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宝塚真人同人】【柚梨】情人的吻(全文完)

作者:OJI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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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宝塚歌剧团真人同人,创作初衷是通过还原现实中发生过的真实场景,重现柚梨从在团到退团后的种种交集,希望无论是否宝塚饭都能愉快地阅读。


角色简介:

柚希礼音(chie,reon,柚子),宝塚元星组男役top star,2015年5月退团


凰稀要(rika,kaname,梨花),宝塚元宙组男役top star,2009~2011年于星组担任柚希礼音的二番手,2015年2月退团,2016年出演帝剧《1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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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吻






我像往常一样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朦胧的女性脸孔与我相对。熟悉得像呼吸的脸,偶尔又陌生如初见。我望向她的双眼,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几乎看出了神。


镜中人正是女优凰稀要。她来到我的世界已有一个春秋。在此之前的日日夜夜,我的化身是宝塚男役凰稀要。纵横舞台的翩翩君子,繁华的梦彷佛就在昨日,却已远不可及。


男役的凰稀要就像孪生兄长般守护着我。他出现在我的梦里,时而青涩,时而从容。他总是静静微笑着看着我,那是能令女性融化其中的笑容。


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一份令人安心的氛围。我还记得他时常带给我的那阵暖意,让我舒服得想闭上双眼。


我不禁开始想象那个人面对女演员凰稀要时的样子。她身穿白色衬衫而来——在男役时他总是以一身黑色与我搭配。她也许会穿一件黑色礼服,只是细节处比男役时平添了女性味道。她的金色的短发比男役时更柔顺,而她的妆容也更加适合她柔和的五官,令她神采奕奕。


她的双眼——她的眼神从来不曾躲避。即便是密布的阴霾她也能洞穿。当我接受到她从彼方投来的眼神,我就一切都了解。这就是为什么她那么耀眼,又能让我心安。


当柚希礼音遇见女性的凰稀要,她会怎样呢。她是否会在心中泛起涟漪,又会否有哪怕一瞬间徜徉在往昔的回忆里呢。她是否也曾试着在脑海里描画我的模样,或者偶尔像我一样沉浸在对重逢的想象中呢。



隔壁房间的女演员梦咲nene此刻正做着和我一样的事,对着化妆镜换上便服,收拾好舞台妆。她没有太多时间整理,因为她今天将要迎来一位访客,一位我们共同的挚友。


我对这位宝塚时期的同事熟识于心。我几乎能读出她在镜前的动作,还有她即将与那个人见面而微微高涨的情绪。挥别宝塚不到一年我们再续前缘,她依然是那个甜美而倔强的姑娘,我则不再是凡尔赛的带刺玫瑰,而化身法兰西的末代皇后。我们在全新的舞台相互激励,欣然面对彼此的改变。


Nene有了新的名字赤根那奈,那是她告别那个人独自前进的决心。她时不常地还会说错名字,梦咲nene和柚希礼音,两个名字像紧紧缠绕的绳结难分难离。


而我呢?分离也好,相见也好,凰稀要和柚希礼音,又会否有那么一小部分只为彼此保留或是改变呢?


当我问出这样为难她的问题,那个人在报以沉默的同时,她的直率的双眼又会闪动怎样的光呢。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想。




第一章 星三角



与柚希礼音的相遇和别离,对凰稀要都可算大事件。几乎要停下脚步的我,命运般地走进新生星组,也走进了柚希礼音那份巨大的热情和包容。她像一颗彗星从不停止燃烧和冲刺,但她也从不会忽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在你停滞消沉,以为自己要被遗落的时刻,却总能发现她就在不远处,带着期许的目光守候。


在柚希礼音的并肩之处,男役凰稀要如同凤凰涅槃般重生了。我接受着,也配合着你,若你是黑色我就是白,当你侵略我就妖娆。我们不是相手,却如同水乳交融,男役凰稀要的风格,在与柚希礼音的交织中逐渐成型。


在那意气风发的岁月里,我们被称为星三角,伴随着欢笑和汗水的我们是那么快乐。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直到永远。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男役凰稀要的终点。又一个重要的拐点来临,在我面前是凌驾当下的另一段阶梯,那之上也许是高处不胜寒,但那是每一个男役倾尽一生的追求,我又怎能止步不前呢?


得知消息的一刻,我开始不得不直面那个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星组不是我的归宿,星三角走不到最后,凰稀要和柚希礼音的分别之时到来了。


我就要和chie分开了吗?那个在音校时期就让我感觉亲切的上级生,那个陌生环境里我故意黏着的leader,那个自己也孩子气,却能让我依赖撒娇的桃浦桑,我再也不能透过稽古场的镜子观察我俩的倒影,再也不会在清晨打趣她睡出的发型,再也不能在银桥伴她左右,在大阶段的最后一个阶梯等候她的降临了吗?


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快要控制不了情绪。就在同一时刻,一份情愫在我胸中后知后觉地觉醒。我开始自我怀疑,chie对于我意为何人,我又在渴望着成为她的谁呢?


我可不能让chie察觉,于是我又在撒娇了,说我不想去。我可能已经哭了起来。


“诶?这样不好吧?”chie像是吓了一跳,她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和劝说。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答案呢。事情早有定论,我们都无从选择。只是哪怕是你说错,是我听错,哪怕不会实现,哪怕只是一句轻言…我也多么想听你从口中说出挽留。


沉默中我终于抬起头。柚希礼音的眼中是我未曾见过的景色,直到今日那一幕仍令我沉醉在遐想中。




第二章 爱太短



爱太短,这是我在星组最后的剧目,也是我作为二番手向chie的告别。爱太短,我默念着这名字,竟然心有戚戚,好像自己成了剧中的女主角,才发现爱就要和男主分别,明明相互吸引,却谁也阻止不了别离。就连剧本也要嘲笑我的失意吗?


当然我不是女主,我要扮演的是男主的好基友,一个逗比青年,在剧中和男主激情四射。不是我夸口,这样的角色简直就像是为我俩量身订制。


我们在这部剧里玩得好欢乐,仿佛忘了离愁,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搞怪卖萌,时常把chie逗得捧腹——我深知她喜欢我这样。


我偶尔也会冒险玩过界,就好像放手一搏似的,一面期待chie的反应。在一次稽古的休息时间,我戴上吸血鬼的假牙道具,从chie身后吻上她的脖颈。


“咔咔~”我故意发出声响,让她有心理准备。触碰的一刻,哪怕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瞬,她的温度就爬上我的嘴唇。始作俑者的我发而心跳加速了。


“嘿!”她弹开了,回过头看我,惊讶的脸上并没表现出生气或讨厌。


我嘿嘿笑着。“Chie桑,我早就想尝尝你脖子上的痣了。”我没开玩笑。“你要小心,吸血鬼喜欢上你啦。”


Chie也笑着,她的明眸望向我,筋络分明的手抚上刚刚被我碰触的皮肤。那一瞬间我绝对是看到她脸红了。紧接着她故意板起脸冲我做了个拳击的手势,我马上也回了个。可我忘了嘴里还咬着假牙,它哧溜一下滑了出来,我赶紧双手接住。Nice catch。Chie咯咯地笑了起来,向稽古场中央走去。



说实话,在《爱短》里我的表演夹带了私心。我想让我的角色看起来基情满满,我想扮演一个对男主有意,却又甘心撮合男女主角的男二号,就当是隐藏剧情。这不算难事,只要让我不安分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开chie——正是我通常在做的。我确定观众会喜欢,但我还是老实和桃浦桑交换了意见。


Chie的大眼睛转了一圈。“行,”她弯起嘴唇笑了笑,忽地点了下头,“就这么办。”


于是我有恃无恐地在剧中和chie大秀恩爱——当然是在剧本之内。我甚至觉得这部剧是在补偿我,都怪我没早点放任自己的心情。


比起情感丰富、行事果断的chie本人,我觉得这次的男主角反而有点缺乏个性——除了他对待基友的暧昧态度让我觉得有趣,当然这也是得益于chie的演绎。对酒当歌的那一幕我俩都超级喜欢,我们全情投入,甚至无需表演。“再见了熟悉的街,再见了青春岁月,我们将再度启程”,我认为它正是这部剧的华彩,桃浦和他即将离开的二番惺惺相惜。


“晚安了!!”我在一次稽古中向男主吼道。走远的chie洒脱地笑了笑,忽然回过头:“你也晚安,rika。”


我懵了一秒,立在原地。Chie淘气地冲我眨了下眼,我嘟起了嘴但还是忍不住乐了出来。



《爱太短》最后的出待,我和chie就像是长在了一起——我们旁若无人地表达着亲密,狠狠地服务观众,也服务我们自己。这热烈的氛围让我俩情绪高涨,几乎忘了此刻是现实还是戏。


在贵妇的惊呼声中chie抱紧了我。那一秒里我忘了呼吸,我的心脏紧贴着她的,这隆隆的鼓动声是来自你?还是我呢?既然两颗心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又能否借着这律动将我的心意传达呢?


直到后背传来chie的阵阵轻拍我方才梦醒,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对我却像是最长的电影。听觉似乎也重回我的耳畔,周遭又奏响了狂热的尖叫声,配合着闪光灯落雨般笼罩着我俩。我的眼里是忽明忽暗的chie的脸。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她笑着鼓起来的脸很好看。我想再一次故意捏捏她圆鼓鼓的脸颊,又怕她又一次从我指间溜走。哪怕在戏里,我也害怕失去。


我努力端正起自己的脸和身体。我要柚希礼音的二番在此刻完美谢幕。我要chie那明亮的双眼里,也留下一个再好不过的我。


再次和我饮下交杯酒,唱起那熟悉的旋律吧,我的朋友。



就在此刻

向难忘的时光告别

静静驻足在交替的季节

焦急等待着未知的世界


无论何时都渴望了解

渴望去爱邂逅的一切

为了世间永恒的快乐不停祈愿


陌生的土地 过往的新人

站在通往新世界的门前


再见了熟悉的街 再见了青春岁月

我们将再度踏上旅程


生疏的语言 未解的心愿

只为那份直面世界的勇敢


告别回忆 告别感伤

明天我将再度启程

为了筑起新的时代




第三章 雪芭拉



光阴如同白驹过隙,珍重的友人们来了又去,相遇又别离。昔日星组的小二番,如今已在宙组独当一面,我和chie就像五线谱上的平行线一般齐头并进。


与chie的再次交汇是在两年后的春天。星宙两组的top star将在雪组重聚,特别出演奥斯卡和安德烈这对眷侣。最心心念念的角色,最熟悉的人,最短暂的重逢——容不得我细想这些,那人已经元气十足地站在我面前。


我静静地看着她——我有多久没和她像这样四目相对了?她看起来仍是那般美好。我知道她刚从火爆的台湾公演归来,她的周身甚至余热未平。难有喘息的日复一日,并未黯淡她的光泽,反而将她打磨得更加锋芒毕露。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足迹,也在她清澈的眼底平添一份沉稳。她的金色短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让我想起舞台上为爱而生的罗密欧。而今天,她是只属于我的安德烈。


她的眼神——你可以说是我心理作用,或者某种迷信——她的眼神对我的催化效果非同寻常。我知道的,她来看我的公演,一部都不曾错过。在那些场次里,我甚至感受得到她的灼热视线,我的所到之处被她尽收眼底,有那么一刻我幻想世界只有你我,我为柚希礼音翩翩起舞。


