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标题

作者:s806182002
更新时间:2016-09-12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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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以為會是兩篇小短文所以想放一起不錯,怎料打完才發現居然到了萬字@@



兩篇毫不相關,不過若有一兩篇都看,請照順序來。

不然看完有所遺憾不要怪我。



前篇略重口,及"前男友"警告。

後篇可完全安心。


閱讀愉快,

Ro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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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小品 》







〈烏鴉〉



非魑魅魍魎,非聖神仙精。混黑之軀匹墨夜,冽寒之氣勝極冬。因由起始,深究不及。



* * * * *



睜開眼睛,她立刻後悔莫及。太陽穴狂躁失控跳動,思緒昏沉,頭痛欲裂,腦袋如千斤般重到脖子似乎有動彈不得的現象。夏樹深深嘆口氣,百般不耐的嘖了聲,兩手抱頭勉強撐起。



「早安啊,雖然已經快要中午了。妳脖子還好吧? 趴著睡了一整晚還能轉嗎?」隨著一杯開水被滑到面前,酒保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明顯笑意自吧檯後傳來。

「啊… 我真的睡了整晚?」渾身不舒適,夏樹用力伸個懶腰,拿過水便往嘴裡灌。

「是啊,看來妳昨天真的喝了不少,上次醉成這個樣子是多久前?」酒保仍是一臉笑意,語調卻沒有取笑的意思,反倒有兄長關心妹妹的味道。

「不記得了,也不重要…」喝完水,夏樹雙手撐著高腳椅椅把,小心滑下座位,扭了扭脖子便自顧往門口走。



酒保見怪不怪,收了空玻璃杯到水槽,揚聲要對方回家路上小心。夏樹頭也不回僅舉起右手揮了揮表示聽到,另一手摸到外套口袋中找太陽眼鏡戴上。



外頭艷陽高照,接近正午的光線垂直而下,路上陰影小的可憐。夏樹粉薄雙唇抿成了一直線,好看的柳眉幾乎要碰上。



上次喝到這個樣子到底是甚麼時候? 她怎麼會不記得。只是起因大不同,昨晚不過是一時心情不錯跟人較量起來。那輸的人還挺懂得,硬撐著結完帳後才給朋友們扛出去,而夏樹便在對方背影消失在酒吧外面後直接往吧檯趴,一覺到天亮。



如此放心,因為酒保,也就是那間酒吧的老闆跟她是熟識。



曾聽過有人說酒保跟誰都要好,不然怎麼多賺一點。做那行的當然是要耐著性子聽客人廢話、八卦、倒苦水、倒垃圾… 一邊幫忙一杯接一杯倒酒。夏樹不反對這樣的說法,當下也不辯駁,但她很清楚那酒保和她之間是有一定的朋友信任。



認識酒保是緣分,這連通常不相信這種說法的夏樹都忍不住這麼覺得。



在床上裡發現那傢伙身邊有個不知何人,一氣之下離開後是在他家過夜。那酒保不僅毫不在意深夜的突然打擾,更體諒的直接將一房一廳的小公寓讓給夏樹,自己則提早回酒吧,睡休息室沙發。酒保參加調酒比賽抱得名次,就他們兩個一起慶祝。公司職位越做越大,無可避免被牽扯進政治派系的明爭暗鬥,百般無奈的抱怨,酒保都平靜耐心的傾聽。後來跟那傢伙徹底撇清關係,酒保欣慰不已甚至主動為她開了瓶昂貴的香檳。



* * * * *



「今天喝甚麼?」酒保看著進門走來的夏樹,微笑著將吧檯上放的”已定位”三角牌子收起來。

「先弄杯果汁吧。」夏樹頭也不抬自若坐上高腳椅,雖然已經忙碌了一整天,雙眼仍不離手機,依舊認真閱讀海外客戶剛送來的電子郵件。

「好,那麻煩妳等一下。」

「嗯。」



夏樹直到對方走開了,才抬頭稍微看了一眼。今天的酒保依舊如往常,鬍子修得整潔有型,制服乾淨體面。大概因為總是面對年輕一輩的客人,中年的酒保氣色、神態卻像只多了夏樹三五歲的壯年人。



