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坂雪绪 于 2016-8-11 19:37 编辑

5

恢复意识时，Max发现自己正坐在Blackwell学院的宴会厅中。

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在宿舍中回到的过去，现在却处身异地。果然在过去那荒唐的缠绵又让时间线发生了偏移——而这亦意味着，她最珍贵的那张相片，也不免于因自己的一时任性成为修正时光的牺牲品。

双手仍残留着Chloe光滑躯体的触感，仿佛在这个世界都伸手可及。她已经不太清楚，一张照片和一时云雨，究竟何者更为珍贵。两者于她而言都是无价。

Max下意识地搜索着随身的物什，然而很快便无奈的发现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那张照片的理由。于是她开始环视四周，很快便在头顶看到了那条横幅：Blackwell学院毕业宴。

看来至少那一晌贪欢还没有毁灭整个世界。Max隐约记得在属于她的时间线上，在她将自己关进寝室梦回Chloe还在的岁月时，宴会厅正在举行的亦是这场宴席，包括Kate在内的很多人都邀请过自己，只是她实在无心赴会。

至少阿卡迪亚湾和Blackwell学院并未遭遇三年前的那场飓风，而是存续至今。而Max Caulfield也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下，只是因为某种自己不明白的契机出席了被自己放弃的一场宴会。时光的变化微乎其微，她甚至有七成的把握，那张相片此刻就静静躺在自己宿舍的床头柜里。

一个理智的声音敦促着她即刻离席回到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对过去亡羊补牢，然而Max却只是静静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这个时间线看起来很平和，一两个小时的贻误造不成任何大碍；而现在贸然离席亦实在太失礼数，并没有非此不可的必要——Max如是说服自己，然而潜意识里却明白，自己只是对那张合影太过不舍，哪怕是在这终将成为虚幻的时间线上，亦想让它多留驻一些光阴。

这一届的毕业生列席在长桌一侧，而导师队伍则从他们面前逡巡而过，向每位即将离开校园的骄傲学生献上祝福，后者亦一一站起回敬。看到其中一位导师已经向自己这边走来，Max意识到她已经错过了离开宴会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能随波逐流的端起身前的红酒杯，与身旁的同学一齐起立。

然而在看到那位导师的面容时，她瞬间却仿佛堕入最深的冰窟。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我知道，我可能不配站在这里……”与Max记忆中相比，Mark Jefferson原本英俊的脸上满是憔悴，就连礼仪性的笑容都被凌乱的胡茬涂抹得萧瑟凄凉。“但作为你们曾经的老师，我还是……”

“Jefferson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Max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疯癫般的咆哮。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身处的场合，忘记了周围的目光，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只记得眼前这人满面冷漠的扣下扳机，而Chloe则在硝烟里两眼空洞的倒地。“你不是应该蹲在监狱里吗？你这个色情狂变态——”

“Max？”

“Ms. Caulfield？！”

“嘿，Max！”

“Max Caulfield！！”

瞬间，声音在自己周围炸响如煮沸的坩埚。有的只是单纯的惊异，有的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还有一小部分甚至能听出赤裸裸的愤怒和敌意来。

而作为当事人的Jefferson脸上本就强颜欢笑的表情亦瞬间凝固如最黯淡的岩石，他无力的垂下头，本就颓废的皮囊仿佛泄尽了最后一点空气。

“虽然我并未奢求过宽恕，但发现你们仍是这么看待我，我还是很伤心……”Jefferson口中的声音阴沉而沮丧，宛若世纪末钟声响起时的忏悔。“我很抱歉，这毕竟都是我咎由自取。只是……特别是你，Max。你这么说，我很难过。”

他放下手里举到一半的酒杯，匆匆转身离去，在Max眼中留下一个苍老如垂暮的背影。而周围的指点与议论尤自不休，甚至因为当事者的狼狈退场而愈加沸扬。

“你也太过分了吧，大摄影师MaxCaulfield女士！”一个激愤的声音在Max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转头，这才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竟是Victoria Chase。“难道因为你有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可以这样在这种场合随意污辱别人吗？”

“Victoria，我只是……”Max有些不明就里，而对方却不依不饶。

“是的，Mark身上确实有过一些污点，但不是连学校都接受他重新返校任教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抓住别人的错误穷追猛打呢？”Victoria的声音激动得带上了哭腔，让Max突兀的意识到这个女孩究竟多么爱慕那位变态摄影家。“而且，Max Caulfield，你也不想想你从Mark那里学到了多少才有今天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当你的作品出人头地时，Mark是多么为你骄傲。明明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为什么要在今天这样的过河拆桥？是不是你开始有点名气，就开始嫉妒Mark的才华了？你……”

