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ewdjuice 于 2016-7-8 02:58 编辑
嗯,你就爱写些没人爱看也看不懂还OOC无比的paro
本章是枫瑞树篇,下一章会是枫美优篇 如果凑够五个认真点的回复的话我就写第二话……
三话能完结,预计是日在雅南结局,反正就是BE。
本来只是声优梗,日版配音的钟塔玛利亚和髙垣枫一样都是早见沙织
因为原作的世界观比较模糊,于是自己脑补的也特别多,个人设定和理解什么的相信也不会有人来跟我扯皮,更不会有人看(笑
时间线大概是雅南还没那么乱的时候,反正不是游戏开始。
OOOOOOOOOOOC特别多,你们懂得,反正我写的东西基本都这尿性。
(要写关联设定和NETA集吗,笑
因为强行英国人所以就没有写姓氏了,那为什么会有ちゃん、 さん这样的称呼
字数……很长很长,而且算是毒,慎阅
剧情概括:大龄女青年面临失业被叫回老家结婚时被可爱的年下出轨忍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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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ool cunt
“神……真的爱着人吗?”
这是去过了钟塔之后,卯月对枫最频繁的提问。
在日不落帝国的本土之上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雅南。继承了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中所有最好的东西,实际上却并非是因为驰骋大洋的蒸汽船而变得繁盛的。时至今日人们提及雅南,都会将之与神秘的血疗挂钩。他们悄声谈论蔓延在那里大逆不道的诅咒的同时,却又贪婪的打听着如何能从那里搞回一小瓶传闻中包治百病的血。
至于居住在雅南的本地人则对这些讨论不屑一顾,他们给所有的异乡人统一的打上了愚昧的标签。血,血疗。这些非同寻常的东西给了雅南人们傲慢的资本,于是今天的雅南也是一片繁盛的景象。
枫从餐盘中牛扒纹理中渗出的血中上移了视线,面无表情的端详起这个后生干净的小脸蛋:当初美城那个老女人将她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看上去纯良无比的小姑娘会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直到近两年的相处下来枫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人畜无害——当然,并不是指她的狩猎技巧。尽管她缺乏天赋,足够的努力也终于让她成长得不辱第一猎人美城直系弟子之名了。
枫看着她,盯着她褐色的眸子看,直到她感到不好意思的准备移开视线,枫才回答道:
“如果神真的不爱人的话,人们彼此相爱不就好了吗~”
彼此相爱,这个词自动在枫的脑中回响了一遍,眼角的余光在一瞬中收纳了整个她们所在的小酒馆中的光景。和无数簇拥在雅南青石板街道旁的小酒馆一样,这一家显然是猎人们的专场。为了迎合这些主流消费者的兴趣,就连供应的啤酒中都还象征性的添加了一点血。枫扫视着这些举杯狂欢的猎人们,看着行走在她们之中熟练的与他们调情的侍女,衷心的希望着这样的每一天真的能如愿以偿的继续下去。
但是,很快就不能了吧。神明们的梦境正在渗入这个城镇,让它的病入膏肓一点点的变得愈加不可救药。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卯月ちゃん,”
枫抢先一步打断了卯月的追问,将下颌隔在交叉的双手上笑道:
“总问这样的问题的话,有一天会有不知哪儿来的笨蛋愿意为了你去变成神明的哦~”
意识到这是一句调侃的卯月立刻羞涩的别过脸去,而枫正是抓紧了这个时机将自己盘中令人生厌的花椰菜用叉子转移到了她的盘子里。
“啊!时间快来不及了!”卯月突然惊叫道,“我得去见美城女士了,枫さん。”
事到如今还会有人称呼那个女人为女士,枫暗自嘀咕,却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点了点头,示意卯月可以自由离开。
“愿您能在这世中找到自己价值,好心的猎人。”
卯月匆匆忙忙的跑出了酒馆,临走前还尽责的消灭掉了从枫盘中偷渡来的花椰菜。
这孩子……不知在哪里学到的这句话。每次与枫或是其他猎人时道别都会重复一次,总能让习惯了她笨拙的枫一时半会愣在原地。
那么盘子里就还剩一颗花椰菜,究竟送到谁嘴里比较好呢~
“枫ちゃん。”
“啊啦,联盟长大人。今日有何贵干?”
不用猜也能知道那如有铁桶倒扣在脑袋上的声音来自谁,尽管对方也正巧在这时摘下了她那顶造型令人匪夷所思的头盔。
“说过了,叫我早苗也没关系。”
看上去比卯月还要幼齿的面相,实际上却比自己还要年长。这名来自异邦的警察在对面坐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客气的拿过了枫的酒杯豪饮一口。
枫看着这位豪爽的警官大人,看着她那几乎快要撑破用料拮据的制服的胸脯,忍不住要再一次感叹异邦人愚蠢的同时多看了几眼。
“只是来蹭酒的话我可以请客哦~”在早苗发出畅快的声音表示满足的时候枫拿回了自己已经见底的酒杯,“但如果是要追究关于‘血虫’的情报,那可就抱歉了。”
这位调任而来的警官大人过于热心,先是入乡随俗的掌握了猎人的技巧,然后再在独自的调查中发现了所谓‘血虫’的寄生虫,并将雅南所有的瘟疫和诅咒归咎于此。
真相是,那小小的寄生虫对于雅南的灾难来说大概只是凤毛麟角。
“不不不,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些有趣的情报。”很罕见的,早苗没有被枫提出请客带偏话题,而是故作神秘般的压低了声音:“……关于‘红衣猎人’。”
如果是要勾起枫的兴趣,那么无疑这一次早苗是成功的。
“最近开始在猎人之间流行的传言,据说遇上的猎人都漂亮的落败了。然而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被杀死,而是身上所有的血瓶被搜刮走了……”
“有人猜说那不是人类,是从城堡里跑到镇上的怨灵化身。因为如果是那些单纯渴求着血的血族的话,的确是有充分的动机去这么做。”
她提到了城堡,枫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因此竖起了一瞬。
和不列颠帝国所有的土地一样,自称贵族的特权阶级同样也曾在雅南安家落户。雅南近海的巨大礁石上耸立着他们巨大的城堡,该隐赫斯特,那是她们双狮背靠的猩红色族徽所代表的名字。
然而这些同样沾染了血与血疗的贵族却被认定为了污秽的根源,教会率领的处刑人大军讨伐了那座该隐之城。随着城堡与雅南之间的唯一吊桥被破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自那里的消息了。
“只是贪图别人血瓶的猎人在装神弄鬼也说不定吧?”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与那座城堡相关的一切,“这种事情交给小乌鸦们就好了,不用联盟长大人插手也可以哦?”
