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乔安娜找到新的黑布条遮住凯特尼斯的眼睛，让她失去光明，她的双手颤抖且缓慢地绕到她的后脑勺打了个死结，随后她检查了一遍手铐和铁链，确认坚不可摧后，把手铐里的小木签拿出来扔掉。她将额头抵在昏死过去的嘲笑鸟的额头上，痴痴地笑着，如同她也被强迫的，强迫着自己去这样伤害她。早在她第一次把凯特尼斯带到这个房子来，她便把窗户的铁栏给锯掉了。这只蠢鸟居然没有发现呢，分明手因为缺口而留了那么多血，她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吗？“如果你察觉到了，愿意回头该有多好……”她细心包扎好对方手臂的伤口，囔囔自语道。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滋味吧，比起反抗，这样更令她难受。她先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当凯特尼斯询问道能否给她带点吃的，她只是心血来潮绕了回来，决定走连接窗户那边的石子路去到之前血林的地方找猎物，她真的以为凯特尼斯已经变了，变成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可是她听到了椅子搬动的声响，她还给自己安慰说只是她听错了。她对待凯特尼斯的方式的确很极端，从一开始对嘲笑鸟就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可她已经在想法设法地弥补了啊，要怎么道歉，怎么表达才能让嘲笑鸟明白自己的苦衷和歉意呢？她拥有的东西一点也不多，她认为能做的就是要把自己仅剩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予她。希望她会明白，会理解。然而当她尝得了背叛的苦头，她惊觉，现在的自己就连呼吸一下，仿佛都能带动她胸中的伤口，疼痛不已。倘若真心实意不能得到你，那用最原始、最痛不欲生的方式就可以做得到吧。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剩下的唯有冷漠。她抱着嘲笑鸟，在她的嘴角上落下一个亲吻，而后放开了她。“再见，凯特尼斯。”再见，乔安娜·梅森。 凯特尼斯又回到了起始，她的双眼被遮盖，双手被拷吊着，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当时要从窗户里逃跑，却被乔安娜逮了个正着，她受到了惊吓，脚一滑摔倒在地头昏眼花，迷糊之间她看到乔安娜走了过来，她挣扎，用对方教导她的近战技巧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而乔安娜拉住她的手，轻易把她过肩摔。乔安娜面无表情，拿出手铐再度拷上她的手，凯特尼斯摇头，拼命地向后退着：“不，不不，求你……”她的请求被无视，乔安娜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她几乎是在晕倒的同时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来乔安娜出现了，她也道歉过，试图用言语来说服乔安娜，而她似乎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沉默如同死寂；她要是表现的反抗绝食，会直到饿晕也无法喝到一口水；要是在乔安娜喂食的时候对她施暴抢夺她的钥匙，她会给自己注射一剂PCP，让她渐渐地对毒品产生依赖后，乔安娜便静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发疯的样子；然而乔安娜不会让她死，她可以用一切资源来折磨自己，也相对用资源来治疗自己。可是她这样已经连续一个月了，锁在这里，锁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比一开始被囚禁在这里还要糟糕。她彻底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力，食物残渣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而她对这种呛鼻的恶臭麻木了，只有吃饭的时候或者自己反抗的时候乔安娜会在房子里多留一会，其他时间她便会离开这里，锁上门，如同没有来过一样。凯特尼斯好不容易塑造好的紧实肌肉和身形，如今消失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她觉得如果给她一个称的话，她会比从前在十二区还要轻。初夏的夜晚温度还是很低的，她甚至希望乔安娜会在这样的夜晚回到这里，让她明了自己并没有死，身边还是有人在的。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乔安娜对她的施暴和残虐，而是乔安娜封闭了言语，再也没跟她说过哪怕一句话。她快疯了，她快被这死寂逼疯了。她只能不断自我催眠，来强调自己是谁，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甚至开始祈祷，祈祷盛夏的雷雨季节快点来临。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凯特尼斯也没有等到乔安娜，没有出现，没有食物，没有曾经那份惊慌失措。她以为自己能在对方唯一脆弱时，戳到乔安娜的痛楚，然而她也许已经不再怕水了，她绝望地想到。雷鸣吓到了她，她忽然想起之前乔安娜拉着自己进浴室，丢给她毛巾让她擦拭身体的一幕。“噢！凯特尼斯，你对你妹妹也那么粗暴吗？”因为自己控制不妥当的力度而弄疼了她背部的淤青，乔安娜不满地抱怨道。“你不是我妹妹。”凯特尼斯冷漠地回答她，也不理会她的埋怨。“瞧我说什么来着，你妹妹——在我被选上参加饥饿游戏的时候，和你妹妹一般大。”乔安娜故意叹气来表达自己的无奈和可怜。而凯特尼斯显然不吃这一套，虽然很想故意在她伤上面用力搓揉，但又怕她一个不高兴又残忍地对待自己。“我轻点就是了。”说完，她手上的动作真的轻柔了一些。直接有水碰触到乔安娜身体时，能看出她的抵触，还有她握紧双拳也抑制不住的颤抖。