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6-8-7 15:28 编辑
And Be Lost in Me
大吉嶺自認不是善妒好疑的女人。事實上,身旁朋友時常滿臉奇異地說,妳可真冷漠啊。她不懂是什麼因素促使他們終於察覺?是因為平日不表現出個人好惡的修養禮節,還是倍受擁簇的地位讓人認為她應該更有親和力?她跟那個人──截然不同。不能因為對方對所有人都友善,就期許大吉嶺也該如此。不能因為那是跟誰都能親密擁抱的性格,所以大吉嶺就必須學會習慣。她依然感到刺目,由衷不悅,覺得在芸芸眾生中,戀人身份的自己對那個人而言,並不是那麼特殊。但,絕不說出口。每當胸口浮現異樣情緒,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就是找回冷靜,控制這個局面。而她向來能控制一切。不管是人是局勢,或是毫無道理的感情。
「──呀、不愧是聖葛羅莉安娜的策士,這次我們又輸了呢。」大洗‧知波丹,對上聖葛羅莉安娜與真理高中。雖僅是全國錦標賽結束後一場地方性的友誼賽,卻因同時聚集去年優勝隊伍與今年冠軍,以及在準決戰中秉持令人瞠目的冒險精神、帶來耳目一新氣象的聖葛羅莉安娜,這成了相當吸引人的商業噱頭。配合大洗當地特殊的祭典活動,人來人往的街道擺脫不久前的蕭條落後,如今比任何時候更是熱鬧萬分。「聽過這麼一句話嗎?」友誼賽結束後的會場,四校戰車道學生與工作人員在四周忙碌地回收砲彈,收拾被擊毀的廢棄零件,而身穿鮮紅制服的大吉嶺,整潔、悠閒、輕輕鬆鬆地,接受大洗學生會長圓融的讚揚。「“計畫不成功是因為沒有目標。一個人倘若不知道要航向哪個港口,也就不會遇到滿帆順風。”」「……啊?」橙黃白毫接著翻譯:「大洗作為今年冠軍,在接連挑戰中不放棄取勝機會,正是敝校不斷嘗試戰勝自己的目標──大吉嶺大人是這個意思。」「……哦。總而言之,」矮小的雙辮子學生會長,對沒興趣的事總是隨便帶過,她聳聳肩,世故地笑道:「我們準備吃鮟鱇魚火鍋哦,妳們也一起來吧?」「感謝邀請,但下午還有待辦事項,必須先回艦了。」「──哎?真的不一起來嗎?」這道聲音。大吉嶺驚訝地眨了一次眼睛,瞬間找到來源者正從前方緩緩走來。質樸的土色戰車夾克套著樣式簡單的T-Shirt,牛仔短褲底下是肌理勻稱、膚質剔透的雙腿,儘管大部分時候被純白長筒襪所包覆,大吉嶺依然深知它們的強韌與柔滑。手臂校徽是劃過五芒星的閃電,就跟本人一樣──總能忽然之間,帶來光與亮。大吉嶺不禁嘆了口氣。
一群大洗和知波丹的學生,就這樣跟在那個人身邊,彷彿被粉絲群擁戴的電影明星場面,即使是真理高中的女生們,也在遠處遙遙眺望。她們不一定對她具有特別評價,有些人甚至還留著桑德斯是只會以數量壓制的無謀印象,但視線仍忍不住被她一舉一動所捕捉,只是看著那個人笑嘻嘻說話的樣子,就會覺得世界真是和平。「凱伊……さん,」大吉嶺不自在地清清喉嚨。「原來妳也來了。」「嗯,Ange邀請我來看看比賽順便吃飯呢!」凱伊拍拍大洗會長的頭,明明是這麼沒禮貌的舉動,對方卻跟著豎起大拇指。「我可是最會鮟鱇魚料理了。」「我也是很期待的啊。」桑德斯隊長跟大洗的學生會長臭氣相投,相處融洽。事實是,那個人跟誰都這樣。大吉嶺心想,沒有她處不來的對象。「──啊、是妳!」薔薇果的聲音。「阿薩姆大人,橙黃白毫大人,就是這個美國人!綁架大吉嶺大人的傢伙!」阿薩姆沒有特別反應,橙黃白毫則忙著抓住想要衝上前的薔薇果。大吉嶺疲累地閉起眼睛,真想立刻離開。