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6-8-20 23:15 编辑

十八、生活就像电视剧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是吧？”听到身后那个黄毛青年的问话，夏树头都没有回。她的确不需要回答，也没有心情回答。来到这个经常光顾的修理行，得知老板出去进货了，因为早听说老板的儿子是个不靠谱的家伙，所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便自己借用了工具检查电瓶、换机油和空滤、清洗化油器与机油滤芯。这一切她做得熟门熟路。

“你别以为我不懂机车，我很会修理机车的，你看我平常也是骑机车的。”

听到这句话，夏树总算是回过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墙边靠着一辆红色小绵羊，乍一看还以为是一辆买菜龟。

看到夏树鄙视的眼神，黄毛青年自尊心受了伤，他大声了点：“你瞧不起这辆车是不是？可是这辆车全部是我用各种旧零件组装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闭嘴！”夏树低沉的声音，突然提高，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威力。那瞪圆了的碧油油的眼睛，还有握着的扳手，好像随时会扑过来敲破他的脑袋。

“别别……”黄毛退后半步摇着手，不过他还算镇定，很快理清了思路，“我只是想和你搭话而已。我认得你是医大的学生，我在餐厅见过。我叫楯佑一。”

无论他叫什么名字，夏树都没有兴趣。她见惯了向她搭讪的男孩子，而那些男孩子，丑的俊的，高的矮的，她从来不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而她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今天中午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撕裂一样疼痛！

静留，你为什么相信红毛，相信小命，却不相信我呢？

如果你对我没有起码的信任，我还有必要解释什么么？

“我可不是在搭讪你哦。”楯佑一依然在自说自话，“我只是想问，那个餐厅的服务员，叫鸨羽的，你认识么？”

“她不是服务员，她是医大的学生！而且是护理学系最优秀的学生！”尽管心情混乱，但是涉及到舞衣，夏树必须出声。

“真的啊。”佑一挠挠脑袋，“这下有点糟糕，她不会看不上我吧？”

原来是这样。夏树不禁看了看这个相貌平平，浑身机油的年轻人，又想到热情美丽，勤奋开朗的舞衣，脑子里冒出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也适用于她对静留吧。

算了吧，她怎么配得上静留？更不要说想去挑战静留心中的那个人，太自不量力了！

那么，她该是谢幕的时候了，在她的角色还没正式登场的时候？

可是，她就这样丢下静留么？静留一个人孤零零的，还得了那样的病……

她把拆下的零件一个个地装上，这是她熟极而流的动作，几乎不用思考。这也是为什么当有烦恼的时候，她总会自己修车。

这时候，她又听见佑一那烦人的声音：“我觉得，我还是得去试试。也许我就是鸨羽喜欢的类型呢？”

“你够了没有！”夏树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舞衣以后要做医生，她还有很出色的男生追求，你没希望的！”

“你说没希望就没希望？”佑一挺直了身子，他挺拔的身姿还是有几分气度的，“你了解我么？我也是很不错的。我高中时就是剑道部的主将，得过关东大赛的优胜。还是现在大学的剑道部长，虽然是不怎么样的大学啦……”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夏树将工具抛还给佑一，跨上了机车。她今天已经够多话了，主要还是看着佑一老爸——修理店老板的面子上。

“因为你是鸨羽的朋友啊，也许你会和她谈起我。”佑一一上一下地抛接着扳手，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有几分自信，“我是练剑道的，剑道的要诀就是集中精神、创造机会、出手果断……”

夏树懒得再听他滔滔不绝地自夸，她果断地发动了机车，就在重型机车的轰鸣声中，她听见了佑一的话：“我自己的爱情自己不努力，等着一辈子后悔么？试试又不会死……”

夏树突然停住转动握把的动作，在排气管的轰隆声中，在机械的震颤中，她的情感却细腻柔软如丝绸，一下一下擦拭着她迷惘朦胧的心。

自己的爱情不努力，等着一辈子后悔么？

玖我夏树，你的一生也许会很长，可是静留，她的一生很短了……

你要的是长长的后悔，还要静留短短的人生里，一个又一个来不及弥补的失望和误解么？

如果你现在去解释，会被静留赶走？还是被她鄙视冷漠的眼神刺伤？

可是试一试又不会死？你可笑的自尊，比得过生命么？

就算静留不相信你又怎么样？你要努力，让静留相信你！让静留相信，这个世界除了有鸟居江利子这样的贱人，还有更多的真心实意、忠诚专一的人，这个世界，比想象得更美好！

夏树毫不犹豫地踩下启动杆，呼啸着奔向自己要去的方向，隐隐约约听见身后的男生在喊：“拜托跟鸨羽提到我……”

