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曜豚 于 2016-8-17 22:02 编辑
水花溅起的声音,令人窒息的湿气,摇曳的细小波纹,令人沉醉。
前
之前从未亲身坐在这里,最多只有在看台上远远观望过,台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也仅仅是在哨声催促下,于空中一两秒间做出花样繁多的动作,形色匆匆地跃入水中。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很神圣的吧——我不免这么想过——所以现在这样的状况,或许是某种亵渎也说不定。
夹杂了源自千歌的一点点背叛友人的愉悦,以及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触碰到活生生温暖身躯的不可思议。我收紧环绕在她背脊的双手,濡湿了的莱卡面料滑溜溜的,下是她健康紧实的肉体。我闭起眼睛,幻想这只拥有阳光笑脸的幼年海豚是从未知深度的水底而来,情欲旺盛且无师自通,明明嘟囔着是初吻,行动却熟手到和言语背道而驰的地步。舌与舌在彼此的口中纠缠,我的鼻腔充盈着她身上游泳池的气味,那种并不怎么好闻,漂白水微微刺鼻的味道,此时却成了催情剂,随着这段记忆深深烙进我快要融化的意识里。
深夜十二点的学校露天泳池,十米跳水台,那是海豚的领地,身为人类的我在此地是不被允许动弹的,金属围栏的空隙大到让我有会随时掉下去的错觉——掉下去,即便不会受伤,你也不想掉下去吧?…
……虽然说是处在如此劣势,我也很乐在其中就是了。
于是回过神的时候,脑袋里就只剩下『曜,我爱你』的想法,确实能被称为爱了,这种狂热的情绪。
到底是什么间萌发的呢……其实自己也记不太清,回想起来眼里总会有曜的存在,口头禅YOSORO,敬礼,元气的笑脸,那仿佛吸取了海洋天空交界处的颜色碧蓝眼睛……我说不定已经注意她很久,也许真的就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记忆中曜的视线似乎总是停留在千歌身上。一年来因为同属Aqours、同年级同班,再加上高二下半学期阴差阳错成为游泳社经理,我和曜之间的距离有缩短过一点,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点。和东京冷漠的人际关系不同,内浦的交际圈实在是很小,学校若是发出明日春游的通知,前一晚至少能在超市见到半个班的同学。
——就是这么一个小到大家都彼此熟识的地方。
这点我从刚加入Aqours之时就已经觉察到了:那种身高只到我腰际的小孩子年纪起就开始积累起的情谊,作为转学生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补及的。原先我以为这份令我不快的排外感是因为她们八人,现在想来,我可能只是在意着曜,千歌,与我之间的距离,千歌知道太多关于曜的事情,幼儿园的曜,小学的,国中的曜。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千歌应该都知道,她和曜在一块的时间说不定是我的百倍以上。
可能我的确是个怯弱的人吧,一直以来,每当想到这件事我的反应也只是心中感到轻微且长久的钝痛,并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如果没有今晚,我想这样的状态会趋近无限地延续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伤口被撕开汩汩涌血,深切感觉到好痛的时候,反倒变得自暴自弃起来了。
或许会被看见过于强硬的一面——我的脑海里冒出自己写过的歌词。当时鼓起勇气将稿纸拿出来,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引发什么反响,原因是大家都顺其自然以为是善子写的,那歌词的确与我给人的形象相去甚远,反倒是像出自善子的手笔。我记得那天善子和曜刚好有事不在。于是,‘就这么隐藏下去吧',我不由这么想,不管是对于善子亦或是曜那边,她俩的同时不在场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天前一晚的我写词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于迷迷糊糊中听着曲子写下来的真实想法。把歌词带去学校也是,我其实很想让曜看到吧,想知道她读了这篇歌词后的感想,隔着玻璃对她示爱。
想要和曜发生什么,想发生丢进水中的泡腾片那样能迅速填充掉十几年差距的事。
我是个胆小的家伙,却迷恋行走在独木桥上的摇摇欲坠。
——现在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曜。”
她终于离开了我的唇瓣,转而温和地凝视着我,我抚摸着她被泳池水浸泡后变得涩涩的浅亚麻色短发。
“我喜欢你。”
她轻轻嗯了一声,俯下身用唇摩挲我的脸颊。我不知为何想到了千歌。
我一直以来都很羡慕千歌,她也一直是我要好的朋友,然而羡慕和嫉妒一纸之隔,对千歌的羡慕在情欲下飞速变质为嫉妒——现在她应该正沉浸在睡梦中吧,在她所不知情的时刻我追上了她,我想看到她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又完全不想看到。
我的心里满满膨胀开’是我赢了‘和’对不起’的矛盾情绪。
我到底在揣测着什么,明知千歌和曜并不是那样的关系的,那是比现在自己所做的事要纯善百倍的友谊。
我一面从头到脚厌恶全部的自己,一面又不可置否打从心底恶意感到愉快。
……是吗,我的本性原来是这样邪恶不堪的啊。
……
“梨子”
稍微,有点累了。
曜捏了捏我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她的手掌热乎乎的,手心的潮湿也未散去,说只是泳池带上来残留的水也未免时间过久了些,我猜可能是汗吧。曜的汗水,我的汗水——倘若是别人的话,我一定会觉得这种又黏又湿的触感很恶心,但如果是曜,我便全然无所谓起来。
只不过我也没资格嫌恶谁就是了。与我目前佯装出的镇定相反的,那黏湿汗水中的一半以上也许都源自我自己也说不定。
接吻后我俩并排躺在十米跳台上,望着内浦才能看到的璀璨星空发呆——可能这对于曜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只有我是这样,毕竟十几年来我和她所见并不是同一片天空。
