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优落下最后一笔合上习题簿时,隔壁房间的笑声穿过墙板传到自己耳边。
用“刚好”这个词来修饰声音传来的时机很不合适,因为那笑声从自己回家开始就没断过。
“你真可爱啊~”“哈哈哈,别碰这里啦~”“要吃东西吗,还是要喝水?我还准备了牛奶哦!”“累了的话睡我床上就好啦~”
夹在笑声中的尽是诸如此类的对话,说话的人是自己熟到不能再熟的亲妹妹。
真衣今天受朋友拜托带了同性回家来借住,她已经和自己说明过了,虽然有点不情愿,真优还是表示理解。
但怎么说理解的都只是借住这部分,她可没听说会这么吵、而且说话的内容还如此暧昧。
按捺住直接锤墙的冲动,真优把盖住的笔往桌上一扔,气势汹汹地跑到隔壁,无言地推开真衣的房门。
“啊,姐姐,”平躺在床上的真衣上半身被客人压着,坐不起来,只能微抬起头看着来人,“进房间前倒是先敲敲门啦。”
“不会敲门的是真衣那边吧!”一入眼就是这种画面,外加平时训斥人的立场被反转,惹得真优更加不快,“你带女孩子回来我没意见……可别这么吵啊!你有在好好写作业吗!”
“大概都搞定啦,而且说是女孩子……”真衣一摸肚子,把上面的小家伙抱起来,“这可是猫啊?”
懒洋洋蜷在真衣肚子上的小花猫被突然被举起来,有点不悦,对着面前的真优“喵呜”了一声,示威般挥挥爪子。
家里临时有事的朋友把爱猫托给真衣照顾一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猫的性别是母。
真衣重新把猫放到自己腿上,小猫立刻收起对真优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在她肚子上蹭蹭,嘴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
“啊~真是的!你好可爱!乖乖~”那乖乖的样子就和用了什么法术似的,真衣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掉,用手使劲摸腿上的小猫,还有把脸伸过去一起蹭的趋势。
“……哈。”
冷不丁听到真优带着嫌弃的叹气声,像盆冷水般迎头浇到真衣头上,把她从猫柔软的手感中拉回来:“怎么了,真优对这种小动物不感兴趣吗?我记得你之前还对着野猫说可以当成绘画的素材蹲着看个没完吧?现在眼前就有哦?看啊,这~么可爱!”
“……真衣可真单纯呢,看到这种小动物就高兴成这样了。”真优叉着腰站在门口,一点都没有顺着真衣邀请去看猫的意思。
“诶~因为很可爱嘛,真优不也是这样吗?”
“我现在没有!而且也不会和动物亲近到让它们随便上床!”
“真优那样的房间说这话可有点儿……”
“现在可整齐着呢。”
“那是我昨天才……”
“不是这种问题。”
“但是啊……嗯,好好,真优那么说的话,”被姐姐带着威胁的目光直视着,真衣识趣地打住话题,注意力又回到猫身上,“软绵绵的,好暖和啊~”
真优刚放松下来的眉头重新皱起来。
脸颊微微鼓起,真衣也低着头没有注意到。
真优的手“啪”的一声拍在门把上:“和哈士奇一样!”
“诶!?”真衣发出包括疑问和惊吓的双重语气词,腿上的猫也吓得喵呜一声钻到真衣怀里。
“我说真衣和哈士奇一样!你们两个笨蛋猫狗组合,就这么在床上滚到明天迟到吧!!”说着意义不明的比喻,真优和来时一样不输气势地关上门。
真优来去都莫名其妙,真衣看得一头雾水,抱着猫重新倒回床上:“结果是来干什么的啊,真优……”
手上摸着猫的毛,脑海里回忆起的却是真优那头黑发。
和自己处理随性的短发不一样,真优每天都用心打理,总是光彩照人,那漂亮的头发摸起来却意外的舒服,当然这手感就和两人的手机密码一样,是只属于姐妹俩的秘密。
上次摸到真优的头发,的确是……
闭上眼,浮现出的画面是正和伊吹前辈说着什么的真优。
远远望见她们,真衣一眼就认出了真优脸上假装出来的好孩子笑容。
她总对真优说这样不好,内心却渐渐对她的如此行为感到安心。一想到那个不一样的表情、懒散任性的真优是自己才能看到、只属于自己的真优,就感到很安心。
然后,真优那伪装的笑容突然改变,成了平时在家自己撒娇时那副遮掩用的嫌弃表情,而伊吹则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本来是要干什么的、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人困扰、对前辈这行为太没礼貌了——这些事通通被抛之脑后,真衣突然扑过去,从背后抱住真优,把脸埋进她的长发里使劲汲取着真优的气息,好像这样就能宣誓什么权利一般。
事实上也的确起到了效果,伊吹看见后识趣地消失在了两人面前,转向一年级的教室。
当时把真优吓了一跳,等自己缓过神后对她小小发了脾气。真衣用她一贯的傻笑把算不上责问的话通通回避掉,还不忘拐着外问一句她在和伊吹说什么。
那时候真是为点小事吃醋到丢人啊。
诶,吃醋?