「啊啊……上次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瞄準妳的,只是大吉嶺太重,不小心箭就歪掉了,I am very sorry。」掌心壓住薔薇果的額頭,凱伊笑得像是西線無戰事。「還好吧,應該沒傷到腦袋?」「太失禮了!大吉嶺大人才不重!只是屁股比較軟而已!」「妳怎麼知道?」「有次大吉嶺大人傳授的淑女訓練是要我當──唔!唔唔唔?!」「──我們該走了,祝妳們吃得開心。」迅速而果斷,大吉嶺一把捂住後輩的嘴,無視旁邊囁嚅“早就說不要玩過頭”的橙黃白毫,和不知為何流露懷念表情說著“那真是有趣實驗”的阿薩姆,她再次強調:「我們、真的、該走了。」
雖然在場眾人都聽到很不得了的事,大小姐們在秘密花園中究竟做著什麼呢?但沒人有膽量開口。就連凱伊也只是眼神憐憫地望著薔薇果,沒有想把可憐少女從惡勢力中拯救出來的意圖。「啊、對了,這個給妳。」想到剛才在商店街贏得的大食王比賽獎品,凱伊從紙袋裡拿出手掌尺寸的戰車模型。「是38t哦,可愛吧!」不知道為什麼,薔薇果充滿怒意的青筋全冒在頭上。大吉嶺放開捂住嘴巴的手,決定先從戰場撤退。「──還有這個。」凱伊拿了一根七彩顏色的棒棒糖,插在38t頂部,附帶一個無人披靡的燦爛微笑,它的效果,連聖葛羅莉安娜的隊長大人都得認輸。「Peace offering?」「──好吧。」突然就接受道歉禮物的薔薇果,把戰車模型抱在懷裡,喀喀地吃起棒棒糖。「但妳還是要跟大吉嶺大人道歉。」凱伊好笑地挑高眉,看著來不及撤退、一語不發的大吉嶺,或許是滿意於對方坐立難安的尷尬神情,也或許只是玩心大起,她換上較為正經的態度,左手別在身後,右手執起大吉嶺的手背,放到自己唇邊。「原諒我,my lady。」閉起眼,輕輕吻了纖細的手指關節。就像好幾次溫存過後的床上,她總會這樣吻著她。「既然妳如此誠心誠意,我便賜予妳寬宏大量吧。」大吉嶺很快就抽出自己的手,發燙指節讓她也想起這件事,想到只有她們兩人共度的私密時光。「那麼──貴安了,凱伊さん,以及諸位。」
凱伊收斂起玩笑心情,在大吉嶺轉身之時想開口再說點什麼,但知波單隊長突然喊了聲“凱伊閣下、好久不見啊”,從旁邊赫然出現,勾肩搭背談起她們初識光景,那些愉快的過去事。「我送聖葛羅莉安娜的各位到港口去。」其他學生跟著兩位隊長走離,角谷會長留在原地,展現地主之誼。「我們對大洗也不算陌生了,角谷さん還是儘快回去準備火鍋吧。」大吉嶺微側過身,眼角餘光看向講沒幾句就被帶走的某人背影。「請問,餐點中會有花生嗎?」「哎?我自己準備的沒有,但不知道其他人買回來的有沒有呢……」「那個人……凱伊さん對花生過敏,她卻時常不注意,可以的話,請角谷會長幫她多留心一點吧。」大吉嶺說這句話時,臉上毫無笑意。只有無奈口吻中,滿是溫柔的關愛。於是矮個子會長恍然大悟。「啊啊,我懂了,我會幫妳多注意。」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無論對方領悟什麼,也不是需要多所隱瞞的事。大吉嶺離開前輕點下頭,充當道謝。
