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靖庭 于 2017-1-19 04:50 编辑

江云渭树

1.远春

A. 绚濑绘里

旅居的城市似乎从来不曾有过春天。

每当冬雪开始消融，气温就一路狂飙。

春光太短，还没来得及感受乍暖还寒，季节就悄然置换。

午后艳阳下空气中飞舞着梧桐絮——虽然数量不多，在大街上四处飘扬着，伺机无孔不入，也足以恼人。

记忆中的春天本不该如此。

“绘里？”

“啊，断线了吗？”

耳边从遥远大陆通过电波传来的好友声音有点失真。

“还在听吧？”

越洋电话那头的好友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啊，在的。”

我在赶去地铁站的路上听她絮絮叨叨说着曾经恰同学少年的趣事。

也有一些在故土发展的好友们的八卦。

“哎？真的假的？”

八卦而已，大都是些可爱的琐事。

所以我也放任自己在路途上有些不礼貌的、短暂的跑神。

这个城市的春天，已经到了吗？

随着工作需要，我离故土愈远，记忆里遥远的春天，也越来越陌生了。

记忆中的春天——

它该是樱花飞舞的季节。有风，但是吹面不寒。

它该是女孩在樱花树下扬起的笑脸，绵绵密密的情意裹挟着青涩的故事。

它该是...

该是...

“对了，绘里。”话筒那头的好友打断了我的走神，她语气有些踌躇。

“西木野她...”

她小声的说。

但那个久不被提及的名字突然响在耳边，不啻于一场炸雷惊开。

猛地停下匆匆的脚步，我将手上的小旅行箱靠在脚边，绷紧了身体。

——全身心都在抗拒着听到有关那个名字的消息。

有人说远在他乡的游子会有近乡情更怯的情绪。

我却在已经距离她半个地球的地方依旧害怕。害怕听到她的好消息，更害怕听到她的坏消息。

然而得不到哪怕零星一点夹带着她名字的消息，那种经历我曾早在远赴海外述职之初就体会过。

思之不得，求之不得。

尽管身处熙熙攘攘的大街，耳边是嘈杂的川流不息，我却依旧会被突如其来、深深的孤独和恐惧击中。

没有来电，没有信息，没有邮件。

甚至没有任何从好友那里传来的消息。

似乎所有都随着我的远走而平息。

似乎所有的疼痛都能通过距离和时间愈合。

刚入职的时候，生活像一个四面红灯的十字路口。

我站在中心，困难重重，进退不得。

分管我所在部门的主管曾经云淡风轻的说，困难就是一片一片倾覆在生活上的乌云，绘里想克服困难越过障碍，那就向上吧。

——向上飞。

如果不够，就再向上。

乌云上，总会有晴空万里等着你。

我在飞行高度一万一千米的机舱里，向外望。

穿过乌云的颠簸过后，舷窗外的天空的确碧蓝如洗。

——只是不再有她。

“所以绘里今年还是不能来参加吗？”

“嗯，不好意思啊希。”

我站在地铁站的隧道边，挂了已经完全没有信号的电话。

默默跟着屏幕倒数十秒，看着列车进站。

爱她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突然一幕幕重新冲破封锁浮上眼前。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亲吻她。

却在唯一一次拥有亲吻她的机会之时，将离别的吻落在她微微展开的手掌。

她在兀自酣睡。

那也是最后，最后的一次。

此后我只身穿行在世界每一个城市。

只是不会再有机会。

春天，越来越遥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