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

那時候，姐姐是為了一個人背負西住流，才會做出那些決定吧？

只要成為一個完美的繼承人，母親也不會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姐姐希望我能自由，選擇走在屬於自己的戰車道。

就像小時候一起搭乘的戰車，我一直以為我們看見的風景是相同的，只是探出車身的我視野更高、更遼闊一些……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姐姐拼命的讓自己成為完美的西住流，儘管那麼強大而美麗，卻同時被束縛在此，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不得有絲毫偏移。

而我，只是一次次任性的逃跑，讓姐姐獨自扛下所有壓力，還擅自不諒解姊姊所為。

我明明……應該是最了解姐姐的人，姐姐是那麼溫柔的人，卻要做出這些近乎殘酷的指令──只為了「西住」……只為了我。

姐姐總是包容我的一切。

「哪裡都好……沒有能夠一起到達的地方。」最終真穗只能這麼說著，聽起來如此悲傷的話語，神情沒有起什麼變化。

美穗卻能從那雙與自己相同的棕眸裡看見幾乎要滿溢出的情緒，無論再怎麼樣隱忍心情，雙眼傳達的事物騙不了人。

「是呢……姐姐哪裡都去不了，就像被重重鎖鍊綑綁，一層又一層的疊加。」美穗露出一點笑意也沒有的笑容，眼裡的蘊著的水似乎隨時都會自眼角滑落，緊緊揪住真穗的衣服。

「姐姐是西住流的繼承人，背負著流派的驕傲。」

「美穗……」

「可是吶……如果姐姐感到痛苦的話，我……怎麼樣也不會變得幸福。」

「不，一點都不會痛苦。」真穗握住美穗的手，低語著。「美穗只要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就好了，那樣的話，我一定也能感覺到相同的喜悅，像以前那樣露出笑容吧。」

「這裡……」美穗反握住真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讓心跳傳達給對方，罕見地強硬語氣。「只要在這裡。」

「──無論哪個地方也沒有想去了。」

真穗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姐姐既不想、也不能邁出步伐，那就由我前進。」美穗定定地望著真穗，像是要看到心裡最深層的地方，往前踏近一步，讓兩人此時的距離前所未有的接近。

真穗無法忽視那句話裡的意味，還有歲月將稚氣取而代之的堅定神情。

「……不要到這邊。」近乎懇求的語氣。這裡只有一片漆黑，不應該是美穗所要前往的方向。

「姐姐將選擇權交給我了吧？」

已經穿上相同的國家代表選手的制服，經歷無數場戰鬥來到了真穗面前。

無法再以妹妹年幼不成熟的想法作為推託之詞，真穗只覺得這遠比過去任何一場艱苦的戰鬥還要棘手，一旦輸了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怎麼樣都好……唯有美穗……沒有說出口的話語也像在顫抖的祈求。

「這裡什麼也沒有。」

美穗搖了搖頭，「姐姐在這裡喔。」

真穗想退後，卻硬生生又止住了腳步。

美穗察覺到她的舉動，笑了起來，「就連這時候也遵守西住流的永不逃避嗎？」

輕聲的發出嘆息。

美穗大概有某部分非常的西住流吧──比如說現在的鋼之意志。

簡直就是頑固。

「姐姐認為這是錯誤的嗎？」

「……」她無法回應的問題，如果那是錯誤的，那一直以來自己又是看著什麼前進？可是這樣的情感，難道就能擺在正確的位置嗎？

「已經找到屬於我的戰車道，最後卻還是想來到這裡。」美穗抬頭看著比自己略高的真穗，「來到這裡，站在你的面前。」

她們終於看著相同的景色，以及彼此。

人一旦下了決心，大概就會變得非常勇敢吧，無論是戰車也好、情感也好。

「我啊……」美穗終於露出她最想見到的熟悉笑容。

「喜歡姐姐哦。」

不知為什麼，她卻感到鬆了一口氣，「嗯，我也喜歡美穗。」

她們的喜歡是不同的吧，但能像往常一樣，毫無猶豫地回答，因為是確實的喜歡著呢。

「不同的啊……」美穗將雙手環抱住真穗，臉頰貼上，側耳傾聽著真穗的心跳。「是這種……會因為誰而稍微心跳加快的喜歡。」

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了。

真穗難以否認聽到那句話語的喜悅，卻立刻被恐懼所侵蝕殆盡。

不行的，不可以，不能，無法。

拒絕的話語還沒說出口就足以讓嘴唇輕顫，默念著想用更加強烈的語氣否定一切情感。

最熟悉的彼此，美穗察覺到真穗那樣罕見的動搖。

「姐姐……」美穗稍微踮起了腳尖，輕輕吻上唇瓣。

真穗睜大了眼，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這就是我想傳達的──完完整整的想法。」

無論怎樣的堅固防禦都會瞬間潰敗吧。

美穗的指尖輕擦過真穗的唇，「確實接收到了嗎？」

真穗下意識握住美穗的手指，喃喃著：「確實收到了……」

「這裡……什麼也沒有。」

「姐姐在這裡喔。」毫無猶豫，儘管重複一樣的對話，美穗卻知道意義已經完全不同了。

「嗯……」真穗低頭吻著指尖，苦笑著：「也許會通往地獄吧。」

「哪裡都好。」只需要兩人並肩同行。

確認似的，再次吻上不同於其他情感象徵的唇。

甜味……

如果這是地獄，大概也會感覺像天堂吧。

在業火燃燒殆盡前，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