“Victoria，够了！”在Max的另一侧，Kate Marsh——Max很高兴的看到在这个时间线上她也还活着——站了出来。“Max只不过是说出了我们很多人想说的而已。Jefferson先生拍摄色情写真这件事难道不是连警方都证实了的吗？作为教师却作出这般无耻行径，理应被驱除出这片净土。就算Blackwell因为贪恋他的名声而允许他忏悔后留任，也不代表他的错应当被宽恕不是吗？”

色情写真？在这条时间线上，MarkJefferson所犯下的罪行竟然只被定义为“色情写真”？Max因为突然得悉的信息而浑身冷汗。那么Nathan呢？Rachel Amber呢？难道罹难的Rachel尸体现在仍被埋在那处垃圾场的地下无人发觉，所以才只能以暗室中的那些照片给Jefferson归罪？如果这样的话……那Chloe呢？

“闭嘴，Kate Marsh。你们这些基督徒老古董根本不明白什么是艺术，只懂那些腐化的教条，有什么资格来评判Mark……”如果在面对Max Caulfield时，Victoria还有些忌惮对方身为新生代摄影新星的名声与地位，当对手换成了Kate，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咄咄逼人。

“你们都适可而止，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吧。”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天生的统率力，让所有嘈杂都归于沉静。——而Max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对这个声音毫无印象。

她有些慌乱的向声音来源望去，而Kate则在此时轻轻拍了拍她的右肩。“没事了，Max，Victoria也应付不了的人出现了。”

Victoria也应付不了的人？在听到这句描述的下一瞬间，Max的目光终于找到了焦点。目之所及的女子对她而言是那般熟悉，却又是那样陌生。自己曾在学校的走廊上，在Chloe的房间里，甚至在毒贩Frank的房车里无数次见到她的相片，却从未见过其真实的面容——这么说其实也不甚准确，至少MaxCaulfield还曾目睹她被埋葬在地下那腐烂的骨骸。

然而现在，她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Rachel Amber？

握在手中的高脚杯坠落在地，炸开“砰”的一声脆鸣，红酒洒满了Max纯白色的礼服，斑斓如血。

“下次要小心一点哦，Max大摄影师。”Rachel Amber弯腰堪堪接住从Max手中滑落的酒杯，将其稳稳的放回餐桌上。“还好没泼出来，不然弄脏了你这身衣服可麻烦了。”

而Max甚至没有注意到Rachel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她的脑海此刻如一片空白，被这条时间线上无数颠覆性的事实充塞如拧死的绳结。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当着Jefferson先生的面那样说会不会还是稍欠考虑了呢？”Rachel如同长辈一般劝谕着Max，而后者一个字也没听进。“你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我觉得……”

“对不起，借过。”

Max的头脑一片混乱，她轻轻推开Rachel Amber，沐浴着身后无数讶异的目光，逃亡般朝着宴会厅的大门踉跄奔去。

户外夏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热辣辣的生痛，Max却置若罔顾，只拔腿朝着宿舍区的方向一路狂奔。

Mark Jefferson仍然逍遥法外，Rachel Amber还活着……明明这个世界乍看之下与现实相差无几，表面下却充斥着如此多的荒诞与混沌。有一点能肯定的是，和Chloe全身瘫痪的那个世界一样，这也是个错误的崩坏世界。她一分钟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寝室，回到七年前的过去，将一切荒唐化为乌有——她再也承受不起扰乱时间线的任何风险。

她奔跑着，仿佛那毁灭阿卡迪亚湾的飓风就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的震动，影响到她的平衡，她才不得不缓下步伐，掏出手机按下拒接——然而却鬼使神差的碰到了接听键。

下一秒，电话中传出的声音，让她的心脏骤然停跳。

“Max？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那个声音她是那样熟稔，仿佛自己的一呼一吸；又是那般让她魂牵梦萦，无数的夜晚为之不能成眠。

“Chloe？是Chloe吗？你还好吗？现在在哪里？喂？”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对着电话声嘶力竭。

“向右转，Max。”

Max下意识地看向右边。学校的正入口处，棕黄色头发的少女右手提着行李箱，左手放在耳边，背对着阳光笑得一脸灿烂。

“恭喜毕业，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