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破碎的生命

「妳那邊怎麼樣？」

「嗯…看起來依照當初實驗的經驗是…成、成功了？！」

「成、成功了？真的嗎？那太好了啊！」

響子的研究室內正在做實驗的研究員們一組組都傳來了好消息，整個研究室就籠罩在四處都傳出歡呼聲的狀態。只是令所有人感到奇蹟的部分，是原先認為絕對會有大量卵子失敗的受精過程，竟然只損耗了不到5對實驗就成功了。

「這就是我的，我們的孩子啊…真姬…」繪里慈愛的看著在顯微鏡底下展現出生命的受精卵細胞，被製成雌性精子的自己的基因正悠游的在真姬的卵細胞中轉著。

隨著實驗的成功，先是利用5天的時間讓受精卵成長成容易著床的囊胚，來藉此確認胚胎狀況健康穩定。之後便將自願作為實驗體的三位召入手術室中，雖然作植入的動作不需要麻醉，也不會有任何不適，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她們在手術室裡進行移植。在那之後則開始讓她們補充黃體素，讓子宮內膜更加成熟，以利胚胎著床。至於有沒有懷孕就是要等待大概14天左右，回到研究室來驗孕，就會知道結果了。

「感覺過程真的就跟奇蹟發生一樣，好單純好簡單。總感覺不太現實...我們一直苦求的孩子，就這樣現在就在我的子宮裡，已經成功著床。我…已經懷孕了…」茫茫然跟著繪里一起到研究室驗孕，被告知已經成功懷孕，直到回到家的現在已經過了4個小時。真姬攤坐在自家懶骨頭上，平靜的對著在身旁抱著自己，也依然毫無實感的繪里道出自己的心聲，終於在說到最後一句時，再也忍不住的淚崩了。那無法克制的遲來的狂喜，就在這個時候一次爆發了出來，隨著眼淚隨著高呼不斷的宣洩而出。

「真姬…嗚…謝謝妳…我愛妳…我愛妳…」繪里聽著真姬的喜極而泣，自己的情緒也終於全部釋放了出來，兩人互相擁抱著對方，而在兩人的中間，那全新的仍然看不到的小生命正在努力的活著。

真姬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來，伴隨而來的便是孕吐，還有外觀上的改變。但對於真姬而言，讓她煩惱的是同事們的關心。每一位同事都很關心她和她腹中的新生命，同時也關心搞大她肚子的那一位是誰。只是繪里她們正在進行的實驗都是不公開的，不光是如此以當下的社會來說，也不可能會接受繪里就是孩子的另一位實質上的母親的這件事。更嚴重的是每一位同事都知道真姬跟繪里的感情狀況，在這個狀態下說不出孩子爸爸是誰的真姬，便不可能被認為是找人捐精所懷上的孩子，因此一些謠傳真姬性生活不檢點的話語，很容易的就弄得眾所皆知。

「嗚嘔嘔嘔….」真姬緊抱著馬桶朝著裡面吐出今天的晚餐，聽到聲音的繪里當然連忙準備溫開水、毛巾還有一些可以緩解孕吐的酸梅前往廁所。

「還好嗎…小心點、別嗆到了。」繪里溫柔的輕輕順著真姬的背脊，心裡滿是心疼。縱使真姬孕吐的樣子已經是日常生活裡的一部分，但她還是無法對真姬受苦的這件事感到釋懷。

「怎、麼可能還好！嘔嘔…咳、嘔…哈哈…」真姬撥開了繪里的手，自己這波孕吐的狀況終於緩解了下來，接過繪里遞過來的水，她先是漱漱口，之後用毛巾把嘴邊清理乾淨，這才含下了繪里最後遞上來的酸梅。

「…吶…繪里…這個狀況到底還會持續到什麼時候…」真姬看著廁所鏡中映照出來自己的狼狽樣，她好像聽見了同事們隱約對自己的責備跟無意識所下的詛咒，這些接連不斷的壓力跟打擊，終於讓她承受不住流下了眼淚。

「真姬，過來。」繪里直接把真姬擁入懷中。「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要是當初可以設想到現在這個狀況的話，我就不會讓妳懷孕了。要是懷孕的是我的話，真姬就不用遭受到這樣子的責怪跟壓力了。對於同事們我也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就現在而言我不可能說那是我們倆真真正正的孩子啊…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評論妳，然後一次次的否認著他們的傳言，但又一次次的看著再度被評論，最後看著妳一次次的受傷。對不起…我這麼無能，要是我能替妳承受所有的傷害就好了。要不，真姬乾脆先因待產離職吧…我可以想辦法賺錢，這樣就不用在遭受這些不實的責難了！」

