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绘海一篇完】 风沙

作者:东方控的北方狼
更新时间:2016-09-16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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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8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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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拓总是伴随着野性的驯服以及不可避免的牺牲。无际的原野中,铁路如同血管一般孤独的延伸向远方,小镇科尔就像是血管上一块小小的组织。虽然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它的存在感非常薄弱,可毕竟是开拓者的前沿,面向未知的前方最后的中转站。

旭日不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一丝温暖。清晨第一班火车汽笛的嗡鸣声由远及近,缓缓停靠在这个破旧的车站。无精打采的矿工与淘金者背着自己仅有的家当下了车,游魂一般晃过接站的人身边。

在这一片颓丧的人群中,一个精神饱满的身影格外亮眼。她黑亮的靴子踏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身着装简单但整洁,胸前的勋章闪闪发光;她身姿挺拔修长,一头海蓝长发束起,琥珀似的双眸清澈而情感内敛;她提着看起来用了很长时间的箱子,背后背着结实的背包。她看上去应该来自首都,像是那种出身良好的学生,带着一身锋芒。但在这样混沌的边疆,不消多久,只需要一年——就足够让一个热血青年收敛全身的刺,学会圆滑处世。

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扶着自己的牛仔帽张望着,直到看到这个蓝发少女时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请问是都城来的园田海未小姐吗?”

“正是在下。”名为海未的少女欠欠身行礼,“阁下是……?”

“镇政府的保安科克为您服务。请容许小人带您去往住处,然后熟悉一下镇子。”科克拿下帽子贴在胸口,然后又戴上,伸手去接海未手里的箱子。

“不必了,多谢。”海未躲过去,坚持自己拎箱子。“我的马也随着铺铁路的马一同运了过来,请直接带我去见镇长吧,越早解决掉问题越好。”

科克的脸色一暗,灰浊的眸子隐藏在帽子檐下的阴影中。

“……好,小人知道了。”

骑上自己的爱马,海未慢慢跟着前方的科克。她没有催马与科克并行,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的略显佝偻的背影。

从走下火车开始,海未就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这个镇子似乎哪里不对劲,至少与她之前任职所在的首都完全不同。科克的眼神别有深意,像是警告,又像是怜悯。她不是初出茅庐的热血笨蛋,对这种事的嗅觉可是异常灵敏。

“欢迎来到科尔镇,我的朋友。”

镇长是一个瘦削、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张开双臂迎接海未,眼神和善亲切,终于让海未感到一丝安心。

“镇长先生您好。”海未鞠躬行礼,“在下奉命前来追捕连环杀人犯,并且听闻科尔镇治安官一职长期空缺,不自量力的申请担任该职,倒是我为镇长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镇长放下手臂,看起来忧心忡忡,“虽然科尔只是一个小镇,可追捕嫌犯也不是易事,园田警官有把握……找出来那个凶手吗?”

“当然。在首都我几乎抓住了她。”海未的眸子暗了暗,不由自主懊悔的用力握拳。“我知道她的长相。”

“啊……好好。长途劳顿,先去休息吧。”镇长的表情忽然有些慌乱,他转着眼睛,敷衍地应付了海未一句。

“镇长,您还积压了不少公务。”一直站在镇长斜后方的秘书忽然出声,斜着眼睛看镇长。“会客时间已经够长了。”

看着镇长近乎狼狈离去的身影,海未深深吸气,微微眯起了眼睛。






夜幕降临。

一整个白天在太阳下暴晒劳作,现在终于有了歇息的时间,远离居住区的小镇另一侧才刚刚要开始热闹起来。

园田海未卸下了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标识物,只身来到这边的街区。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牛仔的衣服,扶着帽檐,有些不安的在来往的人群中徘徊。

经过白天的明面探查海未发现自己名义上的部下没有一个能用。他们很明显没有一丁点干劲,甚至有包庇的倾向。海未不知道这个杀人犯在这个小镇上到底还有多大能量,还有多少人愿意隐瞒她的行踪。她只知道,现在这场暗斗她孤立无援。

海未看到了一个最为喧闹也是最大的酒馆,她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阿拉,欢迎光临。”

迎接海未的是一个软糯甜腻的柔和女声,这让她稍稍愣神。柜台后的紫发女人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海未,她有着妖娆的身段和清纯的面庞,足以让任何男人为她发狂。她的眼角下垂,这让她的目光柔和无比,翠绿的瞳孔又让她带上了几分神秘之色。