“话虽如此……枫ちゃん说的也有道理,我也只是担心会不会与血虫有关……”
枫将盘中剩下的那颗花椰菜叉了起来,在早苗的眼底下晃来晃去。可惜的是早苗正双手叉在胸前认真的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枫这个暗示的小动作。
“嘛,在这里空想也无济于事,我还是赶紧开始夜巡看看能不能碰上吧!”
活力满满的行动派警官戴上了自己那顶铁桶头盔,遮起了她可爱的面容。她站起身来向枫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随后便公务在身般的匆匆离去。
——花椰菜,又销不出去了呢。
对于地处偏远的雅南来说,能够补充维生素的绿色食品基本都被奉为上品,可枫却唯独不喜欢绿油油的花椰菜,哪怕过了会挑食的年龄也依旧如此。“绿色的花椰菜有点像枫的发型嘛”,虽然已经忘了这是谁对自己说过的话,但这恐怕也是自己朦胧中讨厌这种蔬菜的理由也说不定。
是啊,枫。你又被留下来了,一个人。
枫将花椰菜放回了盘子的中央,用叉子小心翼翼轻抚翠绿的花球,就像对待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一样。早知如此应该全部交给卯月处理才对,又或是直接一点叉进早苗的嘴里。其实枫还有很多比如选择,比如随便挥挥手叫来在远处喝酒的猎人同僚——自己所在的餐桌周围总是会自动的空出一圈除了是美城老猎人的第一弟子威名之外,还与枫曾用内脏攻击掏出了试着调戏她的男性猎人的███的传闻有关——他们一定会如获神恩一般的狼吞虎咽下这去。而这,偏偏让枫感到恶心。
所以,你只能留下来了。
枫小声的对着那颗花椰菜说道,并从口袋中掏出了几枚发光的金币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不可以哦。”
声音与记忆中某处的重叠让枫试图起身失败了,还在确认自己方才没有表现得过于狼狈之时一只精致的手从自己的身后绕了过来。那只手捡起了自己丢在一旁的叉子并叉起了花椰菜,送入了她的主人口中。
是那个酒吧的侍女。
对于酒馆来说她还是个新人,却已经与这里的熟客周旋的如此熟练,自然而然得枫一直都没有过多的去在意她。如此近的距离下枫观察着她咀嚼的细微动作,竟然丝毫感受不到与这酒馆氛围相符的粗鄙。毫无疑问,她脸上细微的皱纹标识着她所经历的年岁大概在自己之上,略微开始下垂的眼角大概说明着她倘若年轻几岁会是个更好看的女人。
“年轻的猎人都讨厌花椰菜什么的,我懂得哇~”
她右手端着一打空餐盘,收走了枫桌上的那叠同时后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垂下的侧发,并顺手将掉至前胸的发辫抛到脑后。然后,再对自己露出一个干练而又毫无破绽的笑容。
这究竟是酒馆的老板上哪儿找来的新人?枫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迷住了。虽然“被迷住”不算是枫的常态,但枫很记得卯月小声的指摘过自己的花心。
她还知道这些所谓的侍女们的立场,知道她们那些肮脏的营生——就像猎人并不全以狩猎怪物为生计一样,这些个精明的女人肯定也不是来这儿乖乖端个盘子就收工。
只是趁着她从围裙的口袋中掏出油污的抹布,重新俯下身擦桌子的时候,枫细长白皙的手指攀附上了那只劳动人民般粗糙的手。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吹一口气,而后用涨满情愫的声线低语道:
“今晚来陪陪我?我会开出那些男人双倍的价钱。”
——只是想要报复她,报复她让自己分秒间的呆滞。
那个女人笑了,和方才一样的毫无破绽。她同样附在了枫的耳边,却用了一种礼貌到不近人情的语气:
“抱歉,我不服侍小女孩们~”
宵禁的时间已经开始了,巡夜人的摇铃声从几个街区外传来依旧清晰。过去的雅南之夜要更热闹一点,兽化瘟疫的蔓延使得整座城市一旦入夜便犹如死寂。人们早早得躲进家门里里,点上门口的熏香,一边畏惧着游荡在街上的野兽,一边咒骂着工作失职的猎人们。
枫一个人行走在夜晚的雅南街道上,细细的嗅着夹杂着血腥与硝烟气味的晚风。
她当然不是在夜巡,美城已经很久没有指派过如此低端的任务给她了:自从卯月成长了之后更是如此。平心而论,老猎人会偏爱卯月也不是没有道理,比起时常做出让她头疼行为的自己,显然唯命是从的卯月对她更加忠诚。
只是当她指着雅南街道上忽然多出的一座奇怪雕像并向卯月问起其来历,卯月却表示根本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东西的时候,枫就知道了,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洞察了太多真相的代价,就是行走在一个独自一人的陌生世界中。
那时城堡的大门缓缓的向自己关闭,年幼的枫曾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美城老猎人的手。女人对她说不用担心,你有着异色的瞳,能洞察一切,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猎人。枫以此为目标而努力过,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这其实对她也并没有别致的意义。
没错,枫也来自那座城堡之中,所以她才会对任何与该隐一族有关的消息产生反应。至于她为什么会被美城带到雅南城镇中自食其力,美城闭口不提于是她也完全没有头绪。当她终于产生关于自己生世的疑惑也有能力独自调查的时候,却有人告诉她,该隐赫斯特早已不复存在了。
但就算知晓了自己的来历,目前的自己又会有什么改变吗?答案是否定的。
扯远了。
枫确定自己听见了不远处小巷中传来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响声,像是有狗在翻找食物。不少野狗或是乌鸦在雅南中误饮了血,这使得本就是禽兽的它们更快的丧失心智,更加热衷于攻击路过的人类。看来会是今晚第一场愉快的狩猎,兴许还可以拿尸体去挽救一下猎人们每况愈下的风评。枫放轻了长靴,踱步靠近。
猜错了,小巷里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教会服饰的修女。
教会的修女在宵禁时间游荡在雅南街头怎么想也不大正常,尤其是当眼尖的枫在黑暗中看见她染血的裙角和蹒跚的步履时。治愈教会姑且算是猎人们的盟友,忽略掉这层关系枫也不会想错过帮助一位女士的机会。于是她走上前去问道:“修女小姐,你还好吗?”