不多時,酒保送了夏樹的鮮榨冰沙果汁來,一邊跟坐她旁邊的幾位年輕人聊起天。酒保年輕時有幸環遊各地,見識極廣,雖不常說話,但每每只要開口便有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可以聽。夏樹聽來聽去,竟也沒聽到幾個重複的。



第三個故事到一半,有個人拉開夏樹另一邊空下的座位,坐了下來。



「麻煩,可以給我兩杯這位小姐在喝的嗎?」那人禮貌向酒保招了招手。



夏樹原本看著手機的平靜表情因為耳邊略為熟悉的聲音起了變化,她抬頭,碧綠雙眼銳利掃向剛點了兩杯龍舌蘭的人。男士眨眨眼,露出友善微笑。



「夏樹,好久不見。」他溫和開口。

「嗯,還真是有段時間了。」夏樹暗嘆口氣,不動聲色,將手機收回外套口袋,疲憊的眼神不自覺認真許多。

「兩杯龍舌蘭。」酒保滿面笑容,將第一杯放到男子面前,第二杯則無須另外指事的放在夏樹那邊。

「都… 還好嗎?」男子向酒保點頭道謝,轉頭專注看著夏樹,言行語調都是關心。

「很好。」簡單回應,夏樹小啜一口加了冰塊的烈酒。



這男士,是那個傢伙的弟弟。想當初,那傢伙曾經因為發現自己的弟弟暗戀她,居然對夏樹發了脾氣。夏樹自然是白眼無視對方的無理取鬧,現在思索起來,兩人這樣的結果很多原因應該在於她。是因為她不曾真的去在乎,不夠在乎,有時態度甚至可以說是隨興。沒有要幫那傢伙找藉口,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現下又想起以前的事只是因為今天晚上突然出現的這人。



那傢伙的弟弟品行比他哥哥良好太多,溫文儒雅,人也長得非常正派。可是,夏樹從來沒心動過,如今更沒那心思沒那意思。不想介入,不想多聊。男士也不傻,自然是懂得,他沒有勉強攀談,一杯飲盡,沒有留戀地離開酒吧。



「那個人…」酒保不知何時出現。

「嗯。」夏樹一個點頭就沒了下文,只覺偏頭痛隱隱要發作。

「… 啊… 難怪神態乍看之下很像。話說他們兄弟倆怎麼個性差這麼多? 還是妳口述中的那傢伙多了太多妳自己的偏見?」

「誰沒有偏見啊。」夏樹嗤了聲,甚是不以為意。



「也是。嗯,那妳打算怎麼辦? 偶爾遇上一次還好,如果他出現的越來越頻繁,那妳就要多加留意了,要是再有甚麼很可能剪不斷,理還亂…」

「好啦,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夏樹一臉沒有真正惡意的嫌棄表情,看似受不了對方的樣子揉揉太陽穴,離開吧檯。



從洗手間出來,酒吧依然熱鬧得很。下意識環顧四週,夏樹注意到了站在入口附近的一個修長身影。



高挑的女子一身剪裁合宜的全黑裝扮,無須多於的動作、言語便流露出非凡的氣質,就算隨便一眼也不會被誤認為是哪間高級餐廳的服務生。她雙手環腰,翹首遙望的挺立站姿,充滿優雅脫俗又帶著傲視人群的氣息。隨著夏樹的步伐,距離的縮短,女子精緻的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越漸明顯。一雙深邃靈動的眼睛專注看著吧檯,面上沒有分毫表情,實在難以猜測她內心在想甚麼,更添美麗女子的神祕感。



「那個人…」回到座位上,夏樹忍不住伸手拉住酒保以眼神示意,低聲問。

「啊… 看樣子又來了呢。」僅簡單掃一眼,酒保聳肩不怎麼在意的回到。

「又來了? 甚麼意思?」夏樹揚眉,不自覺轉頭再次看去。

「兩三天前那位小姐忽然出現,之後每天都準時報到,可是從來沒有點任何東西。就那樣站在接近門口的地方,一站就是兩三個小時。」



「兩三個… 這麼久? 你就這樣讓她站那邊?」映像裡酒保個性總是貼心又和善,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嘿,妳也不想這是甚麼地方,哪還需要我出面。興致勃勃買了飲料去請她的大有人在,只是大家都碰一鼻子灰。有個客人跟我說她連口都不開,僅只是搖頭婉拒,連勾個嘴角都不願意。」酒保搖搖頭,手上倒一刻也沒閒著的清理流理台。



