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你
江利子和柏木告辞后不久，静留和夏树也相携离开了。
楯佑一的小摩托放在了舞衣家的门口，他明天早上回亲自来取。在他畅想的计划中，他会顺利地认识鸨羽舞衣和她的一家人，记住这个地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常来常往、牵上小手、打情骂俏、登堂入室、成为这个家庭的成员……
哎呀，想想都觉得太激动了，向来头沾着枕头就睡着的楯佑一，想到这个就辗转反侧，兴奋难眠。
可事实证明计划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第二天一大早，精心装扮，心里盘算好了所有台词的楯佑一，也总算在鸨羽家留下了一个热情上进好青年的不坏印象后，放下心头大石，走到店外跨上小摩托的那一刻，被路过的交警抓了个正着。
“你的机车涉及非法改装、套用车牌、非法上路、违反交规、抗拒执法等多项违法嫌疑，请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然后他就在舞衣、巧海和鸨羽爸爸面前眼睁睁地被警察抓走了。
据说他在警署里很硬气地扛下了所有的责任，至于警察想知道昨天是谁骑车闯下一连串的祸，他只是说不知道，可能是他的街坊偷偷骑出去，不过听说这位街坊昨天晚上已经搭船到菲律宾打黑工摘香蕉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不知道。
最后还是舞衣着急忙慌地拜托了高中时的绯闻男友神崎黎人，这位东大法学院的高材生刚刚拿到律师执照，顺利地将佑一保了出来。
神崎黎人没想到自己当上律师的第一宗案子就是帮舞衣的忙，更没想到保出来的家伙是和她同样追求舞衣的情敌。
他当然很不开心。
“如果你说出是谁昨天骑你的车，你的责任会大大减轻。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让你脱罪。”黎人强压着不开心，做律师还是要敬业。
“我不知道。”答应别人帮忙的，自己也接受了条件，佑一当然不能说。
“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不但会让你罚款，还可能吊销驾照，搞不好还要判罪？”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所以我只能说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样不合作，我很可能帮不了你。”
“我不知道什么是合作，如果合作就是出卖别人，我还是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第一宗案子就失败，那样我的记录会很不好。”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换个律师，但换了律师我还是回答不知道。”
“你除了会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是在耍我么？请你不要连累我和舞衣。”优雅的贵公子神崎黎人，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都说了不知道还要怎么样！骑车的是谁，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舞衣也忍不住发声了，“他不是在连累我，是我们连累黎人学长了。”舞衣对黎人礼貌地鞠了一躬，拉住佑一的手腕：“我们走吧。”
佑一被舞衣拉着，像气球一样浑身轻飘飘地，仿佛脚不沾地地走了十几步，终于想起来回头望了一眼。他看到那位高大英俊的青年才俊目瞪口呆的样子，终于让他回到现实中，我的天，这一切是真实的！
当他被抓，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他居然在第一天就牵上了舞衣的手，而且是舞衣主动的。
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太多的意外会打破计划，可是只要有坚持和诚心，即使剧本不是按照你写的那样，也许在你绕了一大圈后，你会发现你想要的终点线就在离你不远处。
“静留，到了。”夏树骑机车载着静留回家。一路上她们都默默无语。
原本预想中简单快乐的一个晚上，却没想到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复杂。这一路上，她们想着自己的心事，揣测着对方的心思，想要说话，却又欲言又止。
“你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早点睡，记得吃药。”
她们就这样干巴巴地说了两句，以后都会是这样么？或许真的无话可说？今天这一晚，是不是已经告诉夏树，她无法战胜强大的对手，尽管对手早已放弃了城池；也告诉静留，她无法战胜往昔的回忆，尽管回忆已经不会重来？
“我走了……”夏树说完转身就走向机车，她沮丧得无法和静留正式道别。
“夏树。”一声轻呼让夏树不由得转过身来，还没等她开口，就眼前一花，而怀抱中随后而来的那温暖柔软的触觉和沁人心脾的体香，让她失去了思考和呼吸的能力。
静留，是静留！是静留在拥抱她！
不是在机车上被动的环抱，不是睡着后无意识的依靠，静留是在拥抱她，真真实实的，温柔又坚定地在拥抱她！
巨大的冲击突如其来，而尾随而至的是强烈的狂喜和幸福感！如果她遵从内心对静留的情感，她会立刻用坚强有力的臂膀将静留纳入怀中，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去拥抱她心爱的少女，她是如此爱她，爱到恨不能化成一棵树，为她遮阳为她挡雨给她栖身让她休憩为她生长为她成林……
