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與救贖 - 20. 翼瑪
手指被燭臺上的鐵銷刺破了。
微微的痛處讓有一點心不在焉的瑪麗亞回過神來，只是等她發現的時候、桌上的羊皮卷上已經侵染了點點血跡。
啊、這份公文報廢了。
瑪麗亞將被刺破的左手手指含入口中，放任那她並不喜歡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
剛剛那感覺、應當只是錯覺而已——那從心臟處所傳來的剎那刺痛。
「怎麽了嗎？」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瑪麗亞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因為能悄無聲息進入這間屋子的人——在整個聖休亞里只有一個人。
「不，沒有。」
將報廢的羊皮卷丟棄，瑪麗亞轉身看見終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魔法師正倚靠在窗邊的牆壁邊望著她。
遮擋住容貌的面具使得瑪麗亞窺探不到魔法師的表情，不過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瑪麗亞仍舊看見了擔心。
「真的，沒事。」
瑪麗亞認為需要安撫一下自己最仰賴的魔法師。於是她走上前，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沒有一絲猶豫的給予一個擁抱。
「可是妳這幾天有一些奇怪。」
聖休亞里領導者的擁抱得到了魔法師殺手的迴應，她被那人抱進了懷裏，略微冰涼的手掌正隔著衣料輕拍著瑪麗亞的背部。
翼是真的很擔心，因為她被瑪麗亞擁抱的次數不少、可是迴應擁抱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唯有在格外不安的情況下，她才會用以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和翼朝夕相處多年的瑪麗亞，不會不知道翼的這個習慣。
「——翼，我真的沒事。」
瑪麗亞脫離了翼的懷抱，不過並未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或許是為了不讓她擔心，瑪麗亞第三次說明自己沒有事。但是，這一次瑪麗亞在後面還加上了一句話：
「我只是——有一點不安而已。」
說這句話的時候，瑪麗亞的右手捏住了胸口的衣服，彷彿那裏出了什麼問題。
「是禁術造成的影響嗎？還是哪裏受傷了呢？」
瑪麗亞的話語和舉動讓翼有一點驚慌，她站直身體，似乎打算衝出房間去尋找聖休亞里的眾多醫師。
一早就猜到對方是這反應的瑪麗亞揚起安撫的微笑，及時伸手抓住翼的衣襟。
「別去，說了我沒事。」
「可是——」
「我只是有一些不安。」
走回桌邊坐下來的瑪麗亞斂去了笑容，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雲。
是的、不安，是深深的不安。
彷彿即將失去——亦或已經失去了什麼一樣。
「翼。」
沉默片刻，瑪麗亞開口呼喚。
「是？」
「可以請妳替我走一趟嗎？——替我去看看賽蓮娜。」
聞言，翼的表情一僵，帶了些許為難和無奈。只是她仍舊微微點頭，表示願意接受這項艱鉅的任務。
「抱歉，麻煩妳了。只是我——突然間很擔心賽蓮娜。」
倘若不是那心裏湧現的驚慌和心悸，瑪麗亞其實是不想派遣翼出去的。
最近亞法隆加大了對於叛逃魔法師追殺的力度，而首當其衝會遭遇這些的正是亞法隆昔日最引以為傲的「殺手」和「死神」。
瑪麗亞不希望翼出事，所以近期都未曾安排任何任務給她。
「我明白。」
翼從來不拒絕瑪麗亞給予的任何任務，就算現在情況不好，她依舊會不惜一切的完成瑪麗亞所希望的事情。
說著，翼微微躬身，似乎打算現在啟辰去尋找那兩個不知道在何處旅行的人。
啪！
房間的門突然間被推開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信徒連滾帶爬的撲進房間。
「格洛斯大人，有人、有人入侵！」
是什麽人這樣大膽和放肆？居然膽敢入侵聖休亞里的總部？！
聽聞這一消息，瑪麗亞和身邊的翼對視一眼。她們都從對方的眼裏看見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轟！
隱約的雷鳴聲傳來，然後是一道赤色的迅雷劃破天空。
那是！？
瑪麗亞睜大了眼睛。那奔騰的紅雷對於她而言不算很陌生，但是她完全不願意相信是那個家夥在聖休亞里大肆破壞。
賽蓮娜——沒有阻止她嗎？！
懷揣著疑慮和憤怒，瑪麗亞隨同翼一起來到了那紅髮魔法師的面前。
只是當她再一次見到魔法師的時候，那人的樣子已經變得快要認不出來了。
那身體——有近一半變為了魔物醜惡而猙獰的樣子。
「唷、主角終於登場了嗎？」
紅髮的魔法師拖著畸變的身體一步一步上前，早就看不出來昔日容貌的臉上似乎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瑪麗亞的心頭一跳。
因為就在剛剛——她竟然沒有在這個人身邊看見自己妹妹的身影！
或許是看出來瑪麗亞的驚疑，那人真的嘿嘿笑起來，然後一字一句的說出足以讓瑪麗亞的血液凍結的話語。
「格洛斯啊——」
「妳親愛妹妹呢，現在就在我的右臂裏噢。她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她對妳的愛和恨，以及許多許多你想象不了、只會責備她那種性格的妳所從來不知道的事情。」
她居然——將賽蓮娜犧牲掉了？！
瑪麗亞的身體僵直了，眼裏和臉上盡是無法置信。
「妳——！」
所以，那突如其來的心慌不是錯覺吧！那是在提醒她，真的有人從她的身邊將最愛的妹妹奪走了啊。
「可惜——拒絕犧牲的妳、是永遠無法理解她的吧，那麽真是太可憐了啊。」
逐漸魔化的魔法師笑得張狂又放肆，將最殘酷的真相化爲言語的利刃刺入瑪麗亞的心口。
「所以我今天是來讓妳們姊妹倆重逢的，在我的右臂裏！」
這樣、妳還會繼續現在救贖嗎？！繼續選擇原諒嗎？！
紅髮魔法師的聲音回蕩在瑪麗亞耳邊，而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復仇還是原諒？
瑪麗亞從未覺得這個選擇如此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