短暂的寒暄过后,记者会见上我们状态甚佳,彷佛忘了稽古的疲惫,聊起来滔滔不绝。我俩又玩起了黑白配的把戏,和chie穿情侣装我想我是一辈子都不会腻。我开心极了,不仅仅因为回雪组老家还带了个大柚子——我想起曾经说过的话,想要给chie出女役的三部剧,王家,风共,芭拉。明显我选的角色都被深爱着,想被这个人爱着,她有宽阔的肩膀和深情的眼神。



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


“抱我--”


“太小声了。”Chie在一步之遥处眯起了眼。


我的脸肯定涨红了。一旁传来so桑没憋住笑喷的声音。


“抱我—”


“太小声——”


“抱我!!!”我几乎使出了洪荒之力。


Chie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说时迟那时快她就切换回了柚德烈模式,开始自顾自地表演起来。刚被榨干的我显然没跟上节奏,和她四目相对时我只好送给她微微一笑,和一个“不好意思没跟上你”的眼神。


Chie的大脑袋咣地垂了下去,都快掉到地上了。“特训!!”她把一只手高举过头顶。


“哈…你们两口子慢慢练吧,”so桑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我得走了,阿玉还在等我呢。”她拽拽地说道,一边在稽古镜里捋了捋前发。


“切,我们也是有媳妇的人好吧。”我朝她嘟嘟嘴。Chie笑着和她摆摆手,一边用唇语对我重复着:特训特训。


“是是—”我垂了下头。是有多久没被chie按下来特训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今宵一夜的稽古让我俩忘了时间。拍摄已经完成,雪组组子们也相继结束了练习,稽古场渐渐沉寂下来,只剩我俩的念白在天花板回响。


我拿起毛巾擦汗,吞下运动饮料。不远处chie还在反复拿捏着步法。她身着一袭黑衣和利落的长靴。两年过去,她的男役风格更加洗练,发型和妆容也更搭配她的外型,更显时尚——chie并非对潮流敏感或对外表吹毛求疵之人,这也足见她为了塑造更帅气的男役形象是真花了心思。并非天资擅长所有事,但孜孜不倦地把任何事情做到最好——这是属于chie的魅力,叫我喜爱,也激励着自己不断精进。


我放下水瓶,“再来一次,争取一遍通过。”Chie首肯地点了下头,向我走近。数不清重复多少次的练习,她眼里毫无萎靡,反而渐入佳境。两个人的稽古场里,热情的浓度成倍凝结,我感觉自己寻得了新境界,奥斯卡的形象仿佛与我的肉身重合,当她悲伤时我亦眼泪扑朔,当她坠入爱河……


在无人知晓的某个时刻,奥斯卡醒悟到自己时日无多,以及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随从安德烈。一番告白之后的一千个誓言,将遥不可及的梦化为深褐色的化石消散。挚爱之人将我拥入臂弯,他炙热的手与我紧握,他喜极而泣的滚烫泪水洒落在我的脸。


当我透过迷离的泪眼向上张望——在那视线的尽头,是chie的擎满大颗泪水的双眼。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射进我的心底。我感觉时间停了流逝,而我的心神从肉体抽离,一时间飞远,饶有兴味地观察着眼前这将要结合的一对璧人。


Chie的一只手环绕我托起我的后颈——我好奇她这样算是温柔还是霸道。她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夺走了我的,我就这样整个人受制于她。她的紧闭的双唇距离我无限之近,我的鼻尖轻易就能读取她皮肤下流淌的热血,她的勾绘着脸颊曲线的汩汩的泪水,还有她起伏不定难以抑制的滚烫吐息。她的鼓动的心脏无可掩饰快要冲破胸前的黑色衬衫,像要冲着我胸口的一片雪白迸射出来。


在我们永无休止的眼神交战中,出乎我的意料,chie闭上了双眼。我无法预测她下一步的动作,你是否将要就此全身而退?这会是故事的结局吗,就像一颗星星不为人知地熄灭,一个平行宇宙在时空的彼方走向终结?


在我的世界永远不会。我挣脱地心引力亲吻上她的嘴唇。这触感竟然再熟悉不过,让我明白了为什么世间一切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场吻戏的另一位主角只用了片刻便放弃了踯躅。她逐渐找回了自信和主动,任由自己向我展示她的压抑和渴望。她的手指不留情地伸进我的发间,我的手则不放过她的忙于亲吻的侧脸,仿佛它们也在和彼此的爱人缠绵。我们紧闭双眼,像贪恋漫漫长梦不愿醒来。



我好奇这世间的每一次亲吻都是怎样收尾,因为这真的难住了我。是恋人厌倦了彼此,还是嘴唇不再留恋缠绵?如果我们乐此不疲,它会不会永无终结?


和chie的初次亲吻休止于她急切想要向我诉说的冲动。她似乎尝试着不耽误吻我地说出一些情话,但即使她是万能的柚希礼音,这种努力也是徒然。她不得不双手紧紧捧住我的脸然后放开我的嘴唇。我像是被放回了凡间一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漫无目的找寻着落点,终于降落在紧紧抵着我的前额的chie的脸。她正忙着将空气填满她起伏的胸腔,她的眼神燃着怒火,好像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忽而又犹豫不决,像个词囊羞涩的演讲者措不开辞。


“Chie...chie...”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像在鼓励着她为她打气。


“Rika,我——”Chie终于下定了决心。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万万没想到。随着亲吻的中止,触觉跟随血液重回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万有引力的作用也跟着苏醒。一股电击般的灼热刺穿了我的脊背,好像它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承受着两个人的重力。


“啊!!唔唔……”我的脸一定是痛苦地扭成了一团,整个人僵硬地倒了下去。


Chie被我突然的状况惊呆了。她花了一个眨眼的工夫茫然之后想要一把拉住我,可是太迟了,她被我拽着歪在了地板上。首席男役只用一秒钟就找回了身体的平衡,抱起我的肩。


“怎么了rika??不舒服吗?”


“啊…嗯…抽筋了……”我痛苦地拧着眉头,前额凉嗖嗖的,越是想要纠正背部的肌肉,刺痛就越是换个方式将我操纵。


Chie的脸变得好无奈,刚才那个气鼓鼓恨不得把我吃个精光的reon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思索着把她找回来的方法,可眼下头等要事是对付我不争气的后背。


“啊……嗯……”Chie帮我做着拉伸,我眼角挂着泪珠——这一滴是因为疼痛流出来的,这我还分得清。我感觉血液慢慢疏通,刚刚还在折磨我的刺痛像退潮般缓缓散去。我有点不好意思看chie的脸,于是我决定用余光偷偷地看。


闷声帮我按摩后背的chie显然被什么事分了心。她的表情里有迟来的羞愧、自责、困惑。我相信那里面也有兴奋、喜悦、不知所措——正如此刻的我。这位舞台上的完美主义者也许其实在想的是,万一梨花在公演中抽筋怎么办?今宵一夜的姿势是不是还得再改改?


稽古场的灯熄灭,chie提出要送我回家。我了解她并无私心,但我没能接受她的好意。公演在即,我们都必须充分地休息,心无杂念。直到我们在停车场告别,那样的表情都不曾离开她的脸。


我偶尔会想如果那晚和她一起走故事会不会有不同结局。哪怕重来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变当时的选择。哪怕重来一千一万遍,也有另一个我为此深深懊悔。



“各位雪组饭,这些日子我和凰稀多有叨扰了。”柚德烈的充满喜感的致辞刚一出口台下就笑声阵阵,感觉整台演出的画风都被她带跑了。千秋这天的chie比往常更要精神抖擞,地主之宜的so桑和阿玉也其乐融融。我则是几乎把全部精力用在了保持微笑上,因为一旦分了心,我的思绪一准难从方才发生的一幕里抽离。


一周间的特别出演已近尾声,太多状况容不得我们一一反应,索性就照单全收。我的忘词还有chie的抢词……忘了是哪一场,这个性急的家伙把我的台词全堵在了“su”这个音之后。舞台袖里so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犯了错的chie一脸抱歉地眼巴巴望着我,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大丈夫,你可以走了”的眼神,但她显然没接收到下半句,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我们只好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等着菲尔逊出场的钟声响起……昨天的对谈节目里聊起这一幕我俩都哭笑不得。


录节目前chie抓了个有些仓促的发型。她从台湾带回的一头金发已经为安德烈,或者说为奥斯卡染回了黑色,搭配她的一身深色西装显得男子力十足。她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奥斯卡撅嘴卖萌、悲恸呼喊安德烈、还有吻戏前羞涩表情的喜爱——最后这一条我不晓得她是不是故意的,总之我对在镜头前藏起害羞实在是无能为力。谈到安德烈之死我触景生情又泪洒片场,chie则是对没结婚就死掉的结局再次表达了怨念,并且对情敌菲尔逊不依不饶。


就像我沉溺于奥斯卡的角色无法自拔,chie也将自己与安德烈合一。她站在安德烈的命运里思考,她共享了他的记忆、他的爱与恨、渴望与失落。倒不如说,她以柚希礼音的气质浸染了安德烈,将他塑造得更加俊朗、热忱、攻气十足。她眼神中汩汩流淌的深情,她笑容里饱含的巨大包容——让我与她相对时不禁迟疑,眼前人究竟更是奥斯卡爱着的安德烈,还是让kaname着迷的柚希礼音。


可以确定的是某些时候她和安德烈一样故意使坏。不止一次地,在今宵一夜的最高潮,在几乎是全世界的监视下,她玩起了危险的游戏。当奏乐爬升到最激昂的一刻,聚光灯将我俩笼罩,她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容我片刻踯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我的嘴唇。我尚能感知到前排的、各个角度的观众窒息了,震惊到怀疑自己的眼睛,除此之外,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为所欲为的柚希礼音了。


吻上手不放过任何机会向我炫耀她的技巧,她的艺高人胆大。我没忘记在被吻的同时用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至少保留这一点和我们说好的一样吧。当幕布与掌声同时降临,灯光熄灭到只看得清我俩的脸,我燃起一份隐秘的快乐、一种终于有一刻只属于你我、想要好好享受这份自由的冲动。我早已预感到我俩注定没有太多时光共度,于是我只消片刻便体谅了chie的恣意妄为。我们达成默契,心意相通,用叛逆期般的亲吻,狠狠反抗我们不曾拥有的明天。



幕帷有如夜幕降临。黑暗里我依稀可见chie闪烁的眼。她扶着我的肩慢慢起身,伴我走向舞台袖。我望着她不动摇的侧影,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直到我们离开舞台倾泻的掌声都不曾间断,迎接我们的雪组组子瞠目结舌,来不及收敛起一张张“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的脸。和so桑擦身而过时我听到她咻地吹了声口哨,我憋着不去理睬她,因为谢幕前我和安德烈还有一场大戏要演,等待我们的是生离死别,大哭一场,以及小雨之径。


小雨之径。这支舞对我们是天赐良机,更是天降大任。排练真的难说浪漫,你能想象把千斤长裙在腰间搬来搬去的浪漫吗?更不要说我走路带风、腰背板直、坐姿大爷。一言以蔽之,我是名男役。堂堂男役如今要在一支舞里为柚希礼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使我内心升起复杂情绪,和她既想和解又要对立。


一时间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小雨之径注定由两名男役来演绎,因为它想要表现两股均衡之力的冲撞,时而你受制于我,时而我委身于你。这支舞里没有强或弱,男或女,只有两股力的博弈,像两头自恋的雄性孔雀,在相互争鸣中共鸣,爱上你又想征服你。


相较于湖月桑痞痞地游刃有余地与对手周旋,chie更想在这支舞里展现她的色气和狂野。对肉体的自信使她全不在意身高的差距,穿起白色深V、抓起黑色背头的她火力全开,她深黑的眼眸中燃起无穷欲望,她用每一次昂首和旋转挥洒无处宣泄的荷尔蒙。当她骨感的手掌沿着鬓角擦着太阳穴爬升,她扬起紧闭的嘴角向你投射狩猎般的视线,换做他人恐怕即刻间就要在她脚下臣服。我不禁想象起她的结发之妻,与她日夜相对的梦咲nene,是否习惯屈身于霸道情人的淫威,她会怀着慈爱对她循循善诱,还是以温柔驯服猛兽?