遠處,躲在柱子後的兩名桑德斯學生各有不同反應。亞理紗透過望遠鏡,能清楚看到聖葛羅莉安娜隊長那自命不凡的臉龐。「可惡的女人……上次不是把我們隊長的肩膀咬傷了嗎?現在還敢要求原諒,搞什麼啊?」「還好吧,也不是多痛的傷口。」直美抱著好幾瓶可樂,嚼著口香糖,無聊地應了一聲。比起別人的戀愛,被分派採購飲料的任務,大熱天等會兒還要吃火鍋……人生有更需要煩惱的事啊。「看我給那個女人一點教訓……!」亞理紗揚起陰險的笑,從雙肩帶背包內拿出塑膠彈弓,隨手撿了小石頭,瞄準讓人覺得十足高傲的背影。雖然覺得桑德斯學生們愛死隊長實在是愚蠢至極,如果他們知道學校偶像實際上正跟邪惡的猩紅女巫交往,一定會有承受不住殘忍真相的笨蛋紛紛跳海,但對於這個盡情玩弄凱伊的壞女人,說什麼也看不下去。就像殲滅纏著阿孝的女孩子,這次也是,就讓她來替天行道──!「──亞理紗!」直美忽然抓住她的領子,緊急躲往柱子後。「小心點,被發現了。」不是想制止後輩的卑鄙行為,也不是想要保護隊長的戀人,直美對這些事真的毫無興趣,不過……。「被發現了?怎麼可能……」亞理紗偷偷探出頭,拿起望遠鏡。「噫──……?!」的確是被發現了。鏡頭前,阿薩姆走在大吉嶺身後,轉頭瞪來,紫羅蘭視線嚴厲而冷酷,精確地落在亞理紗的方向。「Damn……聖葛羅莉安娜的女生全是巫婆嗎?!根本是邪惡巢穴吧!」「畢竟是射擊手啊,好視力。」直美笑了,棋逢敵手的興奮。「真期待下次的對戰。」「妳跟凱伊隊長都一樣,」亞理紗不滿地碎碎唸:「看人家長得漂亮就暈頭轉向。」
***
──大吉嶺自認是自制理性的人。夜晚,聖葛羅莉安娜宿舍內的浴缸裡,她讓自己浸泡其中,試圖忘記種種紛擾。放在旁邊的手機剛才亮了一下,是凱伊的訊息,問著“有沒有被畢業生會的大姊姊欺負啊?”大吉嶺沒有立刻回她。計算與自己心情相符、該延到何時才回的完美時點。也許是一個鐘頭後。或是睡前。要讓凱伊等待。在等待的時間內,讓她想著自己。讓她在一群友人中,也只會想起自己。……再多等一會兒。大吉嶺趴在浴缸邊緣,闔起眼,將不再發光的手機貼緊頰邊。還要再等等。她告訴自己:今天妳想著她有多久,她就必須等多久。
不知道從誰那邊獲得情報,得知下午有事待辦的大吉嶺,其實就是要參加畢業生會的檢討報告,所以凱伊像個盡職的戀人,傳來一封關心簡訊。大概是怕打擾到她的睡眠,沒有任何來電。「……如果妳現在打來,」倔強地呢喃:「我也不會接哦。」不會接的。與其說是擬定計畫,不如說是警告自己,守住底線,還有身為女性的尊嚴。“──妳們還在跟桑德斯交際嗎?”“……是的。”下午,檢討大會中遇到前任隊長,對方趁大吉嶺歸艦前走來身旁說:“現在的隊長是那個人吧?叫凱伊的孩子,對吧?我見過她一面,感覺是個比桑德斯這名號更正經的人。”“這個正經的人,之前才把玩具箭射在薔薇果頭上。”“而妳還是繼續跟她來往。”前隊長笑了笑。“妳的行為證實她優秀的人品。”是因為人品優秀嗎?還是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
對大吉嶺而言,凱伊肯定是特別的。特別的她來到她身邊,與她共享更特別的每一刻。她讓那個人知道自己從未傾訴過的秘密,也允許對方的雙手流連於未曾被觸摸過的肌膚,直到更深處,直到更脆弱之地。但對凱伊而言,大吉嶺並不是她會特別對待的對象。她對大吉嶺並沒有特別溫柔。因為她對誰都一樣溫柔。她對大吉嶺並沒有特別友善。因為她對都是如此親切。她對大吉嶺並沒有特別印象深刻──因為她心裡有許多人都非常的好。能看到每個人的優點,並誠心地與那樣的“好”深交,積極爽朗的性格無疑是團體支柱……永遠公平公正地看待每個人。所以是最差勁最糟糕的戀人。
淺金色細眉皺起,想到午前在大洗發生的事。隨便就跟朋友走掉,明明聽到難得一見的戀人必須提早離開,卻毫不眷戀。差勁透頂。「就算妳今晚打來,我也不會接了……!」把手機丟在一旁,變得惱怒的大吉嶺站起身,水滴沿著背脊細緻的線條滑下。圓潤臀部雖然柔軟,卻並非豐碩,儘管已深知床上情事,身材卻依然存有少女氣息的纖瘦美感。彷彿連身體都在告訴她,那些濃烈情懷,激烈纏綿,或是任何溫情款款的親暱,其實全不代表什麼,也未曾留下什麼,她依然是她的本來模樣,凱伊也依然是凱伊那令人生氣的落落大方。