“枫……枫女士?……”修女艰难的回过头来,并一眼认出了这位猎人的身份。
卯月告诉过枫在教会的修女间人气不低的小道消息,只是枫不怎么喜欢被唤作“女士”如此显老的称呼。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那名修女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小心点。”枫快步踏上前去试着扶住她,却被蛮横的推开了。那名修女拼命的摆脱开枫的臂膀,无比紧张背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您……您是来狩猎我的对不对?”她开口就是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也正是这莫名其妙的发言使得枫开始注意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异常之处:她的面部像是挨冻了般浮肿着,夹着血丝的唾液不受控制的在从嘴角流出。枫确信自己见过这个修女——前几天还站在欧顿小教堂的门口给市民们免费发放过熏香,因为长得有点好看而让枫稍微记住了这张脸。
“我不明白你所谓的狩猎是什么意思,”枫歪了歪头,继续向前一步试着沟通,“如果那是什么有趣的笑话,我会很高兴知道哦?像是‘嗨、杰克(hijack=Hi,Jack)’那样的……”
没能听完枫的冷笑话,修女就直楞楞的栽倒在了肮脏积水的石板路上。
“你看上去很糟,修女小姐。”枫跑上前去搀扶,直到拉住她手臂时才感觉到那绝非女性般柔软的肌肉,以及手上遮掩的没那么严实的部分露出的浓密长毛。枫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兽化瘟疫已经感染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坚持住,修女,我带你去见……”枫停顿了一下试图理清思路,“带你去见……”
去见谁呢?大主教早已私下向猎人们宣称自己对兽化瘟疫无能为力,更不用提民间那些名为偏方实为折磨的赤脚医生。
不如说对于这些病患,真正的“治疗方法”早就在这里了——猎人,就是被教会请来杀野兽的。
“请原谅我,枫女士。”
修女回过头来,用含着最后一丝人性的眼睛看了一眼那试着帮助自己的女性猎人,然后用自己已经长成兽爪的手袭击了她。
嗵的一声巨响后枫整个身子飞出了小巷,撞在了巷子另一边广场的栏杆上。凄厉的嚎叫几乎响彻整个雅南镇,长着鹿角和狼爪的巨大野兽迅速的将那身修女服连同名为人类的桎梏一同撑破,将自己获取庆祝新生用鲜血的目标定在了枫的身上。
大意了。枫艰难的重新起身,一只手想要从已经沾满自己血的上衣口袋中找出治疗用的血瓶,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武器“落叶”。已经很久没有野兽逼得枫需要使用血瓶了,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在这样一只普通的神职者野兽身上交了血恐怕是会被嘲笑上好一阵子了,还能有比这更糟的吗?——事实是,有。这只原教会的野兽似乎很清楚猎人们的技巧,狡诈的在枫终于掏出血瓶的一瞬拍飞了那足以救命的小道具。
好吧,枫承认自己不该低估神们搞恶作剧的能力。看来今晚不管情不情愿她都得回梦境里见见美城老猎人了,顺便还一定会被她抓住这天赐良机讽刺外加说教一番。算了,正好去找她聊聊天。虽然对枫来说抽出“落叶”来垂死挣扎一番依然有很大几率获胜,但枫只是此刻懒得动了而已。
就在它再次抬起巨爪的时候,枪声响了。水银制成的子弹准确的击中了这只逼至枫眼前的野兽,让它巨大的身形因此停滞了行动。火石与撞针的碰撞声还在持续,野兽在连续的枪击中不断吃痛的后退,远离了枫倒下的位置。
如此频繁的开枪,教会的连装铳?不,枫看见火光亮起的地方有两个,却惊讶的发现是那人双手持枪,这样的战斗方式在枫的印象中前所未有。节节败退的野兽身上流出的血在湿冷的英伦之夜中蒸腾,血色的雾气开始在小广场上弥漫,来者的身形刚走出黑暗随即就踏入可见度更低的血雾之中,但枫还是看见了那身同样血色的猎装。比起狩猎的装束,那更像是参加晚宴而精心准备的礼服,唯有左肩上的披风还昭示着一点军事的用途——这一点与枫身上独特的猎装完全相同。
红衣猎人?!回想起早苗提供的情报,枫瞪大了双眼。
“咔嚓”一声标志般的声响,是猎人们普遍使用着的诡兵器变换形态的声音。红衣猎人右手上的铳也就此展现出了它的真身:一柄细长的直刺剑。她优雅的将另一把长铳收起的同时也将左手背在了身后,作出了一个标准的击剑准备姿势——如起誓般的将剑锋竖在眼前。因为面对的是体型大于几倍的野兽,猎人们的武器也偏向于越大越好,所以枫很难想象如何用这样一把刺剑杀死敌人。但红衣猎人切实做到了,躲闪,翻滚,宛如在血雾中起舞,每一击都切实的伤到了野兽的要害。难怪一般的猎人不是她的对手,不如说这家伙所使用的招式根本就……
野兽最终嚎叫着倒下一命呜呼的时刻枫也站起了身,她的武器在这个节点上才出鞘自然引起了那位红衣猎人的警觉。但她并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站在野兽的尸体前看着枫向她一步步逼近。短刃的刀自刀柄处被拔出与长刃的部分分离,那是“落叶”独有的变形,也是枫在表露再明显不过的攻击意图:一个健步的高速移动几乎可以让所有人误认为枫在这一瞬化成了一团迷雾,但凡反应不过来的家伙都会在下一个瞬间鲜血四溅。
双手的刀刃砍空在了地面上,金属猛击下的石板地砖爆出火花,而红衣猎人早已躲开并一跃远离了枫的攻击范围。真奇怪,她明明不像其他猎人一样戴着面罩,可这个距离下的枫依旧无法完整的看清她的脸:看来她除了无可比拟的实力之外还有不少诸如幻术之类的奥术小把戏,这都让枫对她产生愈来愈浓厚的兴趣。
“嘿,猎人!我听见野兽的声音,你还好吗?”