凰稀要并非娘役,此刻却要做礼音的相手,于是我决定给这头狮子不同体验。我深知我们的男役风格截然不同——男役绝不是靠相似、而是凭借专属自己的那份魅力打动女性。柚希礼音那侵略如火的情热,需要上善若水的妖娆来制衡。我将她的冲动全盘接收,在她满足而软弱时对她诱惑,她进我退,她止我动。终于当她不再蠢动,我从身后将她收服,当她安静下来,我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用魔咒安抚困兽。


奈落在鸣响的掌声中沉降。Chie胸膛的起伏逐渐平复,她发间的汗珠晶莹闪动,她静谧的侧脸像在告别心中野兽。我正静静欣赏,她忽然转过头向我投来温柔目光。我们就像刚刚偷尝过禁果,任性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在谢幕的灯火点亮之前,就让我俩在这无人知晓的地下城堡将禁忌的喜悦分享。




第四章 夜明前



我预感今夜将有某件事发生,从遥远的记忆里它便将我引诱,令我憧憬又逃避了良久。情爱场面在宝塚舞台有如家常便饭,生徒们却被要求履行几乎是禁欲的私人生活,看似严苛,但它早已成为我们的行为准则。直到当你遇见一个人,她唤醒你身体深处的火焰,你知道自己这一次别无选择。当我在与雪组组子的庆功宴上和chie眼神相对,我知道那个时刻即将来临。


扶着酒杯的chie对我说了些辛苦了接下来在东京也要加油之类的话,我也微笑着回报她对罗朱再演的美好祝愿,然而我们身体中的另一部分却在进行着截然不同的交谈。她的修剪得完美无瑕的指尖宣誓主权一般抚过印记着浅色唇膏的杯沿。我则抬起脖颈与酒杯接吻,吞下深红色的液体,提醒她方才发生在我们之间的嬉戏。她的贪杯之后稍微迷离的眼神时而羞涩垂落,时而又带着挑逗忽然向我投射。我则旁若无人地用视线布下天罗地网,即便是与雪组组子共饮的时刻,我也绝不给她机会从我眼中逃脱。


散场之前chie靠近我邀请我和她一道回家。“关于今晚的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以在我家继续饮完这一杯。”她眼神锁定我,用低沉得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有多久没去过你家了,chie桑?”我故意语调从容地说,“choko还好吗?”


她定格了一秒,眼里是天真烂漫。“…哦!它可好着呢!”


我笑了。“那么今晚就打扰啦,choko君。”我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我们趁在雪组组子把屋顶嗨翻之前提前离席,so桑目送我们的眼神意味深长。我记不清和chie在车上聊的话题,只记得霓虹摇曳,我微醺着数着街边路灯,心想我是被狐狸迷了路还是她家真有这么远。


打开房门的时候choko果然正在那里守候。它围着chie飞快地转了两圈,接着停在我旁边。


“Cho--ko--!!好久不见啦!还记得我吗~?”我抱起它走进玄关,一边欣赏着柚希家的私有领域,脑海中描绘着她在家时的模样。这座陌生空间却使我倍感亲切,有一种令我心仪的属于chie的味道,一种仅因她走走停停就令人愉快的氛围。我感受她的疲惫与复苏,她的喜怒哀乐曾经只有这个家和choko陪她共度。此时此刻她有了我。


安顿好choko,chie为我准备了饮料。她没换掉华丽的着装——就好像还没打定主意就此落脚似的。她一度浮现醉意的双眼已重回镇定——因为她尚未下定决心与我相对。她手中玩弄酒杯,眼神游移,沉浸在自我的拉锯战中。我决定给她时间,于是站起来游荡,最后驻足在装饰的相框前。那里面有幼小的chie——我曾玩闹着用作手机桌面的那张照片、chie的家人、chie的芭蕾生涯、与星组的合影。她与梦咲nene的舞台照——我端详她沉醉的脸,回想起今日舞台上属于我的那个她,不禁比较起来。


这时另一个chie走近我身旁。她除去了舞台妆,喝红了脸颊。“喜欢哪一张?”她说着。看来她终于肯理我了。


“Chie桑,你说你有话想对我说,”我故意握着酒杯猛地转身,可我没想到会离她这样近,近到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看着她的睫毛轻盈地舞动像蝴蝶翅膀,还以为下一秒它们就要飞走了。“你是想和我叙叙旧,还是说——”我在心里深吸了口气,“——你想找个借口继续吻我?”话没出口我已经在反省了,池口小姐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还是在舞台上仗势欺人的金山小姐更过分。这儿没有旁人,我又怎能示弱。


金山小姐乱了方寸。她无辜望着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不是刚刚还在聊照片吗?紧接着她的那一部分洒脱的男役人格就让她大方承认了,没错,她就是想继续吻我。她立刻变得神气十足,眯起准备好攻略的眼,鼻尖骄傲地向我驶来。


“慢着,”我眼看躲闪不及,只得将她叫停。“有言在先,要么做到最后,要么就别碰我。”


柚希礼音显然不喜欢刹车。“求之不得。”她说。



我想能到的第一个问题是chie和我对“做到最后”的理解是否一样。她是不是吻完我就要绅士般地送我回家了?再就是她怎会对此这般擅长,人人都知道chie是好好学生,但我没奢望她在实战方面也如此了得。她灵活的舌尖不由分说便将我主宰,我在头晕目眩的间中忿忿不平:我气这片嘴唇时至今日才属于我,在我之前它们又幽会过谁?那一个她是否似我美貌?那一个他又怎可能英俊如我呢?告别我之后的遥远未来里你又将属于谁?是谁家的千金?还是哪个朝代的君王?我越是沉醉就越妒忌越感伤,我一个用力,chie的嘴唇在我的夹击下发出呻吟。


“Rika,你在咬我…”挣脱的chie瞬间换上一副无害的大眼。我猜我的水汽弥漫饱含着妒意的眼神一定是让她受不了了,因为她只用一秒就把我的背按在墙上。全世界女人都渴望被她壁咚的女性,柚希礼音,此时正意图将我的身体深埋进她公寓的墙壁。我顾不上沾沾自喜,因为她把目光射在我眼里然后就吻上了我的脖颈。我控制不住自己发出声音,两腿一软几乎蜷缩在她怀里。Chie用她最拿手的动作接住了我。她笑了起来。


我一只手扶上她的肩膀。“哼…你干嘛不抱我到床上去?chie桑?”她皱了下眉头,“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在这面墙上做完呢。”我打了一下她的肩膀,于是这个lift狂魔一个俯身,向我展示她引以为豪的腰腿功夫。要说chie的lift功力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男役自有纤细和孔武之分,chie是哪一类不必我说,她偏爱干脆利落、飞快旋转的lift动作,好像非要这样才带劲儿似的。当她在舞台上神气活现地驾起她的旋转木马,台下掌声雷动,我想象那些娘役是否感觉像漫步云端呢。现在我心里有数了,甚至心满意足,毕竟不是谁起飞之后都能降落在她的queen size大床之上。只是说时迟那时快,chie平日走路都性急,这时候更是恨不得把我从客厅投掷到卧室去。虽然浮夸了点我们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位移。


“唉…我说的是抱,不是抛,急性子chie桑。”我向上抚摸到她的脸,觉得后背还在床垫上忽悠忽悠的。


“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啦。”chie一只手撑在我的耳畔另一只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她这样子得让一万名女性看了晕倒。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吗?”我伸出手帮她从下往上解,她则直起上半身两只手整理起衣领处的一团装饰物。估计她正在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繁琐的衣物,一边抽空琢磨我的提问。“那一次你也是这么抱我。”我看她是猜不出来了。


Chie的乌溜溜的眼珠歪到旁边然后重新点亮。“哈。我那次不是挺帅的嘛。”她敞开了衬衫,要想不去注意她结实的小腹真的很难。


“你哪次都是。”我发动腹肌直起身体贴上她半裸的前胸,径直吻着她的嘴唇。间中我意识到自己的外套有多碍事,Chie看来也有相同感想,她边应付我的亲吻边想钻进我的衬衣,但我贴得太紧没给她留空隙,她搜索了一会儿败兴而归,开始回过头把自己的衬衫从胳膊上往下褪。我趁此机会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枕头上。


“啊哈-看看是谁更性急。”Chie的一簇簇短发埋进枕头里,她的双手被衬衫纠缠在背后,真是天赐良机。我用两条腿压制住她的,一只手掌扶在她裸露的胸前,自上而下欣赏着她。这一个chie是黑色的,我想,明天她就要染回金色的chie,去约会她的朱丽叶了。如果我就这么钳制着她不放,她是不是就永远属于我了?可是我也想和金色的chie做。我想让她的火花一般的金发在这只雪白的枕头上绽放。


“嘿、Rika…我在这儿呢,还记得吗?”安静躺着的chie啪嗒啪嗒地眨着眼,把出神的我叫了回来。“…节目已经录完啦!”


