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與救贖 - 18. 奏賽
她永遠不知這女人的腦子在想什麼。
──或者哪天，你把我犧牲掉就知曉喔。
那把聲音在耳邊響起，抬頭看向前方的鏡子卻空無一人。
她意識自己的記憶再次出現錯亂，只好按著躁動的右臂伏在地上歇息。
可是與從某天起的每日每夜一樣，一但閉上眼便彷如中了詛咒，盡是那女人的事。
那女人如是說著，笑容一貫得意傲慢，如今仔細回想才察覺其中還帶有一絲不被理解的寂寞，自己怎麼就一直以來沒發現呢。
不，可能不過是自己不想發現罷。
好比她往日總是一臉微笑讓重傷狼狽的自己枕在膝上，雲淡風輕聊著點無關痛癢幸災樂禍的話；又或者在漫無目的的旅途中為消磨時間互相打趣的嘲諷；甚至那讓她屈服在自己身下時的第一次…
忘不了那天──那時的她似是早料到這一天那般，身下的女人笑著瞇起眼望向自己。
她說，妳想要我？
──不然？
為什麼想要？──這是女人極少數吐露出的真正疑問句。
死神的嘴角勾起了愉悅的弧度，一下子自己就佔盡上風。
──天知道呢，沒準只是剛才犧牲掉那幾個卑劣的色鬼在我右臂作怪吧？
除此之外？──又是疑問句。
──我可想不出別的原因啊。
──是嗎。
說罷便俯身下去，要她就範…也就獨獨是這一次，女人意外的逆來順受，直到最後她才曉得那是那女人的第一次。
她開始厭惡自己的後知後覺，尤其是如今這女人已經融入到自己那醜陋猙獰的右臂以後，她居然開始為自己某些作為感到後悔和罪疚感，可笑的是這一切又全在女人的計算之內。
那女人，聖休亞里的領導者格洛斯之妹，年少的她魔法天賦才華早已聞名各方，甚至為亞法隆所覬覦，曾下發『若得不到只好及早處理掉』的指示，後來卻失去關於這號人物的所有音訊，彷彿被世人抹殺掉存在。
──被寄於厚望而生的人，她的一切都不屬於她自己，不能隨心所欲地活著，也不能隨便死掉，一切都屬於寄於她厚望的那些人們，她唯一能選擇的只有接受命運而已，你們亞法隆的潘德拉崗不也如此？
從小被隔離培養的女孩，為了那些她根本沒見過的人們，還沒見識過的世界學習著當世最深奧的魔法，她將是下一位被寄於厚望的格洛斯。
然而最後她終於從那些不切實際的期望逃出來了──十三歲那年，她用從沒有人鑽研出來的魔法，抹去了除了自己的姐姐以外，這遍大陸上所有知道她名字的人，對於有關她的所有傳聞和記憶…
──代價是她自身一半的壽命，一半的與生俱來的魔法天賦才華，以及與姐姐瑪利亞之間的所有回憶。
那之後不久，她才以新的身份，格洛斯的妹妹低調現身在人前。
再沒人記起這位天賦異稟的少女是誰人，曾經被寄於的厚望以及辛酸一切都彷彿從沒發生。
賽蓮娜・卡汀查瓦納・伊芙只是一個自稱是瑪利亞的妹妹憑空出現在羅穆路斯大陸的魔法師。
從那天起，她變成一根羽毛。
總是隨風與氣流飄於半空，沒有任何重量，誰也抓不著在手心上──
同時亦無法隨心所欲停留在想要靜止的地方──唯一不變的，是命運的枷鎖似乎從沒在任何事物上消失過。
那刻起，她終於覺悟了。
她不再對抗命運，而且臣服它，把一切都交給命運。
她厭倦了這世上的一切──
魔法，亞法隆，聖休亞里，格林，她的姐姐…一切一切──
這被命運枷鎖籠罩著的世界，在她眼中滑稽荒謬而無趣。
人類是被命運選擇的一方，是的，她也永遠是被選擇的。
但如今如獲重生的她，察覺自己比以前多出唯一一項選擇，那就是人類最原始的──選擇活著或死亡的權利。
她離開了姐姐，離開了聖休亞里開始旅行。
因為她已經決定了──她作出了自己生而為人唯一能選擇的決定──在自己僅餘還活著的時間裡，選擇死亡，選擇自己死去的方式。
為什麼她就從沒質疑過，這女人說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原因只是純粹因為有趣？
──吶，奏，其實我們很相似吧？哦，沒什麼，我就是想看妳這副一臉嫌棄的表情。
…