“没见过的客人呢,想来点什么?”女人柔声问道。周围几乎都是粗野的男人们,他们起哄似的打着呼哨,这让海未稍显窘迫。她快步穿过他们中间,在吧台前坐下。

“请问有茶水吗?”海未自知与酒馆的氛围格格不入,压低了声音问道。老板娘却很能理解的样子,似笑非笑看了海未一眼,然后就去倒茶。

“不知新任治安官大人光临有何贵干?”身边突兀的声音让海未一惊,竟然能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状态下近身,大意了。

不过听得出对方并无恶意。海未转过身,警惕的注视着对方。

那是个金发蓝瞳的美人。她与海未同样身着中性的牛仔服,帽子随便放在吧台上,脸上挂着介于友善与算计之间的暧昧微笑。比起老板娘的神秘,这个女子可以称得上魅惑。

“请不要信口开河,我还不是治安官。”海未勉强地笑笑,“请问您是?”

“哦,我叫绚濑绘里。”绘里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向倒茶回来的老板娘打了个响指。“希,伏特加。”

“天天喝也不腻呀,年纪轻轻就酗酒当心早衰。”名为希的老板娘笑得温柔,嘴下可损。不过上门的买卖谁会放弃呢,希这就拎上来一瓶烈酒。

“好啦我又不是不付钱——治安官小姐……”

“我叫园田海未。”海未蹙眉,她很不喜欢被人这么称呼,像是在挑衅似的。

“好吧,海未。”绘里耸耸肩,自来熟的叫出了海未的名字,看她又不悦地皱眉,补了一句:“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绘里。然后呢,不要随便岔开我的话题嘛,海未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绘里笑得那样纯良无害,海未也不好动气。

“你是什么人?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海未轻声问道。但现在放低声音也无济于事,在绘里的询问之后整个酒馆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默喝着酒,用那种和科克同样的眼神打量着海未。

“早上我在车站。”绘里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舔了舔唇边的沫子,转了转眼睛。“我的话,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罢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海未满意。海未轻轻咬着下唇,视线与绘里的胶着在一起。

一时间酒馆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呦,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一个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寂静,海未背后的人们又活跃了起来,一个个粗哑地笑着和那个声音的主人打招呼调笑。海未的背紧绷了起来。

“嗯?生面孔?”来者非常自然地搂住了海未的肩膀,另一只手撑着柜台。

“不……是老熟人啊。”

海未猛地转头,本来温润的琥珀金眸被怒火点燃,清秀的脸庞也几乎扭曲得狰狞,她的肩膀僵住了。

那张脸凑得很近,海未没见过几次,但是做梦也忘不掉——天野真的这张脸。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连环杀人犯,相反,她看起来和善极了,稍显蓬乱的白色长发一直这么披散着,也只有离得这么近才能看到她青绿色的双眼那么纯粹——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恶。

“在科尔镇定居下来了吗,那么以后,请、多、指、教、啊。”她温和地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海未的肩膀,然后起身,像来时那样一路和人谈笑着离开了酒馆。

“咚!”

绘里安然看了看海未重重砸在她面前的拳头,又喝了一口伏特加。

“绚濑绘里,你什么意思。”

海未的声音冷得快结冰,冰下是正在酝酿的火山。她站着,居高临下冷冷瞪着绘里。

刚刚海未回头的一瞬间手已经打开了枪套握住了枪柄,可身边的绘里飞快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海未知道绘里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理由,但眼睁睁看着那个杀人犯耀武扬威地离开,这让她简直出离愤怒。

绘里乜斜着海未,笑容又是那么奇怪而暧昧。然后她摇了摇头。

“还是太嫩了,啧。”

放下空酒杯,绘里随手扔在柜台上一枚银币,拿起帽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











绘里身边跟着侍从,骑着马回到了自家的大宅。

绚濑宅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灯,在首都也难见的庞大豪宅在夜幕中仿佛某种巨兽匍匐着。

值夜的仆人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铁门呻吟着向外被推开。

“姐姐!欢迎回来!”

