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兰x哀)[短篇完结]东京湾无事

作者:小鱼干就是人生
更新时间:2019-09-18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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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鱼干就是人生 于 2016-12-11 18:15 编辑


东京湾东畔的一栋孤零零的和式建筑,我在那里长大,在这之前,我父母住在拥挤的米花町。

我很晚才开始有记忆,和那些天赋秉异的人不一样,我平庸得时常怀疑自己和传说中的父亲是血脉相连。那个身影模糊的男人,是我母亲曾经的信仰,我不曾见过才华耀目的父亲,也不曾见过信仰着父亲的母亲。从我记事开始,母亲就只注视着一个人,后来我知道,那便是不卑不亢的爱情了,不管对方是谁,爱不问来去。

所以教会我定义什么是爱情的人,不是我父亲,而是母亲的爱人。

她和我没有任何亲缘,甚至,她是我生父曾倾慕的人,第一次与她见面我还在母亲的腹中,我写这些的时候,距离我们分别已经过去了十年。

你啊,那个挺着大肚子在机场徘徊的年轻女人,你是我的母亲,旧姓毛利,婚后随夫姓工藤,现在是个寡妇。

你来机场接是那次任务结束后唯一的幸存者——一个外表只有十四岁的混血少女。当初你极力反对自己新婚的丈夫带着他十四岁的小搭档参与危险的行动,丈夫临行前你跟他大吵了一架,对他说为什么你去拯救世界的前提是抛弃自己的世界,你把他的小搭档拉到身后,怒斥丈夫的草率。“要去你去好了,你不要带着小哀,她才十四岁,你让博士怎么想?”

“灰原那家伙会好好回来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这是我的父亲工藤新一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他早就吃定了灰原那个人,是愿意和他一起赴汤蹈火的,就算她冰雪聪明,知道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我的父亲,是个自私的人。


自私的父亲信守承诺,灰原哀的确是回来了,那是距离他们出发三个月以后的早上,成天机场上吹着和煦的暖风。她右腿中了枪,不足致残却也一时半会儿只能坐着轮椅,满身,满脸是伤,漂亮的茶色刘海儿被灼烧,剪得刚到眉毛,露出混血儿晶亮的蓝眼睛。脸颊,手背,手臂,绷带外面的小腿,褪色一样苍白,像是哪个人形师精心雕琢的人偶,身上猩红的伤痕都像是刻意染的朱砂。她很好认,不管是生疏地控制轮椅的动作,还是此时变得狼狈不堪的漂亮脸蛋,在生机勃勃色泽艳丽的人群中都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互相距离百十米的时候便认出了彼此。

你叫她“小哀”,声线里是春天的雨,她被摁了暂停键一样愣在那里,像个真正十四岁的孩子,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没有声音,只是看着你跑来的方向,目光穿过你的身体,落在某个不存在的东西上。你便知道她不是因为见了你,而是先前忘记了怎么哭,像是精神滞后了一样,她以往总是很敏感,现在却变得这么迟钝了。

负责交接的朱蒂紧跟其后,一脸担忧,小哀是先她一步自己从飞机上下来的,为了见到你,我的母亲。

“小哀。”你小跑着到了她面前,像是从谁手里抢夺什么一样把她抱在怀里。“结束了,都结束了。”你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温柔地滑过发丝,一遍又一遍。你告诉我,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人,你在那一瞬间突然长大了,再也不是被骑士捧在手心的公主。你本以为会痛哭流涕的是自己 ,但此时你已经有了腹中的我,还有怀里的她,你说是我让你变得无所畏惧。

“对不起,兰。对不起。”她说,对不起,没有保护你最爱的人,没有保护姐姐你,最爱的人。

那天她把脑袋埋在你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画面击溃了她这个素来伪装得坚如磐石的人,返程的时候,她哭累了倚在车窗上,攥着你的衣角一刻都没松开,你摩挲她的手背,她稚嫩的脸颊,她湿漉漉的睫毛。

