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伊苏登
更新时间:2016-08-22 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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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流曳浮苏丿 于 2016-8-22 02:32 编辑


归去来兮


绚濑绘里是个特别实心眼的孩子。这不是暗讽她愚笨,恰恰相反,“聪明可爱小绘里”的称号打小陪她成长,不是大人安抚性质地摸着头说着“乖哟乖哟”随意冠上的名头,书房中堆积如山的满分试卷和对芭蕾一点就通的悟性,或者越长大越引人瞩目的身材外貌都昭昭然揭示她有足以自夸的本钱。成绩、舞技、外表,但凡绚濑绘里有与之相配的性格说不定一早成就了秋叶原的美少女偶像制霸征程。 真要如此东条希也未必非她不可。 深入挖掘一下小原鞠莉的性子,几乎和绚濑绘里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存在,又微妙地有着互补的优缺点。可能利兹大学商学院无论哪种肤色的学生教授工作人员没人不记得那个从双R标志银色轿车迈下脚的新生。天公作美,西约克郡的苍穹蔚蓝如洗,微风白云学院大门,鞠莉撩挽零碎金色发丝别在耳后款款而行,豪车映作背景幕布半点不嫌亏,白色裙装的姑娘入校当天可谓是赚足了眼球。这所商学院不缺有钱人,不缺美人,不缺双商碾压一票同袍的精英,但这种综合以上全部优秀指标的宛若文风清奇的小说女主人公式的人物着实少见。怀特教授点名时,操着浓重伦敦口音的“Mari”同学欣然答到,惊出他一身冷汗。木秀于林,怕是以后他的课程少不了多出许多狂蜂浪蝶,希望他能平安度过余下这些退休前的日子。 鞠莉清晰明了地认知到自己与其他人相比优在哪里劣在哪里,所以她完全搞不懂果南心揣怎样的想法主动将她推出羽田机场直达另一个大洲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怀抱。 同为有着金发和明显东方人面孔的混血儿,绘里鞠莉自然经常被好事八卦者拿来比较。鞠莉入学第一天就风闻四年级有位成天泡在图书馆,院级奖学金拿到手软常年一副冷漠脸的学姐,听到Ellie这个名字无声思考三分钟和当年那九位之一的绚濑绘里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有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时,两位金发姑娘在音乐房门口撞个正着。 “绚、绚濑前辈?!” 按说离开了长幼尊卑等级分明的大和民族来到作风相对开放的欧洲地区,鞠莉没必要再谨小慎微地挂满惊讶。到底是在黛雅千歌的耳濡目染下被带偏不少,曾经憧憬的人如今近在眼前,鞠莉一瞬忘记了自幼随环境无声无息冒头的低调优越感,全一副得偿所愿的普通人架势。 “你是……?” 绘里印象中,商学院的人分为三种:花枝招展、平凡朴素、不修边幅,而这三种之中有幸入她眼的又分两种:需要时常联系的、需要偶尔联系的。明显鞠莉不在各范畴之内,绘里抱着一大摞研习报告分析资料实在手酸得紧,如无必要她不打算在此多耗时间。天可怜见,她只想在空无一人的音乐房静静放空一会,随后该做什么继续去做,尽快让音符抹掉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半生不熟的关西腔。 判断怎样的答复可以在绘里古井无波微微透出丝不耐烦的眼底生根发芽,鞠莉笑了笑让开半步。按常理来就输了,冰山美人一般只对两类人暗生兴趣:深沉神秘的,或者比她还要处事不惊的。鞠莉选择前者。 绘里冷淡点头示意,随即进入房间、关门,动作流畅不带犹豫。鞠莉懊恼于判断失误,但几天后在研究室的二次偶遇绘里竟记得她甚至用眼神向她问候。人心啊人心,你是多么波云诡谲不可预料!鞠莉花了一整天时间终于成功和绘里交换号码,回到临时购得的二层小楼把自己关在卧室大发感慨。 有缘,萍水相逢到知根知底无须时间作证;无缘,相伴再久亦脱不开分隔两地的下场。鞠莉认为以绘里的性格不像是信缘的人,绘里叉着酱汁蘑菇对此表示肯定。 “以前是不需要,所以一概选择不相信,现在是现实逼得人不得不相信。” “你是指在英国和你的后辈相识这件事?”