“静留，拜托你开门好么，我要跟你解释。”虽然隔着木门，夏树也不能像对楯佑一那样大声说话，或者说，只要是面对静留，她自然就会温柔下来。

隔了很久，久到她想再次撞门的时候，她听见静留意兴阑珊的声音：“没有必要，还是请回吧。”

听到静留语气，夏树更加的坚决：“不，我必须要解释。我听得出来我让你不开心了，我要为你负责。”

“我没有不开心，就算不开心也与你无关，请不要自视过高。”能让温柔斯文的静留这样说话，应该已经是相当的生气了。深爱了三年的女朋友抛弃自己而去，被女友和学姐双重背叛的伤痛还在心间隐隐作痛，而刚刚结识的新朋友，貌似忠诚可靠的玖我夏树，居然也是劈腿界的后起之秀。

而且看上去老实的人耍刁犯贱，不是比天生的坏胚子更让人生气讨厌么？

如果是平时，夏树会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吧。可是那里面的人是静留啊，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爱的人，是她一心想要保护、想要照顾、想要让她快乐的人！

为了她，又什么不能坚持的呢？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静留。静留已经受过太多的伤害，不能让她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再一次地失望伤心。

所以玖我夏树，你一定要加油啊，哪怕再一次破门而入，也在所不惜！

她是个想到就会行动的人，不过这次好歹冷静了一点，她提高声音说：“静留，你开门好不好？如果不开，我……我要敲锁了。”

门那边又是许久地不说话，夏树咬了咬牙，又从花架下找到了那个花锄，正当她高高地举起，将要砸下去的时候，门开了。

“你是要杀了我么？”静留面罩寒霜，声音也冷得像冰

“不是的！”夏树赶忙将花锄藏到背后，却不小心用力过猛，锄头敲在自己后脑勺，耳朵里只听见“铛”的一声，眼冒金花。

她当然忍住疼不说，可是已经疼得眼泛泪光，再加上委委屈屈的表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招人疼爱。静留只得叹了口气，拢了拢裙子，在台阶上坐下，抬眼望着天际变幻的浮云，并不说话。

夏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讷讷地坐到静留身边。忽然想到手中还握着花锄，急忙扔掉。花锄落入草丛，大概是撞到石头，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你觉得我丢脸丢的不够多？”静留冷冷地说，“我得庆幸我在这里待不久了，否则两天之内被两次破门，我会成为这个社区的笑柄吧？”

“我没有想到……”

“更好笑的是，你明明有备用钥匙，为什么要破门而入？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觉得这样很帅？”

“我没有想到……”

面对静留嘲讽技能全开，夏树只能低声下气。她真的没有想到，甚至那枚备用钥匙，现在还沉甸甸地放在她胸前的内袋里，可是就是没想到。好像一遇到有关静留的事，她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静留并没有饶过她：“是啊，你没有想到。包括你还有个女朋友，你也没想到。”

“这个真没有！”夏树决不能背负这个冤枉，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听我解释，如果我撒谎，叫天雷替你劈了我。”

“啊啦啊啦……”静留斜睨着这个满脸红晕的少女，冷淡的说，“真没想到你会庸俗到发毒誓，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像电视剧里的傻白甜女主角那样赶快掩住你的嘴，含着泪说些肉麻的台词？很遗憾，你错了。”

看来她真的很生气，说出的刻薄话连她那毒舌的前女友也甘拜下风。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前几天养成的信赖，让她在夏树面前，以往的隐忍克制都不需要了，她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说自己想说的话。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难道是真的很在意眼前的女孩子，她的欺骗会让自己很难过、很受伤？

