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天台打金砖 于 2016-10-21 21:59 编辑
最近事情多得不行,忙得连更新杜撰集的时间都没有……不知不觉就到了小金毛的生日,于是把前一段时间没写完的脑洞翻出来填完了权且当生贺。祝咱们聪明可爱的小绘里2016年生日快乐{:4_374:}
现代架空吧,背景啥的其实无所谓。
很短的。标题参照ICD-10。以下正文。
R41.2
绚濑绘里低头去捡刚才不小心打碎的咖啡杯的碎片时,割伤了手指。
她有些惶恐。再有几分钟她就该出门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手指上绑着绷带,这可不是个好形象。
看了一眼挂钟,在她犹豫的这会儿,分针又走过了两个格子。她将挂着血珠的手指放进嘴里,舌尖压住创口。有些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嘴里蔓延开的甜腥铁锈味,让绘里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上次体检的时候血小板水平偏低,外加上已经是这么个年纪了,有点小伤小病的时候,恢复起来不比年轻人。
想了想,还是走到客厅里,从茶几下方拿出医药箱,给手上的伤口消毒包扎。久病成医,她还是能自己处理一些问题的。
等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到了要出门的时间了。她走到玄关准备穿鞋,又急匆匆地三两步退回去,对着穿衣镜将领带整了整,拉平衣服上的褶皱,拍了拍胸前的衣兜确定自己该带的东西带上了,这才又去穿好鞋子,放下安全链,按下门把手。
把手下方贴着个便利贴,写着:“出门的时候记得锁门。钥匙插进锁眼逆时针转两圈。”
绘里歪了歪头,这字迹又熟悉又陌生的。她低声念叨着“我大概也没有忘”,探身出门之后照着指示锁上了门,钥匙在手里捏得太紧了,隔着纱布被压迫的创口略有些疼。
她一边审慎地下着楼梯避免闪到腰,一边盘算着什么样的路线能让她先去花店再到医院,并且不耽误时间不需要绕路。
街角熟悉的那家花店,店主有着松软的长长灰色头发,一直拖到腰间。她笑起来都瞧不见眼睛了,抬起瘦削的手臂跟绘里打招呼:“你好啊绘里さん,想要些什么?”
绘里仔细地回忆她跟店主的交情,没太想起来,但也笑着打招呼:“您好。我想要买花送人,能帮我准备一束花吗?”
店主的笑容越发地可爱起来:“请问是要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呃,她……”绘里忽然有些羞窘起来,屈起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咳嗽了几声:“她是个医生,跟我年纪差不多了……人很好,很关心人也很温柔,对我照顾有加……嗯……今天是重要的场合,很重要。”
“我知道了。”店主没有多问,像是已经了然于心一样,将绘里带到角落里,把花指给她看:“长春花和桔梗,你看怎么样呢?”
绘里一眼就看中了它们。这自信来得毫无缘由,可她就是觉得那个人会喜欢——最起码这两种花很称她。什么花语之类的她不太打算考虑,那个人大概也会原谅她这小小的偷懒。于是她遵从了店主的建议,要了一束这两种花的组合。打开钱包的时候不小心散落了一柜台的硬币,店主一边帮她捡起来装好,一边对她微笑。
“祝你约会愉快。”
她在想,那个店主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要去约会呢?
绘里坐在摇摇晃晃的电车上,想了又想,没有答案。那么大概是那位店主很聪明吧,看着自己精心准备过的装束,又买了花,所以猜是去约会。这可真是猜得准了。
她又伸手去摸胸口的衣兜,那个硬硬的小盒子还在。忽然手指碰到了一个卡片状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住所,还有零星的几句话。最底下留着的紧急联络电话是那个人的号码——她花了整整三天把这串数字背下来,肯定不会弄错。
要不是因为那个人早就知道了,她大可以在她面前炫耀一下:“医生,你看,我可把你的号码背得清清楚楚!”这多么像是个小孩子,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介意自己一把年纪还这样幼稚。
她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到达那间不大的独栋屋子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隔壁院子里的柴犬朝她轻轻吠了一声,在她望过去的时候高兴地摇起了尾巴。从自己第一次到医生的住所来的时候,隔壁的这只狗就对她挺亲近的。或许是她所记不得的时间里,与这只狗有过一面之缘吧。
她在院门旁崭新的“东条”姓名牌上抚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放在下方的门铃上,按下去。一次三响,稍停一下,再是三响。如是三次,里面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不是东条医生,而是另一个与她有些几面之缘的人。
“啊,海未。今天来探望希吗?”