──奏，妳說最後你會變成怎樣的魔物呢？要是毛髮柔軟一些的魔物還比較好，史萊姆的話就抱歉哦，那麼髒的魔物你也知我不想戰鬥，就當我沒看見吧。
…
──奏…嗯？用不著急喲，哪天你把我犧牲掉不就知道剛才那些草莓是不是我吃掉麼。
…
──奏，活著的人們永遠都無法互相理解。或者犧牲對方，把對方的靈魂寄存在右臂上，才是能真正達到理解…
…
──奏，可別忘記妳說過的話哦。
………
……
…
於是天羽奏終於知曉為何當天，賽蓮娜會背叛自己，聯同格林以及亞法隆的人裡應外合要追殺她。
果然是因為那件事啊──
就在那不久之前，遇到那次萬中無一的魔物襲擊兩人沒能回避，紅色死神居然沒有把那位本應可有可無的重傷同行者犧牲掉。
──奏，你知道嗎？蒼藍色的流光跟你一點都不相襯。
──你說我該失望還是慶幸呢…？雖然沒能如願被妳犧牲了，卻第一次看見口是心非的紅色死神面對我露出那副表情…吶，妳讓我該怎麼辦？
所以那天，在被背叛後露出猙獰自嘲笑容的死神眼中，變得無比醜陋可恨的那外貌清純、笑容一貫的女人輕描淡寫地說──
──我對妳已經失去興趣了，妳已經再沒有利用價值了。
死神第一次感受這種不是味兒的悲傷，第一次放任憤怒佔據她的思考…她真以為只因為自己那天流露出了那種不該出現的表情，而使女人離開她，她也恨女人的絕情，也自己恨自己被女人牽著走…
右臂上累積的負面感情彷彿在這刻一次過爆發──
直到那暗紅的流光包裹融入她的右臂內，才曉得一切，自己似乎又被女人算計了。
──吶，奏。
我能夠在最後，停留在你的手心上嗎？
還是你會再把我送到別處呢？
──等到你知曉我這份感情後，你會嘲笑我嗎…？
但那時我已經不在妳的身邊。
這樣不也頗好嗎？
因為唯獨是我對妳這份看似愚蠢的感情，我不希望聽見任何人的嘲笑，尤其是你，奏…
──曾經說過，一切等到哪天你把我犧牲後就會知曉我的所有，包括我被忘卻的一切……
奏，你是我在人生中所能做過的唯一選擇。
我選擇了你，不僅因為姐姐拒絕了犧牲這條路，也是因為我選擇了妳作為我最後停留的地方。
──其實我很羨慕翼，因為她是這麼易懂…有她在姐姐身邊，我才終於能夠安心逃出來，然後遇見妳。
──吶，奏。妳說要是我們四人都不是魔法師，會不會成為朋友呢？
……
…
等到從右臂躁動的幻覺中清醒後，天羽奏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昔日的友人面前，臉上和袍子都沾滿血腥，她抬頭一看藍白的穹頂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聖休亞里總部的中心。
她恢復昔日隨性的笑容，彷彿早已像那她唯一惦念過的女人那般，習慣了演惡役的從容。
『翼，你明明也知道你跟那女人是不可能嘛，救贖什麼的，跟你一點都不相襯。』
──我是不會得到救贖的。
──你要是救贖我，我就一直追殺那女人。
「奏…為什麼！」
「等一下、翼，別衝動」
『哎主角終於出場麼？』
──格洛斯啊。
──你親愛的妹妹，她現在就在我的右臂裡哦。她的一切我都知曉，包括她對你的愛與恨，以及許多許多你想像不了，只會責怪她那種性格的妳從未知曉的事情。
「你…！」
──可惜拒絕犧牲的你，是永遠無法理解她吧，那麼太可憐吧。
死神張開愛用的雷槍──
──所以今天我是來讓妳們姐妹倆重逢的，在我的右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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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D系列的奏賽側結局
老闆：只為寫出重點構想，比較粗糙（…
之後接著有一篇SSD微小說也是她寫，接著續下去的翼瑪側繼續是我寫的
不過跟殺生石一樣，這系列還會更新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