夏树被噎得无话可说，脸色涨红得会让一个菜鸟医生误以为她会爆血管。可是她终究没有拂袖而去。玖我夏树这个死心眼的女孩，一旦爱上了什么人，就会一门心思对她好，永永远远地不放开。

“那么，你可以听我解释了？”过了好一会儿，夏树小心地问。

而静留只是仰起头，好像在看天、看云、看树叶间的光线，看风吹过的痕迹，并不作声。就在夏树等得快绝望的时候，听见静留淡淡地说：“你难道还要我找个导演，替你喊一声‘Action’？”

这应该就是允许了吧，夏树没有计较静留的语气，她太想说出心里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月前……”

“啊呀呀，今天玖我博士不来么？店里进了很好的加吉鱼和红螺呢。”鸨羽舞衣的父亲鸨羽幸平遗憾地对刚坐下的夏树嚷嚷，他手上提着两个大保温箱，正准备去送餐。

“妈妈参加医大的酒会，不回来吃饭了。”从夏树上小学起，几乎就把鸨羽家的小餐馆当做自家的食堂，所以夏树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回来吃饭”。

“这酒会……不会是……联谊吧……”幸平结结巴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舞衣打断：“爸爸，你再不去送餐，一会儿电话又要打过来了。”

听到门外小面包车发动的声音，舞衣带着抱歉的笑，递过一杯乌龙茶：“真伤脑筋呢，真不知道老爸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居然会对你妈妈……哎呀哎呀，想到这点就觉得亵渎了玖我博士啊。”

这时候后厨伸出一个沙色头发的脑袋，带着担心的语气说：“不会因为这个，玖我博士再也不登门了吧？”

“少说两句！捏完饭团就给我上楼去复习功课。”舞衣轻拍了一下弟弟巧海的头，虽然语气有点凶，她还是很疼爱弟弟的。

舞衣家的料理店在商店街开了二十个年头了。鸨羽太太在十年前因病去世，父亲幸平一边操持店里，一边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其中巧海还有心脏病，真的是很辛苦。不过幸运的是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很能干。舞衣在母亲生病时就能帮忙做家事，照顾弟弟，上高中时就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假期还在店里帮忙。这几年总算熬过来了，舞衣读了医大，巧海的心脏手术成功了，店里经营得也有声有色。舞衣和巧海都能做一手好菜，平常放学会在店里帮忙，巧海的女朋友小晶有时候也会帮着送餐。可是现在巧海和小晶都高三了，功课要紧，舞衣和爸爸就格外忙了些。

“已经做好了。”巧海在水槽清洗着手上的饭粒，“其实我是想感谢玖我博士，她介绍的那家以医大为目标的补习班真的很好，而且少收了那么多费用。”

因为从小有病的，巧海很早就想当个医生，这次报考大学的意向书上也填满了日本各个医科大学。

“这是她应该做的。”不知怎么的，每次夏树提到这个话题都会回答得特别生硬，巧海吐吐舌头，在姐姐眼神的驱使下，赶紧跑回二楼和小晶一起学习了。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们两家很熟，所以不用感谢什么的。”舞衣端上巧海刚做好的饭团，“可是老爸这个样子就更让我觉得抱歉了，特别是在店里还有客人的时候……”舞衣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角落两桌吃拉面的熟客，吧台这边还有小命和她的同学，“真是太丢脸了，太对不起玖我博士了。”

“别这么说，其实妈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科学家，说得好像高不可攀的样子。”夏树暗地里其实想吐槽，玖我纱江子的品味也好不了多少，上大学时就迷恋外表帅气的花心浪子，还没毕业就结了婚，结果还不是离婚收场?自己的渣男老爸，还不如有责任感的厨师鸨羽幸平呢。

“说实在的我不是在意地位，而是这两个人的世界根本没有共通之处。爸爸只知道做料理，闲暇时和他那帮商店街的朋友喝啤酒、看棒球、在小河沟钓鱼。玖我博士喜欢的电影、音乐、旅行他根本不懂，更不要说科学了。”

“夫妇有必要一模一样么？”和小命坐在一起的红毛朋友忍不住插嘴，“看你这样说恋爱必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咯，这世上还有冤家情侣呢。”

“关键是不喜欢啊。”舞衣叹气，“面对老爸笨拙的搭讪，我隔着眼镜片都能看出玖我博士眼睛里的嫌弃。”

