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标题

作者:蓮道
更新时间:2016-09-25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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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渗透






秋时的关东,最美的是铺遍群山的红叶,宛如一个盛装打扮的美人,卧躺在一马平川的关东大地。川流不息的利根川带走落叶,缓缓流向遥远的东岸,河川两旁的田地里,金黄灿烂的水田与农人忙碌的背影才是这世间最无变化的场景。


一路北上的纪里香看呆了眼,在她记忆中,城下的农田远望过去还没有巴掌大,如今一眼望不到边。


她来到忍城的舅父家停留几日,门前一棵枫树引起她的注意。她还记得举家迁到大阪城时,临行前这棵树与自己一般高,这次回来,枫树已高过屋墙,她算不出离开故乡有几个年头。


舅父舅母一见到她,一如既往的冷淡,这家人和千叶家虽有血缘,但关系十分疏离,平日来往很少。看纪里香只身一人长途跋涉,衣衫褴褛一副可怜相,便收留了她。


舅父竹田康盛是个寡言少语的残疾人,右臂接了一根光秃秃的棍子,衣袖之下掩藏住令他悲痛的往事,正因缺失这只能杀人的右手,从此与武士之道无缘,靠着年轻时获得的封地勉强度日。


最近的情况并不乐观,丰臣把关东之地送给德川后,这帮北条的老遗臣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时不时的被扣减封地与俸禄,一些人无奈出奔做浪人,像他这样苟延残喘的人少之又少。


“近来你父亲可好,又升官了么?”康盛手臂上的木棍挑起锅盖,拿起一只木勺搅和。


“他还好,并未升官,和几年前一个样子。”


康盛一脸愁容,望着锅里的粥,久久出神。


“你兄长的事,我很遗憾......”


“诸行无常,生死有命。”纪里香垂下双眸,冷淡道。


康盛咯咯一笑,把木勺交给纪里香,披了身羽织,站到门外去。


“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这丫头,也不喜欢你们千叶家的人,你们的眼里很少有人的温情,一个个如同野兽一般。”


一阵冷风吹进屋内,纪里香不禁寒颤,她靠近火堆,看了眼锅里的东西,吃的不比农人好多少,也许是穷困导致的不满才会令这个男人冷如寒冬,她这样安慰自己。


“您不恨鹿目家吗?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她说道。


“你懂什么?这都是丰臣和德川造的孽!我们活下来的人为他们卖命,封地隔三差五被克扣,又分给其他人,德川那些家伙巴不得我去死呢。”


“您小声些......”


纪里香急忙拉住舅父,一伸手却摸到空荡的袖口,她一惊,又把手缩回来。


康盛对着有些惊恐的她轻蔑一笑:“你只能在这里住三日,三日后,大家各奔前程,我也管不了你了。”


“您要去哪?”


“上野国。”


纪里香更惊讶了,她窜到舅父面前,大叫道:“您要去投敌?”


康盛一把将她推开,未做多余解释,出于道义他收留她,康盛心底里还是瞧不起她。这些话一旦传开,他难逃一死,甚至会牵连其他北条遗臣,但他还是很自负的向纪里香透露了一些。


夜里,辗转难眠的纪里香起身去屋外小解,路过康盛的卧房时,她犹豫了一番。她本想着如果康盛去投敌,能带着她一起的话,任务大概能完成一半,而康盛这家伙却视她为累赘,劝说实在浪费口舌。


待到屋里鼾声震天,康盛夫妻俩睡的正香时,纪里香悄声拉开窗户,从外边翻进去,借着昏暗的光线,在他屋里搜刮一番,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即是里通外敌,应该有书信往来,难道他都烧了么?”纪里香心想着,拉开柜子翻捣一阵,一面还要监视两人的动静。


正在愁眉不展时,康盛翻了个身,说了两句模糊不清的梦话,把纪里香吓得两腿不敢动,摸爬到角落里。


这一翻身,貌似纸张的一角恰好从枕头底下露了出来。纪里香四肢伏地,一寸一寸挪到康盛的枕边,将那枕头微微抬起,细弱的小手如抽丝般,一下接一下把书信摸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纪里香爬出窗外,借着院里的灯火阅读。