夏樹吃驚,但表面上倒還是跟酒保有些相似的蠻不在乎樣。她隨意拿起酒杯淺啜幾口,身體微微轉向,眼角有意無意地悄悄觀察那依舊文風不動的女子。



「是在等人吧。」一個不留神,夏樹脫口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那我反而更好奇是甚麼樣的腳色,居然會讓一個甚麼都不說不做就已經吸引一堆人的漂亮女性這樣一直等。」酒保玩味笑到。

「… … 你絕不覺得她一直看著這邊?」夏樹本來不知道要說甚麼,卻因為發現女子的目光而改口。

「啊,妳也這麼覺得? 我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酒保一連點了好幾個頭贊成。



到底會在看甚麼? 也不知怎麼搞的,發現那人的目光後,夏樹無法再專心回覆電子郵件,她無耐放下手機,手肘撐在桌上十指交握支著下巴發起呆。



「累了就去後面休息。」忙碌中的酒保還是注意到了夏樹空洞疲累的眼神。

「那,去閉一下眼睛好了,麻煩等等叫我。」夏樹妥協淺淺一笑。



進去員工入口前,夏樹忍不住轉頭又看了一眼門口的那個女子。那女子仍只是站著,目光不離吧檯。



* * * * *



睜開眼睛,思緒還未清醒,夏樹已經一個翻身坐起。休息室雖然有做隔音處理,但是當酒吧的音樂調到一定的音量時,在休息室裡還是聽得到。現在外頭安靜得很,不像夏樹進來休息時還有點聲音。酒保似乎忘了叫夏樹,而她自己居然睡沉到連鬧鐘也沒聽到。夏樹順手拿起小茶几上的手機看時間,接近凌晨三點,她居然一睡就睡了快四個小時。



「奇怪。」夏樹起身理了理衣服,自言自語。



酒吧已經歇業,整間店面除了走廊牆上的昏黃小燈,只有亮綠色的緊急出口照明。夏樹到洗手間內用冰水洗臉,幫助自己清醒。扭緊水龍頭,酒保休息時會撥放的輕音樂仍隱約可聞,那代表他人應該還沒離開。只是既不見任何人影,也沒有半點人在打掃的聲音。



走回前廳吧檯,夏樹四處打量後開口喚了幾聲,沒得到回應。或許是拿垃圾出去丟,夏樹聳肩沒細想便往後門走。她知道前門的警報器已經啟動,而後門沒有鑰匙只能從裡面開。不管酒保人在哪,反正她醒來了離開就是了,沒有甚麼需要顧慮的。



後門畢竟沒有前門那麼光鮮亮麗,昏暗又有點潮濕。許多鳥類拍翅的聲音惹得夏樹皺了皺眉,就算知道不遠處有個垃圾收集區,因此常有野鳥或老鼠出沒,也不會讓她對這種環境接受度變高。



又走了幾步,她看到慘白路燈下的兩個影子。一個躺在地上,另一個直立站在一段距離外。冰冷微風吹來,鐵腥味摻著腐敗味,濃烈嗆鼻,夏樹忍不住摀嘴咳了幾下。眨著被嗆出淚的眼睛觀察在地上的身影。躺在地上的東西在動,奇怪的聲音也來自那裡。不知道自己在想甚麼,夏樹反應過來前已經一步步走近。



猛得倒抽一口氣,夏樹眼睛瞪得斗大。地上的,是酒保,在動的,是群數不清數目,爭相進食中的烏鴉。漆黑羽毛中勉強露出的酒保雙眼,睜得很大卻沒了生氣,已經無藥可救。不可思議之餘,夏樹並沒有驚恐得尖叫或是倉皇逃跑,只是楞楞站在原地,僵硬看著地上的人。



