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ydie0611 于 2016-8-14 21:02 编辑
Chapter3. 哭泣的女人
───夜已深,還有什麼人,讓妳這樣醒著數傷痕?─────為何臨睡前會想要留一盞燈,妳若不肯說,我就不問。───只是妳現在,不得不承認,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讓人失望的雖然是戀情本身,但是不要只是因為妳是女人。
其實像她這樣的人不好找對象。
不過話又說回來,所謂的「這樣的人」又是哪樣,又是以什麼為根據來決定的呢?
張凱倫凝視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女人,只是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因為女人把她當成了前任或男友的幻影,叨叨絮絮的說了很多,溫柔的心碎的話。但是她心裡清楚,像尹蓁這樣的女人,並不會比自己還要難找對象。
她看她的眼神起初是迷濛的,像凝視一場虛幻而令人心滿意足的夢,張凱倫則把那當作是一種醉酒後獨有的魔幻效果,看她瞇著眼,或者傻呼呼的勾起微笑。從張凱倫七手八腳的將她扶下計程車開始,就由哭轉笑的在倚靠著,好不容易問出了幾樓的地址,從腋下環抱著她的姿勢吃力的搜尋出遺落在包包裡的鑰匙,張凱倫感覺自己渾身都散著熱,泛著一股薄薄的汗濕,她將尹蓁扶到一開門所能見的沙發椅上,順手點起了一盞燈。
「你今天對我好好喔,謝謝你送我回來。」張凱倫有幾分意識到,這句話也許並不是對著自己說的,但她還是禮貌給予回應,「不要客氣,妳平安到家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分不清是尹蓁還是她自己身上的汗水味,幸好沒有太過刺鼻,只是彷彿因此而沉重了幾分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息,其中不乏食物的、酒精的雜七雜八的味道,全都混攪在了一起,論不上喜歡或討厭,只是對於當下留住了這份氣味的鮮明印象如此而已,她禮貌的退開身體,尹蓁卻扯住她的手猛的將她拉回,力道過猛之下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女人嘴唇與下巴之間含糊曖昧的柔軟地帶,張凱倫愣了愣,還想說點什麼,尹蓁卻抓緊了她。
她像抓麥克風一樣的纂緊她,也是雙手抓緊雙肩的牢握不放。
「你不要走好不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你聽我說好不好?」
她自顧自地說著,張凱倫知道了她的錯認,只是默不作聲,有時候人,竭盡所能,不過是為了能夠傾訴。不是那個人,就不能說,不是這個地點這個氛圍這個喝過酒的當下也無法開口。
「我真的很想要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的,我只是沒有辦法相信你…不對,我就是沒有辦法相信我自己,我不相信我會碰到一個對我那麼好的人。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生,想要好好談一場很普通的戀愛。」
張凱倫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但他曾經給過的,想必都是令人難以忘懷的好,好到讓眼前這個女人自慚形穢,到覺得自己只是普通,到他給的戀情反而相襯成了不普通。她不知道,男人是臺日混血,從高中以後的日子都在日本養成渡過,去除了日本男人的自大獨裁、綜合了台灣男人的體貼付出,但俊朗的外貌和優異的學歷、富有的家庭和高薪的工作都或多或少的造成了壓力。他不喜歡尹蓁地下秘書的工作,更甚,他其實根本不希望尹蓁工作,他說他不想見尹蓁辛苦,只要他賺錢,讓尹蓁在家裡帶孩子享福,但尹蓁在認識他之前早已有自己的家庭,有一間屋子的房貸和母親一輩子撫養她長大的恩情,她覺得這份心意沒有必要讓他來負擔。他越是提供優渥的環境、夢幻的未來,尹蓁就越是惶恐起來,可是她還想做自己啊,她還是想在一份工作上投入心力啊。
他們總是無法取得平衡。
「我知道…是我搞砸了、都是我活該。現在連你都要結婚了,以後還有誰會喜歡我?」
張凱倫與她間隔著些許的距離,凝視著她臉上因哭泣而扭曲的五官,額角輕微扶起的青痕,她還天真,還能這樣痛哭失聲,還有這份在愛情中自我檢視與反思的能力,也許她並不自知,然而與許多人相較之下這已是不可多得的優點了。她原本抓握在張凱倫肩上的手也因為投入痛哭而逐漸鬆弛,顫抖著碰觸著肩頭,張凱倫用支撐在沙發椅上的手掌輕輕捧著她的臉側,仍然不發一語。
她怕也許自己說了話、發了聲音就要把這最後的夢都給壓碎了。
良久才輕聲的開口,「好了、好了,沒事了…不哭了…」她像哄孩子一樣的安撫尹蓁,安撫她臉上的那些淚水,用指腹抹去,或者用指尖點開,然後任憑尹蓁將她緊擁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