“以家督鹿目上野守圆香之名,邀北条氏政公之遗臣竹田东市佑康盛加入我鹿目家,特赏知行一百贯——百江左兵卫大尉渚。”


“鹿目”二字格外刺眼,纪里香心火上涌,久久难平。她瞪大双眼,一读再读,心头翻江倒海。


她可以拿着这封信顶替残废的舅父,但鹿目家要的是能打仗的武士,她一无武技,二无才能,听织莉子说起这些人时,连这位大人都是满眼的羡慕与佩服,如何能瞒骗他们?看来只能把信还给舅父,好生商量了。


“不行不行,以家属身份的话,必定行事困难,处处受限,这可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的织莉子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踱步在院子里,抬头时,天空微微发亮,再若迟疑恐怕要闹出乱子。


纪里香一咬牙,一个可怕的念头促使她把信揣在怀中,拿起火把站在舅父的门前。


“对不起了......我会替二位报仇的。”


不论为了织莉子或是自己,康盛必须一死,她这样想着,心中的罪恶感少了许多。


竹田的屋宅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据说,这场火灾一直烧到午后,左邻右舍前后烧死几十人,守城的德川家将领倒是松了口气,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人为,总算把这些赖着不走,杀了又毁名声的老东西们解决掉了。


纪里香如愿以偿的来到见泷原,映入眼帘的雄伟白城有着丝毫不弱于大阪城的气势,白色石垣筑造的城墙上,插满圆环大旗,风一吹,那呼声好似战鼓齐鸣。


她大步跑向城门,正在修复的城下町挤满了劳役与工匠,她的视线沿着中央大道笔直向前,一座镶嵌在群山之巅的白色巨城,支撑着蔚蓝天空。


纪里香张大嘴,惊讶的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有事要做。


城下町的结构与京都十分相似,她曾经陪同父亲造访过那里,见识过京都的繁华,一条路要走好半天才能抵达目的地,而见泷原虽不及京都那样的规模,却多少带一些京味儿,无论建筑构造,还是行人的衣着,甚至连女孩子头上的装饰,都在模仿关西一带。


说来关东人尚武,见泷原也不一般,随处可见的刀匠铺与马厩,胡须拉碴的武人排在门口,正在激情的讨价还价。到了二丁目又是一番别样的场景,各地新鲜的果蔬与杂货在此交易,鲜活的鱼在木板上不停挣扎,甚至可以看到卖洋酒的南蛮人。


纪里香皱紧眉头,仿佛置身于令她厌恶的大阪城,她迫不及待的从这里脱身,过了两条小巷,翻过一座朱桥,红漆的木柱下两个壮汉持棍把守,她后退了几步,眼见一对男女在门口打情骂俏,急忙羞红了脸,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窜。


好心人为她指路,傍晚时分,纪里香才赶到主城大手门,这里把守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重装武士。她颤颤巍巍的拿出书信,交给守城的卫兵,结巴道:“那个.....我......我想见百江大人。”


卫兵一看落款的印花,不敢怠慢她,随即领她入城,在内务所门前停下。


纪里香本以为百江左兵卫大尉是个威武高大的男人,再差一些也得是留着细长山羊胡的文官。出乎意料,面前这个戴着虎皮帽,一边嚼着南蛮糕点,一边翻阅文书,时不时呵斥属下的矮个子少女竟会是她要找的人。


渚一抹嘴边的碎屑,漫不经心的读起信件,扭头瞥了一眼纪里香,嫌弃的说道:“诶?怎么是个女子?我记得竹田不是个没有右手的人么?”


纪里香附身跪拜,答道:“康盛是我舅父。”


“他怎么不亲自来?”渚把信件随手一丢,又翻起桌案上的文书来,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个......今早家宅失火,临终前舅父将这封信交给我,让我到鹿目家求一条生路。”


渚架起双臂,烦躁的弹动指头,冷言道:“人已死,这就没办法了,我们不养闲人,你还是回去吧。要是不想回去,到城下做做小生意也行。”


“不,舅父临终有言,必须要我加入鹿目,为故主报仇!”