冰寒刺骨的氣息接近,夏樹猛的抬眼,看到正向自己邁步的人。是那位女子。隨著距離的縮短,夏樹赫然發現乍看之下以為是對方多穿了一件的黑色大衣,居然是顏色漆黑如墨的羽翼。



現在,女子跟她的距離已經足夠讓夏樹看清對方懾人心魄的雙眸是鑽石般的豔紅色。夏樹覺得胸口沉重到呼吸困難,她緊繃著臉頰,牙齒用力咬著,內心卻沒有應該的恐懼驚慌。說不上來,但是她不覺得面前的人無一加害於她。



女子舉步輕如羽毛,飄然湊近,半瞇著眼睛打量夏樹。不感到害怕,可是夏樹卻腦袋當機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瞪視著看著自己的人。



赤眸女子單邊的翅膀微微張開,向夏樹伸出一支指甲黝黑光亮,膚質光滑白皙的手。夏樹大氣不能喘,身體不能動,眼睛離不開對方清冷脫俗的面孔,忽然覺得脖子微微刺痛。霎時,一切感官恢復正常般,她抬手摀住刺痛的地方,困惑看著面前的人。



女子張開唇色紅潤的嘴,輕輕含住十指,毫無波瀾的眼睛倏忽即逝間閃過不一樣的光澤。夏樹見狀,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內心困惑中多了點不安,可臉頰竟然開始發燙,他緊咬下唇,目光緊惕而複雜的鎖著對方。



身後群鴉振翅高飛的吵雜聲音,令夏樹微微一驚,分神轉頭。地上哪還有酒保,從衣服、骨頭到血跡,居然甚麼也不剩,好像不從有個人倒在地上。



正回頭,那女子卻已走過她身邊,抬手接下一隻身型格外健碩的烏鴉,對著鳥兒緩緩開口。



「妳之後,會感謝我的。」獨特的腔調,不明的意思。



夏樹眨眼間失去那人的蹤跡。



* * * *



夏樹想過要報警,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酒保失蹤的過程,想來想去只能一通匿名電話暗示警方需要去找人。



人,當然是沒有找到,可是因為這個原因,警方發現了更令新聞媒體爭相報導的事情。他們在酒保家中搜出許多過去二十年間失蹤孩童的照片,還有相關證據,他年輕時旅遊各地用意不過是躲避警方。夏樹看著新聞覺得胃部絞痛,頻頻想作嘔。實在看不下去了,正想關電視,螢幕上跳出幾張照片,讓夏樹手一抖。酒保的下一個目標,居然是那個傢伙弟弟剛上幼稚園的孩子。



突然,那個女子當晚輕輕說的話語在耳畔響起。就算沒有半絲情誼過,畢竟是認識的人,夏樹自然不希望那個孩子會出甚麼意外。關掉電視,夏樹一手摀著嘴,看向窗外,正好瞧見一隻羽色漆黑發亮的烏鴉滑翔而過。



* * * * *



毫無疑問的,酒吧關了。這讓不喜歡社交的夏樹逐漸養成早回家的作息。牽著終於決定要養而去動物收容中心抱回來的迪蘭,夏樹看著手機記事本裡的購物清單。



旺! 走前面的迪蘭低低吠了聲後停下。夏樹抬頭。



馬路對面,混在人群中,迎面走來的人令夏樹胸口一悶。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栗髮女子,一面輕撥被風吹亂的髮絲,一面向夏樹的方向接近。她仍是一身全黑的服飾,馬路上行人之擁擠,卻是沒有人過於靠近她。



她就這麼神態淡然緩緩經過夏樹身邊。



「謝謝。」鬼使神差,夏樹及時微偏頭,低聲一句。



眼角瞥見那女子微微勾起的唇角,讓夏樹急著轉身只想多看一眼那驚心動魄的笑容。



天空忽然飛過為數不少的烏鴉,惹得所有路人同時往上看。只有夏樹,楞楞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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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



不知道,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我的心臟… … 越跳越慢,越跳… 越慢。



* * * * *



睜開眼睛,床上的人優雅坐起身,一手輕柔將髮絲往後梳,另一手撫向胸口。



一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十二分鐘。砰通。



啊啦,又慢了一分鐘。靜留放下手,輕聲嘆口氣,這才去看時鐘。六點,是個陽光普照,氣候宜人的早晨。



「早安,靜留姐姐。」剛出門,便遇上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孩,女孩高興地揮手打招呼。