“可上次我看到玖我阿姨接受了叔叔一起看藤村佳乃电影首映式的邀请啊。”埋头吃面的小命在喝完最后一口汤后接茬了，“虽然阿姨考虑了很久，但不还是接受了叔叔递过来的票么？我亲眼看到的哦。”

“这主要是藤村佳乃小姐的魅力吧，谁都知道玖我博士是佳乃小姐的影迷。”

“所以说妈妈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夏树气呼呼地说，“不喜欢就要坚决地拒绝，绝不拖泥带水。最讨厌这样……”

舞衣笑了：“就像你对待武田学长？”

就在这时，店门被大力拉开，还没来得及抬头说一声“欢迎光临”，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玖……玖我……”

“武田学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兽医系四年级学生武田将士，高大、健壮、黝黑，简直不能更适合担当兽医，而且是狮虎猛兽类的。他脸膛上有一道疤痕，有人说是参加剑道比赛留下的，也有人说他是在丛林实习时与大猩猩战斗留下的，战斗的过程无从得知，而战斗的结果是——猩猩逃走了。

就像众所周知玖我纱江子博士是藤村佳乃的影迷，武田将士对玖我夏树的追求，也是路人皆知的。

但是玖我夏树的态度呢？用同学熊仓善的话来说：“有多大的定力才能对这么大体积的男人做到无视啊，而偶尔瞪着武田学长的眼神，又好像看到了杀父仇人。”

大家笑得打跌，而碧老师的看法是：“如果明年武田毕业，夏树的出席率会比现在高一倍。”

说到武田为什么会让夏树这么厌恶呢？大家的看法是，排除夏树真的不喜欢武田之外，如果这里每个人被武田用他的方式追求，也都会恨不得欲杀之而后快的。

不分时间场合地表白、让人看了想要撕碎的礼物、自以为是的撩骚、穷追不舍的执着，还有那令人发指的自信，任何女人都受不了吧。

就像现在——

“玖我！”武田做了个标准的武士鞠躬，“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滚！”这是夏树标准的回答。

“请给我一个机会。”武田在他惯有的回答之外，又令人吃惊地说，“这也是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不仅是夏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奇了，连小命都放下了面碗。

“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了解我，然后你就会爱上我，你才不会错过人生最重要的伴侣……”

“我拜托你！”夏树用最大的忍耐在控制自己，“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交往，请你尊重我！”

“我当然尊重你。”武田的话刚让夏树自由地呼出一口气，可接下来的话几乎让她想冲进厨房抄起一把刀，“我尊重你，才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了解我，你就会喜欢我，爱上我……”

“不！”一旁的舞衣被夏树这声尖叫震得捂住耳朵，连楼上的巧海和小晶也咚咚咚地跑下来看热闹。估计再这样下去，整个商店街的人都会聚集到门口吧。

武田真是个意志顽强的人，他不退反进：“玖我，请你接受我，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我有！”舞衣瞪大眼睛地看向夏树，感到这位好友已经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了。

“是谁？我要和他公平竞争。我相信我能在爱情的道路上战胜任何男人！”

夏树的声音比他还大：“你死心吧，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舞衣内心哀叹：真是豁了出去了，夏树这是毙敌一千自伤八百的策略啊！

武田张着嘴，呆了半天。他虽然粗鲁，但好歹是医大的学生，他自信可以战胜一切男人，可是性取向这种情况，他能掰过来么？不过他好歹垂死挣扎了一下：“你不会骗我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是谁？”

“她就在这里……”也已经没有退路的夏树随手向人最多的地方一指。那一堆人——舞衣、小命、巧海、小晶立刻像体育课上躲避球比赛选手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和技巧闪身，一哄而散，而夏树的手指好死不死地指在了最后面的一个人方向——嘴里还咬着鸡骨头的结城奈绪。

趁着奈绪的嘴还被鸡肉堵着，舞衣以神一般的反应能力贯彻了为好友两肋插刀的人生准则。她一把搂住奈绪的肩膀，低声说：“一个月的免费简餐，帮夏树度过难关。”

奈绪咽下嘴里的食物，眨眨眼睛：“双份，我要带一份回家给妈妈。”