回来后她身体一直不好,先前试药试出一身毛病,肩膀手臂和腿又都被子弹击穿过,稍有不慎就剧痛难耐,你心里千疮百孔,她身上千疮百孔。

她坐着轮椅陪你到附近的医院去做产检,到处有人说你妹妹好看得像个洋娃娃,你总是笑着替她应下,说是亡夫那边的妹妹,没有血缘的。


后来我出生了,你去上班她就在家照顾我,她说等我长到该去幼稚园的年龄,她就要离开了,她的腿还不能走路,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走路,她无法长大,为了早一点让你见到你那时心心念念的新一,试吃了太多解药的未完成品,骨缝已经闭合,身体状态也会永远停留在青春期的少女,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能总是给你和博士添麻烦。她其实不用那么着急做解药出来,可是你开心,她就开心。她要走,博士知道劝不动,咬着嘴唇没有讲话,你气极了,几乎是吼着说,小哀是新一留给我们的希望,小哀走了,剩下的人要怎么生活,我不许你走。这个要求任性无理,你离不开她,因为她走了你就没了铠甲,空荡荡的生活会一遍又一遍提醒你工藤新一已经死了,而她以为,这只不过是火海中的蚂蚁想要抱在一起的本能罢了。她说她又不能镇宅,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儿太安宁,她戾气太重。那时你发现你是喜欢她的,她只是前夫的搭档,只是邻居博士收养的小孩,是再远也不能的关系,但是你喜欢在下雨的时候跟她一起在路上走,就算一句话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你喜欢听她说医疗电视剧里的bug,多半听不懂,却觉得她的声音极好听。她的学识比你光芒灼灼的前夫更加渊博,可是你不觉得仰慕她,不觉得她遥不可及,反倒想把她抱在怀里,能保护她的你,似乎变成了更好的自己,你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风生水起,别人提起你从工藤新一的遗孀,到妃英理的女儿,再到你自己。你说你曾幻想过在工藤新一的旁边当贤妻良母的样子,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像他一样光彩熠熠。

我学走路的时候,你把我扔在学步车里,像只小狗似的放着不管,跑去鼓励旁边的她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架着她往前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她十四岁的身体很瘦小,比你矮了一头,你必须弯着背,她说她的基因很晚才长个儿,如果是完成版不比你矮,毕竟是混血,虽然比不上你的后天努力,也毕竟有种族优势。你笑着不相信,说现在还不是小豆芽一棵,她气得坐回轮椅上,说不走了反正是个豆芽菜而已,她体能废物,被你一手搬回来,暴力之下被动屈从。

她慢慢可以扶着墙自己往前走以后说她想搬家了,不想住在门口写着“工藤”的房子里面,你看着嗷嗷待哺的我和银行账户,尴尬地笑了笑,说可能不太行。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你,东京湾东畔的一栋别墅,她卖掉了以前给多少都不肯卖的研究成果。你开心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她只是淡淡地说省得等你家姑娘长大以后,说她是个吃白食的座敷童子。

她能正常走路的时候我已经四岁,她牵着我走在前面,你看着蹦蹦跳跳的我们,说像她的大女儿牵着小女儿,她转过头坏笑着说,是呀,老妈。你挠她痒痒害她笑出眼泪。

她开始教我算数,讲解思路清晰,声音婉转好听,我却总也学不会,她说我笨得像进化未完全,我说不知道是谁昨晚踩滑摔下了楼梯,比刚会走路的小孩子还要没用。这话碰巧让厨房里的你听见了,紧张地跑出来,撩开她的裙摆,膝盖上全都是淤青,你皱着眉捏她的脸,说为什么不直接讲出来啊。我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我初中已经比她高了,你一天天地染上成熟知性,而她脸上的胶原蛋白永远都不会变少。我们两个像极了同龄人,一次我们走在银座遇到班里同学,她被几个男生追着打听在哪所学校上学,那时候我很羡慕她,她只需要普通地呆在那里,自然就会被人所爱。我进入了弓道社,她讽刺我怎么跟你一样喜欢打打杀杀的运动,我怼回去,说总比您制造生化武器兵不血刃要温和多了。

