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石 - 13. 翼賽

鳥羽天皇突然間病倒了。

這一消息很快傳遍整個平安京，也使得所有官員朝臣都開始揣測那位志得意滿的天皇怎麼會說病倒就病倒了。

究竟是真的病倒？

還是另有謀算呢？

一時間，失去天皇的朝堂官員們都變得惴惴不安了起來。

然而事實上卻是，鳥羽天皇真的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自病倒的那一天開始就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說、陛下究竟怎麽樣？」

一直守在天皇身邊的寵姬少有的在醫官面前流露出一絲急躁和不安。

因為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天皇會突然間病倒、乃至於現在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是為什麼。

然而——

不想放棄。

就算已經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她仍舊是不想放棄和這個人共度餘生的機會。

「這——」

然而，醫官驚慌而為難的表情將她所有的期望都擊碎了。

是啊，她的身體根本沒有問題，只善於醫治人體上疾病的醫官怎麽會知道天皇究竟為何會病倒。

藏於袖裏的雙手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再度重新握緊，努力維持著冷靜表情的寵姬在沉默片刻之後輕聲說：

「退下吧。」

「——是。」

醫官慚愧而惶恐的退出寢殿，只留下了那位深得鳥羽天皇寵愛的賢德姬君。

只是、獨自守在天皇榻前的她好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她的雙手探入被裏，握住對方那怎麼都感覺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手掌。她知道，這是天皇的生命力在緩慢消失的證明，再這樣下去，或許用不了多長的時間、這個給予她無盡寵愛的人就會徹底陷入長眠。

——永遠不再醒來。

下意識握緊那冰涼的手掌，就像牢牢的抓著鳥羽天皇一樣。

她用連自己都未曾聽過的艱澀聲音輕輕呢喃：

「我、不想失去妳。」

「那麽妳就應該儘快離開平安京。」

突如其來的聲音並未嚇到她，或者說，對於她而言，很少有什麼存在可以悄無聲息的接近她四周。

將天皇冰涼的手掌重新放入被裏，寵姬在轉身面對那不知道何時進入寢殿的將軍時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那短暫的脆弱猶如海市蜃樓。

「將軍，擅闖寢殿這種事情只有您做得出來呢。」

她歪著頭微笑，半真半假的說道。

可是一身戎裝的將軍卻沒有接話，反而伸出右手、然後慢慢攤開。

寵姬的臉色有剎那的改變。

——是一張紙片，一張畫成人型的白色紙片，上面還寫著些咒語。

式神。

她稍稍瞇起眼睛，猶如一隻正在打盹的狐狸。

「安培晴明？」

寵姬很清楚，從她來到平安京的那一日開始，那位號稱平安京的第一陰陽師就從未放鬆對她的警惕。

將軍聞言輕輕的點頭。

「妳應該離開平安京，再這樣下去妳們兩個都會死的。」

望了一眼沉睡中的鳥羽天皇，將軍低聲說道：

「而她，不會願意看見妳——」

「將軍，我姊姊可好？」

話被打斷。

這使得注重禮節的將軍皺起眉頭，但是她仍舊選擇回答寵姬突然的問題。

「她非常擔心妳。現在陛下病重，已經不可能爲妳壓制強盛的妖氣，她說倘若再不離開，安培晴明就會動手了。」

「姊姊沒有來嗎？」

寵姬還是沒有直面將軍說的問題，而是再一次問起她那寄宿於將軍家的姊姊。

「——沒有。妳的妖氣已經很強盛了，再加上她的，只怕安培晴明過一會兒就直接闖宮來誅殺妳了。」

回答這個問題前，將軍其實沉默了頗長一段時間。

她一直望著面前的人，帶著探究、好奇以及無奈。

最後，將軍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一聲嘆息之後，這才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樣啊。」

聽見姊姊沒有隨將軍入宮，寵姬的眸中閃過一抹遺憾和與之相矛盾的輕松。

而後，她對將軍說道：

「將軍可願幫我一個忙？」

「——請說。」

「三天，只要三天就好，請您為我鎮壓平安京的妖氣三天時間。」

聽聞這個請求，將軍沒有任何的震驚和詫異。

微微抿唇之後，她點頭允諾。

「是。」

見將軍點頭了，眉眼之間終於染上一絲苦澀的寵姬卻露出開心的笑容。

然後、將軍聽見她這樣說：

「如此、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了。」