“午安,绘里さん。”为她打开大门的年轻研修医点头致意,“有个问题不太懂,正好今天东条老师休假,就冒昧来访了。”
虽然同样是“先生”,但是园田海未提到东条希的时候,用的多半不是“医生”的意思,因为她是东条医生引以为豪的弟子,这个事情就连绘里也是知道的,她听希提起过很多次了。
“这样啊。那你不再坐一会儿吗?”
海未轻轻咳嗽一声,摸了摸白皙的脖颈:“不了。该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就不再叨扰了。倒是绘里さん——”
“嗯?”
“约会……加油。”
在绘里来得及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来约会之前,海未就致意离开了。绘里想着,今天可真是奇了,为什么这么些人都知道自己是要约会呢?难道真是自己老到了这个地步,无法跟上年轻人的思维了么?
“绘里亲。”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她亲爱的医生从屋子的木门探出头来,喊了她的名字。于是她像是被主人唤起的大犬一样,一边应答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隔壁的柴犬目送着她走进屋子,又轻轻吠了一下。
进门看见希一身米色的居家服,她将背后的花束递过去:“送给你。”
医生笑了起来,将花束接过抱在怀里。
东条希医生是个很怀旧的人,她的家里摆着很多高中时候的照片。可是医生的高中时代似乎没有多少朋友,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看一看医生摆在客厅和书房的照片,但总是那么几个熟悉的身影。所以她有些奇怪,医生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没有什么朋友呢?
“绘里亲,你还是喝我们……呃,我家的特制红茶吗?”
“啊,好的,拜托了。”
医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很温柔。绘里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拘束地坐下,结果茶几上发现一个倒了的相框,想要伸手去扶一下。就在她刚抬起相框的时候,医生就把她的红茶放在了她的面前,于是她又将相框盖下去了。
隐约看到相片里的人有金色的头发。这些年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视力也衰退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医生夸过她一头金发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她以前已经见过这样金色头发的人了。
“谢谢。希的红茶泡得还是那么好喝。”
“绘里亲真是会说话。”希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那么,绘里亲想要跟我去哪里玩呢?”
绘里有些紧张地抓紧了白瓷杯的握柄:“神田明神……怎么样呢?”
希稍稍睁大了眼睛,随后微笑起来:“好啊,我也很久没去过了。”
东条希从双人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今天她轮休,不需要去医院坐镇心疗科的办公室,于是提前就接受了绚濑绘里的邀约,跟她共度一天的假期。
她将床头柜压着的相框拿到自己面前,用手擦了擦。那是她和绘里的合影,上面还是高中生的两个人笑得仿佛盛开的花。
是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她想。
洗漱完了之后她又拿着那个相框端详许久,不知不觉将它带下了客厅,然而最后还是带着叹息将它扣在了茶几上。退一万步讲,她作为医生,最了解自己病人的情形,她知道最好不要再做尝试。
——那么不退步呢?
不退步的话,作为绚濑绘里几十年的伴侣,她也知道没有必要再做尝试了,这样也很好。
她刚用完早餐,就等到了昨晚说有问题求教的得意门生园田海未。当年她和绘里婚礼的时候,海未和她的恋人小鸟是伴娘,这件事情,绘里恐怕,不,是一定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已经是多少年了呢?”