我噗地笑了出来。“哎、怎么说呢…我刚才和罗密欧约了个会。”这话无厘头到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可chie竟然好像懂了。“…安德烈要生气了。”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她的衬衫中解脱,也不知何时她的一条手臂绕过我背后爬上我的臀部。她手掌的温度和力道实在让人害羞,可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就被她的另一只手夺走了下颌,紧接着她就莽莽撞撞地冲进我口中。


我们的接吻潮湿而又亲密,我感觉自己快要沉溺在chie的野蛮操控之下。我越来越体会到她直奔主题的个性,因为容不得我心理准备,她的手已经解开我的裤子深埋了进去。她手指的热度实在惊人,但她从没打算放开我的嘴唇给我叫出声音的许可。她从容伏在我身下,结实的手臂锁紧我的腰,迫使我受制于她的一举一动。而她的另一只手此刻终于腾出工夫伸向我的胸口,她并不想费事脱掉我的衬衫,只是解开几颗纽扣就钻了进去,比解开自己的要麻利得多,任由点缀着领口的丝绸缎带飘浮在她眼前。她那温暖手指在我胸前的刺激实在太过强烈,我一只手勉强支撑身体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徒劳地追赶她在我双腿间的动作。我喉咙里抑制不住的闷声的呻吟令大概是她兴奋不已,她的舌头滑向我的颈间,她的吸吮没留余力仿佛要把我的魂魄都拉扯出来,明天我恐怕要整天系着围巾上班了。我的嘴唇方才重获自由就开始贪恋她的吻,它们终于能深呼吸却偏要屏住气,终于能发出声音却选择了紧闭。Chie自下而上欣赏我的表情,就好像安德烈在今宵一夜欣赏奥斯卡羞涩的脸,我知道她喜欢,于是我慷慨拿出这些将她引诱。她不到最后一刻是不肯停下双手的动作,她的身体像巨大海面托起了我,用一波波浪涌将我席卷淹没,直到她感觉到我在她手中溃不成军,终于紧紧拥我入怀,用最溺爱的亲吻将我安抚。



夜幕低垂,静谧降临。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我的意识终于重回肉体。此刻我正轻伏在chie的颈间,我静静观察她皮肤的质感,将她胸口的痣的形状在记忆中收藏。她闭着双眼,裸露的前胸平静起伏,我知道她醒着,她只是在等待我醒来。我用手指按上那颗痣,指尖传来她血液流动的温度。


“Rika,睡一会儿吧。”Chie轻轻地说,依然闭着眼睛。


“嗯……”我舒展着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实在衣冠不整,衬衫和长裤乱七八糟地敞开着挂在我身上。


“你应该帮我收拾好再让我睡的。”我责怪地说。Chie扬起嘴角一声叹息,一只手在我的发间梳理着。


我撑起身体走下床,把身上这些累赘脱了个精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我们赤裸的肌肤之上,用阴影点缀身体的曲线。Chie睁开了眼,眼神比月光更温柔。


“我去冲个澡。”我对她说。Chie抬起胳膊指着浴室的方向。“你要一起来吗?”我歪过头用侧脸对她说。她轻轻笑了,于是我丢下她走出房间。


花洒用温暖的水帘将我笼罩,我闭上眼睛,手腕抚摸着脖颈上被chie留下印记的地方。水流唤醒了我身体的记忆,被稍微放纵过的欲望重新随着血液奔流,流经每一处chie碰触过的肌肤,最后在我两腿之间汇聚。浴室内水汽弥漫,我感觉到门的开合,一个熟悉的形体闯入了密闭空间,不一会儿chie身体的触感就从背后传来。她下颌紧贴我的脖颈,在我耳鬓诉说挑逗的话语,她的双手抚摸着我的前胸,任由我的喘息愈发沉重。我一只手向后伸进她打湿的头发,侧过脸深深吻向她不安分的嘴唇。一个吻就足以在夜深的浴室将柚希礼音点燃。她早已将弓箭架在弦上,她的手指只是匆匆摩擦就深入我的体内。我不得不停下与她的接吻而发出呻吟,于是她将剩下的手指插入我口中玩弄着。我被欲望驱使而吸吮着它们。


Chie再花上5秒钟就能给一切结尾,可她并不想草草收兵,唯一理由大概是她改变主意想从正面上我。她将我的身体调转,双手托起我的脸,对视中带着强烈的仪式感。水柱浇熄不了她乌黑眼珠里灼烧的火焰,她用她的情热炙烤着我雾水迷朦的眼。我们赤裸相对,肌肤相叠,她的黝黑衬托着我的苍白。我们共享着两幅标准的男役身材,高挑,瘦削,精干的肌肉,精简到最小化的脂肪。除去衣物束缚的chie绝不像看起来那般强壮,甚至说得上骨瘦如柴,只是肌肉的分布更加恰到好处,骨骼分明的肩膀也宽阔到让人相信她无所不能。我正出神欣赏水珠在她肌肤上描绘的纹理,她竟缓缓伏下身体,跪倒在我面前,她的头仍然高昂着像个帝王。


我早该想到她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她双手向后抓住我的臀部,将口舌埋于我的两腿之间。这动作于我的认识里是有些大胆,但chie大概认为在她的浴室里一切可以任由她主宰。虽然羞于启齿,我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实在太好,chie沉默着向我展示她忠诚的服务,以及她想用身体里最小最灵活的一块肌肉操控我全部神经的渴望。我没空去妒忌她是否对我以外的人也做过这个,因为我身体的每一毫厘都被她收买,我的大脑甘之如饴连一小滴都不愿放弃。我忘我地把双手按进她的头发,她的黑发湿透着服帖在她的前额、眉间、她的如炬目光之上,她的双眼偏要一眨也不眨地欣赏我的表情。眼看我就要站立不住,而她的眼睛也持续被水流击打,她终于放过我站立起身,让我瘫软伏于她的肩膀。她一只手抬起我的腿,将我的后背挤压在湿滑墙壁上,另一只手持续进攻我的私密部位,我除了抱紧她的肩在她耳边呻吟再无别的可做。我将全身重量大方置于chie的双肩之上,而全世界最孜孜不倦、最值得信赖、本该筋疲力竭,此刻却精力无限的top star,心无杂念冲刺般地将她的渴望注入我的体内,直到高潮来临,她的指尖转而给我温柔的抚摸,终于将我残留的最后一点意识剥夺。



我隐约记得chie将我放到床上,一碰到床单我就紧粘在上面再也不舍得离开。Chie没忘记帮我擦干头发,然后我们就这样赤身裸体相拥而眠。无数个梦将我萦绕,无数个柚希礼音在梦中向我走来。她们时而给我温柔亲吻,时而又对我视而不见,时而甜言蜜语,忽而又转身离去。她沉浸在自我的舞台,沉醉在角色中与她人相恋,眼里再没我的影子。我的心在半梦半醒中浮浮沉沉,某个苏醒时刻眼前浮现chie无防备的睡脸,每当我想要伸手触摸,转眼间又被拉回梦的深潭。我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将我包容,我像是从高空坠落到棉花糖般的云朵中。终于我在chie的臂弯中醒来。


在天亮之前,世界仍属于我们两人,我们紧握这时间享受浪漫,轻声倾谈。高效的睡眠洗去她的疲倦,也带走了附体于她的洪水猛兽。昨晚那个冲动的暴君不见了,只留下她一副素颜和一颗赤子之心。我差点忘记她褪去光环的真实模样,躺在我的耳鬓是一名朴实自然的女性,没干透就睡着的头发蓬松散落在她的额头,她嘴角带着笑意,睫毛洒在祥和的眼神上。我扬起脸亲吻她颧骨上的皮肤,笑意就在她脸庞流淌。


“昨晚你一直在我梦里出现。”她稍微坐直了身体,轻轻地说。我恍了下神,然后花了一秒钟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我的梦。“是吗…在你梦里的我还好吗?”我真的很感兴趣。


“在梦里…”chie又垂下了眼神,抿起嘴角。“梦里的你更加捉摸不定…”她闭上眼睛,像被思绪带向了远方,我正等不及她说下去,她却忽地歪头冲我皱起眉头。


“…她还有双超-级长的腿,我要仰着头看呢,可吓坏我了。”


我噗地笑了出来。“很抱歉吓到了你…它们不是故意的哈。”


Chie对着我眯起眼睛,叹了口气。之后她的眼神逐渐温情,在我身上汇聚。“我认识你多久了呢,Rika…”


我饶有兴致地撑起身体,好奇她接下来的话题。“…怎么了?你是不是后悔拖了这么多年才把我带回家啊?”我实在控制不住我记几拿她开心。她故意板起脸瞪着我,我一定是笑得浓情蜜意,因为她的眼神正是如此诉说。


“嘿…”我把额头挤在她的肩膀上,让我的短发摩擦她的皮肤,“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


“这个嘛…”她也倾斜脑袋挤了挤我,眼睛望向前方。“从我喜欢上你那双长腿的时候起吧。”这个耍小聪明的回答我给满分。我直起了腰。


“我喜欢你这里…”我轻戳她鼓起的脸颊,“我要把它们放在包包里带走。”Chie睁大眼睛笑了起来。“还有这里…”我用食指点点她锁骨上的痣,然后俯下身轻轻地吻它。


“是吗…那你只能选一样带走。”Chie露出一颗虎牙笑着说。


我嘟起嘴做出伤脑筋的表情,“那我可得选个大件,用我的哆啦A梦口袋装。”Chie歪着头用逛游乐园般的表情对着我,随后她的眼神流出深情。


“那我要带走这片嘴唇。”Chie用她的拇指捏着它们,“它们笑起来的形状就像一颗心。这样我就能独占你的笑容,也只有我能得到你的吻。”


这突然的斩钉截铁的表白和她的眼神一起射进我的心。片刻朦胧之后我的心绪就重回清醒,可惜我不是个孩子给颗糖果就能一直开心。尽管这让我心花怒放,我还是戳穿了她一时兴起的大话。


“真的吗…也不知道是谁明天就要跑去亲吻朱丽叶了。罗密欧酱。”我故意坏坏地说。


Chie的表情困窘起来,脑袋像颗泄了气的皮球嗵地降落回枕头里。她这模样可真叫人心疼,于是我话锋一转接着说,“你的奥斯卡也要变回胡子大叔了,安抖烈君。”


Chie用看怪人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可不是吗…不过你贴胡子还真是满帅的。”她眼珠向上开始发挥想象。“不知道我适不适合。我都没什么机会贴呢…”她两只手在嘴巴周围摩挲起来。


一颗胡子柚瞬间跳进我的脑海,我不禁噗嗤笑了出来,收到chie的一记白眼。我谄媚地笑着爬上她的肩膀。


“说真的…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chie桑?”Chie回给我一个“不知道”的莫名眼神。“我在想你昨晚做的那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那么些花招呢…?”我用魅惑笑容掩饰心中忐忑,一边等着眼前人道出天大的秘密,既害怕了解又欲罢不能。


Chie呆呆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在说原来你在好奇这种事啊?随后她慢慢地开了口。


“那个…我要是说我是看书学的你信吗…?”她回答问题时那做错事般羞怯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我捂起眼睛大笑起来。一时间我反倒不再纠结答案,因为我的心早已被怜爱填满。


Chie的脸红了。趁着她的少女心尚在,我双腿骑上她的腰间,手腕捧起她的脸。


“天亮之前让我告诉你一些书里没教的事吧,chie桑。”


穿越漫漫长夜,越过无尽等待、猜疑与谎言……我终于笃定向着她的秘境前行。她的羞涩渐渐化开,化作两个人的情欲在房间里满溢,我们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次冒险就此开启。




第五章 离人



这一天我们起得比往常还要早,因为chie要送我回家为东京之旅收拾行装。她则会有个短暂的休息然后立即投入罗朱的稽古。我讨厌这时候不能留下来与她共度,但我们都是专业人士,难舍难分显然不合时宜。在黎明时分灰色的天空下我们不得不就此话别。


Chie把车子缓缓停靠在我家门前,她戴了一顶深色的礼帽,帽沿恰好遮住她来不及化的眼妆。我没急着打开车门,而是面朝她轻启嘴唇——我并不确定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此情此景让我心有戚戚。Chie又作了打破沉默的那一个。