新的声音带着提灯的光芒从广场的另一边靠近,这意味红衣猎人要就此“消失”了。枫只看见她最后摇了摇手中的血瓶——原本是枫的东西,然后竖起食指作了一个噤声的示意,随后便遁回阴暗的小巷之中不见踪影。
“……我是不是该去赌场碰碰运气?毕竟你可不是每天都能碰上受伤的枫女士。”穿着黑色大衣的来者很快认出了枫。她摘下帽子露出了亮眼的粉色秀发,并从怀里掏出了血瓶递向枫,“你还好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那些钱拿去给你妹妹们买点奢侈的小玩具,美嘉神父。”
枫摆了摆手回绝了她的血瓶,并叫出了她的名字。女性担任神父自然少见,但如果是为了表彰愿意全权皈依教会的猎人而赐予她神职那就另当别论了。
美嘉神父只是笑笑,并收起了手中黑色大斧的长柄。
“神职野兽,这个月是第几只了?”美嘉走上前去检查倒地的野兽尸体,“幸亏是你让它碰上了,换做其他人我恐怕就得直接联系棺材店了。”
枫本想解释说并非自己所为,但想到可能只会白费口舌便迅速的放弃。
“你受伤了吗?”
“你的神难道没有告诉你差不多的问题不要问三遍吗,神父?”
枫不明白美嘉的“你还好吗”和“你受伤了吗”有什么区别,直到美嘉走过来点了点她的胸口,然后抬起头来,让枫看见了她缠着白纱布的双眼。这让她回想起她曾经那双充满活力的金眸子。
“就算很久没见了,我也能猜到你这里依旧软弱。”
这一次,枫只好沉默不语。
美嘉曾是和枫同一批猎人。在一起经历过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与梦魇本身战斗的日子之后,她功成身退般的选择了去过在教会中退休般的生活。为了与那些可怕的过往诀别,她遮起了令自己疯狂的源泉:自己能洞察非凡之物的双目。
枫也曾想过去像她一样,可惜她既没有如此做的权力,更没有可以与她分享生活的家人。她原本以为卯月的出现可以带来些许改变,可惜那个女孩能做到的只是为她制造更多闲暇好让她进一步感受空寂而已。
“是,这个修女负了我,”枫重新换上一副轻松的语调,“我还挺喜欢她的,结果却搞成这样,伤透了我的心。”
“好吧,那我可无能为力,”美嘉笑着回应,“血瓶也不行。”
她重新扣上帽子
“以及你打算解释以下你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吗?”
“如果我说我真的见着了,你信吗?”
对猎人来说,世界上的事物只分成两种:能狩猎的和狩猎不了的。狩猎不了的并不是因为无法狩猎,而是这名猎人不够能耐。显然枫属于有能耐的,所以这一次的“鬼”,她确信自己已经有了头绪。
残阳为雅南铺上一层血色,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的小酒馆却一反常态的完全没有客人,只有孤零零的侍女无聊的独自坐在桌边。太奇怪了,瑞树仔细的回想着昨天这里的情景,确信自己并没有忘记有什么打样通知——就连狩猎之夜临近也不肯提早关门大吉,那位吝啬的店主怎么可能会毫无缘故的休工?可明明自己来交接班时店门还保持着敞开,偏偏酒保,大厨以及其他侍女却都完全不见踪影,就连酒馆门口的周遭相比平时也安静得令人害怕。
当瑞树不安的站起身来打算到店门口一探究竟时,终于有一名客人大驾光临。那位独特、如同贵族礼服的猎人,瑞树没有理由不认识她,无论她昨天有没有向自己开那样低俗的玩笑。老猎人美城的首席弟子,枫。瑞树在酒馆中上岗的第一天唯一被店主千叮嘱万叮嘱的事项,就是无论何时这位女士的身影出现在酒馆都必须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招待。她每次都会固定的坐在酒柜旁一个相对安静的席位上,哪怕她不现身那个位置连同周围一圈的座位都会自动为她空出来。瑞树数过,至今为止被她招待入她这个“领地”的猎人总共不超过五个。
特权阶级。瑞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摆出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不出所料的,这位几乎和男人差不多高的女士理所当然般的享受着自己的仰视,慢悠悠的踱步走到自己往常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瑞树故作从容的从围裙一侧的口袋中取出了纸和笔来为她点单,却在点单完毕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被对方拉住了右手。
“熏肉,”她拉过瑞树的手,迫使这位侍女半躬下身子来用耳朵聆听她的要求,“可以拿到我面前来切吗?”
那一刻她太过接近她的脸,瑞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首先是被那双异色的瞳刺伤,还是被她完美得令人惊叹的面容所震慑。只是在枫松手的瞬间她几乎是如触电般将手收回,然后才像是察觉失礼般的勉强笑了笑表示答应,
很快的,瑞树从厨房中端出了摆放好装点用的蔬菜的瓷碟、盛满加热好的酱汁的银壶以及一整只还散发着熏烤香味的火腿。她从厨房的诸多刀具中选择了最为细长的一把,小心翼翼的从火腿上切下熏肉片,一片片的赶入枫面前的椭圆形陶瓷盘中。最后当薄薄的肉片再铁盘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瑞树举起银壶将混杂着罗勒与迷迭香的红色酱汁淋于其上。
“这位贵客忘了点酒吗?没关系~我这就去……”
打算重新转身钻入厨房地下酒窖的瑞树再次被枫拉住了右手。她坐在位置上向自己轻轻的摇了摇食指,并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瓶标签已经发黄的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回过头去从酒柜上取下了两只高脚酒杯。
“份量,有点太多了,”她保持着原先清澈的语调,“我可以邀请你入座,帮我分担一点吗?”