“我说呐......”渚尴尬的微笑。“这位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内情,信件都是由渚发出去的,为的是广招北条旧臣,共同对抗丰臣的说。竹田一个废人,若不是仗着他知道点情报,还真看不上他什么。”


她愤恨的目光锁定比自己矮很多的少女,咆哮道:“我也是北条遗臣啊!我也为故主尽忠过!”


“笑话!那你有封地么?上过战场吗?会杀人吗?知道‘尽忠’二字的含义么?你若知道,就该陪着北条老爷爷一起死。”


“我......”纪里香无言以对,她垂头痛哭,恨不得钉在这里不走。


“留你何用啊?样貌平平,连服侍渚大人都配不上,好烦啊,赶紧走人!”


门外两名守卫立刻架起纪里香,拖着拽着便往内务所门口走,任凭她呼喊,谁也帮不得她。


不料,刚把她拉出门口,正要找人接手将她逐出城外时,巴麻美骑着一匹骏马从远处赶来。她伏身下马,瞧了一眼门口吵闹的少女,并未理会。这时,卫兵礼节性的向她鞠躬,并叫了一声“巴大人”,立刻引起纪里香的注意。


黑色短发少女仍然不停哭闹,双手扒住门槛,两名卫兵费力的拉住她的双腿,险些扯掉裤子。麻美终于被这闹剧吵得心烦,上前便问:“怎么回事?”


趁着卫兵松手,纪里香匍匐在地,抓住麻美的脚踝,哭吼道:“巴大人救我!请救救我!”


麻美正坐内务所的厅堂,本来是要听取渚的事务汇报,却被来路不明的少女打断,她只好着手纪里香的事。


纪里香一五一十向她道来,说的天衣无缝,被丢掉的信件重新捡起,麻美翻来覆去观察,眼神飘到这个衣着还算干净的少女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吴纪里香.....”


“竹田康盛真是你的亲舅父么?”


“是.....”


麻美思索一番,向渚使了个眼色,渚从怀中掏出手铳,填好弹药,枪口正对纪里香。


麻美走近,抬起她的下巴,学着艺妓们的口气,轻柔道:“看着我。”


纪里香目光闪烁,心惊胆战,生怕落入圈套把自己的秘密抖露出来,她咽了口水,又深深俯首。


这种莫名的压力只在面对织莉子时才有过,而眼下这位金发美人与她的主子一样可怕,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洞穿她所有心思。


“把手伸出来......”


麻美命令她,不敢不从,发抖的右手呈在麻美面前,她始终不敢抬头,手掌被翻来覆去,对方似乎在找寻什么线索。


“嗯,没做过农活,没拿过武具,仅仅做过些缝补的针线活吧?哦,你还会写字。”麻美放开她的手掌,顺势捏了捏她瘦弱的臂膀。“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实话可以饶你一命,如果你想学那些细作刺探鹿目家的情报,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我.....真的是.....康盛的外甥女。”


此时的纪里香喘着大气,汗如雨下,她奋力憋住气息,不让自己表现的心虚。


这样的场面,麻美见识的数不胜数,她轻叹一声,道:“押入死牢,晚膳过后我亲自审问。”


纪里香不再挣扎,成了砧板上的一条死鱼,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为主尽忠了,她深深遗憾,无法再继续陪伴她。


万念俱灰,她甚至哭不出泪。






第四十八回 怀疑






西边的余烬还未消散,远方的群山勾勒出一道鲜红的线条。天守阁的上层点燃火把,圆香漫不经心的眺望即将消失的景色,一边夹起一块鱼肉,索然无味。


“太淡了,没放盐吧.....”知久与她一样失落,饭菜令他打不起精神。


“孩儿即刻命人去买盐。”


“不必了,我们哪还有钱?得加重税收了,不然的话......”