体型娇小的女孩子抱着小兔子玩偶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她的容貌与绘里十分相似,只是发色与瞳色都相对浅淡些。绘里张开双臂拥抱妹妹,面对这张天真的面庞时她的神情才真正柔软下来。

“我回来了,亚里沙。不是说了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回来吗?”绘里温柔地责备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亚里沙像小动物一样皱了皱鼻子,嘟起嘴:“姐姐身上有酒气。亚里沙……亚里沙不放心嘛。”

绘里当然也没有真的想责怪,宠溺地笑了笑,放开了手臂。“好了,外面冷,回去吧。”

亚里沙抬头吻了吻姐姐的脸颊,转身蹦蹦跳跳的往回走。绘里在后面把缰绳交给仆人,刚想出声提醒亚里沙注意脚下,亚里沙就被绊到了脚。

绘里甚至来不及出声,徒然伸出了手。但亚里沙没有受伤,一个身影快速闪到了亚里沙身前,稳稳接住了她。

“啊……谢、谢谢……”亚里沙愣着神抬起身体,木呆呆地道谢,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你、您是……”

“没受伤就好,要当心些啊。”蓝发少女温婉地笑了笑。

“亚里沙,你先回去。”绘里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她很少对亚里沙的语气这么生硬,但亚里沙知道姐姐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不敢多话,向海未点了点头就低着头回到房子里。

两个人在院子里僵持着,直到绘里看到亚里沙房间的灯光灭了。

“治安官也会非法闯入民宅吗。”绘里扬起了讽刺的微笑。

“抱歉。这么华丽的民宅,我还以为是政府呢,不小心走错了。”海未毫不退缩地注视着绘里的双眼。“不,政府也没有这么阔气。”

“能骗过我的眼睛跟到这里来,你很不简单啊。”绘里语气变了,她收起了面具一样的假笑,冷冷地眯着眼,如同猎手打量猎物似的眼神。

“承蒙谬赞。”海未抱起了胳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绘里松了口气,伸手对着大宅正门一请:“进来说吧。”






“有个被遗弃在这个荒凉小镇的孩子,她像野狗一样长大,不讲规则,只讲情义。”绘里拔开红酒的瓶塞,拿出两个高脚杯,慢慢将酒液注入杯中。海未陷在柔软的座椅中,向前弯着腰,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支在鼻下,目光深沉。

“但她是个天才,犯罪的天才。在一次偶然的打赌中有个醉汉开玩笑说如果她能拿下铁路包工头的脑袋就给她两百银币,她想了想,很划算。包工头没有任何亲人,在这个镇上没人在乎他。她是个天生的杀手,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割掉了包工头的脑袋,没留下任何证据,趁夜扔到了醉汉家里。”

“第二天整个镇子都沸腾了,因为那死相实在太惨。醉汉被吓傻了,他唯恐被发现头在自己这里,慌忙藏起来,然后去找她,如约送上了两百银币,求她不要说出去。”

“事情口口相传,她被越来越多的底层劳动者奉为神明,渐渐掌握了镇上的黑市来往。”

绘里轻轻抿了一口酒,望着外面的黑夜。

“她完全可以凭她在镇上的势力活的很好。”海未终于抬起头来。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是个快乐犯。”绘里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不需要什么理由,那六个人欠她的钱也不是理由,她只是想杀人罢了。”

“所以?我有权力将她就地正法,就算镇子会因此而混乱一阵子,最终也能稳定下来,一切该走上正轨了。”海未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了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绘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无声地笑得肩膀发颤。海未不动声色,看着她走近自己,握住自己的手,让它拿起自己的枪,打开保险,抬起来,顶住了绘里的额头。

“现在我就是天野真。开枪啊。”她淡淡地说着,放开了海未的手。

“你开什么……”海未咬紧了下唇,似乎明白了她什么意思。绘里近乎挑衅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最终海未铁青着脸,移开了枪。

“你知道你和一个拿着枪的三岁孩子有什么区别吗?”绘里抱起了胳膊,戏谑地看着她。“那个孩子会因为无知无畏而扣下扳机,你不会。这种事,我能看出来,她也能看出来。”

“既然如此,那时候你为什么按住我的手。”海未把枪塞回去,敏锐地察觉了矛盾之处。

“我在救你的命。”绘里挑了挑眉,“我和她都能看出来,那些粗人可不明白。如果你敢拔枪像这样抵着她的脑袋,现在的你应该已经躺在某段未完工的铁路路基下了。天野真最可怕的地方除了她自己,就是她手下的这帮死士。”

