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眼牆之後

「這是怎麼一回事！竟然自己從護衛那裡逃脫？真姬妳到底要讓我多失望才滿意啊？」真姬爸爸站在自己專屬書房的書桌前，直直盯著那因為自己的命令，被護衛們押送回家的女兒。

「...爸爸，我有話要說。」

「有話？哼、這根本沒什麼好說的吧？在前幾天發現那些庸俗之輩一直亂傳的，那個妳們正在交往的愚蠢傳聞竟然是真的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一直都被妳騙得團團轉！反正說到底一定是那個絢瀨繪里一直纏著妳的關係吧？真姬明明一直就是個異性戀，會突然變成這樣，一定是不小心被她抓到什麼把柄了！噫！那隻不知好歹的野貓！」

「爸爸！你！」你罵我就算了，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繪里？爸爸根本對我們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梗在喉部的話有一大串，但是真姬硬是忍下不說出口，畢竟跟自己的父親頂嘴什麼的，只要一說出口的話，有很高的機會接下來自己就沒說話的餘地了。

「總之，為了妳好，妳跟她必須要分開。妳的轉學手續已經辦好了，下禮拜開始妳就去美國的H大學上課吧。」

「...為了我好？」又是這樣...「爸爸每次每次都這樣說！但那個秋山雅人的事情不就代表了爸爸的決定也有錯誤的一天嗎？那次我乖乖的聽從了爸爸的建議，跟秋山雅人見了那麼多次面，就算我不喜歡，也還是因為要顧及爸爸的面子，讓他有了一些身體上的接觸。但他最後是什麼樣子？這個爸爸不是都知道嗎？」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個狗崽子！那個只是一次預料之外的失誤罷了。」

「預料之外的失誤？...爸爸就要因為那樣一次的失誤，讓我跟這樣子的男人結婚了啊！我的心情爸爸有想過嗎？要不是有繪里在，我或許早就已經崩潰了。不要再說什麼為了我好，不要再用這種理由來說服我聽從你的指示了！」

「所以妳現在是要怪爸爸那次的失誤，害妳變成同性戀的嗎？那妳要不要也來怪爸爸當初那麼多的決定，害妳考上妳最想要進的醫學院學生？就告訴妳好了，要不是在意妳關心妳的話，爸爸也一點都不想要管妳那麼多！管來管去爸爸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還不是就想說要是多推舉妳一點，多注意妳一點，多拉拔妳一點，讓妳以後在社會上不會丟臉，也不會比不過別人！」

「我知道爸爸為了栽培我費盡了苦心！但是爸爸...你要是真的在意我關心我的話，可不可以也聽聽我的感受？我也想為我自己的未來負責啊！我也想要為了自己而活啊！我已經不是那個還相信聖誕老人是真的的小真姬了...」

「算了算了！為了讓妳過上舒適又不用煩惱的生活，我一直以來跟妳媽媽都很辛苦，該給妳學的也學了，該讓妳去補習的也補了。要是妳硬是要這樣糟蹋我們對妳的愛，妳就儘管照自己的意思做吧！反正就當我跟妳媽媽把錢投到火裡燒了，沒妳這個女兒！」

「爸爸！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當然知道妳跟媽媽對我的愛護！但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劇烈的反對我跟繪里？就因為我跟她都是女孩子的關係嗎？」

「哼！女孩子婚前最重視的就是她的貞節！要是妳今天找的是位男孩子，就算是門當戶對，那在婚前發生關係，也還是件很有問題的事情。但今天妳找的竟然是位女孩？這根本就更不用說了！那簡直是家恥！妳是存心想要拖累我跟你爺爺一手建立起來的西木野家嗎？」

「什麼家恥？！......喜歡.....我就是喜歡繪里啊！不過她就正好是位女孩子罷了！但為什麼喜歡她就是家恥？爸爸其實就是恐同吧？」

「爸爸並不反對同性戀！但是真姬，全世界上就只有妳不可以是同性戀！那是個社會上趨於弱勢的族群，我不允許西木野家被貼上弱勢的標籤！而且要是這件事傳到外面去，甚至上新聞的話，以後妳出門要拿什麼臉面對社會啊？妳就這麼想被嘲笑，被歧視嗎？」

「為什麼只是愛上一個人就要煩惱被人批判啊！明明就是個崇尚自由戀愛的社會不是嗎？我只是想愛著繪里而已啊，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啊... 」