換上浴巾,擦乾頭髮,用慢條斯理的速度在浴間整理自己。但是,給了這麼多時間,手機沒有發光,那個人仍然沒有來電。大吉嶺深吸口氣,徹底放棄這個念頭。手機也好,凱伊也罷,留在這個空間中,等心情好點再解決吧。走出浴室,拿起準備好的睡衣正要套上,卻一眼就看到掛在牆邊的桑德斯戰車夾克。無法視而不見。突然之間,對卸除浴巾、回歸裸露之身的自己感到羞澀,她懊惱地把那件夾克外套丟往床舖,甚至拿起棉被蓋住它,之後才能安心地換上睡衣,梳理頭髮。──躺上床後,發覺做了蠢事。棉被裡有那個人的味道。戰車夾克匯集凱伊的髮香與汗水氣息,即使已經被放到大吉嶺的房間有段日子,深刻於感官神經的熟悉體味依舊難以忽視。其實不喜歡過於刺激的空氣,辣味也好,臭味也罷,除了紅茶或受她認可的芬芳之外,全都難以忍受。明明難以忍受,卻拒絕不了。她收起膝蓋,捲曲身子,將桑德斯的戰車夾克抱入懷裡。想要做一個夢。在夢裡,想要好好教訓凱伊那個笨蛋。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敲門聲,半夢半醒的大吉嶺打開檯燈,走下床開門。「……把人交給妳了。」門前,對著無語張大眼的隊長大人,髮量掩蓋全臉的阿薩姆將本來想笑著打招呼的凱伊推入房。大吉嶺下意識接住對方,阿薩姆走之前交代:「我有跟寮長申請留宿許可,但理由沒有填,明天妳們兩位請自己想辦法。」被打擾到美容覺的阿薩姆,向來不留情面。關起房門後,大吉嶺疑惑地看著笑容歉然的凱伊。這是夢嗎?所以她終於可以教訓她了?
「Hello?抱歉,本來想聯絡妳,說我今晚會來一趟,但妳沒有接電話……」凱伊搔搔臉頰,看來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好找阿薩姆,她就把我直接帶來宿舍了……吵醒妳了嗎?」「手機、放在浴室。」「喔。」覺得迷迷糊糊的大吉嶺非常可愛,但凱伊還是繼續道歉。「總之,對不起,如果吵到妳睡覺,我可以先走。反正本來只是想見妳一面──噫?噫?!痛、痛痛──……!」凱伊的話沒說完,臉已經被兩隻鮮白細指暴力地扯大。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大吉嶺楞了一下,吶吶解釋:「我只是想確認妳是不是真的。」「唔……」揉揉發紅臉頰,凱伊並沒生氣,偏頭審視表現奇怪的戀人。「妳還好嗎?是不是下午被那些大姊姊欺負了?」大吉嶺搖頭,走往床舖坐下。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個狀況,太過驚訝,無法決定應該覺得開心或生氣。「Honey?」凱伊跟了過去,蹲下身,兩手握住大吉嶺放在腿上的手,仰頭注視沉默的她。「You ok?」「──為什麼會來呢?」衝動地脫口而出,卻不確定是否真想得到答案。「當然是因為想見妳啊。」「想、見我?」「從剛才就沒聽我說話嗎?」凱伊這下真的擔心了,難不成晨日跟大洗的比賽傷到腦袋?「聽說妳們接受友誼賽,所以特別把今天空下來,匆匆趕去大洗呢!結果妳居然馬上就要走了……結束火鍋後,一直想打給妳,想跟妳說晚上撥空見我一面,可是──」「──所以、妳有在想著我?」大吉嶺察覺到抖顫的,不只是自己的雙手,還有越來越接近真相的聲音。「即便在朋友之間,妳也曾想過我嗎?」抿緊嘴唇,凱伊嚴肅地反問:「妳該不會真以為我是為了吃飯才跑到大洗吧?」
