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血液。

鲜红色的，新鲜血液，经由塑料管源源不断流进袋子…采血袋。采血袋，是这样叫的吧？盛有红色的透明袋子，在仪器上随着血液来回晃动，电子液晶屏蹦跳绿色数字，100、150、200、300……我对于数字的实感是在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那时的感想仅仅是觉得袋子中的血越来越多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清楚见过那么大份量的血，鼓胀起的鲜红反而让我错觉是番茄汁。

其实是给自己分散注意力吧……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清晰认知那并不是番茄汁，而是曜体内的血液。固定在曜手臂上的器械不需要我操作，话虽如此，放在腿上正不停颤抖的双手现在连拿稳原子笔都困难，还是什么都不做更安全。

安全？…不…目前的状况怎样也谈不上安全，我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数字以可以默念的速度上涨，到600之前不会停下，我犹豫是闭上眼不去看，还是紧紧盯住它。

“…唔，结束了吗？”

恍神之间，那个数字忽然停下了……我是发了很久的呆吧……曜的声音唤回了我游散开的意识，仪器上的绿色数字精准地停在600，没有更多实在是太好了，可是袋子也被装得满满的，令人联想到装满水的气球，若是掉在地上摔碎会溅开一大片血泊——我这时才记起瓶装可乐也就只有500cc，也就是说，这里的血足够装一可乐瓶。

我平时买的可乐总是喝不完就漏光气，然后扔掉了，那么一瓶子的血。

精确的数字霎时间变得残忍冷酷。

“啊…嗯，是啊，好像是结束了。”我强打起精神，给躺在床上的人扬起微笑，她‘呼’地松了口气，点点采血仪器示意我拔掉它。

“还好吗？”

“还好…就是感觉晕乎乎的……能麻烦你把血送到交换室吗？”，她有点虚弱地说道。

这个不用她提我也会做的。我收拾好仪器，给她绑上止血带，拿起采血袋时候我小心翼翼不让血漏出来，不过这个似乎是采集完后就会自动密封，隔着塑料袋的温热触感仿佛捧着鲜活内脏，我感到一阵不适，慌忙将袋子放到托盘上。

曜的胸膛随呼吸起伏，她用没有插针管的右臂盖在眼睛上，遮挡住头顶的灯光。我推着推车从房间进入到隔壁交换室，顺手关掉了房里的灯。

粉刷白色的墙，白地砖，铝合金制的置物架，整个交换室散发着惨白的光，唯有推车上的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好难受……

我捂住嘴，靠着墙蹲下来，妄想逃避一段时间现实，然而还没有过多久，交换室的音响便叮咚响起，提醒我该出去了。

【在交换室逗留过久会受到惩罚】，我回想起在电视中看到过的，在交换室中饿死的男人尸体，我赶忙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回到卧室。

曜好像已经睡着了，黑漆漆的卧室飘荡着她均匀细微的呼吸，我毫无睡意，依靠着墙坐在地毯上，我的手掩住脸，指甲刺进眉弓的皮肤。脑海中关于刚才抽血的画面挥之不去。

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