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哇啊───────────────────！！」

這時候，兔的弟弟進悟完成了棒球集訓，全身又累又酸痛，想回到家好好休息。他還沒打開家門，就聽見兔突如其來的尖叫聲，耳膜也幾乎被貫穿。

那個笨姐姐又犯傻，真令人丟臉！進悟一開門，把棒球裝備包隨手丟在玄關，暴躁地連聲大罵：「傻瓜兔，你怪叫什麼？我在屋外也聽見啦！」

她被罵後向來會不甘反駁，怎麼這一回卻沒動靜？難道一不做二不休，想再怪叫來反擊？進悟快步走到飯廳，沒見到預計中姐姐的反駁，卻見她不斷用力以手背擦嘴，就像不盡快擦掉的話，她的嘴上就會被印上永遠刷不掉的烙印一樣。他反了個白眼，心中冒起三個字：「搞屁啊？」

兔的反應太大，育子看不順眼，叱道：「兔，夠啦。只不過嘴唇碰一下而已，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吧？」

兔臉頰漲紅，羞惱交迸下連說話也不利索：「不過……我……她……」

謙之附和妻子：「你媽說得對，你們都是女生，這沒什麼打緊的。」

兔心想倘若爸爸知道數月前凡伊是個男生，肯定就不會沒所謂，然而這番話卻不能說，所以她再滿腔不忿，但也只能像隻氣鼓鼓的青蛙鼓起臉頰，不吭一聲。

凡伊促狹地嘴角一勾：「因為這是第一次才不好意思吧？來，再來一次，我肯定你會冷靜下來。」說罷，就靠近兔，作勢要吻下去。

兔簡直覺得自己的臉熱得要冒煙了，一邊用雙手使勁推開對方，一邊尖叫：「你別再靠過來！」

進悟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但他也覺得兔太失禮，忍不住大吼道：「夠了！傻瓜兔你給我閉嘴！」

飯廳眾人這才注意到進悟，凡伊也重新坐好。育子若無其事率先開口問：「進悟，你回來啦？吃了飯沒有？」

「吃了。」進悟仍感煩躁，不想多說就要返回房間。育子叫住他，「進悟，等一下，有客人來了，先跟人家打招呼啊。」

「什麼客人啊……」進悟這才注意到，兔身邊坐著一個她不認識的漂亮少女。

凡伊感到進悟定定地盯住自己，朝他露出職業用的笑容，作為打招呼的禮儀，「你是兔醬的弟弟嗎？幸會，我叫星野凡伊，是她的同學和朋友。」

對凡伊來說的職業用笑容是什麼？當然是以前身為「星野光」時，迷倒萬千粉絲的明星級笑容。此時，俊朗換作靚麗，笑靨更添神采。年少識淺的進悟登時看呆了，半晌說不出話。

「嘿嘿…進悟，你臉紅啊！」兔笑得不懷好意，因為她以後就有取笑這頑劣弟弟的資本了。

「胡說八道！我回自己房間去了！」進悟難得反駁不到兔。他不想被看穿心事，一溜煙跑走了。育子搖頭道：「這個兒子真是的。」

凡伊靠近兔笑得賊兮兮：「嘿嘿…兔醬，你臉紅啊！」

「我臉紅？」兔沉溺在抓到弟弟的把柄，一下子沒回過神來。直到她瞧見那似曾相識的笑意，才明白凡伊故意模仿自己說話，更想起自己臉紅的原因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錯！剛才……剛才……還浪費了那塊卷蛋！」

「兔，鬧夠啦。」育子板下臉，正色道：「你再鬧下去，我就扣你零用錢！」

這太不公平了！兔不敢反駁，不服氣地嘟嘟嚷嚷：「媽媽真偏心……」

凡伊不去逗弄兔，正經地向育子道歉：「阿姨，我們浪費你做的菜，對不起。」

育子擺擺手不在意，「凡伊醬別這麼說。要怪就怪我家笨女兒，不關你的事。」

「但我真的很喜歡吃你的菜，滿滿都是家的味道，令人感受到做菜的人對吃飯的人的關懷。」凡伊說著就有點難為情，「其實我…我和我哥是孤兒，從未見過其他家人，也從沒吃過媽媽做的菜呢。」