“……你想做什么。”海未终于提出了正题。绘里比她高一些,她无意识挺直了脊背。

“我能帮你,解决天野真。”绘里轻声细语,慢慢放下了空杯子。

“这些情报就够了。”海未顿了顿,“怎么,我以为你们是盟友。”

“我可是正经商人——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绘里摆了摆手像是要挥开什么。“她的黑市妨碍了我这样明面上的生意。海未,我需要你的身份,我们才是盟友。”

海未懂了。

虽然还没确认具体事项,但海未知道了绘里的财产来源。她垄断了小镇上不知什么行业。垄断来的财富永远比自由竞争大,但天野真的黑道势力也在日渐膨胀,明暗两方总有互相阻碍无法相容的一天。

就是现在。

“你需要隐藏你的思想,别那么容易被看穿。”绘里走上前来,“我……”

海未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了绘里伸过来拍她肩膀的手,微微眯起眼:“我不是你的手下。”

这出乎绘里的意料。她慢慢收回手,冰蓝色的眸子像是被触动。海未毫不动摇地对上绘里的视线,目光就像绘里第一次在车站看见她时那样,热忱,坚定。

绘里的嘴角漾开了一丝弧度,然后慢慢扩大。海未惊奇地挑起眉,眼前的绘里褪去了商人的狡黠和江湖气,笑容纯真得像个少女。

“当然,你当然不是我的手下。你是四肢,也是头脑。”绘里这回伸出了双手搭住了海未的肩膀,她看上去想给海未一个拥抱,但是并没有。“刚刚那句话只是我的一个建议。我相信你的能力,海未。只要你需要,我的资产就为你调动。”

“……谢谢你。”海未无法面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还绷着脸,她抿了抿唇,许下一个承诺。“我会解决天野真,也希望你能带着这个小镇走得更好,绘里。”

“……好。”绘里点了点头。











新上任的治安官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好像铁了心似的把整个镇子掀个底朝天也要铲除这盘根交错的流氓势力。但是积攒几十年、又经过了天野真整改的这个势力团结得难以撼动。

镇长近乎被挟持,盘踞在政府的势力单凭海未一人也搞不垮。于是海未放弃了对政府肃清,而是大刀阔斧的改革警署,培养出了一批忠诚的部下。

“一个月前蹲守的劣酒窝点今天早晨打掉了。”随着海未骑行在路上的小伙子里德看着长官的眼神充满了无意识的崇拜。他从来没这么有过干劲,长官点燃了他的热情。

“各位辛苦了,下月初我请客。”海未温婉地笑了笑,然后就抹平了嘴角,双眼温暖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不过要在“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

里德闭紧了嘴巴,默默点了点头。

海未转回头不再言语,随着马背颠簸。

“小姐,买一份报纸吧。”赤着脚的报童在海未的马侧站定,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小声说。

海未心里一软,翻身下马。

“好,给我一份报纸吧。”海未说着蹲下身子,与孩子的视线平齐——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孩子本应纯真的脸庞上流露出的邪恶眼神。

糟了——

海未立刻反应过来,缩起身体举臂交叉护住头胸,猛然向后翻滚。

“砰!砰!”

突兀的两声枪响让马受了惊,海未的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这让第三发子弹没有射出来。

那孩子已经飞快跑向了黑暗的小巷中,隐约能看到那里有两个人影;然后他们一同逃往了巷子深处。

“瑞克带人追啊!”里德慌张地翻身下马跪到了海未身边——第二枪射中了她的侧腹。她仰躺着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脸色煞白。

“啊……啊!快!快追!”傻眼的瑞克如梦方醒,结结巴巴地招呼人追。里德喘着粗气,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了出来,他瞳孔放大,伸手覆着海未捂着伤口的手不知所措。“头儿……头儿……”

“……别慌。”

海未忽然半睁开眼,声音有一丝颤抖,不过依旧沉着。

“封锁消息……尽量别让人知道……通知……绚濑……绘……里……”

“是!头儿您撑住!一定要撑住!我这就送您去……”

里德的呼喊渐渐模糊,海未慢慢闭上了眼。










“咣!”