“看在酒的份上,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瑞树再次笑着回应道。她取来开瓶器娴熟的拔出了木塞,将少量的酒倒入了两只酒杯底部;然后她拿来了铁盘和刀叉,在枫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
“虽然经常来这家酒馆,但一直都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种卑贱的名字,大人就算知道了也毫无用处啦~但既然被问到了……瑞树。”
“瑞树(Mizuki)…好名字……Mi……”枫重复了一下首音,“在某个自称日出之地的远东国家的语言里,Mi既是‘美’,绮丽的意思哦~”
“……啊~猎人大人真是会说话。美什么的,我这种老女人还是算了吧~”
为了掩饰紧张,瑞树匆忙的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于此同时枫需要分担的第一个食物也被放进了自己的盘中,果不其然,是她厌恶的花椰菜。
“瑞树さん不是外乡人吧?”枫再次问道。
“虽然是雅南边界上的小村子,不过姑且算是在雅南的境内。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人,还真是让猎人大人见笑了~”
“诶~~从周边的村落里来的吗,这家店的店主、请来的侍女还真的都是来雅南中心街市讨生活的农村人呢~”
枫的语气里充满了做作的讶异,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上次酒保不在时帮我开瓶的侍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葡萄酒。找来合适的开瓶器外加研究使用方法都花了好半天,还满满的就给我斟上了一整杯,真是十分困扰呢。”
“瑞树さん,意外的懂的很多嘛。”
开玩笑般的语气,对话的内容却散发着可闻的试探。瑞树保持着冷静和笑脸,从容的回答道:
“啊~原来是您吗?那次尴尬的事件之后店主给我们侍女都培训过了,对付葡萄酒的方法我们还是知道的啦。”
“哦?那么……也尝过吗?据我所知,这间店里的侍女可是禁止陪客人喝酒的哦。但你却似乎知道这是一瓶烈酒,一次只能一小口的样子?”
接在枫的连续发问之后的,是瑞树将刀叉丢在餐桌上的声音。
“既然客人嫌弃我这乡下女人的粗鄙,大可以提前说明,不必为了礼节而邀请我。”
她虽然依旧带着营业式的笑容,声音里却明显在压抑这愠怒。看来脾气还不怎么好,枫暗暗想到,然后依旧不买账的从餐盘里叉出了她切的肉片。
“瑞树さん,刀工相当好呢。每一片肉的厚度都几乎完全一致,简直是大厨级别了的吧。”
“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切肉之前,拿着刀的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呢,祷告吗?”
枫握起餐刀挺直上身,将刀刃在眼前竖起。简单的动作之下,是瑞树一瞬缩小的瞳孔。
“还有还有,猎人之间可是有着能依据举酒杯的姿势来判断一个人性格的小测试的哦~”
“像是这样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细脚、而其他三根手指垫住杯底的举法,意味着这个人慎重,有着充分的耐心……啊,刚刚的瑞树さん,似乎就是这样的拿法?”
看着瑞树已经完全不再作答,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处绷紧身体的样子,枫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了。然而这还不够,枫还没有玩够。
“说来瑞树さん,知道为什么今天完全没有客人吗?其实并不是因为没有人哦,而是我,我们两个,被关进了另一场噩梦里呢。没错……血月降临的噩梦。”
“呐,瑞树さん。从刚才起我就听到厨房里一直在传来声音哦。像是……婴儿的哭声之类的……”
瑞树看上去已经彻底慌神了。她的慌神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惊慌失措,而是她用来隐藏的面具在被一点点被自己抖落。她所恐惧的东西使得她的四肢和感官变得更加敏锐,逼迫她摆脱掉这幅愚钝侍女的伪装。
“瑞树さん,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再一次的催促终于让瑞树试着回厨房去查看。只是在她眼珠开始向回转的时刻,枫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桌上的整只葡萄酒瓶扫落。然后不出所料的,以侍女自居的那人猛地回过神来,在酒瓶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前一刻伸手接住了它。
枫毫不吝啬的用大笑称赞了瑞树完美的反应速度:
“真厉害~我说,这也是侍女们的培训内容之一吗?”
将酒瓶慢慢的放回到桌上的时候,枫看见瑞树也笑了。她本该有的狡黠,她的强大,都因为这短促的一笑而全部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身上。这是枫愿意看到的,是她一直在等待的。
“还是说,果然应该称呼你……‘红衣猎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后跳一步离开了愉快的晚餐席位,以弓步的姿势等待着对方下一步出招。和明目张胆的携带各式武器的猎人们不同,瑞树不得不撕开她那条沾满油污的侍女长裙下摆才能取出她的武器:和昨晚相同的骑士长剑。太有趣了,枫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是决定先开枪还是先一步刺过来。
“产自法国的帕翠丝,你认得那些法文。从前那些酒庄只将这些好酒特供该隐城,直到通往那里的桥梁断了才让这批价值不菲的货物流入了市井。”
“告诉我,你是鬼魂吗?你真的来自那里吗?”
回答枫的只有枪响声。威力巨大的子弹将枫所立原地的桌子轰得木屑飞扬,接着自己就必须抽出刀来格挡对方的刺来的剑。
“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自然有它所不可告人的地方。”
与那张愤怒的脸近距离下对峙只持续了几秒,她竟然直接抛下了自己的武器,像是拼命也要确认什么似得朝着门的方向逃去。究竟是什么在让她恐惧?没关系,你逃不走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神明的梦境早已侵蚀了这个城镇,瑞树早已深谙这个事实,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诅咒会率先降临到自己头上。一边厌恶着昨晚对那个猎人出手的自己,一边恳求着这四散的血光并非来自月亮,瑞树甩开了喋喋不休的枫冲出了酒馆的大门。
“瑞树ちゃん?!你怎么还在这里,枫ちゃん没有去通知你吗?”
——正如枫所预计好的,恰巧出现在门口的早苗能拦住瑞树的去路。
“什么??”一脸茫然的瑞树甚至忘了收敛自己锐利的语气。
“枫ちゃん说昨晚从杀死的神职野兽那里得到的情报,说是酒馆的酒窖下面藏着一只巨型血虫,希望我能通知疏散所有酒馆常客和雇员们然后和我来一起狩猎的……”
早苗大义凛然的说出自己的理由,却猛地发现了瑞树被撕开的裙子和她慌张的神色。联想起确实有人传闻过那位第一猎人的弟子鲜为人知的特殊癖好,身为警官的逻辑思维立刻为她提供了事情大致的真相,而枫不慌不忙的从酒馆内走出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欺瞒警员可是要被逮捕的哦?”早苗不满的叉起了腰,“为了获得芳心这么做可不值得,何况是这样的……”
枫朝着早苗的方向甩出了酒瓶打断了她的抱怨。原本还想追加说教的早苗只是扫视了一下那瓶身上的标签便立刻瞪大了双眼:异邦者在对酒的嗜好上可丝毫不愚蠢。
“那么联盟长大人,”枫笑着,“您看这样的赔礼合适吗?”