此話一出，不但育子和謙之同感驚訝，連露娜也好奇地揚起頭來，兔更是從未聽說過。她只知道凡伊來自一個叫金木犀的星球，但對她的身世卻是一無所知。

「怎會這樣……」身為母親的女性，往往對痛失父母的孤兒倍添憐惜。育子同情地關心問：「那麼你自小就與你哥哥相依為命嗎？」

「本來是這樣，不過幾個月前國外有一所表演學校招募他。如今我在這裡就無親無故了。」

這肯定是睜眼說瞎話！凡伊哪裡有兄長被表演學校招募了？兔馬上後悔剛才還有點同情凡伊。

「這麼說，你回家後就只有你孤伶伶一個人，這也太可憐啦！今晚你就留下來吧！」育子在兔開口發難前，率先橫她一眼，「兔，你敢反對，下個月的零用錢就別想收到了！」

連反對也不能？兔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是媽媽從垃圾堆撿回家的孩子啦！

～＊～＊～＊～

晚飯後，兔便叫凡伊與她一起返回房間，露娜連忙尾隨。兔一關好房門就埋怨起來：「你真不愧是個演員啊，我媽也給你騙到了。」

凡伊眨一眨她真誠的雙眼，「我哪有騙她？她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啊。」

「我說的是你裝作是個孤兒啊！你故意令我媽同情你是吧？」媽媽還沒邀請過亞美她們在家過夜啊！

被兔這樣誤會，令凡伊有點不爽，「你怎能這麼說我！我們三個人的確是孤兒啊！」

露娜一愕，忍不住插嘴問：「夜天君和大氣君也是嗎？」

凡伊忍不住翻個白眼，「我看起來就像老是騙人嗎？」

兔和露娜對望一眼，眼色不約而同迴避凡伊。凡伊滴汗，對這一人一貓感沒好氣，只得認真解釋去澄清：「我們三人自小就被送往孤兒院，也是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同樣有幸被公主殿下選中，成為她的守護戰士。我才沒有說謊！」

露娜不由得相信了，因為牠知道三光對火球公主的尊敬之情絕無虛假，如果凡伊會撒謊，絕對不可能扯上她的公主。「所以，你們三人的名字都是光，這是你們的公主給你們取的名字嗎？」

「不錯。雖然在我們的星系裡有顆恆星，但亮度不及你們的太陽，大家也就特別喜歡光，所以公主殿下就給我們三人取了相同的名字。」凡伊輕嘆一聲：「她想我們成為母星上照耀大家的光芒。」

兔明白自己錯怪了凡伊，卻又拉不下臉道歉，支吾道：「那……以後你就多來我家吃飯吧。不過別讓我媽媽太喜歡你啊！」

「別人喜歡我，我可阻止不了的。」凡伊露出一個標準「星野光式」的笑靨。

「哼！」兔氣哼哼地嘟著嘴。

此時傳來敲門聲，兔答應了一句「進來吧」，門卻沒被打開，繼續傳來敲門聲。兔有點不耐煩地走去開門，正想埋怨時，就有被子和枕頭向她迎面拋來，兔下意識就順勢接住。但她畢竟反應不快，接得住較大的被子，枕頭就掉到她腳邊。

「你做事總是這麼冒失。」育子彎腰撿起枕頭，拍幾下後再交給兔，吩咐道：「今晚凡伊睡在你房間，這被子和枕頭給她用的，睡覺時你別欺負人家。」

育子叫凡伊和兔同睡一床！連露娜也錯愕得目瞪口呆，兔就更不消說了。

「媽！就算凡伊會在我們家留宿，但是她可以睡在小兔……」兔突然停下，她想起當小兔不在時，失去露娜P這法寶的力量，她的家人就會忘記小兔的事。她顧不得凡伊會不會對小兔感好奇，硬著頭皮說下去：「就是近天台的房間呢。」

「你怎能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那房間這麼小，那張床只有小孩子才能睡得下，凡伊怎能睡那張床啊？再說，你們都是女孩子，兩個人擠一下有什麼要緊？」