「現在的社會就是這麼不公平！所以在這個不公平下，我跟妳媽媽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在保護妳，妳給我好好冷靜的想想吧！現在給我去收拾行李，一個禮拜後去美國的H大學上課吧！」真姬爸爸語畢，便轉過身暫時不想再看到那個不知是不是叛逆期到了的女兒。

「我…我這次不會再聽爸爸的話了！如果爸爸只是想要一個會聽話的娃娃的話，那爸爸去找別人吧！我不想當個連自己的人格都要拋棄的女兒！！」真姬顫抖著將話說完便奪門而出，逃離了令她痛苦的家。

「…伯父這次是要跟我說些什麼呢？」繪里對於自己臨時從課堂上被叫出來，感到有些不快，但看著眼前紅髮男性好像沒了之前氣勢一半的憂慮模樣，她便也不好給什麼壞臉色。就算之前被那樣子惡劣的對待了，眼前這個人也還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唉…要不是真姬真的很重視自己的家庭，自己還真想直接拉著她私奔去了。

「真姬在妳那裡吧？她昨天什麼都沒帶的跑出家以後就沒再回來了，看妳並不怎麼驚訝呢…這個狀況下一定是逃到妳家了。」真姬爸爸邊說邊觀察著繪里的一舉一動，最後下了結論。

「真姬並不在我這裡呢…不過她逃家的事我有聽朋友說了。」繪里想起昨天深夜打來的那通來自希的電話，在希告知自己一些事之後，她剛開始雖然很慌張，但是在一夜的沉澱後，她現在看著很慌張的真姬爸爸，內心反而一片平靜。

「哼…妳這態度看來就算不在妳家也一定有頭緒吧…唉，算了，逃到沒辦法就會回家了。」真姬爸爸疲累的嘆了口氣，或許是確認女兒暫時的平安，他慌張的感覺少了幾分。

「您只是要問這件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要先告陪了，我還有課要上的。」繪里看對話好像結束了，就想站起身離去。再怎麼說就算不給壞臉色，對方還是曾經羞辱過自己，內心中就還是有所不平衡的感覺。

「等等！還有想跟妳說的事情。首先先前的事是我太衝動了，我在這裡先道歉，那天不應該那樣對妳的，對不起。」真姬爸爸低下了頭，繪里看到後，原先已經浮在半空中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我知道了，還請您抬起頭來。再怎麼說只要我還愛著真姬的一天，您就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家人，就算您不願意這麼想，但對我而言這點不曾改變過。所以先前的事還是就讓它過去了吧。」繪里放軟了態度。

「未來的岳父嗎？是呢…我昨天有聽真姬說了她喜歡妳的事情了，不管是哪邊先喜歡上對方的，看妳現在的表現也不難看出妳確實是很珍惜真姬。但我能在這裡拜託妳嗎？要是妳真的珍惜她的話，拜託妳放過她吧！妳一定也知道真姬是多麼重視家庭的孩子，現在我們家鬧成這樣，她一定也很痛苦，而我跟她媽媽也很痛苦啊！算我拜託妳了，如果妳真的喜歡真姬的話，就離開她吧…不要把她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不要剝奪我們好不容易給她的榮耀跟光環。我知道這麼說很狡猾，但是除了這件事以外，妳們也還有別的難題吧？同性戀愛的路有多難走，會受到多少攻擊跟歧視，我想妳一定也都清楚，而我不想讓我的女兒一生都必須背負著這樣子的危險跟陰影。妳是愛她又珍惜她的，被她選上的那個人，妳想保護她的渴望絕對不會輸給我們家長的，所以才想對這樣子的妳提出請求，讓那孩子一直活在笑容裡吧…為此離開她把風險一起帶走吧…」真姬爸爸一反常態的放下了身段，想以真心說服繪里。

「…應該不是真姬這麼要求的吧？伯父，我雖然很愛真姬，也很珍惜她，不希望她受傷，但是真姬已經是個成年的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定，她一定是有考慮過這些風險才選擇繼續跟我在一起的，而我也相信並尊重她的決定。為此我會付出我的一切來回應她的感情，所以伯父請求的事情恕我無法答應，因為要是這樣就真的對真姬的感情太失禮了。謝謝伯父今天願意跟我談這件事，讓我看到了一位深愛女兒的父親，還有真姬付出的努力所冒出的一點點的新芽。」繪里對真姬爸爸行了個禮，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然而來自後頭的話語卻久久繚繞於耳。

「絢瀨繪里…這軟柿子不吃妳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