她悄悄的用手指缠绕着瑞树垂在背后的发丝,在早苗所看不到的角度。已经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框上的瑞树当然能感觉到这藏匿着恶意的警告:只要你不从我,甚至都不用我亲自出手来对付你。
“看在美酒的份上,就原谅你这一次。”闻了闻瓶口散发的酒香,早苗轻叹一口气,“如果你下次再这样玩我,我就开着我的大圆锯来剃你的毛。”
“剃哪儿的?”枫依旧笑的很开心。
“全身上下!”
早苗抖落着斗篷准备离去的时候,枫也将唇垂到了始终背对着的她的瑞树的耳边:
“今晚你服侍小女孩吗,可爱的红衣猎人……瑞树さん?”
善行并非总是智行,恶行亦并非总是愚行。然吾等,总会选择善行。
当瑞树拉下自己的发圈,秀发在她的裸背上散开的时候,不知为何,枫的脑子里始终回响着那位追认的殉教者时常重复的教诲。
为何罪恶的事物总是如此美丽,这样还如何强求人去明辨是非呢。
“跟吸血鬼上床就那么有意思吗?年轻的猎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找这样的乐子吗?”
该隐赫斯特,血族,吸血鬼,污秽……这些词的关联性在雅南人的观念里早已根深蒂固。
她妩媚的笑着,熟练的一件件剥下自己身上的猎装。早苗没说完的“不值得”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是她所接待的第一个猎人。就算她知晓了她的秘密,此时此刻她也只是个她嘴里的“小女孩”而已。可该隐赫斯特之所以被称为污秽的血族,不正是因为她们能狩猎猎人吗。枫自信自己是雅南最强大的猎人,而这样的猎人变成她人猎物的时刻,不也同样令人莫名的期待吗。
于是她任由她将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然后推倒在看上去很脏的床单上,像个新生的婴儿一样。
“……要从接吻开始吗?”
“不可以要求那么多…不过,可以为你破例~”
年上的女性总有着些令人猜不透的阅历,更何况她来自那座一直令她无比在意的城堡。想问她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枫却已然只想沉浸在与她的欢愉里。她任由她爱抚她的身体,仅凭她短促的轻哼就轻易的掌握了她所有的敏感带,女人果然是更懂女人的。如果这也是一场狩猎,那么一定是枫从开始就预料到败北却还是赌上一切赴汤蹈火的一场。因为对猎人来说失败和死亡都算不上什么,一切都是一场梦,回到那栀子花满开的猎人梦境就可以卷土重来。那么伏在自己身上的女性是梦魇吗,是主宰着又一场梦的神明吗,与她纠缠的四肢和唇会逐渐变成她的模样吗,如沐浴圣血般的快感过后自己也会变成她的信徒吗?
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枫利用着自己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夺回了主导权。她卡住她的手腕将她反过来压在身下,不顾一切的夺走她甜美的呼吸,任凭唾液溢出两人交接的唇角。猎人穷其一生都在与野兽搏斗,这野兽不仅来自外头还来自猎人的心底;此刻那只曾被枫轻易杀死的野兽又回来了:在这**压倒人性的时刻,紧闭着双眼的枫感觉到自己咬破了什么东西,随后清晰的甘味就一点点流入了自己的喉咙。那是又一种新的愉悦,足以在吮吸的一瞬间让身体迎来第二次高潮。
枫知道自己醉了,难得的真的醉了,沉醉在了她那令人上瘾的血液里。
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白雪皑皑的岛礁上坐落着一座深红色的城堡。城堡里四处悬挂着双狮背靠的旗帜,告诫着它的族人慎重,耐心。
“不可以哦~”
那个衣着光鲜得体的小女孩这样笑着,用手捏起了盘里剩下的花椰菜。
“不可以挑食……不过为什么你就是不吃花椰菜呢?啊…难道是、因为花椰菜长得就像你一样?”
她伸出手来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比她矮上一截的她只能默默的、又有些不甘心的接受。远处躲在书柜后面女仆和传话老头儿窃窃私语,嫌恶的对象一目了然。
“好了,我得回去继续剑术的课程了。乖乖在这里等我,我还会继续拿好吃的过来,好吗?”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了。她袖子的蕾丝领口那么好看,沾满油污的手抓上去一定会弄脏的。可即便有着这种顾虑,她依旧少不知事的、霸道的抓住了她那只即将离去的手腕。
似乎惊讶于她执拗的腕力,她回过了头来:
“怎么了吗?”
她笑着,关切着问道,如年上的姐姐一般,
“……枫ちゃん?”
惊醒的时候依然是深夜,守夜的猎户们的脚步声依旧清晰可闻。枫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瑞树,她面色有些惨白,气息凌乱的对着自己苦笑。
“天啊……你真的是那个被带走的孩子。”她说,“在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真的会是你……”
“不,只是我不敢想,一如既往的在逃避……”
她说着,伸出手来抚上了枫的脸蛋,欣慰的苦笑着。
“你真的是枫ちゃん,你长成大女孩了。瞧瞧造化把我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用手指静静的划过她脸蛋的弧线,在她年轻的肌肤上确认着岁月的痕迹。
枫的表情依旧茫然着,眼神里属于猎人的洞察早已消散殆尽。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希望她能告诉自己更多更多的事情。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她们说,你是女王的远方亲戚,但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你一步……她们说你绿色的头发和异色的瞳是该隐族不祥的祸端,只有我不信邪的接近你——你还记得这些事吗?”
枫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你成了最好的猎人。”
瑞树苦笑着,继续诉说道,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可是……曾经是,该隐的骑士。”
赤身裸体的女人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事后淫乱的潮红,嘴里却说着自己曾是高尚的骑士,这样的场景一定只发生在很多少男关于征服和欲望的春梦里吧。可这样荒诞的场景却偏偏发生在了枫的眼前。同样是在雅南使用着诡兵器的武者,骑士和猎人的差距又在哪里?枫不懂。她只知道换在过去,眼前这个尚以骑士自居的女人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龟缩在城镇的角落里过着这样肮脏而又下贱的生活。
等我长大了,我会成为该隐赫斯特的骑士!成为女王的剑与铳!保护城堡里的所有人!
