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虽然从意大利人手上换得了那些赌场，但是在西住家的主持下，那些服务人员和西西里黑手党的合约依旧有效，甚至连赌场的装修都依旧带有鲜明的意大利色彩。

凯伊对着三所赌场都很熟悉，尤其熟悉最大那所赌场里，厨师所做的沙利托简直世界级美味，对于一个天天被灌下啤酒和德式菜系的人来说，偶尔借着视察的名义溜来吃点其他美食，犹如天堂。

大厅里整齐排列分割出数处类型不同的公开赌区，主要接待赌注筹码总值低于5000英镑的客人，穿着暴露服装的男女侍者在嘈杂人群中穿梭，将美食送于客人身边，借此多让那些人乘兴停留更久。

金发的美国人出现在这里的次数不少，至少在侍者们之间也是混得脸熟，她脾气又好，这边刚收下意大利美少女的媚眼，那边又给人送出去一个飞吻，湖蓝色眼眸里噙着笑意。

直到感觉到身边的那股寒意，凯伊才打了个寒颤，硬生生收回了抛了一半的媚眼。她怎么就忘了呢，今天可不是来玩耍的，身边还跟着西住真穗那个严谨的家伙啊啊啊！

认识凯伊的人虽多，但是西住真穗几乎从来不出现在这种场所，自然也就无人认识她，但是侍者们深知察言观色的重要性，更别提那人穿着黑森峰的制服，黑色和鲜明的红色正是铁与血的象征。

他们恭敬欠身朝着棕发女子行礼，然后等她走过身侧朝着凯伊打手势询问，只是一贯挂着笑意的美国人这时候却冰冷起来，只是冲着她们小幅度摇头示意不要多问，然后快步跟上，却坚持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走在旁边。

“贵客到底在哪里？”再往前走就到了楼梯口，向上就是第二区，以小隔间模式接纳客人，赌注数额一般在五千英镑到三万英镑之间，隔间内有专门的侍者听从命令，凯伊有些沉不住气不易察觉地拉扯真穗的衣袖。

她没有想到，西住家的少主突然停下了步伐，害得自己差点一个不小心撞上扶手，她刚想抱怨就目送棕发女子抬手拦下一个从二楼下来的侍者，用标准的德语朝着对方询问着什么。

可惜凯伊对于德语只是勉强能够日常生活交流的地步，所以仅仅只是听见西住真穗似乎在询问什么方位，似乎和她刚才的问题有关。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贵客在哪里吗！西住家的严谨审查作风呢！凯伊想要咆哮，但是她不敢，她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没有我们要找的朋友。”侍者离开后，西住真穗回过头，冷静地开口。

金发的美国人变得有些无精打采：“哦...迟到？”她分心思索，贵客有多么大的排场，才敢于失约黑森峰头脑的交易，以及究竟会不会有人挨上几发子弹作为迟早的奖赏。

棕发女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时间算数，她依旧淡漠着眉眼，转头沿着旁边赌桌的小道朝人堆里扎，大有来游玩的架势。

凯伊看她笔直朝着人最多的赌台走，只好有些无奈地放弃思索，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随便捞了两支酒杯，重新跟上。

未曾靠近赌台，就听见赌客们的喝骂与欢呼，西住真穗在人群后方站定，示意凯伊顺着夹缝朝里看，然后毫不意外地听见了这位略有轻浮的朋友发出了抽气声。

在庄家的对面，坐着一位灿金色长发的少女，姣好的容貌宛如西洋人偶，她将长发盘成复杂而高贵的样式，将红茶杯含笑凑近唇边，坐姿端正且优雅，宛如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中走出。

凯伊再也无法移开一分视线，她分不清究竟是那人抽牌时从袖口露出的白皙手腕惹得她眼晕，还是她本身在那一瞬就就为这美丽而神秘的客人倾倒，美国人后退了一步，用恰好能够让西住真穗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上帝啊，我好像恋爱了。”

而一贯对她的言语保持严厉态度的黑森峰首领甚至放弃了反驳，凯伊眼中闪烁的光芒太过于热切，太过于情感丰沛，甚至能够将她拖回到曾经的过往里面去。

那人曾经用康特勒琴弹奏出的曲目非常美妙，而她不能再听。

凯伊第一次没有冲上去发挥她的乐天和热情，西住真穗也没有上前的意图，她只是将已经有些傻掉的好友拽到稍远一些的座位，围观那位赌客精妙的赌术表演。

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庄家只赢了三场，而凯伊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少女身边站着的另外两人，惊讶却毫不意外地发现，那两人身上穿得制服有些眼熟。