「可是……可是……」兔要怎麼解釋，在媽媽眼中的女生，在數月前卻是個雄糾糾的男生呢！

凡伊看穿兔的心意，站起來走向房門，向育子道歉：「阿姨，對不起，那我先走啦。還有，謝謝你的好意。」

「別！凡伊醬，留下來好嗎？」育子看得出兔又想反對，狠狠瞪她一眼：「兔！你要嘛與凡伊一起睡，要嘛你就在沙發睡吧！」

兔明白無論自己說什麼，育子也只會偏心凡伊，但這次她可不能再妥協了！

育子作為兔的媽媽，自然看穿她的心思，於是說句更重磅的話：「對啦。反正你們也睡在一起，就一起洗澡吧？」

兔窘得滿臉通紅，熱得簡直要冒煙，凡伊不遑多讓，連耳根也燒紅了。而露娜幾乎忍不住就要出言阻止，幸好牠及時記得自己在育子面前是隻普通的貓，才沒有露出破綻。

當兔瞥見凡伊臉上的紅暈時，甚至忘記要反對一起洗澡，雙手護在胸前斥道：「你！為什麼臉紅！你想到什麼啦！」

凡伊雖然仍反駁兔，但不敢正視她的臉，「我才沒有！那你自己呢？你才臉紅！」

「我…我…因為你…你曾經是…」兔又羞又急，幾乎忘記怎樣說話了。

育子「噗哧」地笑起來 ，「看你們鬧得這麼歡騰，就別再推推讓讓了，我去給你們準備洗澡水。」

「等等！」這天晚上，兔和凡伊首次站在同一陣線。

「阿姨，就讓兔醬自己洗澡吧。」

「媽媽！我寧願今晚不洗澡！」

～＊～＊～＊～

「你給我看好了！總之我們以枕頭為界，誰也不能越過對方的界線，知道嗎！」兔趕在凡伊問之前搶著說：「如果你敢越過一點點，我一定會叫你好看！」

如果兔自己可以選擇，她當然絕對絕對不會與凡伊同床而睡。可是她已試過壓下脾氣去撒嬌，再用盡軟磨硬泡的手段，育子仍不為所動，她實在無計可施，逼不得已熬一個晚上。

如果……如果給衛知道了的話……不過，確實與她無關啊！凡伊是媽媽留下來的，衛要責怪的話也不應該責任她！

此時已夜深，兔家所有燈已關上。在兔的房間裡，凡伊已換上兔的睡衣，躺在她的身邊。兔透過穿越窗簾隙縫灑入房間的月光，瞧見凡伊的表情全無半分得意之色，嗔道：「怎麼啦！如果你不想留下來，我媽邀請你留下來的時候，你應該反對她啊！」

「她是你媽啊，我不好意思拒絕她。」

「哼！」兔不想再跟凡伊多說，橫了她一眼，就用被子蓋著自己的頭，背向凡伊睡覺了。

凡伊所說的是實話。當初她只想留下來吃個飯，想不到育子這麼熱情好客，不但把她留下來，還迫她與兔同床而睡……

她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兔的背影，儘管那招牌雙髻被拆散了，卻也未能完全包裹住白晢的頸項。在稍微鬆垮的領口露出少許肩膀上的肌膚，如此近在咫尺，就倍加勾人心魄。她不敢去聽自己的心跳聲到底有多大聲，又怕身邊人會被自己的心跳聲吵醒，只得任由滑到手上的一綹金黃髮絲溜走，想抓住卻又不敢。

她嘗試過閤上雙眼，可是她無法一直屏住呼吸。整個房間裡每一口氣都充滿房間主人的氣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伸手可及之處，試問她哪有絲毫睡意？

兔也不比凡伊好過太多。本來她向來心大，與別人一起睡也能輕易睡著，與亞美她們合宿的話，她還是最早睡著的；不過這夜睡在她身畔之人卻是凡伊，是一個曾經向她表白過，甘願為她犧牲寶貴生命，令她無法回報的人，教她怎樣睡得著。