鞠莉唯一庆幸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没有纳豆惹她眼烦,咬掉早餐最后一口煎培根,头顶造型独特的一小撮金发随主人过于夸张的动作摇摇晃晃,半晌方停。 和小鸟脑瓜上那撮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不是也算鉴仿行为的一种?绘里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风中残烛似的灭下去,一颦一蹙皆未逃脱鞠莉的捕捉。 “绘里,三个月之后你就能拿honor得学位,想过今后吗?” 开篇已经提及过,绚濑绘里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曾有东条希陪伴不至过刚而折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在商学院没什么朋友,满打满算鞠莉是第一个,所以她听不出鞠莉话中深意也是能原谅的。 “继续读研究生。我不像你,可以跳过预读一年直接进来商学院。” “哇哇哇,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靠着背景关系才进得来一样。”鞠莉语气夸张,边竖起一根手指在绘里面前摇动边故作心碎。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真可爱,仅是逗一逗就面红耳赤地辩白,她不是十月份就二十二岁了? 几毫秒,真的只是几毫秒。有那么几毫秒,鞠莉坏心眼恶作剧得逞的愉悦表情和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小原家的二层楼内,餐厅日照充足,晨光洒了绘里满头满脸,桌子上反射的光线刺得她眼角泪珠滚落。恒星了不起吗,可以这般不讲道理。 鞠莉没想到对面的人说掉金豆子就没有预兆地噼里啪啦掉起来,透明水滴状液体砸在绘里乳白色薄毛衣胸口位置,很快濡湿一片。 “绘里前辈,你你你你别哭啊!”忙不迭抽了纸巾递去,绘里耍性子接都不接,绞着手指和谁较劲似的一扭再扭,衣角被她揉得皱皱巴巴,鞠莉真怕小时工阿姨上楼来误认为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美人哭泣,那可跳进泰晤士河也洗不清了。 想必绘里自己都没预料到放弃芭蕾之后还有一天能哭得喉咙抽痛。不是安静平静地无声掉泪,是始终压抑的委屈开闸泄洪冲垮了理智的防卫线。她不管在小她四岁的鞠莉眼里会变成怎样差劲不可靠的前辈,单单那副踌躇满志的既视感强烈的面容就足够绘里哭到喉管气音一哽一哽,活像被抢走娃娃的小女孩。 “又想起你那位旧友了?”鞠莉在她椅子旁蹲下身,握住紧攥成拳的左手,泪水叭嗒叭嗒不断在两人手背溅开。 鞠莉不知道,绘里却再清楚不过那旧友姓甚名谁。花了很大功夫才勉强让声音不那么像高空走钢丝的初学者似的颤颤巍巍:“为什么说又?” “你醉酒后会失忆的吗?论文获奖那天、得到研究生推荐名额那天、圣诞节那天,三次你都拉着我出去喝酒,酒醉之后嘀嘀咕咕说着我和她太像了之类的话。圣诞节那次最过分,死命要我买小熊布偶给你,不给买就扯我衣领骂我坏蛋不体贴明明之前都送了的,然后……” 脸都丢尽了,绘里缩起腿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别再说了!” “然后你吐了我一身!三更半夜干洗店全都关门了,那可是果、是出国前朋友送我的围巾!” 换作希,或许会转移火力逼问未出口的“果”是谁借此摆脱后辈无心的纠缠,可绘里想到的净是那双玩偶,同款异色的赠与彼此的礼物。久远的高中时代还能不能回头,她竭力尝试多年也没能做到擦黑板字那样把爱恋东条希的情绪毁尸灭迹,所以说被人揭短的感觉恶劣极了,穷途末路的狂徒一只脚踏出悬崖,非要逼她将另一只也踏出去,摔个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吵闹过日光和谐的上午,中午用来进食补充体力,下午用来弥补错过的课程和点到,以及在图书馆绘里惯常的座位互诉衷肠。各自对另一人的衷肠。 “你和我那位旧友很像。