……也会保护我吗?
当然!
发生在年幼的枫和瑞树之间的对话,回想起来剩下的也只有羞耻和愧疚。当城堡的大门缓缓的对枫关上的时候,瑞树也只能默默的站在门的那一侧,坚强的忍住泪水告诉自己不要哭。骑士的路与失败相伴,而这一次离别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读着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们的故事长大,相信着古老的不列颠王所崇尚的一切:他的阿鲁比昂,他的阿瓦隆……我相信当权者的权贵(Noblesse Oblige),相信该隐赫斯特的领导能让雅南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
“但该隐赫斯特已经变了……在拜金沃斯的人将神明的血带来城堡的时候就已经堕落了。毁掉该隐的不是教会的处刑人,而是该隐的族人自己。”
女性的骑士快步穿过通向女王寝宫的露天长廊,无数次的上书渺无音讯后终于换来这一次亲自下召的觐见。她感觉自己责任深重,她准备的说辞必须要能说服身为族长的女王下令改变该隐赫斯特一天比一天糟糕的现状。
她谦卑的在女王的座前下跪,等来的命令却只有一条:与同为骑士的另一名贵族决斗。
她当然认识他,该隐在雅南的恶名与他的混账行为脱不开关系,杀害平民和虐待下仆的事情也是时有耳闻。她鄙视他,早就等着能有这样的机会亲自在女王面前证明他的无能和不忠。
他的剑法满是破绽,一无是处,不出三轮进攻就被她击飞了手中的武器。她将剑夹在他的脖子上迫使他跪在自己面前,极力的忍住动手削下他头颅的冲动,等待着女王的进一步下令。
很好。女王开心极了,拍手称赞道,非常好。
现在,杀了他。
这下轮到她疑惑了,这不是该隐的处理方式。她迷茫的转头看向女王,惊愕而又绝望的发现曾经那个令她尊敬而又敬畏的女性早已变了:为她效忠的骑士们之间庄重神圣的决斗,在她疯狂而又嗜血的眼中原来充其量不过是又一种新的娱乐方式。她明白过来了,就算她此刻杀了他,也只不过是证明自己比他更能处理那些脏活儿而已。
疯了,都疯了。她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剑。
汝胆敢违抗妾身的旨意?!
她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寝宫的大门。
“我彻底失宠了。在那之后不久,我就因不忠的罪名而被放逐出了该隐城,也因此躲过了之后处刑人的清洗。都说蠢女人是有几分福气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哈哈~”
瑞树笑出了声,像是在回忆一件丢脸的小事。
“抱歉抱歉,今晚的你明明是来找乐子的,却尽在听我这老女人倒苦水。接下来要怎么样?想睡觉?还是我去弄点吃点东西来?”
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单纯的伸出臂膀来,搂住了瑞树的脖颈。
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失意的女人,被自己所信仰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所背叛是怎样的感觉,对于没有信仰的枫来说是完全无法揣测的事。她只知道,就算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和声音,这么多年过去瑞树依旧是那个当初扬言要保护自己的小骑士。在童年时曾经小小憧憬的那个她现在已经千疮百孔、脆弱无比,需要一个她还算熟悉的臂弯带给她最后一点慰藉:
“他们都不值得你。”
“枫ちゃん……”
枫感觉到瑞树在自己怀里微微的颤动,她受的苦太多太多。枫突然想到,自己如果也留有该隐族的血的话,眼前的女性大概就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好吧,姑且忽略掉自己竟然和自己的……怎么说?姐姐?上了床这种糗事,还有很多事自己是可以为她做到的。
只是枫并不希望自己继续被她当做她童年时那个邋里邋遢的小妹妹对待,她觉得他们可以是另一种关系。枫知道自己是喜欢瑞树的,即使是在尚不知道两人潜在的血缘关系时就已经如此了。为何不忘掉那该死的血缘性性吸引理论呢,枫多么希望瑞树与自己不是什么姐妹,而是……
“瑞树さん。”她重新开口呼唤了她的名字,
“嗯?”
“……搬过来和我住,好吗?”
瑞树快速的逃出了枫的怀抱,转身坐到了床边。
“瑞树さん?”
枫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懂的。”
瑞树依旧背对着枫,良久才叹着气回答道。这真稀奇,就算是严苛的美城老猎人也从来只是称赞她的天赋,其余的猎人更是不必多言。她承认雅南还有很多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但没有人可以说她不懂。
“为什么?”枫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
“我……想要孩子。”
无法看到瑞树表情的枫此刻感觉到一丝挫败。她平复语气,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教会经营的孤儿院有很多可爱的孩子呀,我们可以去……”
“不……”瑞树打断了她,“我想要……我自己的孩子。”
“……枫ちゃん,你有没有、有没有尝试过离开雅南?”