“从出现症状开始,应该已经有五年了。”
海未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但是希请她在绘里来之前,稍微再陪她一下,于是两个心理医生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绘里的病情上。
五年前的绘里开始表现出遗忘的症状。她开始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忘记周围的人。希在观察了几个月之后发现她开始患上了逆行性遗忘,于是她的病人列表里多了自己的恋人。
绘里很怕,希也很怕。逆行性遗忘的终结,往往是将过去的事情全部遗忘直至抹消。在病情发展的最后,绘里会忘记过去的一切,包括希。
而这个最终的节点,发生在一年前。
即使希用上了她所有的专业知识,尝试了所有的疗法,她也没有能够成功地阻止绘里的病情发展。在那个早晨她醒过来,身旁的绘里用陌生的眼光看她,问“你是谁”。
她在那时有一瞬间的万念俱灰。
然而她微笑着说你是我的一个病人,昨天跟我一起用餐,喝醉了在我家暂住了一个晚上,等你酒醒的差不多了,就把你送回你的住处。
东条希不知道动用了多少人脉,在一天之内将两个人还没有同居之前绘里的住处重新租了下来,把她必要的行李都运了过去。因为她觉得当年挑中这个地方的绘里一定还会对这个住处感到安心——她也才能够放下心来让她一个人住。
万幸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绘里很喜欢这个住处。而在她们分别的时候,希提醒绘里,下周三要记得到她的医院来做定期复查。
“但,绘里さん她——”海未露出了还有些青涩的笑容,“再一次喜欢上了老师您,不是吗?”
希也被感染着笑了起来。她回想起那之后一个月的某天,绘里像是还没有恋爱过的女孩子一样,摸着后脑勺,问她能不能跟跟自己交往。
她说,我似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东条医生。
她说,虽然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可是我能不能请您,跟我交往呢?
那时候绘里的模样,让希仿佛看到了大学时代,在神田明神红着脸但又鼓足了勇气向她告白的绘里。这么多年,她终究没有怎么变。
于是她背过去擦了眼睛里差点要溢出来的泪,带着满面的笑容答应了她。
“在这样一个年纪,又重新恋爱一遍,说不定也是神的指示呢。”
高中时代经常在神田明神神社打工的东条希,这样说着。
其实这样也挺好。
她知道的。
曾经的那些时光,绘里或许在剩下的时间里,也不会再有机会记起来。
但,这样就可以了。
绘里在自己重新变得一片纯白的画纸上,再度落下了希的颜色。这就已经够了。
她做过无数的梦,梦见过去的事情,梦见绘里终于记起了那些珍贵的过去。她或许还会继续做那些梦,但那也已经无所谓了。
午后的神田明神,并没有太多人。惯例先去参拜过,然后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又回到神社中央的时候,绘里轻轻拽住了希的袖子。希转过头来,看见绘里有些纠结的神情。
“对了,我都快忘记了,老师您当年提过的,绘里さん跟您求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她呀。”希眯起眼睛,记忆回溯到过去。
“希。”掺杂着丝丝白发的金色在下午的阳光里闪耀着。
——她最开始,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医生停下脚步,在刺眼的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
——然后说……
“虽然我们才认识没有多久,但我始终有种感觉……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我们虽然只认识了三年,但已经像是共度了漫长的岁月。
“说这种话或许有些突兀,但是……”
——或许有些唐突了,但是……
“你能不能准许我,与你一起度过剩下的时间呢?”
——想跟我一起走过之后的人生。
蓝色的天鹅绒盒子在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戒指。
“你怎么……”希的眼泪忽然就抑制不住了。绘里一瞬间有些慌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时我在想,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生日向另一个人表白呢?
“在自己的生日向另一个人表白,是为什么呢?”
这个疑问,跨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从鬓边早已灰白的希的口中,说了出来。
“因为,想为自己拿到一份独一无二而又印象深刻的生日礼物——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
绘里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希。
“没有。完全没有。”
——不如说,真的很有你的风格。
希终于擦干净眼泪抬头看着绘里,然后递出了自己现在没有任何饰品的左手。
“如果这能够当得上你的生日礼物的话,是我毕生的荣幸。”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