「早上好。」靜留露出一貫的笑容。看的人或覺得親切溫柔,或覺得動人心魄,總是沒注意到雙眸中缺少的喜悅。



同行多久,女孩的朋友出現在巷子口又叫又跳的趕人上課,女孩只好依依不捨的跟靜留到別。目送跑走的孩子,靜留不著痕跡的輕嘆口氣。



國小、初中、高中,那時的入學健康檢查一切都是正常的,家族中沒有遺傳性疾病,身體狀況也一直都很良好,自然就不會格外留心健康問題。那時,她很正常,就像那些匆匆忙忙去上課的孩子們一樣,只是個平凡人。



走到路口,靜留駐足偏頭思索,決定好往哪走後,她悠悠再次起步。搬來這個新環境也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靜留於是興致來時就這麼漫無目的地出門。從不趕時間,活了這麼久,除了金錢以外,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發現身體不對是大學時期。那天體育課被要求跑四百公尺,那是她自從高中畢業過後第一次在體育課上需要高速快跑。跑完了,身邊那位氣喘如牛卻又一定要說話的朋友不滿質問靜留為什麼一幅沒盡全力。她自己其實也吃驚得慌了神,只是表面上仍平淡風雲。沒有特別的喘,心臟更沒有預期中應該有的劇烈加速跳動,靜留悄悄背過身,將手搭上胸口。



一分鐘… 沒有動靜。



砰通。整整一分鐘後靜留才感覺到一下心跳。她愣了愣,隨即憋氣,等臉頰微微發燙,她鬆口回身,裝著氣喘嘴角帶笑,否定朋友的質疑。體育課剩下的時間,靜留以身體不適為藉口坐在一旁休息,手卻悄悄量著手腕脈搏。



走著走著,無意間發現原來現在的住家附近居然有個規模不小的公園,深紅的赤眸四處瞧了一回便決定走進那片綠蔭。小道上不少慢跑、散步、遛狗的人,成對的,單獨的,大家專注著自己在做的事卻也不少因為靜留的經過而轉頭。



決定將心跳的事情告知父母是在大學畢業以後。當下父母親的表情說有多奇怪便有多奇怪。那一副不知是不是自己聽錯,不懂孩子是不是在開奇怪玩笑,又有點意外自己聽不懂孩子在說甚麼的表情讓在客廳休息的兩人一時有些呆愣。



夫妻倆錯愕的時間短暫,很快靜留的父母親雖難以置信但還是接受了這樣的事實。隔天靜留用完早餐後有位醫師登門拜訪。



那位年輕醫師有雙獨特的綠色眼睛。他是父親學生時期的同學早婚後的第一個孩子。最初碰面時,靜留還以為他是因為父親母親在場,所以既沒多看她幾眼也沒有任何表情,不料後來就單獨兩人時,諸多時間他也都專注盡責,不多加聊天。



年紀輕輕,天賦異稟卻沉默寡言,醫生極少與靜留講任何無關檢查報告的事情,不過,他的細心與溫柔倒是從每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中流露。



醫生每半年會親自登門到府為靜留做健康檢查。每每送回來的各項指數報告都是正常的,問題沒得解決,不知如何解決,只能持續追蹤。



喀擦! 隨著相機快門聲,靜留停下腳步,發現一個趴在草地上的人。那人拍完照,起身拍了好幾下衣服,這才赫然發現附近有個人在看她。那人一雙炯炯有神的翠綠眼睛看著靜留看著她,沒禮貌上的點頭招呼也沒有偏頭迴避。



靜留看著對方冷冰冰的表情卻是沒來由的勾起了唇角。



「早上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主動打招呼了。



那人微頓,這才像如夢初醒般點頭回應,轉身低頭自顧打量起手中的相機。有點距離不能非常肯定,但靜留覺得對方的耳根似乎泛了點紅。靜留收回目光,繼續散步,內心卻不似表面上這般平靜。