医馆的大门被十分不友好的踹开。天野真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沉重的马靴在她的大步流星下与地板撞击,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到达办公室,天野真又是一脚踹开门,同时微笑着端起了霰弹枪。

朴实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病例和书籍,桌后的人抬起头,漠然地摘下眼镜,塞进了外衣的口袋中。

“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天野真。”

“西木野医生,我一直都很敬重你。”天野真灿烂地笑着,咔嚓一声拉开了枪栓。“告诉我,治安官大人在哪间病房好不好。”

“这里是医院。放下。”西木野真姬丝毫不惧,一双强势的吊梢眼一眯,带出了可怕的威胁感。

“啊咧,好奇怪啊。”天野真当然没有放下枪,而是睁开了笑得眯成两弯月牙的眼,其中没有一点温度,与嘴角的弧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送给你那么多买卖——”

“人命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作为医生,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医院里只有病人,没有伤者。”真姬的眼神更冷了,“天野真,我最恨的就是你。”

“哦,这样啊。”天野又笑眯眯起来,抬起枪口,对准了真姬的脑袋。“那我只好,给科尔镇换一个医生咯。”

“你做得到?”真姬的语气很嘲讽,她不相信天野胆敢与西木野——整个西部乃至全国都闻名的财团的女儿对着干。但是话一出口,她看见天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笑容变得狰狞。

当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就一定要杀人了。真姬惊出了冷汗,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一路顺风。”天野狞笑着,手指动了动。

真姬这一刻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瞪大了眼睛直视着枪口。但枪声没有响起来,她暗中松了一口气。

金发的女子握住了枪管,单手强行把它掰到无人的角度。她身后跟着不知多少绚濑家保镖,一个一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

“天野,今天怎么有这兴致来敲诈医院啊?这可有点没品了,你说呢?”

“……嘛,是有点吧。”天野的笑容少见的消失了。她收了枪扛在肩上,扶正了帽子,拍了拍绘里的肩膀,无视了所有人似的径直走出了医院。

“……医生——”

“306。没什么大碍,应她要求没人陪护。”真姬回身,掏出眼镜戴上,又坐回办公桌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手头的工作。

绘里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

“谢谢你,医生。”最后绘里轻声说了一句,倒退着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绘里粗鲁地闯进病房时,海未正把玩着窗外飞来的花瓣。

“心大么你,真出事了怎么办?”绘里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夸张地掩饰着内心对海未受伤的不安,把保镖留在外面关上了门,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伤得怎么样?”

“他们确实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海未把花瓣放在窗口看着它飞走。“但是还好我提前了那么一两秒发现了。只是点皮肉伤,甚至不耽误行走。”

“呼……”绘里轻轻舒了口气。“有什么打算,天野可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也就是说,她开始害怕了。”海未微笑起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自信的神采掩盖了一切。“我这回探查到了一个大型的地下赌场,特意走漏些风声,就是为了看天野的反应。”

“她那么拼命是因为这个赌场就是她的根基,吗。”绘里一点就通。

海未含笑点了点头:“虽然她的部下是一群死士,但是失去了经济根基之后她对你我来说就不具威胁性。”

“所以在拿下赌场之后,你完全可以正面逮捕、甚至击毙她了?”

“正是如此。”海未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年多以来的工作终于能有个结果,这怎能不让人亢奋。“我没死成,天野真已经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我期待着,与她最后交锋。”

“海未……”绘里稍稍皱眉,认真地看着她。“不要逞强,不要轻敌。天野真即使没有势力,她也强得可怕。”

“……嗯,我知道。”海未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绘里的话之后的笑容几乎与窗外灿烂的阳光融为一体。“谢谢你,绘里。”

绘里微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海未的手。“到要面对天野的时候,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去。”

海未眸子闪了闪,什么也没说。












今晚看起来与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一样。走路摇摇晃晃拉帮结派的酒鬼,压着帽檐寻找猎物的小偷,猎艳的嫖客,一切如常。

在这样的人群中他相信自己一点也不起眼,不过还是小心为好。他装成喝醉的样子,口齿不清地胡乱喊些没有意义的词汇,跌跌撞撞地在路上兜圈子,双眼却贼溜溜地观察着身边。确认没有人暗中监视自己之后,他保持虚浮的步伐,溜进了小巷子中。

漆黑油腻的后门不知多少年前装的。他伸手轻扣,两短三长一短。门很快被从内侧打开,侍者谦卑地鞠躬,他直起了腰,扬眉吐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物。

下一秒,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侍者一声都没出成就被放倒,那些精壮的小伙子们一言不发,飞快绑了他和侍者,互相打着手势向里面推进。

