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犯黑x軍官白

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讓內特朝著音源抬起頭，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當然的，她被關押在一個地下室裡，雖然可以自由活動，但是沒有光。

最開始的時候就連廁所都給找半天才能摸索到。

看守她的軍官從來不進來。

每天固定一次送來的殘羹剩飯最近也變成了三兩天一次。

從頂上的小窗口往下倒，最近讓內特總算能夠準確的從地上用手抓起來吃掉了，混著泥土也比餓死要好很多。

不過大概她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說不定之後有人打開門看見她的屍骨，都會好奇地問一句「這是誰啊？」

喔，說起來她成為戰犯已經過去了多久呢？

這個國家真是殘忍啊。明明自己殺死元帥之前，也是個中將，如今把自己當成畜生關在這裡，絲毫沒有一點仁慈。

不過畢竟自己殺死的是元帥。

無法容忍因為利益而讓自己的部下白白送死，讓內特拿著手中的左輪槍射穿了對方的腦袋。

可是真奇怪。

這種罪行照理來說給自己一個死刑是最簡單的。

啊，大概是元帥的家人買通了人打算好好的折磨自己一番。

效果當然是有的，讓內特現在因為獨自一人已經在精神上出了點問題，即使她並不在意。

不過都無所謂了，現在的自己，活下去變成了唯一的事情。

有聽見了聲音。

長期在黑暗中，讓內特的耳朵非常靈敏，一次可能是失誤，但第二次的話立刻就讓她警惕起來。

只聽喀嗒一聲，接著厚重的鎖鏈墜地，發出了金屬的噪音。

門被打開，讓內特閉上眼，她知道現在不管什麼光對她眼睛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此刻的她依賴聲音會更加安全。

聽到了軍靴踏地的聲音。

「戰犯讓內特·比塞爾。出來。」乾淨俐落的女聲，但是即使細微，讓內特依舊能聽見鞭子摩擦皮質手套的嘶嘶聲。

她現在的身體可完全沒法挨上幾下鞭子，還是乖乖靠近軍官比較好。

喔，聽聲音還有隨從吧。

看樣子這個軍官可比自己想的要厲害不少啊。

閉著眼睛乖乖的跟在女軍官的身後，她甚至能感觉到她还坐了车，因为她被逼着坐下同时听见了车轮滚滚的声音。

接着她被带下马车继续跟着前行，直到聽到腳步聲的停頓。

軍人出身的她反應速度一點不慢，即使現在關押了那麼久，依舊可以很快的調整自己的站姿。

站的筆直，完全不像是飽受黑暗折磨的戰犯。

這一動作都被女軍官看在眼裡，她眼簾低垂，似乎明白了什麼。

推開門，「進去吧。」

說是進去，那就是一個新的房間吧。

讓內特走進房間。

聞到了鳶尾的香氣。

她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接著被身後魯莽的侍從踹倒在地。

聽到了聲音，本來可以反抗的。然而長期營養不良使她根本沒有力氣反抗，於是乾脆任由軍靴踩在自己的身子上。

重量和質感不一樣，這雙鞋的話踩在地上一定是更加沈悶的聲音。

接著就聽見了鞭子破空聲，以及男士軍官的悶哼。

這一鞭子下來幾乎沒用力氣，讓內特想，風聲和音色都不對。

不過既然得到了解圍，讓內特快速的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這裡就是以後你生活的地方了。」清麗的女聲傳來，是比剛剛那位女軍官更加好聽的聲線，而且，聞得到柑橘的香味。

那麼這個應該是另一個軍官了。

「我的名字是貞妮德·達爾克。」女子的聲音溫和，但讓內特依舊感覺得到威壓。

「是統領前線戰士的元帥之一。」

喔，又是個元帥。

「我很抱歉。讓內特·比塞爾中將。」帶著嘆息，「我之前在前線作戰沒有辦法保下你，直到最近才有機會來找你。」

「找我…」低啞的聲音，讓內特終究是發出提問，不知為何，達爾克元帥給她安心的感覺，「做什麼…」

斷斷續續，但想問的都很清晰地表達出來了。

元帥做了個動作，讓內特看不到，但感覺得到風，和柑橘的氣息。

「讓內特·比塞爾中將。」元帥開口，「由衷的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你所做的事，拯救了北方戰線三十一萬九千四百三十四位軍士的性命。」

啊啊，聽到這句話，本來乾枯的眼眸淌出淚水，閉著眼簾卻依舊順著睫毛滑落臉頰。

這就是她所想知道的，自己所做的究竟有沒有意義，如今達爾克元帥回答了她。

有意義的，你殺死元帥、被關押，所承受的一切都有意義。

你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元帥退去了皮質手套，讓內特能夠聽見，緊閉的眼眸朝著元帥望去，當然什麼也沒看到。