“成交！”

奈绪站起来，清清嗓子：“武田学长，我和夏树恋爱很久了，从我进校以来就开始了。我们保持低调，是不想伤你的心，可是……”

“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您必须信啊，我和夏树多么般配啊。我俩虽然经常吵架，这叫做欢喜冤家。还有我们的眼睛，同样的绿眼睛，这是我们一见钟情的开始。难道您要亲眼看到我和夏树接吻，见证我们的爱情……”说着，奈绪已经揽住了夏树的脖子。

“不！”随着一声狂吼，武田将士已经消失在门口。

“幸亏刚才门是开着的，否则会有一个人形的大洞吧。”舞衣长吁一口气，坐倒在凳子上，“真是累死我了，不过，我真是太机智了。”

“你今天怎么谢我？”天已经擦黑了，夏树和奈绪走向商店街的停车场。

“为什么要谢你？我还付了你一个月的简餐钱，双份的。”舞衣今天已经帮了那么大忙了，夏树当然不能她再承担这个费用。

奈绪是决不会示弱的，她也有完全的理由：“你以为就今天帮你解围么？从明天开始我还要在兽医系每天面对武田学长，多大的压力你想过么？一个月的简餐，便宜你了。”

夏树没有做声。她心里的确感到有些抱歉。自己的事牵扯到一帮人，不仅是奈绪，舞衣、小命、巧海、小晶都做了保证，决不会泄露真相。

“喂，送我回家吧。”她们已经来到停车场夏树的机车旁，“这个天气我怕食物很快会冷的。”奈绪手上提的食盒是要带回家给妈妈的。

没料到夏树一口拒绝：“我的机车不载人，这是我的原则。”这是她给自己定的，是她将自己和那些用机车泡妞的前辈的区别开的原则。

这时的她可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她的原则会在一个叫藤乃静留的少女面前冰消雪解，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区别就在于一个“爱”字。

结城奈绪可不会想到这些，她高声说：“玖我夏树，你这么小气。我可是你的女朋友！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女朋友？”

“你小声点，我可不想传到我妈妈耳朵里，你是我女朋友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夏树拿出钱夹，掏出一千日元，“你坐计程车吧，我付钱。”

奈绪不屑地摆摆手：“算了吧，我也有原则。”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示意她只会遵守她们的约定。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用特有的清脆嗓音大声笑道：“亲爱的夏树，我们明天见。”丢下一串笑声消失在夜幕中。

夏树叹息一声，结城奈绪真麻烦，可是能除掉武田这个大麻烦，还是值得的吧。她把钥匙插上机车，准备点火，却在这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夏树。”

“妈妈！”

她怎么没注意到，她的机车旁边停着妈妈的MINI Cooper，想必是酒会结束，没吃饱的妈妈想到舞衣家去吃点夜宵吧。

“真想不到，你居然有女朋友了。”玖我纱江子语带讥讽，并且将“女”字咬得特别重。黑暗中夏树看不清妈妈的表情，那银丝眼镜闪着的光，仿佛是玖我博士内心的怒气迸发出来的星星之火。

“不是的……”

“告诉我她是谁？”

“这件事与她无关，都是我……”

玖我博士没有给女儿解释的机会，她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十五年前，她也是在一个停车场，亲眼目睹了前夫和另一个女人在车里出轨的场面，看到对质时前夫把那个女人护在身后，说：这件事与她无关……想到这里，她怒火中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和你爸爸一样，除了让我失望，给我伤害，你还会做什么！我真后悔为了你付出那么多！”

夏树愣住了，她刚才还在想，把舞衣拉过来，请她帮自己作证澄清。而是听到妈妈的话，她失去了所有解释的欲望。她默默地跨上机车，点火、发动……那一夜，她奔驰在海边的公路上，直到耗尽了油，在一个陌生的沙滩，等待天明。

“就是这样，你相信么？”夏树说完这一切，却发现自己和一个月前面对妈妈时有同样的处境。可是她选择了解释，尽管解释得乱七八糟，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在夏树少女的心中，她可以让全天下误解，也不愿看到静留一丝一毫不信任的眼神。

因为她爱她！

“我……”当静留终于在夏树期待的注视下开口，可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