大吉嶺沒回答,凱伊卻能料到她的確就是這麼想,恐怕在她眼中,尚未感受到被視為特殊的部份,她還未明白,有很多事凱伊只會為她才行動。而凱伊只能嘆息,因為這不是大吉嶺的錯,是沒能讓戀人有此確信、自己做得不足的錯。「妳啊……有煩惱的話,直接問我就好嘛。」話是這麼說,但也清楚大吉嶺是個彆扭的女人,絕不會輕易洩漏弱點。「這樣妳就能睡得好一點,也不會亂放我的外套了。」發現床舖上躺著有些皺痕的夾克外套,也許是代替主人承受了龐大怒氣呢。功成身退吧,現在我來了哦。凱伊正要把那件衣服拿起折好,大吉嶺卻忽然搶去,並將其抱入懷裡。「不是亂放的,」她的聲音既模糊又微弱,暈紅的臉與波光流轉的眸,看在凱伊眼中,沒有比這更美的一幕。「我想要換衣服,但它就掛在牆上,像被妳看著,很礙事……」嗯。完全搞不懂呢,但有一點非常明白。凱伊噗哧笑出聲,一屁股坐在地板,被徹底打敗了。「大吉嶺,妳實在是個可愛的傢伙!」「唔──……」聽到了不甘心的低鳴。大吉嶺畢竟不是會乖乖被戲弄的角色,幾秒後,取回今晚之前的冷靜,她把外套披在肩上,揚起嫵媚而豔麗的笑,居高臨下望著、下巴被自己用腳尖抬起的凱伊。「如果我真那麼可愛,不是應該看到妳有相對的反應嗎?」嗓音沉柔,充滿暗示,這是習慣將一切掌控在手中的大吉嶺。稍早之前滿是不安,疑惑,被五味雜陳的思緒侵擾的少女,已不覆存。不過,無論哪種模樣的大吉嶺,都讓凱伊興奮到全身顫慄。努力維持情緒,凱伊偏頭吻了近在咫尺的粉紅腳趾。「……妳要留我過夜嗎?被大家知道也不要緊嗎?」「現在這裡,」大吉嶺深深凝視她,臉上沒了玩笑裝出的女王表情。「有大家嗎?」
領受到邀請,凱伊也就不客氣了。她脫掉外套,右腳膝蓋放在大吉嶺的雙腿間,用肌力優勢順利地將房間主人壓在床上。「或許給予美女最大的褒揚……」凱伊吻著戀人那仍有些矜持的唇角,左手支撐自己的重量,右手慢慢拉開睡衣胸前的蝴蝶結。「……就是將她壓在床上。」「是哪個無恥之徒說過的話嗎?」「是我剛才想到的。」笑著回應,鬆開睡衣絲線後,大小適中的漂亮胸型隱然可視,銀色軍牌率先宣佈它的佔領。凱伊伏下身,用牙齒咬下遮蔽胸前的衣料,睡衣自然地從肩頭滑落,來到手肘。鼻尖撫觸柔軟白肉,磨蹭敏感部位,能在沐浴乳香味中聞到喜歡的體香。大吉嶺嗯哼一聲,忍不住弓起腰想避開搔癢,而突然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肌膚,也讓兩點粉色逐漸甦醒。它們在清澈的藍眼中變得高挺,就像吶喊著現在換它們了,換它們受到關注。所以凱伊低下頭,回應期望,先用舌尖輕舔,耳邊聽到隱忍的嬌弱微鳴,當她正要張嘴含住,大吉嶺的手卻不安分地想把她推開。凱伊不予理會,將細瘦臂膀拉過頭頂,壓制她的手腕,對自己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我今晚無法保持溫柔,妳能原諒我嗎?」雖然懇求允許,卻無法等到回覆,凱伊迫不及待地吻住大吉嶺的唇,而就如她所說,那並非往常帶著引導與包容的吻。掠奪性的霸道力量,就像人生最後一刻仍想不顧一切地靠近。