圆香放下筷子,忧虑的说道:“加税会导致町民不满,在这紧要关头还是不要的好。”


知久吃了两口,扔下餐具,无奈的摇头感叹。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这个家也由不得我做主。”


这样尴尬的饭局每天都在继续,父女两人除了必要的政事交流外,几乎再无多言。


自从圆香率领群臣大获全胜时起,一旁观望的家臣团与国人众纷纷倒向圆香势力,虽然明面上没有昭告天下由圆香正式继承家督,却已成为见泷原所有人的共识,甚至外交书信开头的名字都换成了“鹿目圆香”。


最近,知久正在考虑隐居事宜,不再过问任何事,从此一世清闲。然而,丰臣家不日又来进犯,眼下用人之际,他依旧为圆香操劳起来。


当初圆香三人去信浓和谈,一切都是背着他做的,待她们归来,得知整个过程和内容,知久甚至没发脾气,心灰意冷的他再也无力气与圆香周旋,慢慢淡出鹿目家首脑的位置。


询子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时昏时醒,经常在睡梦中胡言乱语,美树林檎请来寺里的药僧也无济于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前所未有的压力摆在圆香面前,但这些并未压垮她,她依然相信还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一阵呼啸风声经过,焰从屋外的房檐跳下,她驱退众人,坐在圆香面前道:“虚空坊的人来报,丰臣军已抵达三河国,差不多再有五六日即可到达关东。”


圆香心烦意乱,她无心听焰絮叨这些,她靠近焰,埋首在她怀中,耳朵紧紧贴在焰柔软的胸前,聆听她的心跳。


“圆香.....你不关心出阵的大将吗?”焰的脸颊蹿红,故意挺直腰身,防止被过于亲昵的动作扰乱心神。


“说说看,都是谁。”圆香调皮的滚滚脸,贴的更紧,双手不老实的开始松解焰的腰带,将它一圈一圈解下。


“大将是丰臣权中纳言秀次,副将石田治部少辅三成......”焰无法说下去,张开唇口不自觉的喘息,圆香已脱去她的羽织,宽大的领口裸露白皙的皮肤,仍由她亲吻,**难息。


圆香伴着粗重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吐出字句,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还有谁呢?接着说......”


最近坐上家督之位的圆香已全然不顾那些繁文缛节,变得随心所欲起来。焰与她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焰闭上双眼,头脑全力保持冷静,但她也无法拒绝圆香的爱抚,胸前最敏感的部位被捏在手里,她完全丧失说话的力气。


“焰酱,快告诉我啊......”


焰娇羞的咬住手指,反复回忆虚空坊的书信。


“还......还有......木村常陆介,蜂须贺彦右卫门......嗯......圆香,不要.......”她扭动着身子,象征性的挣扎,她知道这样会令主公更加放肆,心中又惊又喜。


没两下,圆香便停了下来,眼含泪珠的靠在焰的肩上。


“这么多当世名将出阵,焰酱会害怕吗?”


焰的心火逐渐冷却,她紧紧环抱住圆香,在她耳边轻声道:“只要您在,我无所畏惧。”


“那么.....一旦出现颓势,你会带走我吗?”


焰的心跳陡然上升,想不到那天的事已传到圆香耳朵里。


“会......我希望您能活着。”焰抓住圆香的双肩,坚定的直视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让您活下去。”


她失望的回避焰赤诚的双眸,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正对敞开的大门,眼前的街町点燃密布的灯火,与天际的银河融为一体。


“我愿死在这里,埋葬在圆因寺,化作远山之灵亦能俯瞰见泷原的景色,化作奔驰的上野骏马亦能驰骋在利根川的原野上,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焰无法回答她,更无法推翻她的决心。


“或许我不够聪明,不懂的‘留得青山在’,就让我任性一回吧,焰酱。好歹我现在也是个大名,堂堂鹿目上野守圆香,你得听我的。”


她听到了圆香微弱的哽咽,恨不得撕裂自己的胸膛。


“我累了,服侍我歇息吧。”圆香吹灭室内的所有蜡烛,她不想让焰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