“在东京也要好好加油,别让自己压力太大。”她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向我凑了凑,“…要做一个帅帅的梨伯爵。…还有,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也别忘了我。”她放低声音,帽沿下的眼神射入我的心。我眯起眼睛笑了。我想就在这里给她一个离别的吻,可这儿毕竟不是她的房间,于是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对她隔空亲吻。这个动作我们通常留给粉丝和摄像机,如今终于在彼此身上派上了用场。她抿起嘴唇做了一个十足chie的微笑,告诉我她确实接收到了空气之吻。打开车门之后我不太敢回望她的脸,只是做出洒脱的样子冲她挥了挥手臂。Chie发动车子的时候垂下了头,侧脸埋进帽沿的阴影。天,我真恨透了这样的的离别场面。



初到东京的我总有些恍恍惚惚,这可没逃过喜太郎的法眼。“你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啊,”我正对着化妆台走神的时候她突然在我身旁说道。我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老是若有所思的,从雪组回来就这样了。该不会是…恋爱了?交男朋友了?”她盯着我一脸狐疑。


“你瞎说什么呢,”我转身甩出胳膊想拍她一下,但她早有准备,完美避开了。“我像是那么闲吗?快来帮我弄一下这个头套啦。”我手里忙活起来,低头不去看喜太的脸。


这话可不假。试试就知道,作为top star想要谈个恋爱真是难上加难。除去日复一日的公演、稽古、拍摄、组内事务、个人课程…再加上动辄宝大东京两地相隔,不要说见面,就连从工作中分个神出来想她都算得上奢侈。


她在我身边缺了席,可在戏里,在梦里,她仍不时出现。当我身着黑燕尾,手捧娇艳玫瑰,一个金发华服的柚希礼音正手握蒲公英与我相对。她的罗密欧比四年前更加闪耀,她的好奇心憧憬着遥远彼岸,我追随她目光所及之处,想要一窥她眼中风景。那未知世界之中令她神往的,又可曾有我的身影一闪而过?



再会并非想象的那般漫长。在Take Five的拍摄现场,我们只用了一秒钟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就完成了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互诉。此后的时间里Chie专注于担当五人中的领袖角色,她身穿浅金色西装外套,全身散发不输男主角的气场。


在外部出演中,我们五人既肩负着宝塚之名,又不得怠慢对个人魅力的展现,毕竟现场的饭都是为此而来。在我肩膀相邻之处,chie那全力以赴的能量不断向我涌来,令我也引以为傲、信心十足,更从容地表现出男役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当她一板一眼地微笑回应饭的视线,我则不放过任何机会向目光交集的观众放电,对这一码事我可是得心应手乐在其中。


拍摄的间隙我们终于得以靠坐在折叠椅上片刻休息,但观众的注目尚在,我们对容姿的把控时刻不能放松。Chie像是对她的衣领型状有些许不满,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方为她调整。既然此时总要有双手来抚慰她的寂寞衣领,那有什么理由不由我来做呢。既然观众喜爱这场面,我们也享受此刻,那为何不和我的情人共演这一幕呢。


Chie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在这段千分之一秒的风流韵事中,我们的眼神既不躲闪也不相接,当我的手指无眷顾地离开,我们双双回归彼此的世界。这只是另一个柚希礼音和凰稀要同框的画面,在无暇铭记的时光中它一闪而过,除了你我以外再无人知晓。



此后直到年底的时间里我们都饱尝离别之苦。说实话这比起稽古公演的辛苦并不算什么,离愁轻易就被加诸我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力所湮没。全国擦、大剧场、接二连三的悲情主角……我顾不上见她,甚至都顾不上想她,如果有时间的话那也是在睡梦中。只可惜梦境总阴晴不定,要是让我眼挂泪痕醒来,那我宁愿一夜无梦。于是在梦里我们也渐渐不得相见了。


我不知道chie的情况是否如我这般。我知道她对工作狂热,对舞台和角色狂热,甚至忘了自己——换作他人两三年就极限了的日子她却像个超人撑了这么久。我不禁会想她的日程中会否有恋爱这一项?在思索角色的分秒间抽出几许来思念一个人对柚希礼音而言是否是种累赘?


Chie试图用行动证明并不是。偶尔在夜深时分我收到她的讯息,这也标记着她通常结束稽古的时间。她总是把要说的话一次说完,或者要求我不要回复,好像生怕占用到我的时间似的。我们越是知道对方的苦,就越是害怕打扰到彼此,这种小心翼翼的相处既温柔又心酸。


“Rika:睡了吗?演出怎样了?抱歉这么晚发给你。今天的稽古可真够呛。等下去和nene她们吃个宵夜就回家。你休息了的话就不要回了。祝明天顺利。Chie”


“Rika:看到全国擦的映像,很感动快哭出来了。快点回村里吧。明天要去买拍摄的服装还有带choko出去。休息日什么安排?去吃吃当地的美食吧?Chie”


“Rika:又要染回黑头发了,和你一样了,喜欢吗。我喜欢梨道夫的造型。不过那种性格还是算了,还是奥斯卡比较可爱。Chie”


“Rika:睡了吗?明天我带组子录歌然后按原计划一起观剧对吧?难得能见面。太晚了不要回了。Chie”


“Rika:又瘦了。再辛苦也要好好吃饭啊。最近都没有你的消息,有点担心。休息日有时间见个面吗。Chie”


……


有时在半梦半醒间收到这些讯息,我真想马上回复她,可是输入到一半就挨不过疲倦陷入沉睡,或是第二天清早才看到她昨晚的信息。发给她的短信,她也往往在几小时后的稽古休息时间才看得到。明明同在日本,却能把恋爱谈出时差我也是醉了。渐渐地我们习惯了省略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一句时过境迁的早安晚安只会让人觉得讽刺。我装作我问候了你也微笑了,我想象着看着你的舞台就是和你约会过了,仅此而已。


只要身处同一城市,碰面的机会也并非罕有,只是那种工作性质的会面你懂的,嘴角挂着职业的笑,一举一动都在粉丝和摄像机的监视下,给彼此眼神的角度比标尺衡量过还精准。


粉丝热爱控比,禁忌的饭撒让粉丝疯狂——但任谁都懂,人们爱的只是禁忌的表面。这话题有些沉重,在宝塚剧场,在日本社会,对同性间爱恋的态度并不像在舞台上那般宽容。观众终究只是叶公好龙,对秀出的恩爱喜闻乐见,一旦成真却是不可触及的话题。公开性向不会被视为坦诚,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身处枪林弹雨般的目线之中,我们的使命唯有拿捏着“感情很好”的分寸,像以往一样熟练地表演。


而chie和我——也许是相互吸引得太过自然,也许神经大条,更也许是没内个闲工夫……总之我是没怎么遭受过内心诘问。扪心自问,我不认为我会对别的哪位女性着迷,甚至从没想过选择同性做人生伴侣。我想Chie也是一样,私下的她其实女生气十足,若不是进入宝塚,我们说不定一早像个普通女子嫁为人妇了。在宝塚舞台的异世界,男役女役化身角色彼此爱恋,性别在不知不觉间已模糊了界限。有时你说不清自己是爱上了眼前人,还是她的角色;爱上她的究竟是你自己,还是你所扮演的那个人。


对这问题我早已不纠结——我爱上的正是柚希礼音其人。而chie又是如何,她爱的是我,或是奥斯卡,是郁郁寡欢的皇太子,是她扮作吸血鬼的基友,还是表哥或教官?答案我同样早已不纠结——这一切都是我,是我的一部分,是凰稀要的无数个化身。这谜题只存在柚希礼音的心深处,就像她以自己的方式解读角色,她自有她的答案,我又何必困扰。


要说我真正担忧的,那就是这沉重话题对她的拉扯,消耗她宝贵的心力,给她爽朗的心平添烦恼。我努力规避这类问题进入她的视野,使她深陷无解的怪圈。所幸的是chie并非爱对琐事钻牛角尖之人,遇到想不通的事她宁愿马上睡上一觉来解决。一想到她可能正在为和我的关系而忧心,我就情愿她暂时将我遗忘,把心志全部倾注在剧本和角色里。



“Rika想过退团后的事吗?”


不晓得是多少个日夜的等待之后我们终于得以无距离地相互陪伴。依偎在chie的大床上,仅仅脱掉了皮鞋和西服外套——我们太疲倦,这时光又太宝贵,宝贵到用来做交谈之外的任何事都浪费。房间里满溢着久别重逢的依依不舍,我们连彼此的每次呼吸都珍惜。Chie将手指伸进我的头发,另一只手与我十指交缠,她的问题回响在我舍不得打破的宁静之中。


“…Chie开始考虑了吗?”


答案我们自然了然于心。宝塚生涯的谢幕,是每一名生徒在自觉巅峰之时都会面对的问题。男役top star更是如此,十余载磨砺之后踏上顶峰的一刻,却也是告别临近的倒计时。成长的后辈,无悔的舞台,涅槃后的新生……这一切我何尝没思考过,只是此时此刻与chie短暂相守,我反而宁愿全世界只剩这张床,害怕去张望那近在咫尺的未来。


chie显然已经沉浸在对那片未来的畅想之中。我几乎看得见来自彼方的微光洒在她扬起的脸颊之上。


“Rika想过出国吗?退团后去国外发展,更广阔的舞台。”


……国外?这问题超越了常规选项,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没有。我觉得日本就挺好的。风景呀美食呀我都是喜欢日本的,旅游也是……chie喜欢到处旅行对吧?”


“对……每当那种时候都觉得自己要是有好好学外语就好了。我不是一直有个留学梦吗。”


“嗯……不过替代那个梦的是宝塚之梦。然后我们才会相遇。”我眯起眼睛笑着说。


温暖的笑意在chie脸上化开,她握紧我的手。“真是不可思议。”她说。


“Chie就是不一样…”我支起脑袋,歪过头成心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要说退团后回老家结婚呢。寿退。”


Chie一下笑出了声。“原来你是要寿退啊??”她顿了顿说,“Rika会选个什么类型的人当老公呢?”


“这个嘛……”我眼珠向上好好想了想,“男役对男性应当是很挑剔的…不过轮到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谁都会说要找个比自己帅的老公,但其实比男役帅气的男性是不存在的。所以到最后大家都是和普普通通的男子结了婚。”


发表完一篇关于结婚的感想我回望chie,她正用一种“好有道理”的表情看着我。我快被逗笑了于是说:“不过在国外的话和女性也能入籍对不对?”


Chie听到我的提醒吃惊地睁圆了双眼,脸都涨红了。我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怎么不经大脑,只好在她是个开朗的乐天派,一句玩笑话在她广阔的胸怀里连一丝阴影都不会留下。她惊讶的笑容逐渐温和,脸颊的红晕也慢慢平复。


“说到这个,”她坐直身体,转过身从抽屉里没防备地取出了什么。她手中是一枚像是首饰盒的立方体,表面包裹着笨笨的手工包装。我不知道它在那床头的抽屉里躺了多久。


“你快过生日了对吧。当天有公演怕见不了面,所以想把这个先送给你。”她明显不好意思地在棒读。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我几乎忘了生日这码子事她却还记得,我的惊喜和感动溢于言表。


“哇哦…我能现在打开吗?”我跃跃欲试地问。


Chie微笑着点点头。


拆掉那笨拙又可爱的包装,首饰盒里是一枚戒指。那样式我似曾相识。


“你也有一枚一样的对吧?”我抬起眼睛看她。


“不完全一样……我觉得这一个更适合你。”


我看着她甜甜地笑了。犹豫了一秒之后我将它戴上无名指,然后扬起手给她瞧了瞧。


“生日快乐。”她满意地笑着说。


“谢谢chie桑…我很喜欢……”忽然在我脑袋里有个灯泡亮了。“所以我们今天会说到结婚对不对?因为你要送我戒指??”


