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匠先生 于 2016-9-26 03:25 编辑
山林寧夏,僅餘低聲蟲鳴,與樹葉顫動的細微聲音交雜,仿若誰人正在輕聲細語。
雖是盛夏,山中涼風驅走不少暑氣,溫熱的空氣中帶著奇異的甜香,濃烈得幾欲扭曲變形。
室中熟睡的少女猛然一顫,倏然張開眼,入目是熟悉的茶庭,滿水的竹筒正向下墜落,落地清脆。
不對。
看過成千上百次的庭院此時看來卻有著一絲違和。
心頭莫名的熱度讓少女急躁的起身,腦中渾沌,幾欲亂舞。
室內太過封閉,少女連忙步出茶室。匆匆跑向庭中的步伐被寬袍擾得踉蹌,不耐的揮開衣袖,隨之一愣,驟然煞住腳步,太過突兀導致原先不穩的腳下更加危險,連忙穩住身形。
庭中仍是一片寂靜,只是那隱隱甜香似乎更增濃郁,捲動空氣猛烈撲來,清涼的山中一時熱浪洶湧。
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抑制著莫名的衝動,少女靜佇庭中,直直望著眼前添水,一動不動。
竹桶又滿,落地清脆。
清水悠悠流轉,撫靜些許躁動,少女眨眨眼,腦中一絲清明漸漸擴大,甜香似也隨之散去。
林中身影似乎隨著少女逐漸平和的氣息急躁了起來,揮手正欲如何,衣袖卻勾住了大樹雜枝,爆出的斷裂聲在靜謐的午後格外響亮。
少女終於抬頭看向林中,凝滯的臉龐掛上了無奈的笑容,揮手飛出一張紙片,正將飛過庭院時驟然變化,似是人形,徑直飛往山中深處。
不多時,紙片抱著一名少女回到庭中,輕輕放下她,少女站穩之時紙人隨即爆裂開來,停滯於空中後方才緩緩飄落,化作一堆紙屑。
少女拍落衣上紙屑,帶著滿面不耐,大步邁入茶室,視線絲毫沒有分給方才靜立庭中的少女,徑自拿起茶杯仰頭便飲。
庭中少女本想出聲提醒,奈何她動作太快,只好起身轉進廊道深處。
高溫的茶水入口,吞下雖太過炙熱,吐出來也不是,最後還是入了腹中。茶水入喉,燙出了眼角淚花。
回頭一望,庭中少女不知何時已回到室中,正將冰塊放入少女茶中。
少女本想興師問罪,見她如此,一時竟有些微感動。
這人當初若是先遇見師傅,成為同門師生,應當能處得好上不少吧。
思及此,庭中少女正巧抬頭,將茶杯遞向少女,對上她的視線,眨了眨眼,帶著困惑。
「ずらまる!」
搖頭甩開不切實際的想法,少女為了掩飾羞澀而大喊出聲,嚇得庭中少女手上一抖,些許茶水灑落,在布料上暈出點點水漬。
「ずら?!」
少女意識到自己聲量過大,連忙接過茶杯放到一邊,慌亂得抓住衣袖胡亂擦拭著對方染成深色的衣料,想說些什麼卻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只以喃喃語氣道了謝,若不是國木田--那名庭中少女,凝神傾聽,或許便漏聽了去。
「不客氣。」
見少女仍有些羞赧,便玩笑道。
「只要よしこちゃん不再捉弄咱就好了呢。」
「都說了不要叫我よしこちゃん!夜羽!叫我墮天使夜羽大人!」
每每提及稱呼,津島總是氣急敗壞,異常堅持。
「よしこちゃん還是那麼喜歡墮天使呢。」
「都說了---!」
那日炎夏,國木田聽著津島講解了一下午的西方神靈,期間時不時提問吐槽,有來有往,倒是談得熱絡。
遠離平安京,隔閡似乎消失不少,無須顧及身份情勢,僅僅是兩名少女,再論異於常人之處也不過是習得陰陽道罷了。
然此處也僅是偶爾偷得喘息,多數的牽絆責任落在了平安京,最終仍得回歸京中,留與紛亂之地,為亂事之一。
即便無可奈何,欲脫離京中的想法仍不曾止息,殷殷期盼離去之日的到來。
京中繁華雖羨煞大多數人,那剩下的些許人卻不屑一顧。
話雖如此,可她還在啊。
令她留駐的原因為何無從知曉,但自己停留不前正是因為她。
津島望著鋪遍天空的橙紅色彩,愣愣出神,有些刺目,卻不願移開。
不知何時其中一人的聲音沉寂了,另一道聲音便也停止了訴說。
午後斜陽四處鋪灑,將清冽的庭院染上一片暖紅。
國木田的睡顏很平靜,卻與往常的平和不盡相同。當她全神貫注抑或鬆懈心神時,總會自然滲出一股孤獨,像是一堵牆,不厚,但依舊令人望之卻步。
不知是否這山中寧和、晚陽餘燼溫暖過頭,那股孤獨似乎柔和不少,反倒引得人想湊近一瞧。
津島扶住國木田,讓她枕在自己腿上,靠坐在門邊,也闔上了眼皮,沉沉睡去。
雖不知你心繫何處,但對此時的喜愛,想來你我皆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