沒想到,又遇見了。那個小女孩… 不,已經不是女孩了。



流逝的許多歲月中,靜留無心下練就了對人臉孔過目不忘的能力,然而,真能與她在不同地點遇上多於兩次的路人卻微乎其微。基本上是沒有,除了這一位。



第一次,那人還是個剛學會走路就開始亂跑的小鬼,在公園重重摔了一跤,好像不哭得撼天動地不罷休一樣的嚎啕大哭。靜留之所以會注意完全是因為那刺耳的聲音少有的惹惱了她。她甚是厭煩的看著一位清秀的年輕媽媽心疼又無奈的把孩子抱到懷裡安撫。那位年輕媽媽碧綠色的漂亮眼睛並沒有因為帶著一副眼鏡而被掩飾。媽媽長得標緻不知孩子長得怎樣。想著眼睛便往女孩那看過去,不過靜留卻也知道,年紀還小還有很多可能會改變。



依照慣例靜留每隔幾年換一個地方住。偶然之下,她居然在與之前住的地方有半天車程距離的城市遇到剛放學的小女孩。小女孩背著小學書包,臉上笑得開心,雀躍拉著媽媽的手走在路上。當下,靜留只是訝異自己居然一眼便認出那個小孩子自己曾經見過,直到目送母女兩人離開,她的心思才轉向感嘆世間巧合。



真正開始好奇,是第三次的相遇後。那年,靜留因緣際會下決定到一間跨國企業工作,聘用後不久便一連升遷幾次,接著就收到被派遣至海外單位任職的通知。



當天,清空萬里,風和日麗,路上的行人臉上都漾著沐浴和煦陽光下的笑意。坐在咖啡廳室外用餐區的靜留,認真的閱讀手上的文件。茶壺中的紅茶早些時間沒了,服務生上前來詢問是否要加熱水,靜留這才放下公事,抬頭微笑婉拒。看著服務生離開,正想低頭繼續工作,眼睛卻瞧見了令她為之驚訝的身影。



同樣的清澈綠色眼睛,不變的柔潤深藍長髮,手提附近高中學校書包的少女垂眸看著手機漫步經過咖啡廳。五官秀麗的少女神情嚴肅,氣質孤傲冰冷,年幼時的天真可愛已完全不見蹤跡,但靜留毫不懷疑走過身邊的人就是那個曾經在公園中大哭的孩子。



一次是緣分,兩次是巧合,三次是天意,整整三次的相遇,靜留不免開始思考那會是甚麼意思,原因又何在。



很多事情,光想不會有解答。



那之後又像甚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心臟跳動的頻率也繼續緩緩越跳越慢。猶如過去許多歲月,日升日落,明月時圓時缺。沒有任何事物有所改變。對於和那個人的相遇過程,也逐漸被靜留放置到記憶角落,畢竟對她來說,需要太過花費心思的事情,可免則免。



這次,她主動搭話了,觀察對方楞楞望著她的眼神,靜留決定不再讓兩人毫無交集的錯過卻也不想有更多的互動。沒有想到她的一句招呼居然只換來一個點頭,那人一字千金的表現竟撩起靜留內心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



選擇轉身走人的是靜留,她倒是想折返就折返不會有所顧忌,只是回到那年輕女子拍照的地方時,對方已經離開,留下一片晴空綠地。後來的幾天,總是一不留神便身不由己往公園去,次數多了,靜留也不再有意避免,反而順其自然將公園散步變為每兩天一趟的生活步調中。然而,這樣頻繁的往公園跑卻沒有讓靜留再一次遇到那個人。夜深人靜的夜晚,獨自一人仰望窗外明月的靜留竟為這次的錯過隱隱感到惋惜。



不知,是不是下一次遇到那人時,對方已經成家生子。不知,還會不會再相遇。不知,她看著自己的停頓原因何在。越是不想想,越是容易想起,靜留再多的無奈也無法改變事實。或許,她應該更主動積極去找人? 這樣的想法令靜留微微不安,她不了解自己想那麼做的真正心意何在。



* * * * *



店面精簡大方的拉麵店內,香氣四溢,客人絡繹不絕。大快朵頤的,低聲交談的,用餐時間這裡總是熱鬧的很。靜留早些用完餐,小口淺嚐著麥茶,眼睛盯著吧檯另一邊忙碌燙麵的老闆神遊別處。