红色为主的制服，泡红茶的习惯，举手投足间犹如被刻度尺精确测量的动作和距离。

“圣葛罗莉安娜？”美国人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脸颊，看向笔直端坐在椅子上的棕发朋友：“贵客....吗？”

西住真穗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站起来，毫不犹豫地一边分开人群，一边朝里面走去。

“等！”凯伊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以为那人是要和这群客人探讨一下，何为时间观念。

只是当她跟随西住真穗挤到最内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视线甚至没有往贵客身上放一秒钟，她低垂着眸站在金发少女隔了几个身位的地方。

赌桌上正在进行最后一局，加码已经提升到一区允许的最高限额五千，但是四周的赌客都在起哄，怂恿庄家和赌客共同加码，和坐着的少女有着相同金发的美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沿着凯伊的目光有些不耐地看了过来，却顿在了西住真穗身上。

她显然认出了那身制服，立刻弯下腰想要对桌前的少女提醒，却被西住真穗的手势阻止，向来冷淡的西住少主露出了一个缺少真情实意的礼仪笑容，将手指凑近唇边，停下了她的所有动作。

西住真穗只是突然间，想要看那位少女全然的胜利。

虽然有着黄手套的朋友支持，但是在任何城市，黑手党的博彩业都不可能完全明目张胆地开在警察们面前，即使是西住家也一样，以数个产业遍布在繁华区为掩护的代价就是无法保证人手的充足和绝对的安全。

赌场附近有着一座装修中的商业用楼，平时除了工人几乎不会有人去到堆满沙泥砖石的地方，更不会有人手在那个方向巡视，毕竟这种地方晚上经常钻进去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可能赶尽。

即使偶尔有什么人影从没有窗纱玻璃的房间一掠而过，也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当观测手指挥着架起狙击枪的时候，从瞄准镜里看见的赌客们依旧在紧张等待最后一击的到来，枪支轻微移动，出现在镜头里的面容变换着，最后定格在人群中一位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身上。

观测手小心翼翼调整着手中镜头的倍率，检查可能出现在弹道轨迹上的每一个人，直到无意扫到金发少女身边不远处那人英气俊秀的容颜，她露出愉悦的笑容：“啊....”

“能够穿透吧，有一个人对于头部的中弹轨迹有些遮挡，Aki。”她转向狙击手道，不是疑问句，只是陈述句。

“当然。”叼着子弹，容颜稚嫩的狙击手笑得灿烂：“我不保证挡枪的性命。”

“Tulta.”扳机扣动的那一刻，黑发女子微微收敛笑容喃喃道：“啊，反正我也不保证。”

凯伊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森峰首领扑倒贵客的时候她还以为西住真穗实在无法忍受时间观念准备打架了，直到不远处的一个人脑浆和血液飞溅到许多人身上，她大声喊着棕发女子的名字，然后拔枪朝着天花板射击，成功令场面能够置于党徒们的控制下。

“我没事。”红茶将衣服打湿也无所谓，西住真穗沉稳而平静地直起身体后退几步，朝着一脸紧张的凯伊摇了摇头，这才弯下腰，朝着金发少女伸出手：“抱歉，让你受惊了。”

“所谓危险，不正是这样？”少女将手置于对方掌心，顺着力道站起来，言笑晏晏。

“大吉岭大人！”旁边的两位圣葛罗莉安娜的随从迅速将她护在身后，即使面对西住真穗也显示出极高的警惕性。

“阿萨姆，白毫，这样对待主人的招待，真是太失礼了。”在西住少主再次道歉之前，大吉岭却制止了两位同伴的阻拦，朝着那人行礼：“大吉岭。”

西住真穗将凯伊领到身边做出介绍：“凯伊，西住真——”

她未曾说完的话语，被轻飘飘封在了少女的唇中，唇线贴合轻轻摩挲，她感觉到对方用贝齿轻巧地咬了咬她的下唇，犹如情人之间的调情，随即从她怀中脱身而出。

我将会杀了你？西住真穗在那一瞬间想到了那把断弦的琴，

面对挑衅的宣告，在两支枪口对准自己的情况下她拔枪对准金发的客人，根本无需瞄准，凯伊下意识按住枪口的举动也毫无阻止力道。

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枪，将凯伊推到了圣葛罗莉安娜贵客前面，冷冷道：“我想，你可能不够理解，刚才那个含义。”

“如果你不够理解，凯伊足以教会你，就算是为了格雷爵士。”

她转身朝人群外走去，去处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袭击。

在她离开后，凯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执起少女的手背轻吻：“我想，你可能真的不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

面对她时少女笑容优雅，有礼却疏离，两双蓝色的眼睛对上的时候，她听见少女说：“啊，其实我知道呢，凯伊小姐。”

“只是，你不觉得，那一瞬间，铁之心的动摇，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