Chie又手足无措地惊呆了。“这……你…你是不是更希望我送你钻戒啊?……”


我大笑起来,歪在她怀里洋洋自得地端详起我的生日礼物。“你就是钻石。”我回过头去对她说,“我已经拥有了你。”


她环抱起我的腰,而我装饰着戒指的手指也爬上她的肩膀。那漫长日夜里离别的愁绪、难相见的苦闷、自问自答的烦忧、不确定的明日…还有这些相逢的甜蜜、互诉心意的欣喜…我们用这全部的一切交换一个情人的吻。我就把相恋的喜与愁深埋进她炽热的嘴唇。



出演风共的这段时间我着实不太好过。剧团版比原著更重于表现白瑞德的苦情,我寄身于瑞德,精神上自然备受煎熬。


走进瑞德的内心世界,于我而言也是男役的新境界。饰演一名现实世界的男性,在壮烈的时代背景下他的个性是前所未有的丰富和强烈,他的高尚与鄙微、他深沉而未果的爱、他令人唏嘘的抉择…我深感获得这一集大成角色的幸运,也预感到男役生涯的终点不再遥远。这时期的我时常一袭黑衣面容冷峻,友人纷纷说我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冷了。


剧中我和馒嘉丽的结婚戒指成了一件凄苦的信物。分手一幕我果断摘下了戒指,竟然把入戏太深的maa君惹得大哭。哭笑不得之余我也想起家里那位另一枚戒指的主人。据我所知她依然在为拿破仑迟迟未定的剧本深受折磨。


“还在意大利呢…”她在短信中郁闷地回道。百周年的开年大戏开演在即,却只能反复排练仅有的几幕,我几乎看得到她既焦躁又要努力维稳的矛盾模样。



这一年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smapxsmap的录制现场。国民男团的新春节目我们自然不能怠慢,chie的造型也让人眼前一亮,庄重的燕尾外套难掩她少年般的清爽帅气。我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喜欢她系那只黑白色领结,因为全程我都忙着为我那段表演而紧张。Chie则是完成了她的舞蹈教学就大松心,谁都没发觉收音器就在她旁边,结果整个节目后半段都回响她魔性的笑声,令她看录播时悔恨不已。



那之后我们在她家中再次幽会。这并不全是一次浪漫约会,因为chie和我打算为了即将到来的喘不过气的一百周年从长计议。缠绵过后的暧昧氛围也没能阻止我们的对话渐渐陷入僵局。我穿着她的一件衬衫窝在沙发里,她则靠在她的大床上,手指漫无目的在黑色短发中潜行。


“我提了退团的事。”她毫无铺垫地开了口。


“什、、”


“…老头们没同意。说要我留过一百周年。”


“你真是……”一股没来由的怨气冲上我的前额,可我找不到发泄的借口。


Chie向我投来难得一见的幽暗眼神。“记得我问你退团后的打算吗。”


“那又怎样呢……你不觉得现在的你根本不该考虑这个吗?”我想让自己听起来冷静,却一开口就是认真。


Chie像是被噎住了。她只得收拾心情重新打开话题。用不着她张开嘴唇,光看她睫毛挥舞的幅度我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令她着迷的是那些叛逆的梦。在宝塚世界里无解的题,她以为外面的天地有答案。更广阔的舞台间她相信有更大的自由,从前她从不为这些烦扰,可眼前她显然被迷了心窍。


“你想过退团后我们会怎样吗。和现在不同,很多事都将成为可能。”她眼里隐隐燃着的火焰让我感觉大事不妙。如果是我让她对未来想入非非,那我必须就此将她唤醒。在她的单人沙发里我挺直了身体。


“那你想过如果没加入宝塚我们会怎样吗。”


这违反规则的命题把chie从幻想的云端掷入了一团困惑。尽管如此她仍然奋力划行,找寻着能交还给我的答案。终于她找到了,尽管令人沮丧她还是说出了口。


“……不会怎么样…因为……”


因为不是宝塚的你我也不是你我。毫无交集的人生,只会在浑然不觉间擦肩而过。你和我既然在此相遇,也必定一生背负宝塚之名。自由只是个相对概念,这世上又有何处能避人耳目,何处能有绝对的自由。


只是有一点我没有说。在这宇宙之外如果有千千万万个平行宇宙,千千万万个我和chie相遇,她们也许是柚希礼音和凰稀要,也许是金山千惠和池口梨花,在不同命运中她们有人相逢有人错过,但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个我——一定有那么一个我,她能排除人间万难,最终她战胜这所有一切,执子之手直到终结。


我不知自己是否有那般幸运和勇敢。我只知道这个我心中有万般无奈,只因我太爱舞台上的柚希礼音,若是要她因贪念我而失去方向,因沉溺爱恋而止步不前,若要她的舞台生涯遭受非议、蒙上阴霾——那么我宁愿做个安静的陌生人,从她的全世界经过而不纠缠。


我把这一眼万年的思绪收回脑海,融化成一声轻叹。“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想想明年…”我站直身体想系上纽扣,却发现正穿的是她的衬衫。“…你这样的状态可应付不来。”我抬起双眼看向她。她眼里正带着不安望着我。


“我还是比较喜欢全力以赴的你。如果是这件事让你分心……”,我摸索着衬衫的开襟边缘,趁机移开目光。“那在你调整好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这种台词实在不适合我,无奈此刻我只得扮演这类角色。


Chie的表情像是对急转直下的对话接受不来。本就不善言辞的她一时语塞。此时我已经系到了第二颗纽扣,她的一脸委屈我又怎么忍心去看。


一个小时之前被她脱下的我的长裤正搭在她的床沿,我伸手拿起它就像是拿定一片决心。Chie仍然靠在她的枕头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丢了魂魄。我的领口还敞开着,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已经打扮妥当了。我向她款款走去,眼看她眼中我的倒影逐渐放大,坐在她的床边我倾身向前,一眨眼的犹豫之后,我在她脸颊印下一吻。尽管没落在她的嘴唇,我那欲说还休的千般心意也决了堤般地倾注其中。她紧闭双眼叹息着,沉醉在我满溢的柔情里。她还在贪恋再度的缠绵,我却已经准备好抽身告别。


“这件衬衫我穿走了。”我抚摸着衣领站起来说。“你可以留着我的那件。”


Chie无助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渐渐暗淡的眼神。这模样让我心痛欲裂于是我调转过头向玄关走去。打开大门之前我拿起了她的一支唇膏。


“这个我也带走了,”我扬起手腕说道,“用来纪念你的吻。”这台词有点残酷,但它正是我心所想。


她正以一种前所未见的颓废角度倚在枕头上。听到我的临别赠言她又抬起了眼神。


“你那支不送给我吗。”她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消沉声音与我所知的柚希礼音毫不相干。


“那颜色不适合你。”我知道这是最后了,可我说不出甜言蜜语,因为甜蜜告别只会让我永远走不出这房间。“还有,忘了退团的事吧,”我用最后的侧脸对她说,“我绝不会让你先我而走。”


在房门紧闭前的那一秒里,我想象有只强壮手臂拉住我挽留我,接着将我紧拥入怀。我想象眼泪与欢笑将我淹没,随后有多少艰难我们也一同面对明天。


然而一切并没发生,故事没有另一个结局。千万愁绪与难解的谜夺走了chie的心,将她投入层层迷宫,困住她让她再难从那张床上逃脱。在那扇门外我自信做出了正确决定,然而既然如此我又为何痛哭不止,在哪件事上犯的错要我遭受如此责罚?我只求我的眼泪能为心上人分担忧伤,就让那些哀愁在这暗夜汩汩流淌,再不要将你烦扰。




第六章 百周年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分手,仔细想想,我们也从没说过谁是谁的女朋友这种话。通常将要出现的冷战期并没发生在我俩之间——几天之后我们就在一百周年的拜贺式上见了面。


专业精神足矣让我们应对这样的场面,恐怕也只有我们自己能从对方的笑脸下读出心事。聚光灯下chie向我投来职业的笑容,眼神却闪烁着没了往日的直率。我心中五味杂陈,只期盼自己面对镜头笑得自然。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不要轻易尝试办公室恋爱,因为无论多尴尬你们也得低头不见抬头见。


Chie没辜负我冷冷的不辞而别。短短几天她就拧紧了弦,精神和肉体都高度凝聚、全力冲刺。拿破仑初日大获好评,宝塚歌剧一百周年的幕帷就此拉开。星组的领袖恢复了昔日的锐意进取,那曾踯躅于床第间的爱人的身影,那些迷惑她的梦,就像幻影般随着那一夜的记忆消散。


我们不再幽会,也并非形同陌路——也许我们只是试着习惯以同事的身份相对。Chie仍会抽出时间来看我的公演,就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她会发给我问候的讯息,或是在5位top的line群里与我互动。我也学着给她不越界限的回应,可我恐怕是天生不擅于此,没有把握的时候我宁愿沉默应对。


听闻一向硬朗的chie在拿破仑公演期间病倒,我第一反应真想冲去她家给她陪伴,可想到我们直到现在的努力……我就只是在短信里对她说了句“保重身体”。Chie没有回复,这我并不在意,好在没过几天她就痊愈了,又是一条好汉。


接下来的中日剧场公演、芭拉再演稽古、100周年梦之祭典与众多大前辈同台……忙忙碌碌的间隙,让内心沉寂,我自知是时候考虑那件事了。那就是我和chie曾讨论而无果的、从踏入宝塚一刻起就背负的命运的刻印、每位生徒都必须要面对的觉悟时刻。


并非和chie赌气,而是在出演风共期间我就下定了决心。金字塔顶的top star之路,是通往巅峰之路,也是注定孤独面对的路。置身灯火阑珊处,在被赋予了未来之力的宙组组子的簇拥中,我看得到那条路的尽头。



“我决定好退团的时间了。”某天我一字一顿地对友人喜太郎朗诵道。


“…哦。这样。”Kita愣了几秒,带着她一贯的严肃表情。“那我也一起好了。”


我们已经不能再熟了,可我还是抑制不住欣慰与感动扶上这位同期的肩膀。她接下来的话毫无预警。


“你和内个谁说了没有?”


“??”我一脸懵比。


Kita板着脸直勾勾盯着我。“…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和chie的事吧?”