「喲! 夏樹,晚上好,照舊嗎?」一陣蒸氣撲面後,老闆眨了眨眼睛,發現坐到靜留身邊空位的女子及笑問。



夏樹點點頭沒出聲,椅子還沒做好,先注意到隔壁那位客人雙眼緊看著自己。夏樹吸口氣轉頭毫不客氣地看回去,這一瞧,她忍不住瞪大眼。靜留看對方張了張嘴卻是一個聲音也出不來,忍不住掩嘴輕笑。



「又見面了。」靜留再次做主動打破沉默的那一個人。

「啊… 嗯…」夏樹蹙蹙眉,總算是低應了一聲。

「我是長相哪位妳不喜歡的人嗎? 怎麼兩次見面妳看起來都不是很高興?」見對方又是反覆皺了好幾次眉頭,靜留面帶笑容語調並不責難。

「咦? 不… 不是。指是覺得妳長得有點面熟…」夏樹揚眉,不好意思的搖頭否認。

「啊啦,這話怎麼說?」聽到這樣的回答,靜留仍面帶淺笑,可是內心不由好奇對方話中的意思。



難不曾過去幾次的碰面對方也有注意到,也有映像? 靜留覺得不可能卻又不想太早否定。夏樹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當拉麵被放到面前,她眉頭深鎖拿起筷子,一連串的動作比較像是反射。筷子差點就要碰到麵的距離被硬生生收回放到餐桌上。夏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鎖,認真不知找起甚麼來。靜留神態平淡的看著夏樹,不急著問問題。



檔案中數不清的照片被滑過後,一張靜留無比熟悉的半身照出現,她一時瞪大眼,隨即在任何人發現之前恢復平淡樣子。



當年,除了例行身體檢查,靜留還每三年拍一次照做紀錄用。父母親過世後,依舊是如此,直到那位醫師也到了不得不退休的年紀。醫師退休後在家的第一天,靜留親自遠赴登門探望。年邁的醫師藉此將過去所有關於靜留的紀錄都裝箱準備好要給靜留,說是或許將來靜留能再找到一位可信任的醫師傳承這項責任。



靜留微笑,當初之所以同意定期檢查,是因為父母親的希望。如今父母親不再而醫師也退休了,便沒有再繼續的必要。靜留淡淡解釋,婉拒醫師好意,借了醫師家的壁爐在對方的幫忙下,她將一疊疊報告分批焚毀。期間,幾張照片從其中一本資料夾滑出來,靜留彎腰撿起,眼角留意到身旁的老醫師眉宇間的可惜之態。靜留將照片整理好遞給醫師,男士難得的露出淺淺微笑,只從中選擇一張留下,避免給靜留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靜留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會再看到那張照片,如今看著夏樹的手機螢幕,真是震驚不在話下。不過,活了這麼久不是沒有它的意義,靜留輕啜口茶,抿了抿唇,眨眼間就讓心情穩定了下來。



夏樹盯著螢幕,自覺得不可思議的像又不好意思直接比較,只能眼角偷看了身邊的女子幾次。怎料到對方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轉而握住她拿手機的手拉向自己那邊。



身子輕轉,下巴微揚,勾起嘴角,活生生照片多了色彩重現。夏樹吃驚的嗆了一口氣,瞠目結舌。



「像嗎?」靜留鬆開夏樹的手,雙眼含著濃濃笑意,眨也不眨的看入對方綠色眼眸。

「太… 太像了…」夏樹勉強點了點頭。

「啊啦,我沒有更漂亮一些?」面對一位內心起伏是如何都反應在臉上的人,靜留忍不住壞心追一句。

「呃… …」夏樹單個音,一口氣,到脹紅了臉也沒有下文。



「還是… 這位是妳的誰?」笑靨加深,靜留別有用意的眨眨眼。

「什,什麼? 不是… 這不是仿古照片。」總算回過神,夏樹搖搖頭,猛的收回手關了螢幕放下手機。

「所以真的是舊照片了? 有多久呢?」靜留稍微收起笑容,重新拿起茶杯似是無心卻是認真的問。

「很久啦,聽說是外曾祖父留下來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只是因為很喜歡這張照片所以弄了電子檔。」