「笨蛋呢…我怎麼可能逃避呢…而且今天受到這種對待的是我真是太好了，要是我是現在的繪里的話，我絕對會瘋掉的…」真姬聽著自家戀人的自白，她逐漸恢復了冷靜，也暗自慶幸繪里不需要遇上跟自己一樣的遭遇。

當夜兩人相擁而睡，但那濃濃的不安跟壓力，仍然像個甩不開的枷鎖般，緊緊的鎖著兩個人的脖子，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嗯…床好像有點濕濕黏黏的…應該不是里跑到床上來流口水了吧？繪里朦朧的摸了摸自己覺得潮濕的地方，然後把手伸近自己仔細一看。她先是倒抽了一口氣，之後迅速的從床上起來，確認床上的那片深紅並不是因自己的經期而造成的後，她立即抓起在身旁的手機播了119。

「喂！？喂？！我這裡需要救護車！我的女朋友出血了！快點派救護車過來！！」繪里幾乎快用吼的把話說完，這也吵醒了原先還在睡的真姬。

「嗯…繪里…？」真姬還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只是迷糊的想要坐起身，但站在一邊的繪里直接就把她壓在床上躺好。

「真姬…別起來。妳現在放輕鬆，不要動。然後冷靜的聽我說…」繪里注視著真姬，她的猶豫跟不安透過眼神直接傳達給了真姬。

「…難道…」真姬稍微拼湊了一下繪里話中給予的信息，之後只有著強烈的不好預感，而這個預感就在下一秒隨著被按響的門鈴成真了。

在醫院的病床上真姬像斷了線的人偶般陷進病床的中間。她完全不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被急救人員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繪里一直在自己身邊對著自己說著什麼，看到慌張的醫生跟醫護人員替自己做著各種的檢查，最後只有一句話深深的留在了自己的腦海中：「西木野女士，我很遺憾保不住寶寶。」

啊咧…？我的手有這麼沉重嗎…？寶寶…怎麼會說寶寶保不住呢…？妳看…寶寶不是還乖乖的…睡在我的…我的肚子裡嗎…？

真姬把好像綁了大石頭般重的手緩緩的移到了自己的腹部，那平坦的處感好像在訴說著什麼一樣。

「寶寶…寶寶呢？繪里！！寶寶到哪裡去了？我跟妳的寶寶到哪裡去了？！！」真姬雙手摀住了臉，聲嘶力竭的哭吼。她僅僅只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溫度包覆住了自己，之後便死命的往那個溫度裡鑽。

就這麼哭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真姬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雙眼已經腫了，力氣已經用盡了，完全像堆爛泥一樣攤在身旁的人的懷中。

「…真姬…辛苦妳了…寶寶要我跟妳說…嗚…說她過得很幸福…嗚…雖然只有短短的7週…但是…嗚…能做我們的小孩…真的…真的…太好了…」熟悉的聲音帶著不熟悉的濃濃鼻音，雖然話說得斷續，也被哽咽中斷了幾次，但她的話語在一次深深抽氣後再次出現：「這次流產的原因…跟研究不完全有關…其他的兩人其實都早在兩三周前就已經流產了…原本想說我們的孩子因為是特別的…所以可以渡過這個難關…但我錯了…真姬對不起…我又讓妳…受傷失望了。」繪里將臉埋進了懷中深紅的髮絲中。

「…繪里…不要…道歉。」虛弱外加鼻音的聲音，這就是現在的真姬為一能發出的。

「嗯嗯…」繪里搖搖頭，之後開口道：「我現在唯一做得到的只有道歉…所以就讓我說吧…我會繼續研究下去的，我一定會克服這次出現的問題，所以說…真姬妳願意再等我一下嗎？然後這一次…我們一起懷孕…一起把寶寶生下來…一起讓我們的家變得完整吧…？」

「…我等妳…我永遠…都願意為妳…」產下愛的結晶。話並沒有說完，真姬便擋不住睡魔的攻勢陷入了夢鄉，但是她想說的她知道自己的金髮戀人已經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