“………啊!你你!!…”真是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明知没人我还是飞快地看了下四周,然后差点被自己这傻样儿逗笑。不过我可顾不上笑,因为我的嘴巴都吓歪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喜太郎臭屁地切了一声。“一百年以前我就知道了,这还能瞒得了我吗~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问题。”


我睁大眼睛瞪着她。“不会有那么明显吧……你别告诉我全世界都知道了。”


“那不能够。全世界都没我八卦。”我紧张得脸都青了她竟然莫名其妙得意起来。“哎~总之你最好和你的小情人儿做个了结再走。不然我都替你放心不下。”


“哼…说得容易……”我刚要犯起愁来,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我想起来了。


“啪!!”我一个巴掌怒拍向喜太郎的肩膀。这回她没躲过去。“不要啦!!”她哀嚎道。



正式向组子传达了离别之意后,大家先是惊呆了,接着纷纷流下了眼泪。面对羽翼渐丰的宙组的孩子们,我既欣喜又忍不住要落泪。可是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肩负起领袖的责任直至最后时刻。


还有一个人我要亲口对她说。在手机的地址栏里我选中了chie的号码。


“Chie:在忙吗?有件事想要告诉你。还记得你问我退团的事吗,我已经考虑好了。Last day是明年2月。不久就会正式发表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觉得自己非要先走不可。没有你的舞台只会让我徒增想念。Rika”


我删去了最后两句,重新写上“你会笑着来看我的告别公演吧。太阳王演出加油。”然后按下发送键。


一段叫人忘了时间的等待。直到屏幕亮了,是chie。她也许是花了时间在微笑和眼泪之间抉择,也许是费了工夫把回复写了又改。


“Rika:为你高兴。一直以来辛苦了。最后的时光想和你一同把握。一定会去看的,也会努力笑着到最后。Chie”


想象这可爱之人在电话那头既澎湃又克制的样子我笑了。不远的未来将有更多笑与泪伴随我们,此刻就让你我在夜色中享受片刻安宁吧。



一周之后,我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发表了退团。


两个月后,柚希礼音在退团发表会上洒下了男役之泪。




第七章 堇花绽放时



现在回想退团前的那段日子,快得就像走马灯。我大概是容易给自己压力的类型,一旦卸下了精神的重担,眼前反而豁然开朗,轻快的笑容重在我脸上复活了。


清爽的秋日里我们即将迎来百年大运动会。我尽情享受着备战过程,珍视和组子们最后共度的每分每秒。至于比赛结果老实讲我并没摆在第一位,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经历过也看开了一些事,总之比起胜负我更在乎心情,想让每位宙组组子体会到全情投入的开心。


我知道有个人可不是这么想。全世界都知道某个干劲过头的家伙正憋着搞件大事情。她带着整个组每天匆匆忙忙神神秘秘,那模样告诉我她被某件事迷住了,她眼里只看得见那件事,她的精神、体力、大脑,通通都贡献给了同一个目标。



“你想什么呢?”在大运动会点火仪式开始之前,我们在通道里排成一列等候入场,我对身旁的chie问道。她正把背挺得笔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个秘密。”她的大眼睛向我斜过来,煞有介事地说。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她凑过来用手遮着对我耳语道:


“星组是运动会冠军~。”


我忍不住喷了,把她推到一边。她用一种“信不信由你”的表情看着我,突然盯着我眨了下眼睛。“你有根呆毛。”她说着就要把手伸过来。


我把她的手拦到一边。“这是我的幸运毛。有了它冠军就是宙组的。”


Chie的眼睛亮了。“哦~那么厉害?也分给我一根呗?”


“那可不行。”我高冷地说。“幸运毛和飞机头不是好朋友,所以不能分给你。”


Chie像是对这种幼儿间的对话意兴盎然。她正兴致勃勃地想再说些什么,主持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们马上调整好队列向会场走去。


那之后的时间里chie就像上满了发条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她一会儿穿上胖虎的外套满场跑,一会上嗨到上天,一会儿又激动到飙泪。在top们大显身手的障碍物赛跑环节,我抽到了她的nova bassa nova披上一身鸟毛,她则抽到了从没演过的奥斯卡,不过她竟然嗖地一下就找出了台词抄到了我前面,该说她是集中力太强还是执念太深了呢。


拔河比赛的决赛中我和chie的的黑白学兰撞了衫,穿什么衣服还有耍帅啊看镜头什么的她根本顾不上了,她这会儿就只剩一副不成功则成仁的杀人脸。可我就是要享受游戏,享受这胜负的激情,还有chie孤注一掷的这一刻我也想要占有。我知道此刻镜头将对准我们,于是我大方展示自己的最好一面,我要潇洒的凰稀要和专注的柚希礼音永远定格在这画面。


终于是Chie和星组笑到了最后。她痛哭流涕地感谢组子和观众,充满激情地亲吻领奖台,像个怀抱玩具的小男孩一样捧起奖杯就不放手。我除了为宙组组子感到骄傲欢欣,私心也为chie的如愿以偿而开心。倒不如说所有人心里都在捏一把汗,她怨念这么深要是有个万一会不会去跳武库川?总算结果没出意外,说不定幸运毛真的分了运气给飞机头呢~



两个月后的TCA是我与chie最后一届TCA,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同台。此时的我已经宝大毕业,虽说还没有告别的实感,可我自知这是男役凰稀要最后一次站在宝大舞台了。


TCA的稽古场甚是热闹,有种兄弟姐妹齐聚一堂的欢乐氛围,我知道这幅光景不久之后将成为纪念。坐在场边我习惯性地蜷起身体细细阅读脚本,chie正坐在我身后,一动不动望着舞池若有所思。也许是作为离别的馈赠,在top合唱的曲目之外,我们还得以有一首歌的共演。我扭转身体寻找她,在她的脚本里找到我们的那首歌,她迎合我往前探,金色的刘海静止在她的眉间。


“就是说Kita一唱完我们同时从两侧出场?”


“对,从副歌开始,音乐和追光同时起。我会从这边出来。在这里先面对观众亮相,然后我们面向彼此往中间走。”Chie在她的脚本上划出记号向我示意。


“嗯~在舞台正中停住然后面向观众?”我也在本子上划个不停。


“面向观众做对称的造型然后收。”


“芭拉开场的造型可要华丽得多呢…唔……”我歪着脑袋皱起眉头。


“怎么?”Chie瞧着我。


“我们第一场是常规的动作对吧?第二场要不要加点即兴?”


“你是说…把芭拉的造型加进去?”


“一点点~”我得意地眯起眼。“只做牵手的动作,你接住我手的时候我会稍微蹲下。看台会马上有共鸣。”


Chie仰起脸像是过了一遍画面,然后猛地点了一下头。“可以有。牵手之前的面对面可以拉长些。”


我笑了。“观众会喜欢的。”


Chie的黑眼睛闪烁着望向我。“我也会喜欢。”


这久违的眼神竟让我心跳赶了几拍。我赶紧把目光移到脚本上。


“Duet要开始了。你要对rion好一点。”


“哦~给我们可是支力量型的舞呢。”Chie翻看着脚本。


“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就放心地去吧,nene酱就交给我了~”我笑眯眯地说。


Chie向我甩来一记眼神,嗖地站了起来。



我喜欢这届TCA的服装,它们比往年更加华美闪耀,开场的那套尤其大胆,搭配性感又张扬的舞蹈尽显男役之美。华丽的金色镶钻礼服和庄严的黑燕尾群舞也是我的大爱,真是最棒的宝大舞台告别。


和nene的双人舞就像叙旧般的温馨,而和chie的芭拉对唱不出所料令观众席沸腾了。只是这首歌太短,这舞台又太远,我只是走过一半,和你相遇却像漂洋过海。在这舞台中央曾有多少对奥安歌颂相爱,时过境迁当我们的手指再度交缠,它是否也唤醒了那些沉眠在心底的你我之间?


Chie的表演毫无动摇和破绽,她伴随在我身后的步伐比起当年更加沉稳洗练。走进舞台袖的一刻她把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肩膀。这里已经不再有so桑满怀兴致地注视着我俩。当我在回忆中片刻迷思,她已经消失在攒动的人潮中。



Chie在短剧开场前错过了top们的抒情时光,于是谢幕环节她锲而不舍地向我讨要纪念手帕。看着她大咧咧地张开手“我的手帕呢~?”,我故作傲娇地把手伸进衣领。


“在这儿好好地给你备着呢。”


“太好啦太好啦~”Chie接过手帕就实实在在地往脸上呼去。我收回手帕自己也满意地擦了擦,这场面真是其乐融融。不谦虚地说留有chie汗水的纪念品我可有不少,只是全世界瞩目之下的恐怕仅此一件,我可要好好珍藏。



直到穿过东京剧场门前的白色森林、在组子的簇拥中走进凤凰冰雕的大门,我才意识到这真的是最后了。十六年光阴在告别公演的舞台重现,我越是想抓紧此刻细细品味,时光却偏要从我指间倾流不止。在爱的宝石那美丽哀愁的旋律中我告别了宙组之子,送别了同窗挚友,挥别了寄予新希望的接班人,吻别了寄托爱慕的相手。走向静默的大阶段我面对我自己,迎接凤凰涅槃的最后时刻。


再见了,挚爱的友人。


再见了,爱与青春的宝塚。


再见了,男役凰稀要。



Chie曾来目送这舞台。我知道你会不忍眨眼把我最后的身姿尽收眼底。我知道当这首歌响起你一定哭泣。



堇花盛开时

你我初相见

思念着你的日与夜

不停烦恼的每一天


堇花盛开之时

我心仍起涟漪

忘不了的你

和你我的爱恋

当堇花盛开时


忘不了的你

和你我的爱恋

当堇花盛开时




第八章 再会



我开始感悟到chie那时所说的话。宝塚之外的世界真是无限辽阔,太多时间给我挥霍,太多条路供我选择。尽情玩乐也可以,把过去抛在脑后不闻不问也没问题。每一天都如此新鲜,我自有美酒和美貌,对影成三人,人生又有何事可烦忧?


又一个微醉的夜晚我收到喜太郎的短信。她是不是又要约我去做美甲了?


“Teru:吃晚饭呢?明天出来玩不?吃个午饭顺便去做个美甲?要回复我!PS今天是chie退团日哦。Kita”


我学着她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到最后一句停住了。我知道今天是她退团日。我只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假装这对我不重要。


“明天中午老地方见。Teru”


回复了喜太郎我没放下手机。我让酒杯中的液体打着转,透过杯沿我看到自己的双眼。那是我不愿见到的表情,于是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拿起手机开始在通讯录搜寻。


“毕业快乐。Rika”反反复复写了又改最后就只剩下这几个字。我按了发送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浮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个冰冷又火热的夜晚。栈道两旁混杂着泪水的一张张笑脸,黑夜变白夜的闪光灯,无数声音在我耳边呼唤。我试着铭记这全部所有,想把它们深深烙印在脑海,可努力只是徒劳,它们就和轿车发动后迅速后移的风景一同湮没在夜色里。这并没经过多久,却遥远到好像前世今生。那夜过后有道门在我心中紧紧闭合,把昨日的一切闭锁在门外。那之中也有chie的身影,她正逆着光前行,我没来及再一次看清她的脸。


今天过后她也将跨越那道门。她一定不会让那扇门紧闭,就像我所了解的柚希礼音一样,她要背负着那全部走向新的世界。


Chie没有回复。我的寥草问候只会淹没在潮水般的来信中,我知道这是属于她的不眠之夜。



几个月后我听闻chie远赴纽约参演百老汇戏剧的消息,她那冒险家般实践梦想的行动力在同僚之间传为佳话。在那苦恋的往昔里我最怕她与我渐行渐远,而这一次她是真的走向了远方,在少许落寞的同时我反而豁然开朗。Chie注定是那颗不停燃烧飞行的彗星,感受着她的光与热,我眼前的道路也日渐清晰。