东京的天被高耸楼宇挤得喘不过气,并没有这般辽阔。啊,这么评论未免有些自大。说来惭愧,我是个习惯低头走路的人,有点迟钝,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也总是后知后觉,现在这样似乎是我第一次闲下心来好好观察夜空。
不过身为前美术部社员的我却知道绘制星空的简易方法:取一张黑卡纸,将水粉画笔蘸上白颜料,轻轻敲击笔身——我眯起眼,发觉绘制星空贺卡时于笔尖抖落的白沫与这片天空的明星相似。
一望无际的墨黑上无序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霜。
那颗最亮的是叫北极星吗?我不确定,因为我的天文学知识实在不甚良好。
“躺在这里会着凉的。”
正当我沿着天空中最亮的那几颗星星试图勾勒出个漏勺形状时,曜一个打挺坐起身——很符合她行事风格的动作——我下意识想。她挠了挠头发,对我说道。
我懒懒地扭过脑袋,借着泳池灯光欣赏她曲线健美的身体,‘好想抱住她啊’,我努力把这个迫切的念头忍住,我已经撒娇够久了。
和她的泳衣一样,我身上的衣物也全部湿透,T恤、内衣和牛仔热裤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水汽蒸发本该带走大部分热量,我却像个超载过热的电器一样丝毫不感到凉爽,若要形容,那更近乎于'燥热'的感受。
至于为何会这样……说到底我本就不是来游泳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意外。我这么对自己辩解。
…好热。
所以我觉得曜的话语根本是多余,我反而担心起自己会中暑。
“不会啊…热得让人想要从这边跳下去呢…”
有个不属于曜的声音传到耳中,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人,那么毫无疑问这句话是经由我的嘴说出来的。我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把心声吐露了出来……我现在状态很奇怪的事实。
不是的…嗯……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虽然…
“咦!?梨子第二次就要挑战十米跳台吗,太厉害了!当年我在跳板前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学姐推了把下去的来着。”
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然后笑起来,看来是没有理解到我话语中的含义。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不甘。她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阳光笑脸让我心里略微生气,我说过了,和她比起来可能还是我反而更紧张,这作为勾引方来讲还真是失败。
……刚才那些对她来说可能只是玩笑也说不定。
我把这个一瞬闪过的念头放在一边。
“我真的敢跳哦。”
如果从‘被狗追’和‘跳水’中两样选一样,就算是二十米跳台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直着跳下去大概没问题?),而且我确实需要冷静一下头脑了。
“是吗?”
“你不相信咯?”
我从地上爬起来,站到跳台边往下看了眼,微微摇晃的蓝色水面摇曳着光亮,我之前试过了五米,这里看着也就无非更高了点而已。闭起眼就好了,屏住气,迈空一步,坠下去。
坠下去。
短暂的一两秒中会有坐跳楼机的失重感,随后地心引力将我的身体沉沉拉进水中,一阵冰凉,无数气泡噗啦啦地从我身旁涌过,我为了摆脱束缚和窒息奋力向前上方划动手臂,让脑袋露出水面,大口呼吸。
头顶上远远传来曜的惊呼,我也不知道自己扑腾出去了多远,我貌似听到她喊我离开一点,接着空中划过华丽的翻腾,曜化作一条海豚深深钻入水中消失——在我疑惑她去了哪时候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大笑着抱住我。
“梨子亲你好厉害喔!超强的!干脆也来加入跳水队吧!”
她抱着我在水里又蹦又跳,我知道这从物理上来说不可能,我俩的脚都无法触及地面,我连维持脑袋露出水面都有点难度,但她就是能给我一种被游鱼环绕的错觉。
曜开始对我回忆小时候关于跳水的事,我很喜欢也很乐于听她说话,但现在的我心不在焉,在意着方才跳下去之前的心思,她是否是把这当作玩笑,我只说单方面地说了自己的心意,并没有完全确认——
她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喋喋不休说着一件又一件跳跃的事情,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渐渐地,曜的声音小了下去,回过神我已经被她压到通向地面的扶梯边。
我的背靠着金属扶梯,不知不觉,我和她之间又缩短到过于暧昧的距离了。
这里是海豚的领域,她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我默许了她的接近。
碧蓝的眼睛逃脱闪烁地和我对视到几次,所有不言语又化成了吻。她方才的迟钝只是装的吧?我不禁怀疑。
撩拨什么般的吻,她或轻或重地吸吮我的舌头,在口中打着圈,时而离开一点,猫咪一样轻轻蹭着我的唇,仔细听的话能用耳朵捕捉到细琐的淫靡声响,很轻很轻就是了,只有我和曜能听到。
曜的嘴唇和舌头都软软的,我好喜欢。
——但即便我们正在接吻,我也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确定。这对正处青春期的高中生来说是很正常的吧?只是因为有趣便去做,只是互相游玩取乐的程度。我理解的,对什么事情都能快速上手并从中获得乐趣,像只欲望旺盛的小海豚一样的曜。
“…差不多该回去了。”
“…嗯。”
良久之后我们终于停下来,她红着脸催促我上岸。
结果到离开泳池,我都还是没法进一步用言语好好确认下去,总觉得别去逼着核实会更好。
虽然我能分清玩乐和恋爱的区别,但也仅仅就只是理论上了,真的付诸实际了果然还是会在意,无比在意曜对于我的想法。曜是怎么想的呢,是和我一样也喜欢女孩子吗,还是仅仅就只是喜欢做色色的事情而已?
——只有我沉溺其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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