緊閉的眼簾，帶著髒污痕跡的臉頰上兩道淚痕。

元帥卻毫不在意。她伸手輕柔的擦拭了讓內特的淚珠，「非常抱歉，那位元帥才曾經，是保皇派的，為了皇帝做了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幫你洗脫罪名或者怎樣。」

「但是。」

讓諾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和自己差不多大，頭髮卻枯黃分叉，面色也蒼白的可怕的軍官，慎重的許諾。

「我可以讓你生活在我的住所，這樣至少，你能夠過上接近正常人的生活。」

说是正常的生活，然而当天检查却得知讓內特的眼睛不能睜開了。

「如果睜開的話…大概她的眼睛就沒辦法醫治了。」老醫師拿著藥箱，苦著臉搜索能用的東西，「不過，我們可以嘗試著模擬她之前在的環境。」

說白了就是拉上簾子，讓她回到和之前在地牢一個環境。

「…」讓內特沒有什麼表示，她沒多在意之後會怎樣，只要活著就好。

然而元帥卻很不滿，她捏著脖子上的金屬吊墜，「不管如何，你給我想辦法，至少在可能的情況下，能治一點是一點。」

老醫師之後又幫讓內特做了些檢查，最後搖搖頭，開了張藥單，要了半月時間去研究眼睛的治療方案去了。

半個月，讓內特伸手撫摸遮住眼簾的布條，她已經不是很執著於自己的眼睛了，耳朵變得能聽到比以前還要多的聲音，至少日常是完全沒問題的。

「元帥。」知道那人還在身邊，讓內特淺笑，「可以了，元帥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的。」確確實實有事情，珍妮德·達爾克看了眼立在邊上的老時鐘，「那麼晚上我會叫人帶妳去吃飯的。」

點頭允諾，讓內特嘴角的微笑一直掛著，聽見元帥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讓內特才終於恢復成了面無表情。

周遭恢復了黑色寂靜。

憑著元帥之前的腳步聲，讓內特走到門口，摸到了雙開門的把手，讓內特呼出口氣。

她跪下身子，一寸寸的，將地面撫摸。

珍妮德伸展身子，她這次的書面報告很簡單，本身那場小戰役就是直接碾壓過去的，所以基本上報告只要拿讚美的話語湊多點字數就好了。

也不知道那名士兵怎麼樣了。

醫師當時檢查的時候，她就站在那人身後，陽光照射在她的背脊，黑色襯衣沾染上了太陽的顏色。

她看著那人。

那麼瘦弱，皮膚蒼白沒有血色，頭髮枯黃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結果。

不知道是什麼感受引導著她，她帶著侍女一同去找那個人。

結果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拯救了三十多萬士兵的英雄，一點一點的，撫摸著房屋內的一切，手上有了些擦傷，還有不小心碰到書桌上裁紙刀後點點的血跡。

比了個安靜的動作，珍妮德示意讓侍女喊話。

「中將大人，元帥大人讓你下樓進餐。」

聽到喊話，讓內特動動耳朵，她感覺到更多人布料摩擦的聲音，不過並沒有什麼意義。

「好的。」讓內特站直身子，在腦袋裡回顧自己這邊走向門是怎樣的路線。

然後珍妮德就看見。幾乎完美的避開了所有的物品，讓內特走了過來。

聞到了柑橘的香味。

「元帥大人也在嗎？」左右看看，讓內特神情自若。

「嗯。」沒辦法，只好回話，「順道來看看。」

「你怎麼發現的？」放慢步調讓身後的人能夠跟上，元帥不解的看過去，「我自認沒發出能讓你分辨出我的聲響。」

「柑橘的香味。」讓內特老實的回答，「我聞到了。」

「喔。」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確實夾帶著淡淡的柑橘香，居然這麼細微的味道也能夠聞到嗎？

看樣子這個士兵遠比自己想的要更讓人感興趣。

「之後的日子可能會比較辛苦。」元帥柔和的聲音中帶著歉意，「已經把你的房間裡比較危險的東西都拿走了，除了一些傢俱的邊角以外基本上沒有會讓你受傷的東西了。」

「要是有什麼需要直接喊侍女或者守衛就好。」

「好的。」簡短的回答了元帥的好意，讓內特微笑，「麻煩元帥了。」

「嗯，過幾日我給出趟遠門，政治上的條條規規對我來說太麻煩了。」貞妮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將這些告訴這個曾經的中將，然而她溫和了語氣，「可能會很多天不在，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托管家告訴我。」

「嗯，那麼我先回房間了。」讓內特點點頭，跟在侍女的身後往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