“你们——!”他简直出离愤怒,拼命扭曲着身体挣扎。看守他的小伙子瞪了他一眼,又往他嘴里塞了块棉布,然后就不管他了。

“头儿……真的没问题吗……”里德担忧地喃喃自语,怔怔地盯着里面无限延伸的长廊。





天野真坐在层层叠叠的木箱上,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刀。已经伴随她十五年的这把刀刃上的寒光依旧亮得渗人。收刀入鞘,她又拿起自己的配枪慢条斯理的拆开,层层护理。

天野真有自信赌场不会被发现,相信自己足够谨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夜去杀了园田海未,绚濑绘里不可能24小时陪在园田海未身边。

咔哒一声上了膛,天野真把枪插在腰间,再拿起刀时,仓库的大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一瞬间她的脸就扭曲了。

“晚上好,今晚的月色很美,要一起欣赏吗?”

海未仍是那么柔和地微笑着,看上去像首都那些前程似锦的学生。

天野单手撑着箱子,拔枪就射。海未反应很快,向侧面一扑滚到了箱子后面。

天野跳下三层箱子,从缝隙中摸出了另一把枪,双枪不间断地向海未射击。

“园田海未——”她的嗓音沙哑着野兽一样嘶吼,还剩几发子弹时就扔开了双枪,抽出短刀飞奔向海未藏身的箱子。

海未感到侧腹一阵剧痛,咬咬牙忍住,把袖珍手枪枪藏在袖子中。这样乱射不是天野的风格,海未猜想她是以枪声扰乱自己对她位置的判断,在枪声稍有停顿时猛的掀了箱子,果不其然,天野如野兽一般轻灵无声的脚步一下子浑浊起来发出了声响,就在箱子前。

海未单手撑地,天野的雪白长发在外面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下极为醒目,非常好瞄。海未扣动了扳机,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天野居然也闪开了,白发在空中散成一片,晃得海未认不准目标。

天野瞳孔缩成一线,横刀直砍;海未打空,被迫扔掉枪抽出猎刀,挡下一刀。

她看起来已经彻底兴奋,丧失了理智;海未的心脏狂跳着,成败在此一举。

“哦?”天野瞳孔一跳,一把握住了海未的刀刃,另一只手挥刀挑开了海未的左手,衣袖断裂,袖珍手枪拖着一条血线被挑飞出去。

血顺着刀刃流下,海未肋间一痛猛咳一声,天野竟是抬腿踹中了她腰间的伤。海未手也拿不住刀,被天野空手抢了过去,自己也被按在了地上。

“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园田小姐。”天野骑在海未身上,瞳孔放了回来,收敛了疯狂的笑意,温和地微笑着。

“而你不是,天野真。”海未压着喉头的腥甜,也回以温柔的笑容。

“我会好好的,送你走。”天野真没动气,慢慢把刀抵在了海未的脖子上。

海未闭上了双眼。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让海未身体一激灵,猛然张开了双眼。白发被鲜血染红,天野真的表情有些震惊,温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的生命之光如同蜡烛一般,熄灭了。

“哈啊……哈啊……”海未费力地推开倒下来的天野,这样小小的举动都让她大口喘得不停。

在月光下明亮得不次于天野雪白发色的金色踏入了窗户透过来的月光中。绘里喘息未定,头发略有散乱,随手把仍冒着烟的枪塞到腰带中,快步冲过来拖开了天野的尸体,跪坐在海未身边。

“为什么自己来?!你没有痛觉吗?!”绘里气得想揍她,可看着海未腰间渐渐扩散开的血色,有些慌了手脚。

“……抱歉。”海未疲惫地闭上眼睛。

“保持清醒。”绘里压下自己的心情,用力捏了捏她的脸。

“呜诶诶……”海未惊讶地睁开眼睛,下一秒脸颊迅速红了起来——绘里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不用了绘里!我咳咳咳……”还没等说完,海未就咳嗽着没法再说下去。

“没事了,天野死了。你应该放松一下。”绘里蹭蹭她的额发,柔声安抚。

“……真是有点,没实感啊。”海未放弃了抵抗,捂着伤口,窝起了身体。

“当然了,因为事情还没结束啊。治安官小姐,治理这里根深蒂固的帮派,你还任重道远呢。”绘里低头,冲海未俏皮地闭起一只眼睛。

“你也是,绚濑老板。”海未轻笑一声,安心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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