于是我摸不着头脑地被你胖揍一顿。你曾经是空手道运动员,宝刀未老,一击毙命。

我高三毕业去了医科大学,高中时我成绩一直平平,你从来不理会这些,说怎样都好,当个普通人最好,但是家里那个要强的理科天才非说我做错那么多送分题简直不配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没日没夜地帮我补课,自己都累出了毛病。去考试那天你开车送我,她贴着冰贴窝在车后座,恶狠狠地跟我说“敢给你妈丢人的话,就杀了你。”你笑着说,不要给小哀丢人才是,作为宫野博士的关门弟子。

我知道宫野志保是小哀另一个名字,用来写论文发表研究赚钱养家的名字,我叫做诗帆,shiho,读音和志保一样,你说这虽然是个男孩子的名字,给女孩子用,很帅气。不置可否,我一直觉得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比如小哀发烧烧得失去意识的时候,是我一路上呼哧带喘把她背到了医院,而你只知道眼泪汪汪得攥着她的手,叫着她的名字而已。我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更像是她的姐姐,如以前一样我叫她小哀。

我见过你们接吻,小哀踮着脚尖攀住你的脖子,你稍稍俯身,一手抚摸着她茶色的发顶,就像抚摸一个易碎的宝物。我问你是不是享受于犯罪的快感,竟那么用力地亲吻十四岁少女的樱唇。你说不是,你亲吻的是一个42岁同龄人的灵魂。

好生酸腐。

我工作以后就在医院旁边租了房子,平时很少回家,你剪了利落的短发,说要跟我保持一致,我却长得越来越像父亲。我已经比你都高了,你脸上长了皱纹,开始生白发,她说你还是挺拔好看。你开始看不清东西,戴起了眼镜,大案子派给新人不再理会,你开始闲下来,才发现她还一直很忙碌,她说她得趁着有精力的时候把手头的研究尽早做完,因为少女的身体一直保持着高速的新陈代谢,器官全都会吃不消,aptx4869毕竟是毒药不是仙药。

如果是二十四岁的你,一定会噙着眼泪骂她自私,但是五十四岁的你没有,你看着她的眼睛里还是二十四岁的温柔,你笑着应允了,说你去做完你喜欢的事吧,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你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描过她圆润的脸颊,卷曲的茶色睫毛,她的鼻尖,她粉色丰满的唇珠,然后使坏似的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烙下齿痕。

你说,小哀,你真看好看,一直都是这么好看的样子。

她认真看着电脑的荧屏,闷声不理你。

我没告诉你,那是她病了之后。她说你春天也美,夏天也美,秋天也美,冬天还没有看过,不过满头雪的样子,一定也美。她的声音变得哑哑的却还带着些少女的奶腔,你听了的话就一定知道她是多不甘心不能与你的脚步合拍,就像世界把她忘了,只带你一人离开。说这些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未发育完的柔弱身躯嵌在靠枕里,茶发及肩,笑颜干净如穿制服的女孩样子。

那天我起得大早,接了你的电话,从市中心的医院开车回到东京湾,一路畅行,我越是留恋东京湾的滟滟河水,路上越是坦荡无阻。

卧室门开着,你背对着窗坐在床边,早春的阳光刚好越过你的肩膀照得到她脸上薄薄的金色绒毛。你说和四十二年前从成田机场回家后的第一个早晨一样,第一万五千三百三十五次,时光在她的肉体上重置。


你把耳朵贴在她脸侧,听她唇语,然后像是祖母亲吻孙女,姐姐亲吻妹妹,丈夫亲吻妻子,天空亲吻海洋,你亲吻她光洁的额头,你满头雪的样子确是很美,豪不输她朝露一样的童颜。


她似乎熟睡着,茶色头发小动物似的柔软,像不知道哪个中学的孩子,赖床不愿早起,你不再唤她名字,只是去找她纤细无骨的手。

她说, 我一直在追你啊。

可她还留在春天,你已走过了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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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罐舀水
紫罐舀水 在 2020/03/01 00:52 发表

哭了,好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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