可是她又怎么敢动弹呢？因为她理解静留，她知道静留此时的感伤和脆弱，如一只飞过风雨的蝴蝶，想要停留一下，栖息片刻，让她整理好翅膀，找到飞翔的动力……她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吓着这只美丽而孱弱的蝴蝶，让她惊鸿一瞥便翩然而逝，重新飞出去被风吹雨打。
所以她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做一块有心跳有体温会呼吸的石头，一块柔软温暖深情的石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静留低声道：“夏树，谢谢你。”
“为什么又……”夏树有点意外，可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不要总是说谢谢嘛，这样好像很……搞得我们好像很不熟一样。”
其实也真的不熟吧，认识才一个星期不到呢。
静留笑了，尽管笑声中还带着氤氲的水汽：“是，我听话，以后不说了。”她有些沙哑的声音温柔乖顺，让人恨不得捧在心尖好好怜爱。顿了一下，静留又道：“以后不说，今天最后感谢你一次。如果没有夏树在旁边，没有你注视着我，没有你握着我的手，我也许很难面对她，很难迈过这个坎。我能够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我不爱她，坦然地说出我会记住，鼓起勇气去看着她和蓉子打电话……然后我发现有你在我的心不会那么痛，有你在我会更勇敢，你让我发现，其实我的内心也可以很强大，跌倒了可以撑起来，受了伤可以自己痊愈。我记得蓉子曾经说过，她常常会想‘小利在就好了’，而我现在会想‘夏树在实在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听到静留的话，夏树眼眶火热，晶莹的泪水在眼底汇聚。原来静留不是没有看到她，静留知道，静留都记住了！
只要你明白，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是如此爱你，只要你在人群中多看我一眼，我就会觉得幸福！
“那么现在呢，你对她？”夏树轻声问。
“我会记住。”静留轻叹一声，“仅此而已。”她抬起头，注视着夏树的眼睛，神色温柔又骄傲：“我是万中无一的藤乃静留，是她错过了我，我配得上更好的人来爱我！”
“静留，我……”夏树内心激动万分，那个说不出的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嘘……”静留的食指不偏不倚地点住了夏树的薄唇，“听，好像有音乐，这么晚了，谁还在听歌呢？”
夏树的一腔热情像是骤然被冰封，她呆呆地看着静留，有一种如鲠在喉的疼痛。可是当她注视着街灯下静留的眼睛，那赤瞳中压抑的热情、笑意下的凄楚、渴望与回避交织下矛盾的无奈，她突然懂了，心中一缕柔情，涨满心怀。
不愿接受告白，是因为无法承担告白；不愿给出承诺，是因为无法兑现承诺。如果有一种感情，不需要告白和承诺，默默无声，静水深流，那么就交给玖我夏树吧。
让我爱着你，什么也不说。
我就是你的雏菊、你的天竺葵，默默开放在你身边，什么也不说，不耀眼、不招摇，可当你低头回身，我就在那里。
“嗯。”夏树侧耳倾听了一会，“什么歌，真的很好听。”
“夏树，原谅我。”低头埋入夏树颈窝，静留低声说，“我很自私……”
“嘘……”夏树也像静留那样撮口轻嘘，“不说话，听歌吧。”
她们就这样在深夜的街灯下相拥，小心地、轻柔地相拥，听着那首不知从何而起，却又似乎没有尽头的歌——
“You
A fading memory of you
A loneliness that callson you
When twilight comes too soon To mourn, to haunt, ourreverie
You
Won't you tell me what to do
What to say and how to prove
That I long to be so close to you
That is all I ask of you
I can't help it but rm so
In love with you
Don't tell me that's too hard on you
Cause no one else will do
You can make me see it through
I am nothing without you
Baby hold me close to you
That is all I ask of you
You walk away & rll be running back to you
Running back to you
You're my one & only one
You
……”
静夜中的歌声如泣如诉，磁性魅惑的女声在她们心头流淌，也倾诉着她们说不出的心事：
“你
一段渐渐消失的记忆
期望着你回应的孤独
当曙光来得太快
来不及哀悼，缅怀，我们的幻想
你
你不想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该说什么 该如何证明
因为我渴望接近你
那就是我对你的所有要求
我无法控制 但我就是这样
爱着你
别告诉我那样你会为难
因为没有人会这样
你可以让我继续下去
没有你 我什么都不是
亲爱的 请把我抱紧
那就是我对你的所有要求
即使你走开了 我还是会奔向你
奔向你
你就是我爱的那个 唯一的那个
你
……”
你，那个你，唯一的那个你……
你是谁？是藤乃静留的玖我夏树，是玖我夏树的藤乃静留……
你唱着谁的心事？是玖我夏树，是藤乃静留？
也许是她们共同的心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最后出现的那首歌，来自莫文蔚的《you》，是《夕阳天使》的片尾曲。尽管歌和电影都不出名，但我很喜欢。《夕阳天使》这电影也很有意思，男主宋承宪没有任何存在感，更有记忆点的是舒淇和赵薇的姐妹情，莫文蔚和赵薇的警匪相杀相爱。几个桥段都很有百合意味，片尾莫赵有吻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