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回家

「對於這次親身體驗生產有什麼感想啊？絢瀨繪里產科醫生？」真姬隔著兩張病床之間的小小走道，不懷好意的笑問。雖說兩床間原先是有拉簾的，但對於住進雙人房的同一家人來說，拉簾什麼的一點必要都沒有。

「是呢…就是擔心小孩生不出來，還要擔心老婆昏倒一旁。」繪里不讓真姬在嘴上得了便宜，故意換句話責備真姬不好好當個產後媽媽，偏要剛生完就帶著一臉慘白來給自己陪產。

「什、我是怕堂堂在產房中呼風喚雨的絢瀨醫生，在面臨生產這大事時也會害怕的瑟瑟發抖，所以才特別苦撐著陪產的。」真姬嘴上這樣說，但誰不知道是她擔心繪里一個人感到無助，又不好在平常威風的地方拉下臉，才死活硬要留在旁邊陪產的。

「妳們兩個真是夠了，還不快休息，別嘴貧了！一個羊水快破了還跑去陪產，一個剛生1小時也跑去陪產，要不是兩個生的過程順利沒什麼被折騰，我看陣痛的陣痛，昏倒的昏倒。也不想想妳媽媽我當初生的時候，妳就是卡在子宮頸在那裡耍脾氣，害得我生完只想倒頭就睡！又痛又累的根本不想生第二胎。」真姬媽媽聽著自家女兒跟自家準媳婦身為產後媽媽，竟然不乖乖休息還在這拌嘴，就不禁想白她們兩眼。

「好啦好啦，小真姬的媽。生的順利現在人有精神很好啊…不過倒是妳們兩個，這兩個娃娃的名字想好了沒？總不能一直掛著這個西木野真姬之女跟絢瀨繪里之女的腳圈啊。」繪里媽媽在跟著女兒兩人回到病房後，一過了觀察期就忍不住把自家的兩個寶都從嬰兒室領了出來。在現在逗弄的期間，還不忘關心上兩句。畢竟生小孩可是人生大事，對於本來不奢望自己還會有孫子抱的繪里媽媽來說，這可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這個嘛…伯母再給我們些時間想想吧，您又不是不知道繪里的命名品味…」真姬一臉不相信的看著在一旁，原本已經要脫口說出自己想好的名字，卻因為被先一步說話的真姬堵住嘴巴，現在裝得一副事不關己的金髮戀人。

「真姬妳也別裝都沒妳事似的，只怪著小繪里。妳說妳什麼時候要帶著這兩個娃娃和我這個準媳婦回家？妳爸爸雖然一直裝得那副死德性，但誰不知道他最想要妳趕快回去讓他抱娃娃。旁敲側擊的一直問著妳跟小繪里的事情，大男人一個的也不敢自己先表態，看到就覺得煩躁。」真姬媽媽早就認定繪里是自己的媳婦了，這個標準的媳婦未進門就護的比女兒還深。這讓真姬好氣又好笑，心裡也同時覺得暖暖的，時間總是會渡化一切，家人終究是家人。

三天後，真姬跟繪里因為恢復狀況良好，被主治醫師獲准出院。兩人便推著雙人座的娃娃車來到了西木野家的大門前，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繪里回想著因時間而變得朦朧的記憶，不管是被真姬爸爸丟出門外、被真姬爸爸當面侮辱或是被真姬爸爸狠狠的詛咒，這些都已經是完全的過去式了。原先鮮明的負面情緒也早就化成自己研究的動力，被磨的一乾二淨了。當初是為了真姬所以硬是讓自己放下那些情緒，但自己當時也只比真姬大了三歲不到，根本就沒有成熟到能真正放下那些氣憤。

但現在她卻已經能坦然的面對那種氣憤了，不只如此，她甚至還很感謝能被真姬爸爸激成那樣。要不是自己想證明些什麼，自己根本不會下定決心去追尋幾乎不可能有的，跟真姬的親生骨肉。也是因為這樣，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準岳父岳母的認同，甚至能夠有現在這個冰釋前嫌的機會。更重要的是讓真姬能夠再次擁有自己的家人，並且讓她受到一直引頸期盼的認同，這個曾經給過真姬的承諾，比什麼都重要。

「…爸爸，我帶孩子們來看你了…」真姬將娃娃車內坐在前座的姐姐抱了出來，交給了自己的父親。雖然從自己媽媽那裡聽來不少爸爸的改變，但她難免還是緊張的。曾經在自己面前上演過的那場暴風雨，自己是說什麼也忘不了。心裡總是藏著要是爸爸又對繪里XX或是會不會對繪里OO，這不切實際的疑問句。

「…這就是我的孫子嗎？」真姬爸爸接過女兒手上，他作夢也沒想到會有的孫女，心中百感交集。不只是見到自己十二年未見的，被歲月殘酷的在臉上寫下記錄的女兒，還有自己一直不待見的靜靜坐在一旁的準媳婦，更不用提那段曾經害自己成天在家裡摔東西的，不被看好的戀情。可如今都成了什麼？自己手上還有娃娃車裡的新生兒。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真是辛苦妳們了…妳們這次做得很好，做的非常好…十二年過去了，每年就算知道妳們新年來家裡拜年，我也一直躲著。一開始或許是怨恨自己唯一的女兒，跟著隨隨便便的女人跑了，也因此要讓西木野家絕後了。但後來躲著躲著我才查覺到，自己早就迷失了躲著的原因。從不知道多久以前這變成了一種習慣，我必須躲著妳們。而終究我還是放心不下，不管是我的女兒，還是拐走我家女兒的混帳。在現在終於見到了我抱在懷裡的小生命，也才終於相信原來拐走我女兒的女人，確實是個不輸任何男人的專情種子，為了真姬願意付出一切，甚至去追求不可能的女人。這次我真的錯得離譜了，一錯錯了十二年。真姬、繪、繪里，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妳們了，也沒有任何必要阻止妳們了，妳們倆確實就是我的女兒跟媳婦。不過…我是不會道歉的喔…因為我永遠是為了女兒好而做出所有決定，所以對妳我是絕對不會道歉的。但是…只有一句我必須得說。謝謝妳。」真姬爸爸深深的低下頭，對著跟自己相對而坐的兩個還年輕的孩子們，說出自己已經不知道在心中醞釀多久的話。

「呵呵…果然就是真姬的爸爸呢…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那些曾經經歷過的我也早就不知在何時放下了。我所做的也沒有任何值得您道謝的部分，只要是為了真姬，就是我應該要做的。」對著說出不坦率話語的岳父，繪里知道那對自己滿滿愧疚的話語，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真姬…妳就照著妳想做的去做吧…爸爸，會永遠支持妳的。」

「是、是…」倔強的真姬還是流下了淚水，她為了這句話什麼都做過了。

「繪里，我的女兒就交給妳了。妳們也該給對方一個正式的名分了。當然我只收上門媳婦喔！」真姬爸爸最後的這句玩笑話，一掃了先前所有的沉重。

真姬…所有人都在笑著喔…我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