靜留偏頭手撐著下巴,半瞇眼赤裸盯著開始囫圇吞棗吃晚餐的人,嘴角久久上揚不下。不知是湯還很燙嘴或是什麼其他原因,夏樹的臉越來越紅。



「喂,我說喜歡不是說人喔,是說鏡頭的角度和照片的曝光度甚麼之類的。」用餐完畢,臉上緋紅未減半分,夏樹放下筷子不服氣的抿抿唇低聲解釋。

「我可甚麼都沒說呢。」靜留無辜搖頭。



夏樹開口欲言又止,最後搖頭放氣,自知不敵對方的言語能力。她向老闆打了招呼,結帳完就往外走。根本不用留心也知道剛剛那人跟在她身後也出了拉麵店。



「夏樹是職業攝影師吧? 還去公園取材嗎?」見時間不早了,夏樹又一副急著要逃跑的樣子,靜留先開口免得被對方得逞。

「不去了,目前在拍些別的主題,碰上那天剛好是我去的最後一天。」夜晚涼風徐徐吹過,似乎把剛才的尷尬帶走不少,夏樹自在許多的認真回。

「這樣麽,難怪… 啊啦,好像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我叫藤乃靜留。」靜留點頭,眼睛一轉換了話題,微笑向夏樹伸出手。

「… … 玖我夏樹。」夏樹頓了頓,最終伸出手握住靜留的。



砰通。



靜留一愣,下意識握緊了夏樹的手。夏樹被這沒有預警的一握,不知如何是好就盯著靜留。



砰通,砰通。



胸口,突然變得有些沉。靜留略促眉,抿起雙唇,深紅的眼睛鮮少的露出不知所措,看著夏樹,看著兩人相握的手。



砰通,砰通,砰通,砰通。



「喂,妳怎麼了嗎? 是有哪裡不舒服?」回神想抽回手的夏樹,在看到靜留另一手撫上胸口後,沒了進一步的動作反而關心問。

「… 沒有。」靜留細聲回答,語調不是很肯定,沿著對方的手向上看到夏樹關心的神情,眼睛竟有些痠澀。可是,終究是歷經事態的人,不想鬆開手的內心掙扎一點也沒有表現在臉上,靜留輕呼口氣悄悄收手。

「妳… 真的沒事?」夏樹有所懷疑的看著仍一手捂著胸口的人。

「真的沒有,抱歉讓妳擔心了。」感受著自己的心跳,靜留露齒溫和一笑。



夏樹一臉不買單,她轉頭看了看自家的方向,又回頭看靜留,發現靜留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又皺了皺眉。



「妳往哪走? 我陪你走一段好了。」

「啊啦,不用這麼麻煩沒有關係。」

夏樹倔強的搖頭,態度堅定,這樣的畫面,恍惚間靜留竟覺得似曾相似又有所不同,她抿唇掩飾笑意,點頭答應。



夜晚的風,又增強了一些。靜留轉頭看與她並肩而行的人,夏樹盯著前方,走個路看起來都認真謹慎得過頭,不自覺,靜留唇角又微微上揚許多。夏樹發現目光,她轉頭一臉狐疑的看靜留,眨了眨眼睛,多了分可愛。



「有聽過一個說法嗎? 『有的人錯過不得』。」靜留聲音輕飄,但確確實實的傳入對方耳裡。

「說得那麼複雜,不過就是一句懂得把握,不然又如何知道?」出乎意料的,夏樹輕笑了聲,侃侃而道。

「是呢,一定,要先遇上才會有後續。」靜留頷首。



砰通,砰通,砰通,砰通,砰通,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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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改編自曾經在網路上聽到的驚悚故事。

想表達一種,世界上來來去去從身邊經過的人這麼多,為什麼是那一個人。

為什麼是她? 因為這就是一種絕對的牽絆。不提相處的時間長短,此般驚鴻一瞥便是一輩子的影響。

還有甚麼比這更強烈?


第二篇嘛~ 就是一種比較奇幻的"心動"方式?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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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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