倘若凡伊仍為男子之身，兔肯定會更不自在。但轉念一想，如果這夜作客的是星野光，恐怕謙之就不會如此友善，育子更不會留他過夜。既然凡伊現在是女兒身，她們只會是好朋友，她實在不用老是胡思亂想才對。兔就這樣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沉入夢鄉。

相反，凡伊在此陌生的環境下，加上紛擾的心事纏繞，這夜她注定失眠。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或許過了三小時，或許才過了十多分鐘，隱約感受到注視自己的目光。她望向黑貓蜷縮之處，輕聲問：「露娜，你還沒睡著吧？」

「星野君你怎麼還不睡？」露娜眨了眨貓瞳，再打個哈欠。說實話，這一夜牠不打算睡著，也不可能睡得著。

「我挑床睡的。」凡伊生怕驚擾兔，小心翼翼坐起，「還有，我現在改了名字，記得嗎？」

「我記得。不過我只會在兔醬她們面前才說話，你不用擔心。」露娜伸一伸懶腰，輕手輕腳走向凡伊，「而且你仍是星野君，不然你也不會睡不著了。」

「不是所有人也像團子頭這樣沒心沒肺的。」凡伊苦笑，「但我也不想吵醒她，我們出去再說？」

「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牠早就想找個機會與星野好好談一談了。

「嗯。」

凡伊尾隨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貓，躡手躡腳離開房間，走上樓梯，來到位於閣樓的房間。此處天花板過矮，凡伊不能在裡面站直身子，她只能彎腰慢慢走。

露娜率先跳到矮櫃上，用力深呼吸，再鼓起勇氣開口：「星野君，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是這房間主人的事兒嗎？」凡伊指一指矮櫃上相架裡的照片，「那個小女孩就是團子頭未來的女兒吧？」

「你都知道了？」露娜一愕，但好快就覺得自己不應該驚訝。畢竟Fighter也是Sailor戰士一員，而且她曾侍奉的火球公主擅於占卜，凡伊對此一無所知才怪，剛才牠未免太煞有介事了。

凡伊在房間蹲坐，拿起相架透過月光細看，「我知道她會嫁給衛桑，之後會生一個女兒。這個小女孩跟她長得幾乎一樣，一看就知道是誰了。」

「那你怎麼還……」

凡伊從容自若地說：「團子頭是我的好朋友，以後我們也只會是朋友。」

「你知道嗎？我跟你們三人住在一起時，我就挺喜歡你的。既然你已經知道兔醬的未來，你會不會考慮離開她身邊？或者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露娜怕凡伊誤會，連忙解釋：「我不是想趕走你啊！我是真心為你著想。」（註：178話，夜天曾收養過露娜，所以露娜曾與三光一起住）

「我明白的，所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什麼？」

凡伊湊近露娜，在牠耳邊悄悄地說：「最近流行榜的亞季那首歌，是我作曲的。只不過我改用筆名，所以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啊。」

露娜一下子反應不來，下意識先說客套話：「那就恭喜你啦！」

「哼！我的歌分明比冠軍更好聽啊！居然屈居亞季，真不服氣！」

「呃……」

凡伊嘴角勾起一沫令人看不清的淺笑，「你還不明白？我已經在做我想做的事了。我甚至可以說，現在我做的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星野君……」或許是牠想太多了？牠從未聽小兔說過，她媽媽身邊有位姓星野的好友，也沒有一位叫Fighter的水手服戰士。 既然未來沒有被改寫，或許星野會擁有一個不用牠擔心的未來吧。

凡伊故意扯開話題，「之前夜天養你時，我們都不知道你懂得說話呢。」

「呃……」露娜尷尬地用後爪搔一搔後腦，「因為我當時不知道你也是Sailor戰士。你看，我在兔醬的家人面前也沒說話。」

「你把我們三人都騙得好兇啊。夜天給你取名字時，你應該自己告訴我們嘛。難道你故意戲弄他？」

「哪有！我最喜歡的就是夜天君了！」

「知道啦。」凡伊忍不住埋怨一下：「不過我哪裡及不上夜天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