离开雅南,的确是枫从未有过的念头。尽管她说不上有多么热爱这座空有繁华的小镇,但她真的从未有过离开这里的想法。
“处刑人……治愈教会与该隐城的战斗结束之后不久一天早上,我被敲门声吵醒了。但我开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有一封信被丢在了门口,红蜡邮戳上是该隐赫斯特的徽记。我确认无人发现才捡起了信回屋查看,竟然是女王传召我回城的亲笔信……”
“桥梁早就断了,天知道这封信是怎么送出城堡来到我门口的……我当时就感觉害怕,收拾了行李准备逃离这个鬼地方……”
瑞树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小房间唯一上锁的衣柜前打开了锁,
“乘船、马车……我都试过了。每当雅南的边界线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不断的敲门声就会在我脑海里回响,越来越清晰,直到我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我去开门,然后……门口依旧躺着那样的一封信。”
她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当着枫的面将其中的物品倾泻而出。幽幽的月光下枫看得很清楚,那些都是印着该隐徽记的信,每一封都代表着瑞树令人发毛的、失败的尝试。
“我也喝下了那些污秽之血……我被该隐赫斯特诅咒了。”
“那你更应该跟我在一起。”枫坚持道。
“是吗,”瑞树笑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血月吗。”
平心而论,每一个正常的雅南人都该害怕血月降临,因为有着血月的夜晚雅南与神明们的距离会进一步拉近,无数承受不了神明之智的人会变成发疯的野兽。雅南的血月是被人封印了,但该隐赫斯特——那座远离雅南的岛礁上的城堡,也许并不曾被真正算在雅南的界内。
“你我都知道那些医治百病、带来力量的美妙鲜血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它们是神的东西。该隐族所喝下的血液来自的那位神明……他的慷慨无私,建立在我这样的该隐女性有一天可能会诞下他子嗣的条件上。”
神明都在寻求子嗣,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人饮下了神的血,就要给神生孩子。
“你见过神之子吗?我见过。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海狗,长着一张章鱼的嘴和三只细长的眼,新生的啼哭更像是吃人的怪物,天才晓得人的子宫怎么会长出这种东西……”瑞树恶狠狠的说道,下意识般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位夫人是我在城堡里所剩无几的挚友之一,血月降临该隐的时候这怪物就从她的裙底钻了出来、冲着她叫唤……她求我,求我杀了它。我毫不犹豫的照做,但随后她也跟着它一同死去……”
“弑杀了女王一直在渴求的神子,才是我被放逐出该隐的真正原因。”
瑞树的叙述戛然而止,她突然扭头看向枫,重新侧卧下来,认真的看着她:
“她们宁愿抚养那样的怪物,也不愿意要你这样的孩子。”
多么骇人听闻的故事,恐怕与枫所经历过的噩梦、如今必须保守的“秘密”相去无几。枫突然发现,即使在不同地方成长,两人的过去其实都充斥着不可告人的恐怖。
“你母亲为了解除这诅咒,与极东之国来的浪人偷偷生下了你。作为她的孩子你甚至有朝一日能继承整座城堡,所以她死后你立刻被送出了该隐……这些都是我后来调查得知的事实。”
这就是枫身世的全部秘密,并不算复杂的故事,忽略掉那些痴男怨女的情债和宫廷中惊险刺激的尔虞我诈和政治较量,这其实是一场人与神抗争的大戏。可最终故事的主角还是死了,这究竟还能不能算一个好的结局?
枫不知道,她只是怔怔的说道:
“所以你想效仿她。”
瑞树点了点头。
原来昔日的贵族骑士忍受着跳蚤和虱子蜗居在这里就为了这个。枫突然明白了,残酷的人生夺去了她爱上别人的勇气和能力;除了整日想着些离经叛道的方法来与神作对,她就只会这样纵容自我的下贱的生活。抛弃过去的荣誉,其实她现在和普通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神不爱人的话,人们就更应该彼此相爱……瑞树さ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枫已经是绝望的了。一度炙手可得,她一直渴望的、普通的陪伴,却被那人以无法反驳的理由拒绝了。
她怎么能这样,开口就向自己索要她唯独无法给予的东西?
“枫,”
第一次,她直呼了她的名字。
“爱就像血,你必须有节制的接受和施舍。若是任由它肆意的疯狂,终有一天它会反过来毁灭你。”
瑞树伸出手来,慢慢的梳理着枫睡得凌乱的蓬松短发。
“你还年轻,美丽而又富有,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的……我只是你尚不知世时迷恋过的对象,恰好在一个你寂寞而又爱幻想的时刻重新出现在你眼前了而已。不管我的故事和过去有多么吸引你,你必须清楚现在的我只是个——”
枫粗暴的将瑞树的头摁进了自己怀里,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她固执的小声囔囔着。
她听见瑞树扶在自己胸口,又是一阵新的叹息。
“好吧,好吧……今晚是我服侍你,你说了算。”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允许了自己对这个小女孩的动心。痛苦的日子对她来说漫长得不见天日,谁若是愿意对她好她本就该感激涕零。可正如她自己说的,爱如鲜血,她不能因为自己对爱的贪婪而去毁了一个年轻的孩子。
天快要亮了的时候,她重新将属于她的猎装为她一件件穿上。她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就只套着一只脏兮兮的麻布袋;她偷出自己的旧衣物替她穿上,像在过家家游戏里对待人偶娃娃一样。现在的她长得比自己要高得多了,她为她穿戴甚至还要费一些劲,可她那双异色的瞳还是那么好看,而且和她童年的时候一样,全程都死死的盯着自己。
枫ちゃん,吃过了那么多的苦,你更得学会好好珍惜自己。不要像我一样,一把年纪了依旧活得一塌糊涂。
忍住了涌上喉管的哽咽,她最后替她戴上了帽子。就这样,她依旧可以是那个威风凛凛,无人能及的猎人。
瑞树将枫送出了门口,只是面对面的站立着,良久不语。
枫突然拉出了瑞树原本垂下的手。她翻找着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并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短暂的悬置在空中一小会儿后任凭它自由落体在瑞树的手上,发出悦耳的叮铃音。
“都给你。”枫像是强调一样。
瑞树轻笑着拿回了袋子,熟练地打开,取出了其中的三枚,然后将袋子退回了枫的手中:
“按照规矩,如果客人是处子之身,我是要回给彩礼的。”
枫咬了咬下唇,找回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耻,很久才释然般的将钱袋塞回自己的风衣里,
“……真的、不需要找零(change)吗。”她的语气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往常的调笑。
“不用。”她坚定的回答,然后钻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在这之后不久,“红衣猎人”的传闻再也没有出现过。与枫亲近的人发现她会一如既往的在餐盘里留下她不爱吃的花椰菜,但用不了多久酒馆那个新来的侍女就会走过来帮她吃掉。如果更细心一点观察的话,枫会趁着这个时候塞给那个侍女一些东西。
愿圣血指引你的道路,治愈教会不是这么说的吗。说不定多喝一点所谓的好血,能给我这身污秽之血中和一下也说不定呢。瑞树这么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开脱,于是枫总是攒下修女们给自己的血瓶,然后转交到瑞树的手上。
只是在夜幕降临雅南的时候,昏暗的路灯之下,猎人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的街道。她看见一个妓女有说有笑的搀扶着男人的手臂,走进了屋子里。
妓女知道猎人在盯着她。于是在进屋们关上的前一秒,她也深深的回看了高处的猎人一眼。
枫知道,自己失恋了。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