之前利用她的恐惧来杀掉她，反而是让自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凯特尼斯已经不能再用这一招了，但她想了解她是因为怎样的折磨才会如此惧怕这种稀疏平常的液体，她给乔安娜擦完后背，转身拧毛巾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为什么你那么怕水？是，我是说，他们把你扔进了水缸里吗？”乔安娜揪着自己刚长出来的红色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继续猜下去？”然后她回头冲凯特尼斯微微一笑。“猜对了，我就给你奖励。”“吱呀——”开门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凯特尼斯，她立刻屏住了呼吸。她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囚禁之地，她唯一的庇护所。凯特尼斯聆听来者的脚步声，在黑暗里生存了许久，她的听力变得异常灵敏。果不出其然，那个人的脚步早已没有平常的从容镇定，没有走几步，她就听到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声音，甚至听到了她牙齿在打颤。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还好吗？”意料之中没有回答。“……你还好吗？”凯特尼斯执意地问了两遍，原本应该就快习惯了对方的沉默，在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乔安娜能回答她一句，她不想再看到那个时候的乔安娜，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快要到极限了，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乔安娜会死，她也会死。在她问了第三遍的时候，她听到了细微的衣物摩擦声，想必乔安娜已经脱下了她湿透的外衣，赤身裸体的乔安娜已然走到了她跟前。她麻木的身体被乔安娜放了下来，解开了手上的链条，脖子的锁链还是原样，而乔安娜还是不发一语，领着她坐在了床上，乔安娜直接坐上了她的大腿，抱住了她。她的身体还在抖，不知所措的凯特尼斯动了动酥麻的手臂，犹豫万分后，选择了回应她这个拥抱。“乔安娜……？”“……”相拥的时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长，大约不到一分钟，乔安娜便离开了她，连体温都不曾留下。凯特尼斯的双手再次恢复了自由，她想扯下眼前的布条，却被对方钳住了手。用力之大让她吃痛的叫了一声，手腕上肯定也留下了她的手印。她在用行动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她必须遵守这件事。凯特尼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确认了她的警告。这天的雨夜如同做梦一样，乔安娜蜷缩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而她也震惊自己为什么不趁机杀害她，也许早在上次逃跑被抓了后，她的翅膀就被对方折断了。她以为乔安娜会和以前一样，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她就会对自己好，如同她之前的承诺。可是到了第二天，凯特尼斯再次被绑了回去，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噩梦。还在十二区的时候，她觉得一年一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快得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他便尸骨无存，快得以前和蔼亲切的母亲，变得对她只有埋怨和怨恨，快得她的妹妹都担当起了家里的琐事，身高逐渐和自己平行。在被囚禁的期间，她在这片黑暗里一点一点的计算着时间，飞驰过的每一秒她都算计着。乔安娜每天会准点回来喂她吃罐头或者没有味道的饼，这比她在老家的食物还要好些——当时她们好几个人分一个面包，还要吃好几天，不断催眠自己已经吃饱了才忍住不再去打剩下的主意。她每两天会清洁一次房间，扫地抹地，把周围的脏东西多清理掉。每周带她洗一次澡，当然也是在凯特尼斯被锁链绑住的时候，直接盛满一盆水朝她从头泼下。除此之外，乔安娜·梅森在其他时刻，仿佛消失在空气里，了无音讯。她唯一能做的是每天乔安娜离去之后，给自己加以言语催眠，抵抗乔安娜的药物侵占她的大脑。她的食物里似乎混合着某些毒物，让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清算时间的意识也越来越少。乔安娜在给她做着清洁，大脑的清洁。把她从前的记忆和思想一点点抹掉，而她无法对抗和拒绝，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无力，也不敢去承担。 “我叫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来自十二区……我代替了妹妹参加了饥饿游戏，被迫参加了世纪极限赛…现在我被七区的乔安娜·梅森囚禁了，已经过了八个多月……我不能放弃求生，我要逃出去……我不是乔安娜的嘲笑鸟，我不是她的私人物品……我是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来自……”“噢……亲爱的凯特尼斯。”而在那一天，乔安娜推开门进来，扯掉了她的布条，转而用手代替。她许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却依然被恐惧支配了她的全身。“我好伤心啊……你到现在居然还抱着那么大期望，嗯？”她说着，一口咬在了凯特尼斯的肩膀上。“不……”凯特尼斯懂得了，她的灵魂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侵蚀。“看来这样对待你，还是太轻松了，是吗？”乔安娜抓住她的手，她说的话宛如叹息，却宣告着凯特尼斯未来的毁灭。“还是说，你想被惩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