「──……啊……──」是大吉嶺的呻吟聲。她很少發出這樣清晰的親熱證據,更遑論在宿舍中,但今夜身體亢奮地難以言說,彷彿深陷天堂夢境。只是凱伊帶繭的手沿著小腿、將睡衣下擺拉高。只是被扳開的雙腿間感受到她的形體和佔據。只是察覺底褲正被她的指尖掙扎扯開。便、足夠讓喉中會被形容成淫靡的聲音遏止不下。胸脯洩漏在衣服外,頂端突起被一口含住,洗澡後換好的底褲也被卸除,就連睡衣下擺都被粗魯地撩至臀部──這是多麼不堪的畫面──但在這個屬於自己的畫面中,一旦加上凱伊的身影,就能賦予它更理所當然的意義。戀人的互動,赤裸裸地給予與接受。「凱伊……」大吉嶺想移動雙手,想脫掉那件阻擋肌膚相親的T-Shirt,無奈上方那人的手勁實在太大,被壓迫的手腕怎樣也動彈不得,只能語氣焦急地低喊:「放開我──!」埋頭舔舐、沉浸在柔軟與馨香中的凱伊,似乎沒有聽到。於是大吉嶺不得不用雙腿夾住她的腰,試圖自行掙脫。但這個姿勢讓凱伊的下身更易壓在失去底褲保護後、嬌嫩敏感的私處,突如其來的刺激反而讓自己更處弱勢,大吉嶺痛恨著短褲未卸的凱伊,就像面對投降之人仍不願解除武裝的狡猾勝者。「啊……」終於發現下方女性的需求,凱伊鬆開她的手腕,那裡留下一圈紅痕。「我果然還是太用力了,抱歉──」毫不重要的道歉中斷了一切親密,這讓大吉嶺無法接受,因為她幾乎能在檯燈微光中,看到自己留在對方褲頭的那抹銀絲。是無法再忍、一刻都不能再等的急切。「──凱、上來──」大吉嶺抓住她的T-Shirt領口,催促她回到自己身上。原本並不習慣叫人暱稱,但在特別的時候,對付這個人總是特別有效。「唔────………」當兩人再次相吻,凱伊知道肆無忌憚是被准許的,那就沒什麼好退怯了。獻上無保留的渴望,正是戀人間最至上的真實。
最後一次中止親吻,雄渾有勁的雙手抓住大吉嶺的腰際,將她一把往自己拉近,也讓大腿更能撐開對方下身,接著,花上幾秒欣賞難得傑作──平日因盤起而在解開後髮尾柔捲的金髮,凌亂地散在桑德斯戰車夾克上,被吻得溼潤欲滴的唇瓣,接下來會怎樣叫出凱伊的名字,會如何希望她撫摸身體的哪個部位呢?
真讓人期待啊。凱伊揚起挑戰的笑,迅速脫去T-Shirt,滿意於那雙碧綠微藍的眼睛,正讚嘆地凝望自己被黑色內衣包裹的胸部。「解開我的褲子,大吉嶺。」凱伊輕聲命令,而她向來好強的戀人並未反抗。大吉嶺的手指刻劃凱伊的肋骨,來到弧度完美的腰際,最後讓掌心覆蓋堅平硬實、線條誘人的好看腹部。這就是平日運動的成果嗎?她分神地想,也許真該從一天十次的茶會中找一次來慢跑。「想什麼……?」凱伊湊在她耳邊,低聲問:「把我的外套放在床上,一個人躺在棉被裡的大吉嶺,想著什麼呢……?」做著什麼事呢?凱伊的聲音在耳畔讓人酥麻,原本就極為喜歡那清朗乾淨的音質,當它變得沙啞挑逗,大吉嶺更是無能抵抗。「才沒有做、妳腦子正在想的事……」咕噥回答,順從地解開牛仔短褲的褲頭。「妳知道我正在想什麼嗎?」凱伊笑了,也許是嫌棄大吉嶺的速度太慢,她自己拉開拉鍊,將被快速卸去的短褲隨便丟在地板。「我不管明日別人會怎麼看妳了,大吉嶺。」這麼說完,她雙手托起大吉嶺的臀,讓彼此溼滑的下身終能緊密接觸。「啊……!……凱、伊──………」即使是期待許久的行為,仍不免因挑起全身神經的刺激而顫慄,大吉嶺下意識反應便是用雙手推拒她,但根本使不上力,凱伊的吻再次佔據胸前,腹部能感覺到她胸部的輪廓和豐滿。
聽到床舖彈簧因上下晃動而嘎嘎作響的聲音,連自己都沒觸碰過太多次的私密處,被猛力撞擊與摩擦而變得更是溼潤。凱伊有時會用堅硬的腹部磨頂,透光的清液些許沾染上她的肌膚,大吉嶺決定結束後會好好照顧她,清洗乾淨她身上的一切痕跡。因為這位桑德斯的隊長,白日總是那麼清爽。所有人只能知道她這一面。夜裡的凱伊,有時溫柔,有時發洩蠻勁,把大吉嶺的慾望抹在她自己的手上、融化在她的身體裡,這一面的凱伊,誰也不能知道。「啊────………」只能由自己引發的這份熱情,點燃她美麗無比、強健有力的戀人。