“Rika按照自己的步调努力就好了。”Chie的话一定会这样对我说。


当工作逐渐步上正轨,我仍不时在各种影像中看到她一刻不停奔跑着的模样。她挥洒汗水的热情、迷失方向时的困惑…看着她那率真的笑脸我也笑了。但你那寂寞时流下的眼泪是否只会埋藏在黑夜里呢。



“Chie这首新歌你听过了没?”Kita冷不叮冒出这句的时候我正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影子犯愣。


“…什么啊…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歌迷啦?”我稍微装了下不屑的样子然后拿起kita递来的手机。


屏幕上是衣着干练的chie和两位男优。不得不说chie真的很美。中性的造型毫无违和,妆容又更衬托出她五官的女性魅力。Kita按下播放,耳机中响起绚丽的前奏和chie的迷人嗓音。之后我的注意力被歌词所吸引。


看不见任何东西

讲不出任何话语

微笑只留存在照片里

那时候难言的话

现在终于能说出口


你就像美丽蝴蝶

从我手中消失不见

而你的双眼

此刻又在凝望着谁


唯一深爱过的你

永远无法忘却

这房间只剩我孤身一人

爱已难寻踪迹


也许如果 重新来过

也许如果 时光倒流

未来能否被改变

你我能否相守


每当难以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会想念着你

你的声音 你的头发和手指

如幻觉般与我交缠


我的美丽蝴蝶

只是轻轻挥舞翅膀

就化作风暴摧毁一切


唯一深爱过的岁月

无论何时都不会忘却

对不起 你的痛楚

我后悔那时候没能发觉


假如说 有一天

假如能对你说出一切

故事的结局会否改变

只能在梦中抱紧这美丽回忆

只因你我再难相见


在我心中 那唯一存在的你

永远难实现的梦

是与你再见

……


尽管是套路般的歌词,唱自chie之口却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只是在她心里要真有只我不知道的美丽蝴蝶,那我还真是要心生妒意呢。


“是不是还行?”Kita摘掉一边耳机说。


“嘛…还不错啦。”我故意装腔作调。


“哼~你们退团后一直没联系?”


“知道还问。你看她像有空吗。”


“你有空啊。

………吓!!”看到我抬起一只手臂喜太赶紧闪开。


我收了回来。“下礼拜开始我要忙啦!你可以和别人约会了。”


“帝剧那边定啦?期待哦。Nene也一起吧?”


“是啊~要忙一阵喽。”


“Nene去…就是说…chie也会去~”


“……你真是阴魂不散!别跑!”


Kita闪到一边,我挥着手臂追了上去。这家餐厅工作日的午后客人寥寥,正好给我们放开胡闹。



很快我便投入了1789的稽古。久违的舞台,不同的是我做回了女优,从今以后都将和男性共演,这感觉既挑战又新鲜。其间nene去看了chie正在东京的演唱会,也约了chie来看我们的公演。


“Rika桑,下周chie桑会来哦!”某天稽古休息时nene乐滋滋地对我说。我收起少许不安,满怀期待地对她笑着。


不安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表情迎接重逢。自从退团后我把自己束之高阁,chie从纽约归来后工作又马不停蹄一项接一项,久而久之我们就没了联系彼此的契机。冷淡之后突然的见面会不会尴尬?她不会避开我或是换上一副陌生面孔吧?那样的话我真的要从后台逃走了。


正是纠结的时刻chie又一次打破沉默。手机上是她久未出现幸好还存着的号码。


“Rika:打扰到你了没?真的好久没联系了。也真抱歉这么久都没联络你。想知道你的近况,但一直没能开口,很多原因不在这里讲了。一直忙乱但我很好,你也一样吗?知道你出演帝剧很开心,但还是想亲口对你说祝贺。和nene约了下周去看演出,可以见面吗?你不方便的话我会找个理由回避的。晚安。Chie”


我反复读着这条讯息,这才发觉我等了它有这么久。抑制着胸中的汩汩暖流我尽可能快地回复她,只因我不想让这初春的寒意把彼方那人的期盼浇熄。


“Chie:收到你的短讯真是再开心不过了。很多话想说但怕自己表达不好,还是留待见面吧。一定会把最好的状态让你看到。晚安了。Rika。”


传达心意之后,我想象着浮现在电话那头的欣慰笑脸,带着甜美愿景走进梦境。


……


从漫长回忆中如梦初醒,我正坐在帝剧乐屋的化妆台前,像往常一样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优凰稀要的脸孔正与我相对,她正等待着的人是女星柚希礼音。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如期的喧闹。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谈笑声我没忘了把前发打了个冲天辫。这样精神多了,我想。


“Rika桑——chie桑来啦!!”那奈克制着的声音难掩兴奋之情。她在门口轻敲了两下接着有个人掀起了门帘。不待人酝酿好心情chie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Rika~好久不见~”她站得笔直,说话的时候尖尖的下巴一点一点,和从前一点也没变。她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仔裤,金灿灿的刘海之间大眼睛熠熠生辉,看起来不能更好了。望着我的时候她有一点害羞,我想我也是一样。寒暄的词句就像画外音嗡嗡作响,发自内心的笑容占据了我所有的表情。


那奈在她身后就像个开怀的少女笑个不停。“我来帮你们拍照吧!到门口来吧~”


Chie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们兴冲冲地走到印有我名字的门帘前。突然的合影环节让我俩稍微手忙脚乱,我仍有点点害羞,而chie试着换了好几个pose都不满意。


“Rika拿着礼物拍吧…”她把装有手信的白色口袋塞到我手里。


“谢谢~那chie桑拿着玛丽的goods拍吧。”我笑着说。


“看这里~耶~”那奈按下快门。Chie晃了下又换了个pose。


“好啦~等下邮件给你们。”那奈划动着屏幕。“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吧?我先回去换衣服啦~”她挥着手向隔壁走去。


目送走那奈我们回到房间。重逢的惊喜仍让我们情绪高涨,可千言万语又一时找不到头绪聊出口。憋不住了的chie终于呵呵地乐了出来,然后下了决心似地又点了下头。她像是要长篇大论开场般地深呼吸着,看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要淘气了。


“去纽约怎么不告诉我?”我赶在她的客套话前面开了口。


Chie又被噎住了。她眨了眨眼跟上这没来由的提问。


“嗯…那个…我是想和你说来着。我短信都写好了可想来想去还是没发。走之前一堆的事结果就忘掉了。”她吭吭哧哧地努力回忆着。


“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呀。”我仍不放过她。


“是因为…我退团那天你不是发了简讯吗。那天手机被塞爆了,回到家累得倒下就睡了。后来过了好几天才看到,觉得太不好意思了就没再回。而且你那阵子不是天天出去玩吗,看起来很开心我就没再打扰你。”


“哦~原来你有关注我的ins啊?”我真的很开心。


“是啊…你看了我的没?”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


“会啊。我看你在纽约很辛苦,就想你为什么不找我诉诉苦。”想起她那时候我又心疼起来。


“在纽约可真是够呛。出国可真不简单啊。走之前也下了很大决心要独自面对。艰难的时候,觉得要依赖你的话就输了。如果连出发前都要动摇…那不是不如就不要去了吗。”她的心情正如我想象的一样。其实我也想要坚强的你偶尔放任自己来依赖我一下。


“原谅你了。下次想告诉我的时候不要顾虑太多好不好。工作狂也要差不多一点,不过看到你状态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今天的剧觉得怎么样?女优初舞台喜欢吗~?”


“喜欢啊…”Chie的眼神认真起来,“Rika的女役真的很成功,男役的影子几乎看不到了…”她有些戚戚然,像是回想起了从前。


“和男性共演感觉怎样?让我看着你和nene给男性出女役,感觉真是既感慨又…怎么说呢…有点不甘心。有的场景会想那不应该是我的位置吗?还有和男性的吻戏……那一幕真的很棒,只是……”说着说着她表情就变得复杂起来。我知道这让她有点酸酸的。只是没想到专业人士的她竟然也会在意。


“那是女演员之吻,你懂的。”我看着她游移的眼睛,语气坚定得几乎像个男役。


“我想要的是一个情人的吻。就像你我之间的那样。”


Chie静止着一动也不动。她用了一秒钟去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的一秒、两秒、三秒里…我眼看着这句话在她身体里所起的化学反应。


“就像我一直想要的那样。”我说。


“你可以把我的唇膏还给我了。”Chie说。她的目光径直射进我的眼,柚希礼音那无坚不摧的气焰在她身上复活了。“我再也不会空让你寂寞。”


Chie发动了她的身体。就像一千只齿轮挣脱铁锈开始运转,就像沉睡的蒸汽机车呜咽着转动车轮,就像匍匐的狮子抖擞起金色的鬃毛扬起头颅。我和chie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这一步之遥也许只是一念之差,也许是一世的追求,一生的错过。在这一步之间你我迂回往复多少年,年华就在等待中老去。在和chie目光相接之处,我们越过时空的壁垒,看到了那发生在一步之外、令人泪流不止的未来。在那不断折磨着我的一片荒芜的未来之中,我看到chie正向我伸出手。不理会那阻挠脚步的泥泞荆棘,驱散那布满阴霾的预言,飞越千万种不可能,亿万个不确定,她正跨越这一步的距离向我走来。


有时候我们会不经意间做出一些意义非凡的决定。比如chie在这小小的房间牵起我的手。我知道命运将会再一次改变。




尾声



“Rika…醒了吗…?”


“嗯…chie…是你吗?”


“是啊,是我…你是怎么啦?哭了吗??”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


“哈…我也做了个梦。关于你的。”


“…是吗?我怎么了?”


“我记不清楚了…不过是个美梦。你呢?”


“我只记得是个好长好长的梦。是个关于你和我的故事。它们刚刚还那么真实就像真的一样…可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嗯……它是个美梦吗?”


“有欢乐…也有难过…我记得我哭了也笑了…真的挺累的。”


“辛苦你了…它有个美好的结局吗?”


“…是的。它有个美好的结局。王子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哦??哈哈……我信了。这就是讲的你和我。”


“是啊。真庆幸我还记得这个结局。…几点啦?”


“十一点。我非带choko出去不可了。你可以再躺一会儿。”


“我也要起来了。我们今天要去看nene的演出对吧?”


“对的。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把nene的礼物包一下?”


“能呀。但你要用一个…“情人的吻”来交换。”


“嗯?那是啥?”


“在梦里你也给过我的。…我只记得这个了。”


“…哈哈。如你所愿。王子殿下。”


“…等一下。我又想起一件事。”


“…嗯?又怎么了?”


“在梦里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是有多喜欢我?Chie桑?”


“嗯…这个嘛……”


“嗯?”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能不去喜欢你。”


“哼哼。这就对啦。你最好永远都不知道。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知道哒。”


Chie笑了。她俯下身亲吻我唇边的痣。我知道这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各种可能性在发生,每一种又指向更多的可能。就像清晨落在我窗檐的琥珀色之雨。就像夜晚躺在你衬衫肩线上的玫瑰花瓣。就像你擦试过额头的我的手帕。就像你和我在堇花盛开的那天相遇。有更多可能性属于直面未来的人们。就像这融化了你和我的情人的吻。



-完-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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