集结了一万五千兵力的丰臣军,如出巢的乌鸦,黑压压的行进在东海道上。


这个数字与鹿目家颇有缘分。


昏迷的纪里香被一桶冷水拍醒,她摇摇脑袋,口中的鲜血与水珠一道滴在胸前紧束的麻绳上,腹部的疼痛使她很快清醒,她倒吸一口气,翻滚在喉中血液的咸腥又令她呕吐不止。


恍惚的视线里亮起火把,她眯着眼观察,麻美正坐在牢门外的木椅上,渚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些什么,纪里香听不太清楚,直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露出头脚,其余全部包捆在一根两人粗的木柱上。


“醒了啊,看来你的身子骨还可以,挺经打的嘛。”麻美闲来无事的搓搓指甲,不屑看她一眼。“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如实招来你还能活命。”


“麻美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丰臣家的啦。”渚在一旁接话道。


“没这么简单,丰臣家为何会派一个百无一用的少女来,我想知道她的主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纪里香回想起刚下牢子的时候,四肢拴着铁链,被两个男人肆意毒打,具体哪里疼,现在已毫无知觉,两个男人丢下棍棒后,麻美和渚同时出现,问了她相似的问题。


她永远不会忘记麻美得意洋洋的识破她的伎俩:一个衣着干净的少女拿着一封毫发无伤的信件,告诉她舅父家中失火,临终前这般叮咛嘱托,连一般人都能识破的谎话却敢在巴玄蕃面前说出来,少女为她的无知无畏付出惨痛的代价。


“据我所知,吴姓在关东几乎看不见,美国久臣是你什么人?”麻美的一番话打断她的思绪,这个名字令她无比亲切。


“我......不认识他......”


麻美一挥手,两个壮汉换了铁棒对着纪里香又是一顿狠打。


“我真的不认识他!求您!求您......”纪里香声声惨叫并未触动麻美,如果从她嘴里掏不出来有价值的线索,只能眼睁睁看她被活活打死。


“那你为何要杀竹田?刚才我派人去趟忍城,你这一把火可烧死了三十多号人呐......现在知道求饶了么?”


两个壮汉停了手,麻美站在牢门面前,冷眼凝望。


纪里香呕出两口鲜血,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神狠狠盯着麻美,她颤抖着双唇,吃力的吐出一句:“求您.....杀了我......”


麻美冰冷的笑着,她伸出手抚摸纪里香的侧脸,道:“呵,你费尽心思潜入鹿目家,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我若是你的话,绝对不会白白浪费那三十几条人命,是他们的死才安排了你我的缘分,你要怎么还啊。”


“我.....从未想着.....要还。”


“很好,我开始喜欢你了。”麻美眉梢一挑,打开牢门,亲自为她松绑。


在场的人只有渚明白麻美的真正意思,她从外面叫人端来食物,抱来一捆稻草铺在一根木柱边,与麻美一同扶着纪里香坐在那里。


“你一定饿了吧,吃点东西,我们时间还长,慢慢谈。”麻美抻手,示意她用餐。


纪里香心想,反正难逃一死,不如做个饱鬼,看也不看便狼吞虎咽。渚趁着这个空当,悄悄溜到她身后,抓住一根挂在钩子上的铁链,慢慢从手里放出去。


待到纪里香吃饱喝足,她忽然感觉头顶有一丝热气,一抬头,吓得她魂飞魄散,燃烧正旺的火盆子垂直对着脑袋,再回头,渚对她愉悦一笑。


“你......”纪里香的双腿像是残废了,丝毫没有知觉,别说从这里走出去,就算站起身也是妄想,她两手撑在地上,才发现这些柔软舒适的稻草就要成为她的棺材。


只听麻美笑道:“抱歉了,最近没什么耐心,放在以前的话,我们可以相处好几天呢。”


她满眼惊恐,已然暴露内心。她原以为死不过是快刀抹脖子那么简单,或者这位面善貌美的大人会赐给她一碗毒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最后一次机会了,至少让我稍微了解一下你吧。”


