄人，因為誰都沒有錯啊。剛剛又將劇場版重看了一遍，依然從松竹不見就開始哭，明明都一年過去了，從Final以來也幾個月了，情緒卻仍然沒能消化掉真是糟糕…　　最後一定要聲明一下，雖然連續三篇都沒有希，但這真的是繪希！請相信我的魂魄依然是繪希。　　晚安。2016.07.02　翔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