眼神偶尔流露出的睿智,总一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我听同班同学谈起过,你在辩论会上大放异彩,将那些学哲学的辩得哑口无言。” 鞠莉直勾勾瞅着她,看她指尖描摹保温杯的轮廓,再去玩弄无辜的笔杆:“哦?那你那位旧友现在如何了呢?” 绘里撑肘拄下巴从图书馆窗前望下去,回答干脆:“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她了。” 单方面的。鞠莉挑挑眉,手臂伸到绘里那边,摊开拳头,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盐渍梅干。 “不喜欢梅干?明明是日本人?这点倒是和我某位朋友很像。” 绘里懒洋洋抬眼,之前哭得红肿,午间冰敷过好了很多:“你不是也不喜欢纳豆,作为日本人。” 看看耸肩的鞠莉,肢体语言丰富这点倒是百分百遗传了家人:“是上午你截断话头的那个朋友?” 鞠莉不承认,也不否认,拐弯抹角把话题引到别处去,精明如……希。 隐约能猜到,绘里口中的“旧友”。 通过黛雅千歌了解了不少μ’s轶事,曾经那首玻璃花园也在黛雅推荐下欣赏过无数次,和果南的感情愈加成熟后翻回去再看当时的影像,绘里眼角眉梢的爱慕藏不住掖不住,和她共舞的伙伴更是如此。 东条希。想起黛雅每每谈及音乃木坂那届学生会长与副会长的事情,狂热程度无人能及。“支撑起μ’s的理性与常理的月亮般的存在和推动奇迹发生的μ’s的女神大人”,这样描述的。大约是一位不懂得怎样展示内心柔软只以强硬待人的会长和为她于人际交往中辗转并陪伴身侧无限支持的“旧友”的故事,鞠莉总结。 “为什么你选择出国留学了呢?” 答案自留在心底,不问出口不甘心罢了,绘里也好,鞠莉也好。 绘里起身了,抻抻懒腰,一如无数个忙碌学生会事宜的放学后时间。唯独换了个人在身边而已。 “家庭、社会、宗教,太多太多缘故,不过都不值一提,”蓝眼睛轻轻闭合,片刻再睁开,“我胆子小,怕黑、怕鬼,怕给不了她一个未来,怕无能撑起一个臂弯,怕答应了却不能长久。” 没了这边两人轻声的交谈,图书馆恢复死寂。假期了,再好学的学生也该回家放松放松神经。鞠莉沉默良久,她可能想通了什么,比如果南推开她的理由,比如她和绘里今后的退路。 三个月无非是一个季节结束,新的季节来临,绘里在最后关头出人意料地放弃了研究生资格,也并没有再报考其他高校的意愿,导师颇为惋惜地挽留几句,鞠莉笼在洋槐树荫里,看着她摇头笑得一脸轻松。 毕业典礼当天,鞠莉陪着黑色学士服的绘里合影留念。她在英国没有亲人,朋友少得可怜,作为唯一的存在鞠莉丝毫不觉得值得庆幸,哪怕对方是她们一度只能仰望的奇迹的一员。 “我订了明早回国的机票,这是我在英国最后一晚了。”绘里注满两人手里的高脚杯,管他什么品味层次,难得的放纵就别再斤斤计较了。 “恭喜你。”鞠莉淡定非常。 “你呢,怎么想的?需要我回去帮你带句话吗,给你的‘朋友’。”充实的玻璃杯相撞击失去了应有的清脆响声,绘里很奇怪的在图书馆长谈后潇洒不少,一夜之间醍醐灌顶,她想回去,即使仍然不敢见面不敢联络,至少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没准能驱散她长久以来心底的不安。 “不必了,我和你的情况不同,该说的我会自己去说。三年,很快的。” “如果你能理解,愿意尝试去理解,可能三年都用不到呢。” “你觉得东条前辈会原谅你的怯懦并期待我以后也会像她原谅你那样原谅果南?” “她叫果南?名字很好听。” “我替她收下夸奖了。” “你不是不能原谅,怎么这么积极忙着替别人收下?” 鞠莉扫她一眼:“我只是不想你回国后吃闭门羹,倘若我多留一分心慈手软就能为你添一分追回遗憾的机会,我不介意。” 到底是不一样的,希才不会这样揶揄地伶牙俐齿,最多最多,一个人难过,然后抬起头的瞬间鼓足勇气去微笑,说着“咱支持绘里亲的一切决定”。把过错全都推给希是不是太差劲了,但如果,如果当时希肯挽留一句,像穗乃果那样再不顾一切一点,会不会她们的四年又是轨迹全然不同的一段时光。 她们两个人、或四个人,犹豫的退却的,明天开始,由绚濑绘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全都追索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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