纪里香无路可退,纠缠在心中的矛盾比身上的伤还要疼痛万倍,脑海中不停浮现那位苍发少女温柔的微笑,但仅仅因短促的相处,却导致自己深陷困境的无助,她被迫选择出卖她。


“我说......我全都说。”她伏在地上,流下可耻的两行血泪。“小女子是忍城北条家臣千叶家之女,忍城战败后我们被当成人质送往大阪,生活贫苦,后来一个好心人收留我,赐我吴姓,要我来鹿目家,但我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个姓氏在麻美心头激荡,甚至不自觉的起身道:“千叶.......你继续往下说,这个好心人是谁。”


“美国织莉子。我与她只相处几天,是她叫我来的。之后我路过忍城,想在舅父家住几天,当时我的确不知道怎么进入见泷原,过后才得知舅父已与鹿目家私通的事。我知道他嫌我累赘,一定不会带我去,于是......我......”


麻美瘫坐在椅子上,意想不到的尴尬,她急忙问道:“忍城千叶氏.....那你认得千叶义斋么?”


“认得,他是千叶家的嫡男,小女子的亲兄长。”


渚看了一眼,立刻把火盆升上去,牢牢挂在墙壁的钩子上,快步跑到麻美身侧。


麻美对着惊恐万分的少女久久凝望,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此话若说有假,可能性很小,千叶之死的秘密只有她们六人知晓,连鹿目夫妇俩和忍者头子虚空坊都不知道,何况,跟着千叶出战的人基本上都死绝了。


“怎么办,这下闹大了,要让主公知道......”渚低声问道。


“先关起来,派人严加看守,我唯一担心的,有人把千叶的事传到关西了。若是那样,内奸只会是我们几个的其中之一.......”


“怎么会,麻美你太多疑了吧。”


“但愿我猜错了。对了,想办法查查美国织莉子是什么人,美国氏不是死光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随后,麻美请来医师为她疗伤,还安排侍女服侍她,待到走出牢房大门时,她心念沉重,神思恍惚,不巧与焰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晓美殿下,您怎么来了?”麻美冷言道,不经意间的一瞥,乳白色的月光下,焰脖颈上的吻痕十分惹眼,麻美转脸会心一笑,又道:“你不好生服侍主公,跑这里吹什么风?”


焰局促的微微低头,不怀好意的瞪着她:“我听这里有动静,过来看看。”


“哟,看来这囚犯声音够大,吵得二位无法安眠,都是妾身的错,向您陪个不是。”


焰不慌不忙道:“想不到玄蕃也有抓错人的时候,那姑娘没少受您招待吧?”


麻美心中一惊,故作镇定:“哎,今天可真倒霉,我这里一头疙瘩还没解决,又让您抓了我的把柄,想怎样悉听尊便。”


焰道:“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讲,我只想知道那姑娘你怎么处理。”


“被我弄成这样只怕恨我还来不及,先关着喽,伺候她吃好喝好,当个菩萨供着,谁道她兄长是我们的恩人呢?”


“她应该是来见泷原复仇的吧,毕竟没人知道那些事。”


“呵,谁知道呢。不过,留在我这里起码不会......”麻美轻柔的靠近焰,在她耳朵外吹口气,故意用手指戳戳她的胸膛。“不会暗害你的枕边人。”


“你!你想激怒我,我是不会上你当的。”


“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二位的事情御馆大人都管不了,我操什么心,只是说明白点,你也看到了......”麻美指指牢门的窗户。“手无寸铁之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我们对她不会抱有戒心。疏忽大意可会招致灭亡,这点晓美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死在你手上的大名和武将不用我细数了吧。”


短暂的谈话依旧不欢而散,两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一来,麻美才明白,城中布满了焰的眼线。虽然平日里都是些小打小闹,她从心底信赖焰。而今却无可避免的对焰产生怀疑,她无法接受任何理由的背叛,那会比死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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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是个好东西,不着急,人人有份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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