凱伊在上方奮力不懈地衝刺,汗水滴在眉尾,落下頰邊,大吉嶺習慣性地想抬起手,想擦去那些耗費體力的汗珠,但純粹的肉體交纏在磨砥中挑釁感官極限,讓她的手只想留在那人的腰際間,不想遺漏一分一秒、用力時硬挺舒適的臀肉。「──夾緊妳的雙腿。」凱伊交代完,左手臂撐起大吉嶺的腰,右手從她背後滑過,自臀部撥開溼透到後方的私處,手指深陷已能輕易滑進的入口。「……啊、妳……下流……!」難掩羞憤地責罵。因為這是從沒試過的姿勢,根本不知道凱伊會這麼做──會想得出這麼做。「噓……夾緊我……」凱伊安撫著戀人,她知道大吉嶺喜歡這樣,明明身體渴望地受不了,但還是需要被言語所呵護。「妳讓我好舒服,所以我也想、讓妳更舒服。」喜歡聽到凱伊告訴她,有多麼在乎她,想給予她所有,驕傲卻稚嫩的大吉嶺。被愛情沖昏頭,與理性自制無緣的大吉嶺。或許人生只會有這一次,或許過了這個階段,就不會再如此不受控制。或許,她們明日即將各奔東西。──但無論如何。「凱伊──……」聽從指示,她夾緊凱伊的腰,也終於明白為何必須這麼做,因為這讓兩人的下身更能貼緊,無絲毫空隙。「慢、一點……」「為什麼……?」凱伊喘息地問著,推進動作卻無半點放慢。「是我、弄痛妳嗎?」大吉嶺沒有回答,在反覆律動中,指甲陷入凱伊的手臂。當然不是被弄痛,是想要這份愉悅能維持更久一點,想要她的重量、她的力量,能持續不滅地在體內殘留。
因為無論如何,現在這裡,沒有別人。只有她與她。
***
「──昨晚附近海域有暴風雨。」「暴風雨?」身兼英語教師的寮長,滿臉疑惑地看向辦公室窗戶,外頭是晴朗無雲的好天氣。一大清早,大吉嶺揪著睡臉惺忪的凱伊,主動來寮長辦公室報到,解釋突然留宿的客人來歷,以及她歷經重重困難、好不容易能暫時停歇的壯闊冒險。「可是氣象沒有報導……」「是啊,」凱伊忍住打呵欠的衝動,順著大吉嶺的藉口說下去,不忘擺出她最誠實迷人的表情,微微一笑,口吻真摯。「所以才來不及避開,幸好聖葛羅莉安娜的學園艦就在附近,救了我一命呢,真是太感謝了。」「原來如此。」寮長看凱伊的臉色有些蒼白,一定是渡過極為危險的夜。「辛苦妳了,我們這邊會聯絡桑德斯的運輸機來迎接,妳還有什麼需求嗎?」「老師您無須擔心。」大吉嶺柔和地說:「我會滿足桑德斯的隊長一切需求。」無視一臉不當想法的竊笑凱伊,大吉嶺以“那麼、貴安了”的優雅身姿,再度領著凱伊走出寮長辦公室。從宿舍走廊來到出口,一路上都有驚奇的女學生盯著她們,但誰也不敢趨前詢問,於是堪稱通行無阻,大吉嶺將凱伊毫髮無傷地送出聖葛羅莉安娜。“暴風雨停了嗎?”凱伊踏上運輸機之前,回頭笑問大吉嶺。內心風暴有止息的一天嗎?
接下來會有很多謠言吧。但三年級即將畢業,無須在乎流言蜚語。今日,大吉嶺依然端坐椅上,喝著飄香的紅茶。
The End
------------------------------------------------------------
備註:
1. 計畫不成功是因為沒有目標……:出自古羅馬時代哲學家塞內卡。他曾是暴君尼祿皇帝的導師及顧問。
2. 本篇篇名出自丁尼生的詩 Now sleeps the crimson petal 《然後深紅的花瓣睡著》:“然後大地躺著如戴納漪迎向星輝,你的靈魂也全心全意向我開放。你也收攏起你自己,溜進我的懷中並在我體內溶失。”
戴納漪(Danae)為希臘公主,被其父拘禁於鐵塔內以防追求者接近,不意宙斯仍成功地化作一陣金雨,親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