“啊。”翻个身,真衣侧躺在床上,猫滚倒床单上,趴在那向真衣投去疑惑的目光。
“真优,难道说……”猜测——不如说在想到的瞬间真衣就直接认定是这样了,“我去一下,你先自己玩!”她向猫道歉道,起身追出去。
出了房间一转头就是真优的房间,想起自己刚说的话,真衣先在门上叩了几下,不出意外没得到回复,倒是听到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抽气声。
哎呀,这可比想象中要严重……
在内心把自己预想的认错态度又压低了一层,真衣硬着头皮推开门:“真优,我进来咯……”
自家的姐姐正趴在床上。
“咿呀……又这么懒散的样子。”
“……别随便进来。”
“我有敲门啊,真优没答应而已。”
“……那就是不想让你进来的意思。”
“姐姐又来啦~嘴上这么说,门却完全没锁。”
“哈啊……”自己留的手一下就被真衣抓住了,没法反驳,真优支起身子,“干什么啦,没事的话就别来烦我,去和猫玩啊。”
果然。
指向这么明确,真衣立刻就会意了:“那边已经够啦,这边的小猫看上去更寂寞呢?”
“在胡说些什么……”
“听说猫太寂寞的话是会死的,真优这么可爱,我舍不得啊~”
“要说的话那是兔子,而且谁是猫啊……”真优边说边别开了脸。
能看见脸颊微微泛红,这是机会!
真衣跑过去,扑到真优面前:“可爱的部分,不否定啊。”
“太近了。”
“所以不否定啊~”不但没被真优的话喝退,真衣还得寸进尺地更靠近些,用脸颊在真优的怀里轻轻蹭起来。
“说我是猫、自己却先撒起娇来还这么粘人,果然真衣是哈士奇才对。”嘴上在拒绝,肢体上却完全相反,把真衣环住。
“真优,会这么主动真难得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衣嘿嘿地笑起来,“真要说狗的话,比起哈士奇我觉得金毛比较好啊~”
怎么想都只是换了个颜色,真优脑海里那大狗在人面前傻乎乎吐舌头的画面并没有变:“……那有什么区别?”
“这边听着比较有忠诚心吧?”
“什么啊,笨蛋……”
“而且网上也常有金毛和猫相处得很好的图片嘛,”把重心慢慢向前倾,真优的身子跟着一起倒回去,沾到床上后,真衣慢慢从真优的怀抱里脱出身,双手撑在她的两肩旁的床单上,直视着真优的眼睛,“真优……刚才,该怎么说、抱歉啊。”
“哎呀,真衣有做什么值得向我道歉的事吗?”
“呜呜、在这种地方真优就意外的严厉啊……对不起啦,对别的猫这么上心,没注意到真优的心情、已经不会再犯了,原谅我吧?”
“真是的……这次就原谅你,”真优抬起手,在眼前的人额间惩罚性地弹了下,“区区真衣,也不敢喜欢上我以外的人吧?”
“是这样哟,我的姐姐兼恋人最可爱了,没有喜欢别人的余裕啊。”真衣说着,脸渐渐向下凑近,真优的鼻息打在脸上,明明看着这么冷静,气息却比自己热得多。
真优是猫,本来该是捕猎者,但对象的自己不是小巧机灵的鼠,只是笨拙却忠诚的狗。
看到诱人的东西就会被吸引,没被喝止的话就觉得可以继续,嘴唇不自觉的靠近,接触到后就像打破了什么屏障,重重重叠上去,口腔、鼻腔,大脑似乎都被真优的气息灌满,比之前从她发间闻到的要强百倍。
好像只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这样的事无论做多少次都不会腻,无论做多少次,真衣总是和第一次一样,热情中带着笨拙。
和真优分开——或者说是自己单方面抬起头,眼前的真优两颊染上异样的红晕,真衣满足地笑起来。
“真优……可以吧?”询问的声音里夹杂着恶作剧般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